第28章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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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爾坐在上二層的樓梯上,整個身子都隐在陰影中。他手肘支在膝蓋上,雙手托着下巴,低着頭嘴裏輕輕哼着不知名的調子。
直到耳邊響起一聲不輕不重地關門聲,垂下的眼睑才緩緩擡起來,露出一雙看不出什麽情緒的藍色眼眸。
諾爾選的位置極好,正巧能居高臨下地通過客廳的落地窗看到外面。他雙眼視力極佳,能清楚的看清外面的風景。
不知什麽時候湛藍幹淨的天空蒙上了層厚厚的陰雲,起了風,吹得樹枝搖曳。
哪怕是聽不到,光是通過樹枝的搖擺幅度,也能推測出那風有多大。
一輛銀灰色的賓利慕尚近乎莽撞地沖出院門,消失在了諾爾的視線中。
諾爾眼中驀地一暗,眉心擰起,輕輕“啧”了一聲。
他倒是沒看出來,看着淡定的好像随時都能出家做和尚的老男人居然還有這麽莽的一面。
諾爾目光向吧臺的方向落,他坐的高,牆體擋住了大半的視線,但他知道吧臺的酒櫃上滿是開了蓋剩了一半或是三分之一的烈酒。
再想想虞慈随身攜帶的,幾乎每天都要裝滿的煙盒,就不覺得奇怪了。
諾爾知道這面上淡定的老男人心中壓着事,他不開心,煙酒是最好的宣洩方法。
皺緊的眉沒有放開,他擡起手按着自己左胸的胸骨。
那看似堅固實則脆弱的骨頭下護着更脆弱的心髒,而現在,這顆心髒正在鬧着脾氣。
諾爾朦朦胧胧地明白,他心疼了。
金色的腦袋歪了下,臉上露出抹稍顯稚氣的笑,像是小孩子發現什麽稀奇的玩具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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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心疼的感覺嗎。”諾爾自言自語道,“挺有意思的,不過,好像還有多餘的人需要解決一下。”
諾爾掏出手機,按下一串數字,點了擴音。“嘟嘟”幾聲之後,端木金的聲音響起。
“艾……諾爾,找你哥什麽事?”
“雅尼克,為什麽你每次都記不住我的名字?”諾爾被端木金的語氣逗得輕聲地笑,“是年紀太大了嗎?要我給你買些核桃補補腦嗎?”
“小混蛋,怎麽同你哥說話呢?就你起這破名字,能記住就有鬼了。”
端木金的笑罵聲混着嘈雜的聲音,被擴音器放大後有些吵。
端木金說了句“你等我下,我找個安靜的地方”便沒了聲音,諾爾打了個哈欠,也不急,耐心地聽着雜亂的背景,心裏推測端木金應該是在商場裏。
很快,吵雜的聲音都不見了,只餘端木金自己的聲音。
“也不知道今兒什麽日子,超市人這麽多。”端木金抱怨了一句,問道:“說吧,找你個又有什麽好事?”
端木金太了解自己這個堂弟是什麽德性了,典型的無事不登三寶殿,從逃到梅市起,每回給他打電話都是各種各樣的麻煩事。
端木金心中嘆氣,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同樣都是弟弟,小銀子就要比諾爾乖多了!
“虞慈去相親了。”諾爾想起中午看到的俊男美女坐在一起分外養眼的一幕,聲音中的奶勁兒散了,帶着股暗沉的陰郁。
此時他整個人坐在暗處,渾身的氣質早就變了,陽光不在,陰郁中帶着壓抑的瘋狂。
一雙眼睛裏暗芒流動,配着這樣的聲音像極了人們臆想出來的暗夜中的貴族。
“雅尼克,我非常不開心。”
“……卧槽!”端木金聲音明顯聽出來慌了,“你穩住啊,是不是看錯了啊?那個虞慈去相親,不可能吧。他禁欲禁的圈裏人都懷疑他ED。”
諾爾腦中自動播放了一下剛剛在吧臺的擦槍走火,臉上露出了個古怪的表情。
不過出于開始翻湧着的占有欲,諾爾也沒有解釋。心中還有幾分說不出的小開心,只有他知道那個寡淡的老男人熱烈如火的一面。
真好!
“是我親眼看見的。”諾爾聽到一聲倒吸氣的聲音,慢吞吞地說道:“是個姓林的女人,在海之韻,我還和她小吵了一架。”
“林?”端木金重複了一遍,确認自己認識中沒有什麽姓林的需要相親,還能和虞慈搭上的女人後,說道:“我幫你查查是誰,然後告訴你?”
“哥,她罵我是賣屁股的。”諾爾軟了聲音,帶了點委屈的奶音,聽得端木金立刻就火了。
“行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欺負人欺負到我端木金弟弟的頭上了,當我是死的啊?!”
諾爾眼中閃過抹狡黠的光,龇着一口白牙無聲地笑,“雅尼克你可以把查到的給虞慈一份,那位可是揚言讓虞氏破産呢。”
“呵,誰把這姑娘放出來相親?這不是結親,是結仇吧。惹誰不好,惹個吃人不吐骨頭的。”
端木金咂舌,要說剛才還是單純地相幫弟弟出口氣。現在倒是自己起了好奇心,想知道到底是誰家的姑娘這麽牛,什麽話都敢說。
梅市圈子裏都知道,虞氏包括虞家還能在梅市世家圈子的頂層站住腳,全靠虞慈一人撐着。
虞家現任家主虞端林是個風流胚子,風花雪月在行,其他樣樣不行。長子虞業完美的繼承了父親的優點,也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
上任家主虞老爺子剛過世的時候,虞氏成了塊流油的肥肉,誰都想上去分一杯羹。
端木金承認,他也打算上手撕扯下塊最肥的。
就在衆人躍躍欲試時,虞慈從國外回來了,憑一己之力扭轉劣勢,讓虞氏重回巅峰。
其中龃龉不可細說,總之虞慈在梅市一戰成名,無論誰見了都尊稱一聲虞先生。
端木金想到虞慈那張淡漠出塵的模樣,覺得腦仁又開始疼了。
“弟啊,你跟哥交個實底,你到底和虞慈發展到了什麽地步了?打算發展到什麽地步?”
“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我喜歡他啊。”說到喜歡時,諾爾帶笑的語氣又軟和了幾分,就連眼中的暗芒都一掃而空。
那神情,是提起心愛的人才會有的表情。
“Adrian,我想聽的是實話。”端木金的語氣嚴肅了幾分,“你在我這裏,我必須對你負責!”
“雅尼克,放松,放松。”諾爾一點也沒被端木金的嚴肅吓到,聲音中倒滿是輕松和雀躍。
“她已經死了,你知道的,她死了,沒有人再能掌控我了,我是自由的。”
說到最後,諾爾的聲音在輕輕地顫着帶着若有似無的癫狂。
但下一瞬,諾爾的聲音恢複了正常,那個癫狂的顫音就好像是錯覺一樣。
“不過确實該和你分享一個好消息,虞慈他也喜歡我,我們已經在一起了。當然,那個單純的老男人可能還沒有發現。”
“雅尼克,這很有趣不是嗎?”
“……”端木金默默地想了下虞慈的做派和他那張臉,再将單純和喜歡往這個人身上按了下。
行吧,貨不多板,他是真要不認識喜歡和單純這兩個詞了。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這倒黴弟弟打電話來其實就是秀恩愛的。
枉他還擔心弟弟是不是被欺負了,着急又上火的,到頭來小醜是他自己啊。
“諾爾,這句話小銀子警告過我,我同樣送給你。別浪,小心翻船!”
諾爾眨了眨眼一臉懵,剛要發問,就聽到一串刺耳的“嘟嘟”聲。他聳了聳肩,将手機鎖了屏揣回口袋中。
諾爾抻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坐在臺階上沒有動。虞慈走的時候同他說今晚可能會回來的很晚,不用等他,困了就睡覺。
可現在也才下午五點,距離睡覺的時間還有五六個小時呢。
諾爾知道自己該找點事情消磨時間,畫了一半沒有畫完的畫,或者是從虞慈書房中翻出來看了一半的詩集。
哪一個都是很好的消磨時間的選擇,但諾爾不知道自己是在怎麽了,就是提不起勁來。
心中空落落的,腦中不自禁地出現了虞慈的臉。諾爾輕輕嘆了口氣,抻開長手長腳仰躺在樓梯上。
屋中黑的讓人以為是夜裏,諾爾抿了抿唇,嘟囔了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下雨前回來啊。”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梅市進了秋季,雨一向來的急也寒涼。明明中午時還是豔陽高照,轉眼就變了天,連綿的雨成了剪不斷的帷幕。
慕尚一個甩尾停在了噴泉前,輪胎帶起的水花濺了拿着傘站在雨搭下的管家一身。
管家老臉一沉,眉心死死蹙起,但不知想到什麽,眉心也松了,眼中露出抹幸災樂禍的光。
虞慈坐在車中看着窗外朦胧的雨幕,眼底浮出不耐。他不喜歡雨天,尤其不喜秋天的雨。
濕漉漉的不說,還帶着刺骨的寒意。
這輛車虞慈不總開,車內沒有備傘,也沒有雨衣。
哪怕從車到門只有十幾步遠的距離,虞慈也不願意沾濕了衣服。
虞慈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着,有那麽一剎那他想直接調頭離開。
沖動過後,理智還是占了上峰,虞慈收斂好情緒,打開車門走進了雨幕。
虞慈頂着雨走到了雨搭下,眼看就要踏上臺階,卻被打着傘的管家攔住了。
“二少爺,夫人讓您站在這裏反思,想明白了再進去。”管家這會兒連基本的恭敬都懶得裝了,幸災樂禍地看虞慈。
雨幕模糊了燈光也模糊了虞慈臉上的表情,雨滴打在他的頭上睫羽上臉上,為他淡漠的表情上又戴了張冷漠的面具。
他眸光定定地看管家,或者說是越過管家看燈火通明的屋內。緩緩開口,聲音比這秋雨還涼。
“反思?呵,我有什麽可反思的?!”
【作者有話說:端木金:我浪過了,翻船了,不想倒黴弟弟也翻船,哎
諾爾:我沒浪,我在兢兢業業演戲呀
這裏出現了諾爾的真名哦,但虞慈不知道,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