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撸撸袖子,看起來兇狠和粗魯,嘴裏罵着驅逐的話。女人在背後拉住他,嘴裏說着什麽,他聽見了死掉的家夥的名字,還有什麽落水者。

他才不管什麽落水者。

“滾出去!”他嘶吼着。“給我滾!滾!”他記得他應該重重地揍了那家夥一拳,不過也只用了三分力——朱迪吓得尖叫起來,大概因為那家夥躲過了,卻還是踉跄地撞到什麽,流了鼻血。

血會修飾出一種發寒的美感。

那家夥抹了把臉,指着布蘭特的鼻子大叫。他說這女人害得他朋友落水了,咬牙切齒地……他朋友身體弱絕受不了這個,說他現在發着高燒一個勁兒地咳嗽和流鼻涕,嗚咽着好像在提前哀悼……他說是這個女人招來了瘋子,質問為什麽偏偏那家夥要在酒館前鬧事,為什麽女人要和那家夥待在一起。

布蘭特一下子把那旁邊的桌子給踹歪了,轟隆隆好像外面的炸雷。他看向朱迪,她的眼睛在争辯又在疑惑,接着是失望,全部擠在眉頭之間。

布蘭特難受地吸了一下鼻子。

“我朋友還死了呢。”他擺出一副難過的模樣,轉身上了樓。

他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因為欺騙讓他覺得可恥,因為話音落後旁觀者信以為真後暗藏的妥協和讓步加劇了他的罪惡……因為強烈的不适促使他拿起筆,好像靈感泉湧。

13、“我追殺生命的顏色習以如常,直到你帶來斑斓,我才為世界的黑白感到憂傷。”

布蘭特披着深藍的夜帶着他謄抄好的文字伏向後山。後山沒有燈火,好像誰把影子貼在透明的牆上,高聳地立着。明明寂靜如死,卻仿佛暗流湧動,讓人對白日的生靈感到恐怖。黑夜是懼怕的加成,太陽下的鬼怪會有人熟視無睹嗎?人們不知道融化在空氣中的有什麽,不知道肩膀上的重量,不知道手指莫名的牽動,未知與可怕相連。

爬到半山時,布蘭特已經氣喘籲籲。這時候已經有零星的石碑和發黴的木樁越變越矮。生命的名字在黑夜變得模糊,好像名字随着光線游離,随着光線聚斂重新生長。死去的名字悄悄地睡去,有時候醒來撐個懶腰,肩并肩坐着晃着腿看初生的太陽。布蘭特挑了一個空缺的位置,他知道旁邊也許坐着一個眺望遠方卻昏昏欲睡的守日出的人,為了不構成打擾而調整呼吸放慢心跳。

心裏的聲音默念着,這是無法再次出版的《欲》——冠上名字,落下後續,送給一個萍水之交當作訣別:

夜裏有人起舞,

牆中人影起舞。

夜裏無人能起舞,

Advertisement

牆中人影起舞。

寂寥回望之後的冷顫,

喧鬧起舞間隙的熱汗。

有人把我刻在牆體,

無人把我銘入身心。

人們撐着傘燈好像頭頂無晝夜,

在落雨的街躲開追随的關切。

他們沉迷悖離的美,

在白天詢問夜晚的誰。

他們永葆天真的好奇,

尤其在窗外的太陽偏西。

直到目光所及,最終消失地底。

遠處漸漸發光,景觀的一角飄搖的晨露一點點繡上淡黃的綢緞,好像那天朱迪衣襟上裱的胸花。她的臉蛋生動充滿活力,就像下午暖和的陽光。布蘭特的對面坐着一位潇灑的先生,饒有興致地翻着陳舊的記事本。他的臉上挂着不理解但興奮的喜悅,他嘴上一刻不停地提及想象中的美好未來,他炫耀着好像那是他的文字,他希望艾瑟雷特的人都看到這些文字,好像量身定做的片段。

布蘭特不敢問他懂不懂,只是小心翼翼地問他喜不喜歡,一次又一次地确認到底這些東西可不可以出現在報紙的小角落……他說沒問題,胸有成竹好像擁有報社做起了老板。

“我還得想想才行。”布蘭特最後說,“這幾行字沒什麽意義。”

“意義不重要!艾瑟雷特的人喝幾杯酒就能照着做,你會看見他們點着燈唱着歌熱烈地對着牆跳舞……想想就覺得瘋狂!”

真的有夠瘋狂的。

“我可以先要這幾行字,如果賭贏了的話……”他美滋滋地笑起來,藏在桌底的手活躍地跳動着,看上去在忙碌地計算。“你得快些搞出下文才行……”

“當然,我會想些其他——”

“不!就這個!”他敲起桌子,“就這個,明白嗎?”

布蘭特看出那幾個沒說出的詞,就這個——模棱兩可,不明所以,胡言亂語,拼接堆砌……

即便這樣布蘭特的心情也從未如此慶幸,雖然當他看見報紙的邊邊角角有他的名字和幾排文字,感到無比抵觸和違和,以及視而不見的越發深刻的孤寂。

布蘭特跪在地上,沒精打采地用稀松的土鋪勻紙面,埋葬過往的點滴情緒。他不知道跪了多久,一邊變換姿勢撐着膝蓋想站起來,一邊漫不經心地看着地面。他看見旁邊的石碑上放了一只野花,露水從花瓣上滴落,流下一條濕潤的痕跡,最後注入那個潦草的名字。

布蘭特愣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來直直地向前走了,大概還不小心絆了一下;但他看上去并不驚慌,只是不自覺地笑了一下;在輕笑中他慢慢說了一句“再見”,就像和在路上不小心碰了肩膀的行人道別。

14、“人似乎是天地生命糾纏間的一枚機關。”

柯林已經醒來了無數次。最開始有些失真,借着月光看那個蒼白的人臉。有時候他小聲喚着亞倫,見他睡得很淺,眼皮微微地跳動,便不再作聲。他甚至不太相信儀器上變動的線條,只有一次又一次謹慎的接觸才能确認一個人活的跡象。

他一點都不像一個會把酒瓶口子插進別人肚子裏的人,艾德裏安躲在門後暗暗打量。他以為柯林并沒有發現他躲藏地巧妙,一路跟在後面歪倒在牆邊,才沒有成為那些被人又拖又踹的布袋裏的人。所以當柯林昂着頭出了房間,一只手抓住他的頭發讓他疼得龇牙咧嘴,艾德裏安被吓得不輕。

“你不是死了嗎?”他聽見上面的聲音自言自語似的。他剛想回答,柯林又喊了句“閉嘴”,他只得把即将吐出的字眼活生生吞回去。

“你跟了我多久?”過了一會兒,艾德裏安又聽見那人問。他在走廊盡頭停下,看着窗外。艾德裏安歪着臉揉揉頭皮,扶着牆站起來靠在角落。

“從你抛棄我那天——”因為柯林反手扼住了脖子,艾德裏安呼吸變得有些困難,口水被嗆住了,想咳嗽又咳不痛快。那人皺着眉從鼻子裏出了口氣,把手指抽走。

“就……就那天開始……”

“……你。”柯林想了想,“你看見認識的人了嗎?”

“當然,”艾德裏安打趣,“不就是你嗎?”

“我說的是——”柯林剛要開口,突然停下來。最後他放棄了,說了句沒什麽。

“別再跟着我了。”他警告着。

“我們好不容易認識了,交個朋友不挺好的。”

“有必要嗎?”

“為什麽不行?”艾德裏安站直和柯林差不多高,熟絡地攬過他的肩膀,看上去稱兄道弟。“你比那群人好太多了。”

“是嗎。”

“對呀。”艾德裏安快活地說。他一邊從包裏掏出什麽,看上去是個小香囊。柯林只在一瞬就聞到一股奇異的氣味,伴随着頭頂沉重的壓迫感和輕微的耳鳴。他睜開肩膀上的手捂着鼻子站得遠一些。

“什麽東西!”

“啊……”艾德裏安看上去飄飄然,“好、好東西啊。要不要……”他晃晃悠悠地朝柯林走過來,表現得像個提線木偶。

“放心吧……我從東市順走的,不是奇怪的東西……就是——”他炫耀似的,“就一個香囊……”

眼瞅着這中邪的人張牙舞爪地撲過來,柯林回旋一腳把那家夥踢開,那家夥就顫顫巍巍地溜到牆角,看上去昏昏沉沉地翻着白眼。

真蠢。柯林剛想拽過那攥得緊緊的香囊,被那奪了心智的人狠狠咬了一口,留下淺淺的牙印,倒也不疼,只是上面粘着透明粘稠的唾液有些惡心。他把液體往“罪魁禍首”的衣服上一抹,嫌棄地甩甩手。

至于那香囊,柯林先是東摸西搜沒見着艾德裏安身上有其他的;最後抽出一條手帕,把那充滿惡意的東西包裹,打了個死結。他本來心裏膈應,想着最近和那人的沖突;但事已至此,柯林決定硬着頭皮去問問香囊的事。

15、“我正在尋找一個身心都可以安然栖息的地方。”

布蘭特從未睡得如此香甜,他的夢中是自己的身體和石碑在日出中的黑色影子,石碑上鮮花上的露水從風中顯出輕微的波瀾,搖曳着袖珍的光暈。他不明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