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公子, 你喜歡嗎?”

此時此刻,沈淮清右手握住滾燙的紅豆,聽見她這般明晃晃挑|逗的話語,他耳邊頓時就炸開了一朵花, 她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喜歡她, 還是喜歡手中的紅豆?

他喜歡她,所以愛屋及烏, 也喜歡她送的紅豆。

“喜歡。”他聽見自己如是道。

“喜歡就好, 我也喜歡。”聽見他的回答, 宋南鳶唇角微勾, 伸手便奪過他手中的紅豆,漫不經心地在手中把玩, 看見他神情中的疑惑, 她捂嘴輕笑一聲, 言笑晏晏道:“啊, 公子, 這是一位書生送給我的, 公子莫不是以為這是送給你的?”

顯而易見, 她看破了他所有的僞裝, 也看出了他所有的雀躍和心動。

有那麽一瞬間, 他是真的覺得她喜歡他。

可是現在,他不相信了, 她擺明了就是刻意逗|弄他。

于是,沈淮清低着頭, 不肯再跟她說話, 她今日收到了這紅豆,她卻還專門跑過來請教詩句, 想來那詩句也是今日那書生念給她聽的,這紅豆原是他們二人的定情信物,她先前聽不懂那情詩,居然是他一句句拆開講給她聽的。

笑話,他竟是成了他們兩個人的媒人?

說不定她早就喜歡上那書生了,要不然怎麽會輕而易舉便收下那書生送的禮物呢?或許這幾天,她不願意過來找他,也是因為那書生。

先前在城南,她看他長的好看,便把他帶了回來,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又讓她厭倦了他,說不定他眼疾治愈的那一天、就是她棄他而去的日子,說不定不到那個時候,他就被她趕走了。

如此想着,沈淮清心中越發不是滋味,他側首忽而對着她,嗓音平靜聽不出太多的情緒,“姑娘,你若是厭棄了在下,在下便主動離開。”

“公子,你是不是又生氣了啊?”明明是天大的事情,可是她的語氣卻仍舊是慢悠悠的,似乎是從頭到尾都不在意他這麽一個人。

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她碾碎了,重重地踩在腳下。

宋南鳶笑着湊到他身邊,慢慢悠悠晃動着手中的紅豆鏈子,杏眼微眯,瞧着倒像是一只偷|腥的貓兒,“公子,其實我也不喜歡這鏈子,你若是喜歡,便送給你了。”

說完,她便把這紅豆直接塞到了他的手中。

沈淮清并未接受,她剛松手,他便把這紅豆鏈子放在了書桌上,眉眼低垂、嗓音平靜道:“姑娘你不能這樣胡鬧,紅豆是不能夠随便送人的。”

況且,這紅豆還是另一個男子送給她的,她如今輕飄飄地就把這紅豆給他,到底是輕賤了他、還是輕賤了自己?

縱然落魄,他也不能容許她這般踐踏他的真心。

若是喜歡那公子,便不要再糾纏他了,沈淮清如是想到。

只是他掩蓋在寬大繡袍下的右手分明在顫抖,他并不如自己表現出來的那般淡定。

他知道自己的這些話也許會惹怒她,她這般容易動怒的性子,或許今日生氣離開了,日後便再也不會多看他一眼了。

“姑娘若是喜歡旁人那便去吧,在下才疏學淺自然不值得姑娘的喜歡。”

他眉眼低垂、像是一尊白玉菩薩,不悲不喜注視着人間,菩薩啊就應該高高在上、纖塵不染,自然也不應該因為一個人而心動。

可是,他偏生喜歡上了一個人。

偏生喜歡上了一個心中沒有他的人。

聞言,宋南鳶氣急,一把抓過桌子上的紅豆鏈子,她語氣不明道:“哦,那邊算了。”

說完這話,她便想要氣鼓鼓地離開,只是剛剛走了兩步,她便又回頭站在他身前,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公子,我讨厭你。”

她拎着裙擺跑了出去,像是一只永遠不會回頭的大雁。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沒有後悔的機會的。

跑出房門的那一刻,宋南鳶面容上的悲傷便盡數消散,她眼神頗為嫌棄的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紅豆鏈子,毫不猶豫便把這鏈子扔在了地上,而後還是覺得不夠,她又打了一盆清水洗了洗手,直到手上沒有那股紅豆的怪異氣味以後,她眉心的褶皺這才稍微褪|去了一些。

她看向地上紅豆的眼神再沒有任何的柔情蜜意,有的只是明顯的厭惡。

她此生最厭惡紅豆。

莫名地想到他方才面如死灰、失魂落魄的神情,宋南鳶這才覺得心情舒暢了一些,他這樣的神情定然是心中有她,算了算時間,所有的事情也終于應該塵埃落定了。

宋南鳶身姿娉婷袅袅走回屋中,她在梳妝匣中翻了一陣子,總算是找到了一串珍珠,這珍珠雖然不算是頂級珍品,但是品相面前還算得過去,她看着這串珍珠手鏈,沒有半分猶豫就用剪刀把這串珍珠剪斷了,玉線斷裂、珍珠“叮咚叮咚”地墜|落,先是雨珠砸落在屋檐上,輕而易舉便驚起一陣漣漪。

她握着手中的珍珠,面上露出一道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方才的神情那般失落,瞧着可是跟他絕情的話語沒有半點相似。

他現在肯定很難受吧。

他現在肯定會後悔吧。

那就讓他多難受、多後悔一會兒。

于是宋南鳶就悠悠然倚在美人榻上,怡然自得把玩着手中的珍珠,想要多晾他一會兒。

那小貓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跑到了院子中,優哉游哉在桃花樹下打滾,倒是全然跟屋中的人不是同一個心情。

屋中靜悄悄的,沈淮清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他過往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度過,他也曾經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孤獨和寂寞,只是此時他倒是覺得屋子寂靜的有些可怕,他嘆了一口氣、想要盡快平複自己的心情,只是他就連握着狼毫筆時、指尖也在微微發抖。

他這個狀态怕是沒有辦法提筆寫字。

況且,就算落筆,他又能寫些什麽呢?

詩詞歌賦不能讓人活命,治|國抱負也不能讓人活命。

雙目失明的這段時間,她是他唯一的依仗和依靠,是她親手将他從黑暗中帶了出來,讓他在無邊無際的黑暗當中得以窺見一絲的天光,也是她親手将他拉下了神壇、讓他沾染上了世俗的愛恨憎。

可是,就在他喜歡上她的時候,她不要他了。

她接受了另一個男子贈送的紅豆,歡歡喜喜地要跟自己的情郎雙宿雙栖。

這算是什麽道理?

方才的場面話說的得體,可是他心中大抵還是有那麽一分的不甘心。

那書生哪裏比他好?

他如今不過是瞎了眼,當真連一個邊陲小鎮的文弱書生也比不上了嗎?

笑話,他當朝天子哪裏會比不上?

分明是她,因為她不愛他,所以就覺得他處處不如人。

沈淮清覺得自己現在矛盾極了,這麽多年受到的皇室規矩,讓他時時刻刻謹記着自己應有的體面和身份,可是現在他腦海中卻一直有一道聲音在蠱惑他,他應該去找她的、去找她表明心意,萬一呢、說不定呢,說不定她就願意回頭看他一眼。

她只是一時間被那書生蠱惑了,他們如今朝夕相處,她終究還是會回到他的懷抱。

他一直想要勸說自己,勸說她不是真心喜歡那個書生。

可是同時他心裏也知道,依照她的脾性,她不願意的事情沒有人可以強迫她,不過是一個文弱書生,她若是不願意,只怕這書生根本見不到她,可是她居然收到了這書生送來的紅豆手鏈,這就表明她對這書生心有愛慕。

就在沈淮清陷入巨大的掙紮時,忽而木門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吱嘎”聲,他猛然擡頭,張口習慣性地就想要喚“姑娘”,可是話未出口,他已經回過神來了,暗自嘲笑自己的癡心妄想,她既然已經離開了,又怎麽會回來呢?

她這人性子果決,只怕一生都不會回頭。

“勞煩姑娘。”沈淮清只當是冷月給他送藥,并未多想,只是他若是仔細想一想,便能夠發現其中的蹊跷——若是冷月,她一定會敲門,得到他的允許後才進來。

只有她,只有她才會如此理所當然地推門而入,俨然是把他當做自己的所有物。

可是如今的沈淮清太過失魂落魄,他察覺不到這其中的蹊跷。

他只是木然開口道謝。

誰料話音剛落,屋內便響起一道清脆婉轉的笑聲,聽見這笑聲,沈淮清的身子當即就僵硬了。

“勞煩什麽啊,公子?”她刻意拖長尾音,像是一只餍足的貓兒。

沈淮清覺得耳朵發燙,他擡頭,不可置信喃喃道:“姑娘,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應該……”

剩下的話戛然而止,可是宋南鳶當即便明白了他話語的意思,輕笑一聲,嗓音嬌俏地替他補完了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不是什麽,不是應該已經跟那書生雙宿雙飛了嗎?”

“公子,你想要說的話是這個意思嗎?”

沈淮清想要替她辯解着什麽,最後才發現這就是事實,他只能眉眼低垂、保持默認。

宋南鳶看着他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她悄悄靠近他,他如今坐在椅子上,她輕輕一擡手便掐住了他的下颚,強迫他保持着擡頭的姿勢,她嘆了一口氣,纏|綿的嗓音帶着幾分埋怨,“公子,我不是告訴你了,我不喜歡紅豆嗎?”

“這你還猜不出來嗎,我不喜歡紅豆啊,自然也不會喜歡那書生。”

她側首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吻,而後又輕輕在他側臉落下一個吻,嗓音輕柔道:“公子,我喜歡你的。”

“公子,我後悔了。”

“你不要給奴家當夫子了,好不好?”

“公子,你以身相許吧。”

她忽然噙住了他的耳垂。

--------------------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和後天都有萬字更新,寶寶們盡量早點來,我覺得我可能會被鎖……

情動【三更合一】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