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姑娘, 在下不需要什麽小厮,也不需要拐杖。”

身姿挺拔的青年眉眼低垂站在他面前,他眉眼俊秀、嗓音清朗,無論說什麽話, 都會讓人覺得分外真誠。

宋南鳶永遠都不會忘記他這幅樣子, 明明是在虛與委蛇,可是他一字一句卻又顯得那麽真誠, 她覺得好笑極了。

當初他離開前, 就是這樣告訴她的。

後來, 他便再也沒回來。

她永遠都不會相信他。

宋南鳶輕笑一聲, 擡起右手掰開他的手指,動作幹脆利落地甩開他的手, 眉頭微挑、俏麗的眉眼上是好不掩蓋的惡意, “可是, 公子你一個瞎子, 你如何活下去啊?”

“若是再把你丢到城南, 你該如何活下去啊?”

她的話語就像是一條毒蛇, 無情地吞噬了他的自尊心。

沈淮清眉眼低垂, 終于徹底松開了她的衣袖, 只是低聲道:“姑娘, 在下明白了。”

說完,他便擡腳走進屋中, 一個人悶聲坐在書桌前,既不寫字、也不換衣衫, 只是擡頭感受從眼前呼嘯而過的風。

看見他這幅生悶氣的模樣, 宋南鳶倒也不慣着他,擡腳就離開, 只是轉身前,想到他這多病的身軀,她還是擡手為他阖上了木門,陰冷的寒風被隔絕在門外。

她擡腳走上長廊的時候,眼神無意中落在院中的一點粉色上面,思索片刻,她還是擡步走到院中,彎腰撿起了那個淺粉色的荷包,這荷包顯示落在泥地上、又在雨中淋了這麽久,早就是髒的不成樣子了,可是她俯身撿起這荷包時,神情中卻沒有半分嫌棄。

一如她當時在城南帶着沈淮清回來的時候那樣,神情平靜、眉眼柔和。

思索片刻,宋南鳶走到井邊,從木桶中舀出一瓢水清洗了一下荷包,只是手指碰見這荷包的時候、便發現這荷包鼓鼓囊囊的,似乎是裏面填了些什麽東西,她蹙眉拆開荷包,便看見裏面放着一方折疊起來的手帕,這手帕和荷包的顏色如出一轍,都是淺粉色,一看便知曉這是姑娘家的物件。

若是沒有記錯,這手帕方才是從他的衣袖中掉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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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幹淨這荷包和手帕以後,宋南鳶才不緊不慢回到屋中,庭院深深、一片寂靜。

沈淮清坐在椅子上,聽見木門阖上的聲響,他唇角微微勾起,還以為她是要過來哄她了,只是沒想到這道聲音過後,屋中再次恢複了一片寂靜,只是時不時從窗外傳來的鳥兒鳴叫聲,他容色微斂,原來她早就走了啊。

想到放在袖中的荷包,他薄唇輕抿,只是左手在袖中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想到先前在院中的那一摔,他心中猛一咯噔,會不會是方才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忽然想到懷中的白玉簪,他忙不疊找了出來,右手一寸寸仔細撫過簪子,發現這簪子沒有任何磨損,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只是想到方才落在院中的荷包,他咬咬牙,毫不猶豫從椅子上起身,準備到院中找到荷包,他本就重病未愈,先是在院中淋了一刻鐘的雨,早就是頭腦昏昏沉沉,眼下他還要走到院中去尋找這荷包,身體如何受得住?

他這人向來執拗,從前就是這樣,如今性子自然也不會改變,他深吸一口氣,踉跄着身子便跌跌撞撞到了院中,憑借着自己的記憶在蹲在院中四處找尋荷包。

宋南鳶原本是在屋中盯着手中的荷包發呆,冷不丁看見沈淮清又出現在了院中,還蹲在地上像是在找什麽物件,頓時她就生氣了,這人還真是把她的話統統當做耳旁風,自己那病秧子身體心裏沒點數嗎?

他要是不想活了可以自戕,何必在她這裏拼命作踐自己?

他都不看看自己現在成什麽樣子了嗎?

哪裏還有半點當初光風霁月的貴公子模樣。

她擡手把荷包仍在桌上,怒氣沖沖便到了他身邊,一把拽過他的胳膊,冷聲道:“公子,你前日剛發熱,難不成今日還想要發熱?”

沈淮清猝不及防被她一拉,身子重心不穩便踉跄了一下,但是好在他反應很快,倒是沒有狼狽地摔倒在地上,他從地上起身,低聲道:“姑娘,在下的東西掉了,在下是在找東西,并沒有要給姑娘找麻煩的意思。”

“那公子倒是說說,你丢了什麽啊?”聞言,宋南鳶便松開了他的手,語調平穩、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沈淮清啞聲站在原地,不肯回答這個問題。

他覺得她一定是看見了。

看見了那個粉色的荷包。

于是,他不肯開口回複她。

“公子,你怎麽不說話了?”

“今日淋了一場雨,難不成舌頭也沒了?”

她柔情蜜意的時候嗓音婉轉,比那出谷黃鹂的語調還要纏|綿悱恻。

她怒火中燒的時候語調冰冷,比冬日的寒霜還要冷硬。

沈淮清還是不肯開口回答,末了才嗓音低低道:“姑娘,在下的東西掉了,今日要找回來。”

冷風愈吹欲烈,樹葉撲簌着從枝頭墜|落,宋南鳶看着他這樣執拗的神情,終究是擔心他的身體,“不用找了,那東西我撿走了。”

說完,她便拽着他朝前走去,她似乎是生氣極了,力道比從前重了不少,從前她牽着他朝前走去,總是會言語溫和提醒他注意腳下的路,只是這次她只是拽着他、從頭到尾都不曾開口說話。

好不容易把他塞到了屋中,她扔下一句話便又離開了,“公子,你先換身衣衫吧。”

過了月末半個時辰,宋南鳶這才端着一個紅木托盤回來,端着一碗藥遞到他的面前,“公子,喝藥。”

這一眼差點讓她心梗,這都過去半個時辰了,他怎麽還沒有換衣衫?

她拉過他的右手,讓他端着藥,兇巴巴道:“喝。”

沈淮清睫毛顫動兩下,他并未依照她的話語乖乖喝藥,而是擡手就把藥碗放在了桌上,右手掌心朝上放在她面前。

頓時,宋南鳶就氣笑了,他還真把自己當成她的公子了?敢情還真把她當丫鬟使喚?這是在問她要什麽?

她擡手毫不猶豫便在他的掌心敲了一下,繼續兇巴巴威脅道:“趕緊喝藥。”

沈淮清照舊搖了搖頭,頗為執着地掌心朝上攤在她面前。

宋南鳶看着他明顯蒼白了許多的神色,低聲安慰自己不要跟一個病秧子計較,畢竟來日方長,他今天這樣作,改日她有的是法子作弄他,這般想着,她确實心平氣和了許多,“公子,你先喝藥,我一會兒就把荷包拿過來給你。”

誠然,這話說的已經十分客氣了,可是對面面如冠玉的太子爺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繼續掌心朝上放在她面前。

小不忍則亂大謀【1】,宋南鳶耐着性子拽過他的右手,輕輕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勉強溫言細語道:“公子,你想要的都給你了,現在快點喝藥,這藥涼了藥性就會大大折扣。”

登時,對面溫潤如玉的太子爺睜開了眼眸,向來空洞的眼神中湧現出一分明顯的不自在,他收回自己的右手,有些不自在道:“姑娘,在下并非這個意思。”

“那公子到底想要什麽?”宋南鳶也被他磨得沒什麽脾氣了,好聲好氣問道。

“蜜餞。”

他抿唇似乎是覺得有些羞赧,微微側過頭對着她,小聲道。

呵,還真給他慣出脾氣了。

宋南鳶眯了眯眼,眉眼中的戾氣清晰可見,她冷聲、每個字都咬的分外清晰,“沒有。”

說完,她便從圓凳上站起,居高臨下看着他,末了忽然伸出右手掐着他的下颚,語氣陰森道:“公子,你若是不喝,我就給你灌下去。”

聞言,沈淮清當即從善如流地端過桌上的藥碗,眉眼低垂道:“在下喝藥。”

宋南鳶才拂袖坐下,看着他一飲而盡這苦澀的藥汁,“去把衣服換了。”

濕衣服一直穿着也不怕會感染風寒,他這命可是比金子還要貴,整日裏都要用草藥溫養,倒也不嫌苦。

“姑娘,在下是個瞎子,如何分得清衣服的樣式?”

宋南鳶眯了眯眼,分不清衣服的樣式,他那一日沐浴穿衣的時候,分明是衣冠整潔、未見絲毫紊亂,如今倒是知曉睜眼說瞎話了。

“不想換便不換了。”她掀眸道,随後從圓凳上起身,牽着他的右手往前走,輕笑一聲,“那就直接去沐浴吧。”

她拉着他不多時便走到了一間屋子,先是讓他在原地等候,她便提着木桶給他在浴桶中加滿了水,末了還用手試了一下溫度,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公子,還是先沐浴吧。”

就在她将要跨出門檻的那一刻,身後忽然響起他糾結的聲音。

“姑娘,可是在下的衣衫還沒有準備好。”沈淮清站在原地,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朝着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

“公子不是分不清衣衫的樣式嗎,”她微勾唇角,游刃有餘道:“那便不穿了,豈不潇灑自在。”

不是說自己不會穿嗎,那便不穿了。

願望成真了,公子,悅否?

沈淮清自然聽明白了她話語中的戲谑意味,他暗自咬牙,覺得這件事情處理起來着實有一些棘手,他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早知道先前就不該那樣說,如今如何回複都是錯,還不如就這樣保持沉默。

可他想小事化了,她卻不願意。

他不是要作嗎?

她滿足他啊。

不等他想好如何回複,她便好整以暇地望向他,語出驚雷道:“不是不會穿嗎,奴家一會兒進來幫公子穿。”

“這樣安排,公子可還滿意?”

滿意,他自然是不敢不滿意,沈淮清正準備開口辯解,她便氣定神閑地繼續道:“公子,你若是不滿意的話,奴家就在侍候你沐浴,如何?”

深知她的脾氣,沈淮清幹脆利落地轉身,道:“滿意。”

這祖宗才總算是滿意,欣賞夠了他窘迫的模樣,宋南鳶這才大發慈悲饒過了他,笑吟吟阖上門守在門外。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淺金色的陽光逐漸消失,這處宅院位于南郊,擡眼便可以看見美如畫的晚霞,淡紫和淺粉交織,暈染開來一副多姿的山水圖。

宋南鳶百無聊賴站在庭院中,忽然聽見了一聲微弱的貓叫,擡眼望去,但見那只橘色的小貓可憐巴巴出現在樹下,渾身的毛濕漉漉地黏在身上,瞧着倒是可憐兮兮,她的一雙眼眸頓時變得雪亮。

她踩着綿軟的繡花鞋走到這小貓面前,按照她平日裏對着小貓的态度,這小貓見了她恐怕逃跑都來不及呢,只是沒想到這小貓卻主動湊到了她身前,細小的牙齒一下一下搖着她桃紅色裙擺,宋南鳶倒也不嫌棄這小貓髒兮兮的,擡手便把這小貓攬到了懷中。

“平日裏瞧着倒是個機靈的,今個也不知道是跑到哪裏瘋了,居然弄成這個狼狽模樣。”

午時的飯菜還剩下了一些,宋南鳶原本是想要給這小貓熱一下,只是沒想到這小貓像是餓極了,湊着頭便叼起一塊兒肉跑了出去。

宋南鳶倒也不覺得無聊,這小貓吃完一塊肉便會眼巴巴過來,若是冷月看見這樣的情景定然是會大吃一驚,姑娘不是不喜歡貓嗎,怎麽對這貓兒如此有耐心?

等這小貓終于吃飽了,才哼哼唧唧地湊到宋南鳶的繡花鞋邊,撲棱着打滾,倒是放肆,這野貓還挺好養活,你對它好一點,它便主動湊上來露出最柔軟的肚皮,任由你為所欲為。

她從前還真是跟這野貓一模一樣。

宋南鳶擡手提溜起這小貓,看着它髒兮兮的模樣,她杏眼彎了彎,想起鍋中還有一些多餘的熱水,難得大發善心替這小貓洗了個澡,并且耐心地給它擦幹了毛。

做完這一切後,宋南鳶看着一直在蹭她繡花鞋的小貓,擺了擺手,“去吧。”

這小貓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這野貓前腳剛剛離開,屋中便傳來沈淮清的聲音,“姑娘?”

宋南鳶悠然自得站在屋檐下,看着天邊馥郁的晚霞,明明聽見了他的聲音,卻沒有馬上走過去,讓他多等了一會兒,她這才抱起早就準備好的衣衫推門而入。

不能讓他知道她一直都守在門外,他今日居然如此放肆,若是讓他知曉了,只怕以後更是無法無天。

沐浴完以後,沈淮清深吸一口氣,想到自己如今一絲不|挂的模樣,他就覺得羞赧,雙手顫抖地握住浴桶邊緣,他用盡全身力氣喚了一聲“姑娘”。

可是在他喊完這句話以後,門外卻遲遲沒有任何回應。

她是不是走了?

她不進來之前,他的心跳聲像是雷鳴一般,聲聲震天。

可是如今她不進來,他又覺得自己被抛棄了。

這種糾結地想法一直在他腦海中盤旋,将他整個人撕扯開來,那股被抛棄的自我厭惡感如同潮水一般襲來,裹挾着他沉沒于無盡深淵。

沒有人會選擇你的。

沒有人會相信你的。

沒有人會義無反顧奔向你。

……

就在他徹底放棄的時候,忽然聽見了木門傳出一道“吱嘎”的聲音,接着便是清淺的腳步聲,沈淮清無力地垂首,他任由自己劃入浴桶中,潮水從四面八方湧來,他不知道還怎麽辦,心跳一下比一下更加強烈,這次進來的會是誰呢?

如果是她,應該早就開口了吧?

這個認識讓沈淮清的唇角浮現一抹苦笑,果然,她不要他了,她還是不肯給他一個機會、一個博他歡心的機會。

“姑娘,把衣服放下就可以走了。”

他背對着門口的方向,悶聲道。

宋南鳶抱着衣衫走到了浴桶邊,正準備開口說話,便聽見他如是道,她挑眉、倒是不強求,只是輕飄飄放下衣衫就準備離開。

那一瞬間,沈淮清再次嗅到了一股桃花香,他這時候才知曉進來的人居然是她,他有些慌張的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低聲道:“姑娘。”

“公子不是讓我走嗎,如今這番做派又是因為什麽?”她嗓音平靜,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沈淮清覺得指尖發燙,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話,只能臉色慘白松開了手。

她果然不要他了。

木門再次阖上,那股桃花香也終于消失不見了。

他從浴桶中起身,面無表情擦拭幹自己的身體,随後重新穿上一件件衣衫,如雪的白衣遮掩他美玉一般的身體、修長的手指系上衣帶,他仿佛徹底脫離了那般狼狽的模樣,再次變成了那個纖塵不染的翩翩濁世貴公子。

如今連這身子也對她沒有任何吸引力了嗎?

上次她雖說不想看,但是目光終究是熾熱的,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一樣,不但如此,她甚至還把手伸到了浴桶中,她纖細的指尖在浴桶中挑起層層水花,那些水花或是落在他的胸膛、或是落在他的手臂、或是落在他的下颚,這些水花仿佛有生命力一般,一點點侵占、吞噬着他的內心,在他的心中也泛起層層水花。

可是,如今她不要他了。

沈淮清木然的走出屋子,他心不在焉,跨過門檻的時候險些直接摔倒在地上,一個踉跄、重心不穩他便朝着前方直直摔去,就在他快要摔倒的時候,忽然一雙柔軟的手穩穩地拖住了他,他鼻尖再次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桃花香。

一瞬間,他心中的感覺很是複雜,他是一個站在懸崖邊上的人,他一腳踩空、拼命下墜,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墜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的時候,忽然有一道溫柔的風托舉住了他,那些黑暗和惶恐盡數退卻,他心中唯有一個她。

“公子,上次出來,你就是這樣摔倒的,莫不是忘記了上次的狼狽模樣?”宋南鳶原先在門口等着他,沒想到他一出來、就踉跄了一下,還好她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只是想到上一次的狼狽模樣,她說話的語氣并沒有好到哪裏。

沈淮清感受到胳膊上傳來的力度,他輕珉薄唇,一時間也沒有聽出來她話語中的嘲諷意味——她沒有抛下他、單單是這一點就足夠讓他歡喜許久了,他神色頗為認真地一字一句道:“姑娘,在下沒有忘,在下清楚地記得跟姑娘之間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姑娘,上次你親了我。”他用左手輕輕點了一下自己的唇|瓣,這個動作的暗示意味很濃。

“姑娘,你親了我,你得負責。”他忽而鄭重其事道。

他左手猶自放在唇|瓣上,向來溫潤的神情中也多了幾分、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勾|引和引|誘。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嗎?

像個魅惑的水妖。

宋南鳶漫不經心地眯了眯眼睛,她輕輕松開了握住他的手,微風吹動她桃粉色的衣裙,她鴉青色的青絲微微搖曳,時不時像一尾調皮的小魚、從他的手背靈活地劃過,她笑了笑,語氣玩味道:“公子,我什麽時候主動親你了?”

聞言,沈淮清的臉色蒼白了兩分。

“公子,你低頭。”她言簡意赅吩咐道。

縱然心碎,他還好乖乖依照她的吩咐地下了頭,神情中個雖然有失落,但是更多的是順從、無論她提出什麽要求,他都會照做,因為他是她畫地為牢的囚|徒。

她擡手掐住了他的下颚,聲音旖旎含糊道:“公子,那不是親。”

“這才是。”

她踮起腳尖、仰頭紅|唇便毅然決然貼上了他的唇|瓣,那股桃花香在瞬間變得更為馥郁,而後緊緊纏繞在他的周身、久久不散,他覺得自己被浸泡在一股桃花香中。

她的唇|瓣很軟,比天上的雲彩還要軟。

她像是一尾魚靈活地滑入他的唇齒中,狠狠糾纏、不死不休,那一刻,他的腦海中炸開許多煙花、層層蔓延,絢爛如夏花,他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這是一場華麗而迅速崩塌的美夢,如果可以,他希望一夢不醒。

那股桃花香在他的身體中橫沖直撞,他的呼吸急促了幾分。

忽然,她輕輕松開了他的唇|瓣,餘光瞥見徹底暗下來的天色,唯有天邊的那一輪明月皎潔如初,宋南鳶覺得分外愉悅,因為她知道,那高不可攀的月亮如今落在她的掌心,成為了她一個人的禁|脔,她的月亮啊,隔着千萬裏,主動掉落在她的的手心。

這個認識居然讓她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姑娘?”沈淮清原本蒼白的唇|瓣變得水光潋滟,他睜開了一雙眸子,雖然一雙眼眸仍舊是空洞無神,但是他的眸色卻幽深了許多。

姑娘,你怎麽停下了?

姑娘,你怎麽不繼續了?

宋南鳶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疑惑,她深吸一口氣,再次義無反顧貼了上去,夜空陡然炸裂開一片煙花,月亮無聲無息躲進雲層,那小貓不知道又從哪裏溜了出來,站在一樹桃花下看得津津有味。

她又停了下來,平息了一下呼吸想要說些什麽話。

只是這次,他無師自通一般抵着她靠在長廊柱子上,墨色的長發垂下來、偶爾有一縷頭發滑到她的脖子上,驚起一圈漣漪。

他按着她,烏黑的眼眸出奇的雪亮。

“姑娘,半途而廢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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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半途而廢這個詞是這麽用的嗎?狗頭保命,五月一那一天也就是周日寶寶們記得要早點來,懂我什麽意思吧?

感謝“兩小無猜”寶寶給我喂的20瓶營養液,愛你呦,筆芯。

【1】巧言亂德,小不忍則亂大謀。——《論語·衛靈公》

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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