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地幾個高高壯壯的青年人從臺階上跳下來，高高低低地招呼着，熟絡地把錢幣塞進口袋，麻利地在桌前穿梭。只一會兒，啤酒和各色泛油光的肉類在人聲喧鬧和金屬玻璃碰撞中地散落到幾個聚攏的人頭和咀嚼的嘴之下。
“喂……”愛德華手忙腳亂地圍着這個東倒西歪的人打轉，有時候想碰他一下，旋轉而上的扶手率先承接住他，就這樣跌跌撞撞上了三樓。正在下樓的幾個痞小子收斂了嬉笑，哈着腰沖他們點頭；身姿挺拔的紳士熟視無睹地欠欠身，好像繞開平日裏的障礙物。有幾個面色兇狠的人瞪着他們，龇牙咧嘴，隔壁開門出來幾位窈窕淑女，皺着眉捂着口鼻，又是嘲笑又是嫌惡……
直到走廊裏靜谧無人的盡頭，愛德華敢說鄰近的房間都沒有人。他甚至挨個去敲了敲——咚咚咚。
“倉庫而已。”可能是因為太久沒張嘴講話，布蘭特的聲音沙啞着，黏糊着口水的流動，接着被嗆出來。他若無其事地去開門，鑰匙孔已經生鏽，房間也沒有上鎖。愛德華覺得很不安全，同時也不禁想象房間裏的混沌模樣。左右環視，除了地板上一只被拉長的影子外——屋檐上一只騰跳的貓“喵”了一嗓子，愛德華覺得那只貓好像笑了一下，接着“噼裏啪啦”地摔下去。
“很亂嗎。”布蘭特挑釁似的，在鞋墊上脫鞋，赤腳踩進去。地面很幹淨——不僅是地面，全都幹淨得幾近為無。布蘭特把窗推開，涼絲絲的風吹進來，愛德華還在時不時回頭，稍稍能夠喘氣。房間裏只有淡淡沐浴的香味，但卻描繪着詭異的圖景。那是牆上的釘子，深深嵌進牆裏，描繪出與那個人大體重合的人形，連環畫一樣，好像在牆面上跳舞。
窗外的光散了。布蘭特提醒着，他說就要日落了。他歪着頭看着那個忍不住躬下身的人影，他正捂着嘴，由于過度呼吸有些幹嘔，後退着跌倒牆角。大概是因為那只貓，乖順地站在窗沿上微笑，渾身雪白，剛從鄰近的屋檐躍下來。
“怎麽了。”布蘭特遠遠地站在窗邊，“不舒服？”
愛德華一整天沒吃東西，肚子“咕咕”地叫起來。
布蘭特哄孩子一樣，繼續在小聲嘀咕：“餓了？”
“……我，我只是開始明白，”愛德華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牆上的影子……”
“哦？”愛德華感覺什麽東西笑了一下，他覺得是那只貓。
愛德華向後緊貼着牆，縮着脖子盯着那人悠閑地踱過來。布蘭特的眼裏沒有什麽光彩，只是暗湧着火焰，灼燒、熱烈，好像期待，又似乎盯着無處可逃的獵物……與第一次仰望時完全不同。
“你……沒有影子。”一個聲音微微顫抖着。
3、“當我孤坐房內，想要尋求什麽，總是忍不住看向窗戶，好像那有一只坐在窗沿的貓。”
布蘭特輕哼一聲，“我以為你在意那只貓。”
愛德華僵硬地看了一眼窗沿，又轉回視線。他問布蘭特是什麽意思。
Advertisement
布蘭特不再回答，只是靜悄悄地看着。過了一會兒，他去夠愛德華的手，用氣聲喃喃：“去床上？”
愛德華怔了一下，又松懈下來——他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又用眼神示意布蘭特。布蘭特看上去理所當然，讓人心慌。
愛德華顫抖地捏捏牽着他的手指，好像在觸碰泡沫。布蘭特發狠地掐了他一下，他便又痛又驚詫地擡眼望。
房間和四周的倉庫都有暗門連接。與其說這是一個“空房間”，更确切地，應該是一個配備“門”的閉合走廊——即便有人誤闖，也只會一片簡陋的空白，而那些真正的“別有洞天”，統統上了鎖，甚至沒有人有它們的鑰匙。
愛德華先是被帶入一個“倉庫”，昏暗中可以看見一排排反光的金屬架子，上面擺放着瓶瓶罐罐，那好像是香氣的來源。愛德華似乎沒有感覺到暗暗觀察的視線，只是東張西望地，問這是些什麽東西，問這裏哪裏有床。
“你不認得這些東西？”愛德華感覺布蘭特的聲音變得不清晰。他最初以為是因為他嗓子的問題，他總是咳嗽，又愛喝酒。
“別總是喝酒……”愛德華覺得有點喘不上氣，腦袋裏灌了水，順着往下流，模糊了視線。所以當他瞥見貓眼出現在窗戶的頂端，倒懸着盯着他時，也不覺得有任何可怕——身體上的不适已經消磨了他的精神。
“你不認得這些東西？”愛德華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他的聲音讓他足以想象到，說話的人皺着眉，鼻頭也微微皺起，他很不耐煩，急切地要求答案。
好脾氣的愛德華也要被激怒了。
“我說我壓根不知道這是什麽該死的東西……”他很想再兇一點，但實在做不到。即使想要咬牙切齒，也使不上力氣。再加上那貓一下子倒栽下去，讓他難以抑制地又幹嘔一下，把僅剩的精力也耗沒了。
“你——”愛德華被敲暈之前，的确是想罵一通髒話的。但沒辦法，他現在只能乖順又憋屈地失去意識，被拖着帶到另一個房間。
4、“夜裏有人起舞，牆中人影起舞。夜裏無人能起舞，牆中人影起舞。”
愛德華是被冷風吹醒的，白貓坐在窗臺，月光打在身上，好像來自遙遠的地方。正常來說，當一只貓乖巧地坐在窗臺，一動不動地盯着你的時候，你應該因為被一只可愛的生靈關注而感到快活——前提是沒有發現，這只貓的影子在自顧自地梳理毛發。月光下的布蘭特，那是一副美麗的胴體，在翩翩起舞。
美麗和恐怖并不矛盾。愛德華顯然還沒有接受布蘭特的情況，他的臉收緊，顯得有些僵硬。但随着那個輕盈的舞姿，或者是那個很難讓人抗拒的身體，他的眼睛流露出一點點着迷，一種帶着不安和克制的欣賞，還有因為慢慢升高的體溫沾染的焦灼。
“……停下。”愛德華的聲音顫抖起來。
“我說停下！”
布蘭特背對着他停住了。因為光線的角度，愛德華不經意地瞥向那個方向，看到那些牆上的釘子，它們描繪的大小，形态……讓他的體溫冷卻下來。
“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愛德華抑制着胸口的起伏，“告訴我，布蘭特。告訴我你的事情，你的一切……”
布蘭特的目光應該是沒有任何情感的，就像走在街上，放空心情，無意地環顧，那種淡漠的眼神。因為布蘭特盯着自己，愛德華沒心思去在意其他的，他大概還能時不時回憶起的就是，那只貓又從窗臺上跳了下去，那影子還留在窗臺上，安逸地趴着。
“你還沒吃什麽。”布蘭特突然走近，他感到床上的人劇烈的戰栗。不由分說去拽那只退縮的胳膊，“走，下去吃點什麽。”
“這時候還能有什麽。”愛德華感到人的溫度從皮膚傳過來，感覺心跳在變緩。因為沒得到回答，他沒好氣地說，“你怎麽總是這樣，愛答不理的。”
布蘭特很快轉過頭對他笑了一下，藏在明暗之間的走廊窗框的影子裏。那種天然和放松的愉悅讓人覺得異常可愛。
愛德華奇怪，他以為自己和這個人是那樣陌生，但恍惚間，又覺得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這絕妙的氛圍下，愛德華反過來拽住布蘭特，輕輕地要把他擁住，那家夥卻兔子一樣躲開。愛德華有點失望，他知道這是某種不理智的沖動。
“怎麽了？”
“沒、沒什麽。”愛德華嘆了一口氣，“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穿上衣服，下面會很涼。”
這一定是什麽錯覺，布蘭特的臉一下子變得粉紅粉紅，燒得周圍的空氣暖和了起來。
5、“當你習慣了一些東西，原本普通的期待也變得難以企望。”
“別喝這麽多酒。”愛德華一邊嚼着硬面包，一邊伸手去夠那人的杯子。裏面琥珀色的液體像夜裏的海平面，起起伏伏地響。布蘭特一邊閃躲一邊着急地咳出聲。
“……別管我。”他抵抗着。
“算了。”愛德華也堵着一口氣情緒不好，他看着這個叛逆又蠻橫的人——布蘭特對他來說，多變得太過棘手了。
想着轉換幽悶的心情，愛德華的思緒飄到了西市——這不正是他回鎮上的目的嗎？他惦記着他哥哥的牙齒，尤其是左側上方那顆咧開嘴剛好可以看到的尖牙，和他逐漸失心的眼神莫名的契合。當時西市沒人心甘情願服從這個傲慢偏激的家夥，但愛德華卻把西市交給了耶西，搭着船去到其他地方。盡管西市的人都已經熟知愛德華缺乏“候鳥”的習性，散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