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溫熱的觸感從喉結傳來, 沈淮清頓時覺得腦海中炸裂開來一朵花,一朵豔麗萎靡的花朵,她溫熱的呼吸猶自撲撒在他的臉側,他難以忍受似地推開了她。
他的力道明明沒有多大, 可是她偏偏便重重地倒落在床榻上, 像是一朵從枝頭墜|落的花朵,沒有了風的托舉後, 只能無能為力地跌落在泥中。
“公子, 到如今你還看不出來嗎?”她躺在床榻上, 用右手撐着下颌, 輕笑一聲、語調中帶着顯而易見的輕蔑,“第一次見面, 奴家就告訴過你了。”
“公子, 奴家喜歡你的臉, 你跟我走好不好?”
“事到如今, 你也應該聽話一些了吧。”
她慢條斯理地伸手解開系在床柱上的白色絲帶, 她皮膚極白、因此手腕處的那道紅痕瞧着就是格外的觸目驚心, 垂眸看着手腕處的那道紅痕, 她神情中閃過一道戾氣。
她從床榻上起身, 站在他面前, 擡手輕而易舉便把他推在了床榻上,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嬌軟俏麗, 殺人誅心莫過于如此,“公子, 我告訴你, 郎情妾意的日子結束了,你以後還是乖乖聽話吧, 要不然以後可是有的受了。”
她彎腰壓着他的身子,烏泱泱的青絲散落在他如雪的中衣上,像是綿延百裏散開的雪花和青山,她擡手輕輕拍了兩下他的臉頰,字字挑|逗,“公子,看見你第一面,奴家就想要這樣做了。”
“奴家是真的很好奇,你這樣端莊溫潤的君子,在床榻上動情的模樣到底應該是什麽樣子?”
“古人常雲‘情到深處,不能自已’,到時候公子還會像現在這樣坦然自若嗎?”
“公子,你像是一朵花,奴家啊,就是想要把你狠狠踩在腳下。”
“公子這次應該都聽懂了吧?”
她輕笑一聲,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随後便想要毫不留情地離開,“公子,你先好好考慮一下吧。”
沈淮清神色蒼白,如果可以他很想問問她,這麽多天的朝夕相對難不成都是虛與委蛇,他在她心裏難道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玩物嗎?她為什麽要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呢,就不能多騙他一會兒嗎?
“姑娘,難道,”他擡手拽住了她的衣袖,似乎是覺得這樣的話有些難以啓齒,就在她即将不耐煩的時候,他終于下定決心一般低聲道:“難道在下如今的身子對姑娘沒有吸引力了嗎?”
宋南鳶覺得稀奇,因此她也不着急離開了,只是好整以暇站在他面前,語氣挑|逗道:“行啊,那公子你先把衣服脫了吧。”
明明他的手指就落在纖細的衣帶上,可他卻始終無法下定決心拉下去,他指尖微微顫抖,終于拉開了薄如絲的衣帶,露出一點春|光。
他的右手拉着白如雪的中衣,緩緩揭開。
只是她還是生氣了。
宋南鳶看着他這般不情不願的模樣,她輕勾唇角,字字誅心道:“公子,你既然這般不情不願,又何必要這樣委屈自己?”
“公子,你以後可要知趣一些,奴家如今還喜歡你,你可以這樣任性,但是等到我以後不喜歡你了,你又該如何自處?”
她彎腰伸出雙手親自替他系好中衣的帶子,輕笑道:“公子,這最後的時光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機會啊,若是你還沒有半點長進,你便回城南吧,好好當一個冰清玉潔的乞丐。”
她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美人蛇,輕而易舉便咬住了他的命門。
可她并不急着徹底摧毀他,只是慢慢悠悠逗弄他。
原來,他在她心中便是這般低賤的存在啊。
沈淮清說不出來自己究竟是什麽感覺,這些日子的虛與委蛇到底還是委屈她了。
他坐在床榻上,渾身無力,神情是那樣的脆弱。
宋南鳶推門出去的時候,一眼便看見了在桃花樹下打滾的小貓,這小貓倒是活潑,冷風吹在臉上,她才覺得思緒逐漸回籠,想到他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樣,她覺得越發歡愉。
他這樣的人或許當年有什麽苦衷,可是有苦衷又如何,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他還是辜負了她。
當年看見他的第一眼,她就喜歡他,她費了那麽多心思在他身上,他一句輕飄飄的“忘了”就想要抹平一切,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啊?
他總歸要好好償債。
她會放他離開的,只不過不是現在。
宋南鳶笑着走回屋子,她想她還是辜負了莺莺對她的期望,她沒辦法假扮成溫婉賢良的模樣,不過瞧着他似乎早就喜歡上她了,如今她這樣對他,想必他心中很難過吧。
那就好,他難受就好。
沈淮清呆愣愣地坐在床榻上,他直到現在都還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做夢,她怎麽忽然就變了,原先所有的事情不都是還好好的嗎,只不過是替她畫了一幅畫,所有的事情全都變了,她說從未喜歡過他,她說希望他能夠識趣一些,她說希望他能夠知好歹。
所以,他就應該讓她去找那個書生嗎?
所以,他就應該乖乖接受自己是個玩|物的事實嗎?
他右手拽着床褥,似乎是覺得難堪極了。
更加讓他覺得難以接受的卻是,即便她如此待他,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歡她的一顆心,他想要看見她的模樣,他想要跟她在一起,他也想要她眼中只有他一個人。
想到這裏,沈淮清的唇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她現在恐怕早就迫不及待地去找那個書生了吧,畢竟她從來就不喜歡他,今日過後,她只怕以後再也不願意看見他了。
他不覺得難過,只是覺得悲涼。
什麽時候,他也需要以色事人了呢?
他既生她的氣,又盼着她能夠回來找他。
他睜眼閉眼都是一片黑暗,他不想睡覺,可是除了坐着發呆,他似乎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幹,他唯一的期盼就是希望她能夠來。
翌日,一個小厮敲響了他的房門,沈淮清這才意識到,她這次或許是真的生氣了,或許她以後再也不想見他了。
他嘗試着跟這小厮說了一句話,可是半天都沒有會響,沈淮清這才忽然察覺到了事情不對勁的地方,他輕聲詢問道:“不會說話?”
一片沉默。
“不識字?”
亦是沉默。
沈淮清覺得自己如墜深淵,這就是她對他不聽話的懲罰嗎?
他看不見,睜眼閉眼都是一片黑暗,從前的期盼便是希望能夠聽見她嬌俏的嗓音、鼻尖能夠嗅到從她身上傳來的胭脂香,這些事物讓他覺得前所未有的鮮活,讓他覺得自己總歸還是活着的,可是如今她不肯過來見她了。
此後,他畫地為牢,餘生盡是思念。
這屋中靜悄悄的,沈淮清有時候覺得太難受了,他會吩咐那小厮去把窗戶推開、關上、再推開,這樣的事情聽起來或許很奇怪,可是天知道他快被這股寂靜給逼瘋了,哪怕是木窗開合發出的刺耳“吱嘎”聲,也能讓他覺得滿足。
他眼前總是一片黑暗,所以日月星辰鬥轉、山川大河變遷都于他沒有什麽關系,他眼前只有這長長久久的黑暗,他開始覺得後悔、他應該順着她的要求的,是不是他聽話,她就會永遠留在他身邊,是不是只要他知趣一些,她就會喜歡他?
如果呢?
可是沒有答案。
除了自己清淺的呼吸聲,他再也聽不見任何回應。
第一天,她沒有見他。
第二天,她也沒有來。
第三天,她還是沒有來。
她是不是真的去找那個書生了?
她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沈淮清開始控制不住地多想,剛開始,他只是吃不下飯,藥還是能喝的。日子久了,他實在是太想念她了,他想念她的聲音、想念她身上若有似無的桃花香,也想念她平日裏跟他是不是唠家常的場景,于是他喝不下藥了,胃中苦澀、他很想她。
那小厮口不能言、目不識丁,只能執拗地遞給他一碗又一碗的藥,每次沈淮清喝了藥,很快又會吐出來,再後來,他一口也喝不下去了。
起先他還能記住日子過了多久,後來竟是連日子也記不住了,他只是本能地覺得度日如年。
再後來午時的時候,他再次聽見了熟悉的推門聲,第一天的時候,他以為是她過來看他了,可是後來才悲哀地發現,她或許以後再也不會見他了。
那麽多次的期待都幻化成泡沫,他仿佛成了一口枯井,日日等着不會眷顧他的風雨。
是以,他如今聽見這推門聲,心中再也泛不起半分波瀾。
聽見屋中清淺的腳步聲,沈淮清端坐在椅子上,聽見這腳步聲,他提筆的動作微微一頓,側首道:“不是告訴你不要送藥過來了呢,我如今喝不下。”
這小厮總是分外執拗,也不知道她給了他什麽好處,這小厮對他倒是頗為上心,每次端過來藥總是會推到他手中、非要看着他喝完。
摸透這小厮的脾性後,沈淮清倒是不願意這樣為難旁人,他素來都是一個性情溫和的人,平日裏更是待人溫潤有禮,只是跟她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他變得有些患得患失。
“把藥放下吧,我一會兒喝。”他如是道。
可是這小厮還是不肯離開,莫不是害怕受到責罵?
沈淮清蹙眉,語氣溫和安撫道:“你先下去吧,若是姑娘責怪你,你盡管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她若是為難你,你便過來找我,我自會為你做主。”
他這話其實只是随口說說,想要安撫這小厮,她脾氣雖然不好,但确實是個善良的為難,自然不會輕易為難旁人。
況且,若是這樣可以見到她,又有何不可呢?
他已經有好多天都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了。
話音剛落,靜悄悄的屋內便響起一道輕笑聲。
那聲音清脆的像是銀鈴,高高地挂在枝頭、風一吹便“嘩嘩”作響。
“幾日不見,公子倒是風姿依舊啊。”
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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