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姑娘還是趁早寫吧。”
慢條斯理說完這一句話, 沈淮清就坐在椅子上,再也沒有開口說話,他就這樣攥着她的手腕,徹底把她晾到了一邊。
宋南鳶倒是氣得牙癢癢, 可是她如今既掙脫不愛他的桎梏, 也沒辦法跟他心平氣和交流雜,站在原地生了一陣子悶氣後, 她還是不情不願撿起狼毫筆在宣紙上寫着自己的名字, 只是她是真的很讨厭“許念雲”這個名字, 想着他看不見, 索性便寫下自己真正的名字。
她字跡潦草、心中有氣,不一會兒便寫完了, 非但如此, 擔心他起疑, 她還故意在宣紙上畫了幾道, 這才氣鼓鼓摔下毛筆, 悶聲道:“寫完了, 你松手。”
只是沈淮清并未松手, 只是用右手徑直拿起桌上的宣紙, 指尖摸索一陣後, 他眉頭微微蹙起,不虞道:“姑娘可是在糊弄在下, 字跡怎麽如此潦草?”
頓時,宋南鳶更加生氣了, 她奪過他手中的宣紙, 掙紮着便把這張宣紙撕成碎片,漫天雪花飄飄揚揚、散落地上凝結成了霜, 她忍無可忍發發問道:“公子,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你給我松手,你弄疼我了。”她張牙舞爪的像是一只壞脾氣的小貓,肆無忌憚用爪子在他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她不覺得有絲毫的愧疚,只是覺得難以忍受。
沈淮清還是沒有開口,他仍舊握着她的手腕。
宋南鳶覺得他簡直是不可理喻,他這算是怎麽回事,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無理取鬧嗎?她想要沖他說些什麽,但是她不想說,可是她心中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她無法排遣心中的那股怒火,于是她憑借着自己的本能、俯首緊緊地咬住了他的手腕,她像是一只小花貓,通過傷害別人來獲得樂趣。
她的牙齒緊緊地咬住他的手腕,宋南鳶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為他的話語而生氣、還是因為這麽多年的虧錢而生氣,她咬着他、表情平靜,只是動作毫不留情,可是知道唇齒間湧現一股血腥味,她還是沒有松口。
而他即便是感受到了自手腕傳來的刺痛,他還是眉眼舒展、神情中沒有半分難耐。
宋南鳶終于停口,她擡起頭,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漫不經心道:“公子,你還不松手嗎?”
他搖了搖頭。
“公子,你松手吧,夜深了,我累了。”她仿佛終于理智回籠,嗓音低低道。
他這才松了手。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她看着他鮮血淋漓的手腕,忽然覺得心頭的怒火頓時都煙消雲散了,他的傷口是因為她,于情于理,她都應該替他包紮傷口,可是莫名的,宋南鳶不想這樣做,她看看自己左手腕那一道明顯的紅痕,再看看他手腕處的傷痕,暗想他們如今應該算是兩清了。
可是,為什麽她心裏會這麽難受呢?
去他麽的兩清。
他欠她一輩子。
她轉身就走出了屋子,擡頭便看見無邊夜色,月色皎潔、星星寂寥,她轉身關門的那一刻,忽然看見他的身影,說不出來的寂寥,紅燭在桌邊搖曳,橘紅色的火焰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子,她忽然又想起了他手腕處鮮血淋漓的傷口。
宋南鳶嘆了一口氣,阖上木門。
沈淮清坐在屋中,聽見木門傳來的“吱嘎”一聲,他便知曉她這又離開了,于是這漫漫長夜便只剩下了他一人,她以後恐怕不會來了吧。
她以後應該都不想看見他了。
他暗自想到。
寂寥的夜色逐漸變得更加幽深,稀疏的星點閃爍在夜空中,時不時傳來那麽一道轉瞬即逝的光芒,可是這光芒終究是假的,打不來一絲半點的溫暖。
宋南鳶回到房中,看着散落在梳妝臺桌面的那幾根白色絲帶,她皺起眉頭、有些煩亂地擡手就想要把這些絲帶拂落在地上,只是沒想到這些絲帶仿佛有生命一般,緊緊地纏繞在她白皙的指尖,像是依着大樹生長的菟絲花。
她看着就覺得胸悶氣短,擡起另一只空閑的手,就想要把這絲帶扒拉下來,只是她如今心亂如麻,弄了好久也沒能解開。
最後,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穩着心神,好不容易材解開了這些帶子,她看着桌上皺巴巴的帶子,右手在袖中翻了一陣子,這才找到了那一張雪白的宣紙,宣紙上兩個七八分相似的字跡分外打眼,宋南鳶眯了眯眼,橘黃色的火焰跳躍在紅燭上,她擡手便将宣紙點燃,火焰蔓延開來,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雪白的宣紙便化成了一團灰燼,風一吹,就什麽都不留了。
只是莫名的,她忽然想起來白日那幾條随風而散的絲帶,她莫名覺得心頭有些發癢,思索片刻,她反正睡不着倒不如出去找點事情幹。
宋南鳶提着紅燭在屋中翻了一陣子,總算是在實木桌子下面找到了一盞花燈,她提着花燈走到園中,清淡的月光傾斜而下,花燈映照出的暖橘光照在她鵝黃色的裙擺,散落滿天星光。
天上沒有星星,可是她裙裾都是一閃一閃的星星。
潋滟星光,她提着花燈走到院中。
這宅子地處偏僻,白日就算安靜了,到了夜間更是安靜的出奇,她站在院子中,倒是不覺得害怕,尋常姑娘大多怕黑,可宋南鳶卻是不害怕的,她曾經經歷過更加恐怖的事情,因此便不覺得害怕。
她一手拎着裙裾、一手提着花燈,貓着腰在院中尋找那幾條白絲帶的蹤跡,明明是這般索然無味的事情,可是她倒是樂在其中,一個人在院中找了将近半個時辰,這才心滿意足地攥着手中的絲帶離開。
起身的那一刻,她回頭,但見原本隐約散發着橘紅色暖光的屋子早就陷入一片黑暗,想到他鮮血淋漓的手腕,她輕輕撇了一下嘴,他倒是不疼、也能睡着。
他自己都不着急,她又何必多管閑事呢?
道理雖然是這麽個道理,她還是覺得有些不舒坦,随手将白色絲帶塞到衣袖中,走到院中打了一盆清水便離開了,她端着清水走到他的屋子前,剛想要擡手敲門,只是想到他屋中的燭火已經熄滅了,不知道敲門他能不能聽見?
只是想要他鮮血淋漓的手腕,她還是猶豫了一下,擡手嘗試性地推了一下門,她萬萬沒想到不過是輕輕推了一下,這門居然就開了,他、他不是一直都有随手鎖門的習慣嗎?
莫名其妙的,宋南鳶想到了之前跟他的那一段莫名其妙的對話,她睫毛顫動了兩下,莫名覺得有些不自在。
“公子,你為何要點燃如此多的蠟燭?”
“留給貓兒的。”
那時候不覺得他說的這些話有什麽毛病,只是如今回想起來,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貓兒在夜晚也能視物,點不點蠟燭都對它沒什麽影響。
相反,在夜間看不見的是人,而不是貓兒。
所以他口中的貓兒,到底是指什麽?
她日後一定要找他問個明白。
她端着木盆,有些不自在地走到屋中,屋中漆黑一片,她站在原地、好一忽兒才逐漸适應了這一片黑暗,她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帶金瘡藥,于是便彎腰把木盆放在了地上,這才拎着裙擺、踮着腳尖小心翼翼出了屋子。
花燈還在井邊,橘紅色的暖光徐緩而又堅定地溢出,這光芒雖然不算是太亮,但是總歸是勉強照亮了一方黑暗。
宋南鳶提起花燈走回屋中,拿起一些金瘡藥和紗布這才出了門,走了兩步,想到先前祛疤的藥,她輕咬唇|瓣又拿起了一瓶新的藥。
這次她的步伐快了許多,推門而入,她先将花燈放在木桌上,這夜色稍微退去一些,她端起木盆放在床邊,先是用清水把帕子打濕,而後動作輕柔地掀開他的衣袖,果然便看見他的手腕處一片血漬,她用手帕小心翼翼地為他擦拭傷口,血漬一點點散去、留下一個猙獰的傷口。
她看着他手腕處明顯的牙齒印,有些難為情地眨了一下眼,看見血污都擦幹淨了,她這才打開金瘡藥、為他包紮傷口,生怕驚擾了他,宋南鳶不自覺放緩了動作,給他包紮完傷口以後,她這才滿頭大汗地放下了帕子。
只是沒想到,這一擡頭就看見沈淮清定定地看着她。
雖然知道他看不見,但是那一瞬間,宋南鳶還是吓了一跳,她看着他一雙清澈的眸子,只覺得自己那些隐晦的心思都無處遁形,她莫名覺得不自在,害怕他發現她在替他上藥,她連忙轉了一個話題道:“公子,你怎麽把眼眸上的白帶扯下來了?”
“姑娘,現在是晚上。”沈淮清眉眼低垂道,他再次閉上了自己的眼眸。
言外之意便是這是夜晚,沒有太陽,自然也不用擔心光線問題,這白色絲帶自然可以摘下來了。
聞言,宋南鳶覺得更加不自在了,她擡腳就想要離開,只是剛剛轉了個身子就被身後人拽住了手腕。
“姑娘,你為什麽來了呢?”
宋南鳶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姑娘,你是不是在擔心我。”他的聲音隐隐含了一絲笑。
“沒有。”她自然是不願意承認。
她掙脫他的手腕,走了兩步後忽然想起他先前說過的話語,心中存疑道:“公子,你先前不是會在晚上點蠟燭嗎,今天怎麽不點了?”
“蠟燭是留給貓兒的,”說道這裏,他的語氣微微一頓,繼續道:“貓今天生氣了,聞在下以為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可是,她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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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被鎖,憂傷……這本書估計六月初就能完結,寶寶們記得點一下預收哦⊙▽⊙
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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