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聽見這話,顧宴之微微一愣,他思索片刻,溫潤道:“姑娘,這公子只是腦袋收到撞擊,有了淤血,只要針灸就可以治好。”
宋南鳶笑靥如花,嗓音溫柔道:“大夫,你只要替他開一些滋補的藥便好了。”
頓了頓,想到他喝藥是時不情願的模樣,她抿唇補充道:“大夫,勞煩多加一些黃蓮,能加多少就加多少。”
心中一番思量,宋南鳶早就想好了措辭,只是沒想到這大夫根本沒有繼續問,他只是思索片刻,應道:“好。”
他若是百般纏問,宋南鳶确實會覺得不耐煩,可是他這樣爽快答應,她倒是有些側目。
“大夫難道就不好奇原因嗎?”
“不好奇,醫者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險,況且這是姑娘跟那公子的事情,在下并不好奇。”微風吹動他淡青色的衣擺,他的話語坦坦蕩蕩、問心無愧。
宋南鳶這才笑了笑,“多謝大夫。”
等冷月送走這顧大夫,天邊俨然已經升起一道白光,宋南鳶這才覺得困意襲來,準備轉身回屋子中休息,只是還未走兩步,她便看見了那只橘色小貓。
于是新仇舊恨算在一起,她可真是恨得牙癢癢。
她兩步上前,毫不猶豫就想要提溜起那小貓丢出去,只是這小貓也不是好相處的,到處躲着她。
宋南鳶只能作罷,她回到屋中,原準備直接就寝,都已經走到床邊的時候,她抿抿唇,又走到窗戶邊,擡手阖上窗戶,末了還是覺得不放心,便仔細用東西堵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她才沉沉睡去。
這下總算是進不來了吧?
等到她再次醒來以後,便看見天色已經暗下來,宋南鳶便随手披了一件衣服走到院中。
滿院寂寥,她擡眸但見星河沉沉、月出雲散,于是,她心裏也難得多了一分寧靜,夜深人靜,她回首,只見一間屋子散着燭光、橘紅色的暖光彌漫開來,他還未睡。
宋南鳶擡步走過去,她推開門、只見沈淮清坐在桌子上,不言不語,右手似乎在桌子上寫些東西。
“公子,明日我會給你送些筆墨紙硯,”她看見他用指頭蘸水在寫,頓了頓繼續道:“再給你換一張大的書桌。”
不過是些錢財,她最不缺的便是錢財。
還不至于在這方面苛待他。
這屋子中點燃了不少蠟燭,無邊的黑夜于是便這麽劈開了一道縫,在這道縫隙中,得以有片刻的光明;在這道縫隙中,他們也能短暫相處一陣。
“多謝姑娘。”沈淮清右手摸索着在桌子上找到一個茶盞,左手扶着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茶,“姑娘,可要喝水?”
他側首朝她望來,倒茶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可是他做起來,卻有一種行雲流水的美感,君子皎皎,燦若朝陽。
宋南鳶并不想接過他手中的茶,他從前也喜歡給她泡茶喝,以至于現在她厭惡極了品茶,她扭頭打量着這屋內,“公子,你為何要點燃如此多的蠟燭?”
剩下的話她雖沒有說出口,可是他也是能夠聽懂的。
他一個瞎子,點燈有什麽用?
瞎了便是瞎了。
只是,他一個瞎子,如今想要看看她也是不能。
沈淮清閉着眼眸,嗓音帶笑:“留給貓兒的。”
宋南鳶擡眼望去,只見窗戶開着一條縫,她皺眉撇去,倒真是留給那不長眼的貓兒的。毫不猶豫,她擡步便走了過去,眼疾手快扯了支撐窗戶的小木棍,“啪嗒”一聲,窗戶重新阖上,這次連到縫都沒有。
她冷笑一聲,還覺得不夠,死死地扣上兩扇窗頁,看它這次如何進來。
“還給它留門,你可知昨夜自己是如何發燒的?”她惡狠狠開口道,這也倒是實話,不過她心裏明白,他昨日感染風寒,或許是因為白日泡了冷水澡,只是這鍋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背,白日分明就是他的錯,是他自己要泡在冷水中沐浴。
沈淮清雖然看不見,可是聽着聲響,倒也是隐約能夠猜出她現在的動作。
他并未阻攔,也未曾開口解釋。
只是他這般沉默不語的模樣在她心中就是默認,她于是氣更不打一出來,冷笑一聲,再接再厲嗆聲道:“公子對一只野貓都這麽好,那你準備如何報答我這個救命恩人?”
這話說出口,宋南鳶才察覺到不對勁,自古男子都喜歡女子小意溫柔,她不應該發脾氣的,應該心平氣和順着他,跟他聊詩詞歌賦、陪他吟詩作對,這樣他才能徹底愛上她,這樣她才能義無反顧抛棄他。
但如今是在她的地盤上,她發脾氣怎麽了,她就是罵他了,他又能怎樣?
他不能怎樣,他只需要哄着她、順着她。
畢竟,她現在可是他的衣食父母啊。
他眉眼微垂,看起來像是在思考,宋南鳶挑眉望向他、從圓凳上起身,湊着身子到他的身前,她微微彎着腰、任由三千青絲從清泠泠飄落在身前,她又湊近了一些,鼻尖跟他的鼻尖厮磨在一起,嘴角浮現一絲若有似無的壞笑,她嗓音軟綿綿道:“公子,奴家每日幫你煎藥,救命之恩大于天,公子日後準備怎麽報恩?”
她的嗓音嬌柔,像是一只黃鹂婉轉啼叫在枝頭。
沈淮清眼眸微遮,他不由得想起了昨日說過的那句話,只是可惜昨日說那句話的時候,她出去了,今日還得再說一遭,他面皮本就薄,昨日鼓起勇氣說出那樣一番話,已然是極為不容易,他深吸一口氣,手心甚至沁出一層薄汗,只是無論他如何下定決心,都說不出昨日的那句話,思來想去,沈淮清還是決定換一個委婉的說法,“姑娘有什麽想要的?”
良田萬畝、分位賞賜,她有什麽想要的,他都可以給。
只要她要,只要他有,他都會給她。
只要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都可以應允她。
“公子,你說呢?”她像是有些不滿意這個答案,身子又悠悠然退回了圓凳上,鵝黃色的裙擺從地面掃過,像是一朵豔豔綻放的杏花,宋南鳶覺得有些乏味,她右手百無聊賴把玩着腰間的系帶,嗓音也帶着幾分意興闌珊的樣子。
他這人乍然看去清朗如明月、纖塵不染,相處久了,總歸還是有些乏味,就像是一朵花,你攢夠了錢財買了一朵花,那花從枝頭摘下,瞧着好看是好看,只是再也不如從前那樣奪目,萬事都是這個道理。
她如今瞧着他,也不如從前那般歡喜了。
“錢財,賞賜都可以。”沈淮清只顧着緊張,倒是不曾察覺她語氣的差異,就連她悄悄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也不曾注意到,他微微颌首,再三斟酌還是選了這麽一個不出錯的說法。
若是她想要,這些賞賜中,自然要包括他。
只要她要。
宋南鳶看見他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好笑的撇了撇嘴,他以為她會提出什麽樣的要求,如此緊張?平素不喜形于色的太子爺,居然也有如此窘迫的模樣,這樣面紅耳赤的模樣,瞧着倒是比方才那副恭謹端正的模樣要順眼許多。
她笑了笑,那股乏味的感覺逐漸褪|去,她容貌清麗,笑起來更顯的清新怡人,她看着他緊張的模樣,故意打趣道:“公子,古語雲,救命之恩應當以身相許,奴家既然救了公子,公子自然應該以身相許。”
他會怎麽回答呢?
宋南鳶饒有趣味轉動着手中的衣帶,她平素不怎麽笑,如今眉間眼居然都泛着柔和的笑意,若是讓冷月瞧見了,指不定心裏面多麽震驚。
分明是在說着如此離經叛道的事情,可是她的語氣卻是如此理所當然,就仿佛她本來就是為了他而來,就好像她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只要他一個人。
這個念頭讓沈淮清覺得心中微微一暖,他垂眸先是微微一愣,随後極為鄭重地擡頭,他也終于睜開了眼眸、一雙琉璃似地眼眸一眨不眨看着她,輕聲問道:“姑娘,你這話是認真的嗎?”
姑娘,你是認真的嗎?
姑娘,你是真的想要在下以身相許嗎?
姑娘,你是當真願意把半生許給一個目不能視的殘廢嗎?
……
“自然啊,公子,奴家是認真的啊。”她輕笑一聲,覺得好笑,他何必這樣問呢,真的如何、假的如何,他一個東宮太子難不成真會随便娶一個民女?不會的,他不會的,他永遠不會的。
他這樣的人,身份尊貴,違背誓言的時候也不覺得愧疚,只是輕飄飄一句話便能将人打發走。
既然做不到,便不要輕易許下承諾。
宋南鳶漫不經心地擡眸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戲耍清晰可見,可惜啊,他看不見。
沈淮清深吸一口氣,他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右手骨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擡眸、一雙空洞的眸子誠摯地望着她,這一眼,便消耗了他這些年全部的勇氣,“姑娘,在下答應你。”
若是她真的願意,他便會将所有的事情告訴她,半點隐瞞也無。
只要她願意。
可是她為什麽還不開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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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劇場,別隐藏,寶寶們,我們以後日更,入v前每晚七點更新,挨只親一下。
鳶鳶(小貓咪亮爪子):點這麽多蠟燭幹嘛?(??﹏??)
沈太子(寵溺):留給貓兒的……(^_^)
鳶鳶(陰恻恻):留給貓幹嘛?
沈太子(滿臉寵溺):怕她摔倒
鳶鳶(亮爪):撓死你( ̄へ ̄)
沈太子:?(???`?)?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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