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南鳶為他包紮完傷口,便從地上起身,居高臨下看着他,他不肯主動開口,她也不強求,只是笑着詢問道:“公子,你要跟我回家嗎?”
聞言,沈淮清身子瞬間僵硬,他動作中帶着幾分狼狽別開口,自我厭棄開口道:“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姑娘還是盡早離開吧。”
“這地方魚龍混雜,姑娘這樣的神仙人物,以後還是不要來了。”
聽見他冷淡的拒絕,宋南鳶臉色瞬間陰沉,即便是如此,她還是沒有說什麽話,只是态度悠閑地提起地上的籃子,嗓音婉轉道:“公子,明日奴家繼續來為公子換藥。”
“公子,若是有時間,你還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畢竟,這清河鎮如今可是滿城風雨。”
說完這句話,宋南鳶便翩然離去,她最後這一句話,說得格外意味深長。
滿城風雨,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情?
想必不用她多言,他自己自然能夠想明白。
到時候,他會來求她的。
一定會。
走出小巷的時候,宋南鳶若有所思轉身回望,除了青苔遍布的小路,倒是未曾有別的事物,可是她的神情一瞬間溫柔的不可思議。
若是風有模樣,應當是她唇邊的笑容。
她在等,等他主動開口、等他過來求她。
趁着天色未晚,宋南鳶便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晚風輕柔吹動她的長發,她面無表情走在路上。
其實,她不是很喜歡笑,大多數時候,宋南鳶都是面無表情。
那人曾經誇她笑起來好看,所以她不願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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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生皆苦,還好,他來陪她了。
殿下,清河鎮的日子涼夜漫漫,總是很難熬啊。
她不經意間轉頭,只見天邊晚霞似火、蔓延萬裏。
可惜,晚霞是沒有溫度的,暖不了她這顆心。
還未走到宅子門前,隔着幾丈遠的距離,宋南鳶便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前,那馬兒通體雪白,瞧着很是雪玉可愛。
她走到門前,邁過門檻的時候,微微一頓,便瞧見一只橘色小貓跟在她身後。
這只貓兒餓的只有皮包骨頭瘦,模樣瞧着倒是可憐。
若是尋常姑娘家,指不定心疼成什麽樣子,可是宋南鳶不會。
她不會心疼。
野貓都是養不熟的。
她早就知道了。
于是,宋南鳶便動作幹脆利落地關上門,那橘色小貓見此,黑黝黝的眸中劃過一道失望,只得灰溜溜離開。
這只小貓極通靈性,走兩步便時不時回頭,像是期盼着她能夠開口挽留。
宋南鳶走進院子,剛剛轉身,冷月便穿着一襲黑色衣袍迎了上來,她的青絲用一根木簪盤起,模樣看起來清冷又淡然。
嗅到金瘡藥的味道,冷月當即眉頭一擰,快步上前接過宋南鳶手中的籃子,聲音藏着關切道:“姑娘,今日出門,你可是受傷了?”
“并未,是一位公子受傷了。”宋南鳶簡單回複道,并沒有講那些細枝末節。
冷月速來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姑娘既然不願意細說,定然是有自己的原因,她也不必開口詢問。
簡單用過膳後,宋南鳶便回到自己的屋子了,她不是一個話多的人,甚至可以稱得上有些冷淡。
皓月當空,長夜漫漫,縱然她不喜歡黑暗,如今到底還是習慣了。
畢竟,陪伴她最多的,便是這漫漫長夜。
若是以後冷月也離開了,便真的只有她一人了。
夜風襲來,帶來幾分清涼。
鳴蟬陣陣,宋南鳶莫名覺得胸悶氣短,無法入睡。
只是,長夜寂寥,她若是不睡覺,又能夠幹什麽事情呢?
睡不着的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
因此,她要逼着自己入睡。
睡意剛剛襲來,一道驚雷便劃開天際,夜幕陡然撕裂開一個口子,瞧着便是陰氣森森,很是駭人。
這雷聲十分響亮,宋南鳶猛喘着氣從床上醒來,她捂着胸口,拼命想要振作起來,只是還不等她喘口氣,又是一道驚雷傳來。
她的身子猛地一抖。
顧不得點燃蠟燭,她吓得渾身發抖,躲在床角裏想要尋求一些安全感。
這樣的天氣總讓她不由自主想起一些記憶,一些難以磨滅的記憶。
有時候,她在想,是不是死了就能夠解脫了?
那人死的時候,為什麽不把她一起帶走呢?
為什麽呢?
一陣陰風刮過,窗戶忽然被吹開,于是隔着一扇窗戶,宋南鳶聽見了一聲貓叫,微弱綿長。
她這才覺得思緒逐漸明朗。
宋南鳶強撐着身子走到床邊,垂眸便看見了傍晚的那只橘色小貓。
這小貓也不知道在雨中淋了多久,此時身上的毛都濕噠噠一片,看着很是可憐。
宋南鳶站在窗邊,面無表情盯着這小貓,好一陣子過後,她的眼眸才眨動了一下。
野貓從小就知道如何看別人臉色,只有乖巧聽話才能活命,這小貓也不例外。
它像是看出了眼前人的心軟和猶豫,于是這小貓又往前挪了一段路,眼巴巴盯着她。
其實有時候,宋南鳶覺得自己也像只野貓。
因此,她看見這小貓只覺得厭煩。
可是,這一晚,她還是打開門,踱步到窗邊,彎腰抱起了這小貓。
她不是什麽活菩薩,過了這一夜,這小貓便會送走。
人都養不熟,更何況是一只貓呢?
她可不信。
那小貓倒是親人,眼巴巴待在她懷中。
宋南鳶用帕子給這小貓擦了擦身子,便将它放在凳子上,這小貓倒是不怕生,盤着身子便睡着了。
站在窗邊,她看着院中的桃樹飄搖,心中的殘/虐越來越濃烈。
不行,她等不了了。
有些事情,是該加快進程了。
她可沒什麽耐心。
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雨便停了。
宋南鳶這才沉沉睡去。
清晨醒後,宋南鳶下床,原本想着要如何把這野貓送走,昨日瞧着這野貓勉強還稱得上是乖巧,若是這樣,去鎮上給它找個人家也是不難。
只是剛剛翻身下床,宋南鳶便發現這野貓早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她真是可笑。
野貓本就養不熟,這野貓倒是聰慧,知道她靠不住。
只是天底下哪有這樣得了便宜,便甩手走人的美事呢?
走出屋子,便看見冷月在院中練武。
簡單收拾一下後,兩人便乘着馬車到了清河鎮。
原本一個時辰的路程,硬生生壓縮到半個時辰。
到了清河鎮,宋南鳶便下了車,一個人往城南走去。
冷月向來喜歡熱鬧,一個人便在鎮上到處逛逛,也不覺得寂寞,她喜歡人間這些煙火氣,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踏實,讓她明白自己是如此真切地活着。
路過饅頭店的時候,宋南鳶腳步微微一頓,白煙升騰、饅頭甘香,她思索一陣,還是又買了半籠的饅頭。
那饅頭店老板見她今日沒有提着籃子,倒是很熱情地借給她了一個。
于是提着這半籠沉甸甸的饅頭,宋南鳶再次走到了城南小巷。
半夜風雨,青石板猶自濕/噠/噠的,淤泥混着雨水,一片渾濁,這地方平日裏便是藏污納垢,如今瞧着更是髒亂。
宋南鳶倒是像沒有看見一般,她自顧自走進小巷。
因為昨日沒有給這些乞丐發饅頭,昨日他們便不是很開心,今日瞧見她,也只是翻個身、繼續靠着牆角睡去。
可是世上哪有這般的事情?
從前別人日日給你送吃的,不過是有一日沒有送,你轉頭便記恨了她,這恨意來的莫名其妙。
可是,這不就是人性嗎?
宋南鳶不在意這些事情。
畢竟,這些人是死是活都跟她沒什麽關系。
日後,她想來也不會再碰見這些人。
唇邊含笑、眼眸彎彎,宋南鳶左手挎着竹籃,右手從裏面掏出一個白面饅頭,彎腰遞給身邊的一個乞丐。
她的眼神清澈而美好,像是半點兒不嫌棄邋遢的乞丐。
那乞丐沒有半分猶豫,餓狼一般奪過她手中的饅頭,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見此,那些乞丐都紛紛襲來,像是忘了,昨日他們在心中将這姑娘罵了多少遍。
一口一個“女菩薩”叫着,源源不斷的乞丐從巷子裏面沖出來。
宋南鳶站在原地,動作溫柔而平靜遞過一個個饅頭。
沈淮清正靠着牆角閉目養神,忽然聽見一陣嘈雜聲傳來,他便開口詢問道:“大哥,請問外面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乞丐大哥忙着往外沖,百忙中難得抽出空,随口道:“外面有位女菩薩在發饅頭,你還不趕緊過去,晚了可就沒有了。”
聞言,沈淮清的身子瞬間僵硬,還是那位姑娘嗎?
她今日怎麽又來了?
正在思索間,忽然又是一陣嘈雜的聲音,只見乞丐一窩蜂跑了回來,垂頭喪氣道:“晦氣,真是晦氣,還是去晚了。”
話音剛落,便響起一陣附和的聲音,“就是就是,這麽多人呢,這姑娘也不知道多準備些饅頭。”
聞言,沈淮清皺起眉頭,他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千言萬語還是化成了一聲嘆息。
人家姑娘心善,你們怎麽能如此理所當然?
他不知道,人性便是如此。
他以為她會來,心中早就想好了拒絕的說辭。
可是,她始終沒來。
這一日,她給了很多人饅頭。
唯獨沒有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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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上榜前我們要控制一下字數的哦,所以明天不更,後天繼續更新。
猛虎落淚式哭泣。
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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