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
“東市的香囊是怎麽回事。”
耶西古怪地笑了一下,他說真有默契。
“什麽?”
“我說,你和愛德華那小子。”耶西擡擡下巴,“我要關門了。”
柯林欠身進門,聽見背後哐當一聲。
“你說啊。”
“你急什麽。”耶西點了一支煙,戳戳煙盒,送出一支,在柯林眼前晃晃。柯林扭過頭,抗拒地搖了搖。
“好啊,說說你又知道些什麽。”
“我知道什麽——”柯林咽了咽,“你管這麽多!這東西差點害了我朋友……”
“所以,這跟我有什麽關系。”耶西戲谑地盯着柯林,翹着腿優哉游哉。
“……反正,”柯林頓了一下,“氣味之類的,和西市的藥材很像。”
“啊,很像。”耶西饒有興趣的樣子,一瞬又變成陰暗的臉色,“那我的确應該去打聽打聽,西市的材料是怎麽跑到東市去的?搶?還是偷?”
柯林心裏咯噔一下。但他随即接話:“前提是确實是同一種東西。”
他心裏冒出奇怪的想法,他覺得其實自己并不那樣讨厭布蘭特。比如此時他就自以為地幫他避開了與一個麻煩的家夥的交鋒。
耶西前傾着身體,鼻翼不自覺地動了動,然後笑起來。那是一種神奇的感覺,最開始的時候那其中明顯帶着些許得意和嘲諷,但很快就轉換成某種極為溫和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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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耶西不再糾纏這個話題,“不過你應該清楚,西市的藥材是從哪裏來。我只是一心管這個區域的事,其他的可插不了手,也沒心思去弄些有的沒的。”
“那……那西市的藥材有沒有可能——”
“沒可能。”耶西把煙掐滅,“倒也奇怪,我至今都不知道東市背後藏着個什麽了不起的人物,真想見一見;東市和西市能保持住不溫不火的關系,沒準這個人和我在某方面也挺契合。”
“也許是藥鋪賣掉之類……”
“都說了不可能。”耶西不滿地挑挑眉,“你們怎麽都不信我呢。我找人弄到了那種香囊,味道倒是像,但顯然不是一種東西。”
柯林及時止住了嘴。
“小家夥,你其實也沒搞清楚什麽吧。一些話還是要先想一想才行。”
“……你說得對。”
“這就行了,走吧。”耶西起身趕人,趁他不注意,從柯林的下巴上刮掉一點香料。
柯林順勢離開了,但就在那扇門哐當地關上之前,好像自言自語似的:“這種時候,愛德華又跑到哪去了呢。”
18、“想念在相見的一刻消失,緊接着是對未來感到恐懼。”
布蘭特跟着柯林出了酒館,走了幾步,拐進鄰近的小巷。狹窄的天空連着房頂垂下的屋檐,又髒又舊的小窗,有幾滴水順着深紅的框滑落,一路旋轉把天色擰着揪下來化成地面凹處的一窪,慢慢注入那個深不見底的小孔。布蘭特撇手把煙投進那個水坑,一面側身讓路。那個人不高,頭上壓着帽子,低着腦袋步履匆匆。
小巷子一出,向東再走幾步,有一家凹在牆裏的小店,好像什麽花在石頭上把根紮的很深,香氣順着巨大的花瓣流瀉。那店裏不論白天黑夜都是昏黃的,渲染出一副日落的圖景。那店鋪的主人坐在昏黃深處,好像背靠着山邊漸漸隐秘的太陽。實際上,東市的人只能看見房屋之間煙霧缭缭的幾眼沉睡的光線,那種光線比剛睡醒時更加鮮豔,好像自己把自己燒得滾燙。
見了布蘭特,老板扶着膝蓋站起來,摸着腰間的鑰匙去開倉庫的第一道鎖。等到倉庫露出一個小門,布蘭特跟着進入一個黑黢黢的空間,裏面避免不了一股雨後的輕微潮氣,讓原本輕盈的香氣有些沉重。布蘭特邊走邊翕動着鼻子,走走停停,然後停下想一會兒。
“這幾月的材料調配都記得清楚,沒什麽問題——除了前幾天,在一個剛開不久的店裏發現了幾個假貨。”
布蘭特應了一聲,一邊走出倉門,背後的鎖咔噠一下。
“……正好是西市那家夥回來的幾天裏。”
“我知道。”布蘭特忍不住皺了皺眉,“那家夥看上去沒有能耐搞這種東西。”
“可你清楚,布蘭特,你那天明明在場!”這家夥突然跳起腳,“不僅是氣味……那分明是什麽同根的東西……和我們原來的材料可大不同。”
也許——也許那家夥也不清楚其中的緣故呢……。自言自語似的。
“……布蘭特?”
“你問過他們了嗎?”
“……哦。他們說是和其他材料一起送來的,沒有多想……一些含量低的,沒被察覺就賣了出去。”講到這兒,舒了一口氣,“還好,還沒出什麽事。”
布蘭特暫時想不出什麽……這的确奇怪,每次那家夥回來,或多或少就會出現問題;那之前他分明一副不認得的模樣,好像一眼就看出與西市藥材之間的不同——布蘭特脊背發涼,別扭地回頭望了一眼。焚香的煙霧環繞之中的浮出那個面孔,他面相兇狠,敵對又冷漠。布蘭特心悸地撲閃着眼,他便眨眼間沒了身影。
“……喂!布蘭特!”
這次他沒有猶豫,拔腿就沖了出去。他忘了當時心裏想的什麽,大概是一片空白,甚至失掉那些積壓的情緒,還有纏繞得讓人窒息的疑慮……他覺得自己奮不顧身,只是要确認,用眼、用手、用整個身心。
但他不在;他不可能消失得這麽快,他又不是神鬼,又不是那些神出鬼沒的蜘蛛……但一點蛛絲馬跡都讓人致幻,真是要命。
19、“人聲當中,異常寂靜。”
哪一艘船其實都沒什麽兩樣,所以随便上一艘就好,随時能走就都無所謂。什麽包裹之類,必需品一上船就拿幾個。人認識的多,打招呼從上船到下船,無聊的時候不缺一夜的陪伴,不差一兩杯美酒,雖然頭昏腦眩,吐得昏天黑地。
然而這一切突然顯出無聊,漫無目的;但愛德華還不至于跳下海去找樂子。
他上了岸。這個小鎮比艾瑟雷特還小,離艾瑟雷特也不遠。不過這裏沒什麽奔赴落腳的地方,也沒有漂亮的女人在酒館裏搖晃。能喝酒的地方大都是臉上髒兮兮的年輕小夥,或者是胖胖的粗魯婦人,還有蓄着大胡子的紅臉男人在大聲吵鬧。
這裏自然也不會有文字像雲彩在空氣中自然浮動。人們會指着那些對着牆跳舞的瘋子大聲嘲笑,拿着酒瓶漱口然後不吝啬地連同口水一起噴向上空。
這裏不賣艾瑟雷特的藥,不妨礙流竄的假貨,追着瘋瘋癫癫的人一路的髒話,烏煙瘴氣中跟着一起跳到河裏洗澡。但大部分假貨和東市的區別很大,少數幾個相似的,愛德華還沒抓到,帶着它們的人就咚咚咚地跳到海裏了。
“運氣不好就會死。”酒館的大胡子醉醺醺地晃動着肉肉的身體。“撞到石頭,或者溺死。也可能被什麽大魚吃掉。”
“真夠慘的。”
“有什麽慘的。都是跟着自己心意跳下去的。”大胡子哈哈地笑起來,作為語句的停頓。“對啦,你上次讓我問的啊,那個怪怪的植物之類的。”他打了一個很響的酒嗝,又哈哈笑起來。“那玩意兒大概是人給故意搞出來的,壞得很。”
“人工培育?”愛德華看上去倒不太驚訝。
“鬼知道。反正,反正就那麽回事兒。你,找到那種植物的源頭,估計就那兒的人整的。”大胡子突然狡黠地眯着眼,“怪的是咋全堆到你們東市去了,哈……”他一下子仰過頭去,椅子哐一下被他壓塌了。正好屋外的人聲更近,老胡子一邊哎呦哎呦地叫喚着起來,和其他人一起,視線湧到窗邊。
“唔。這是個游行,不常見的。運氣真好啊愛德華。”說着厚實地撞了一下旁邊的人。愛德華沒站穩,肩膀向旁邊蹭了下,一邊說着道歉的話,一邊看過去。
那人沒有看他,也沒有答應。愛德華覺得眼熟,好像穿過深綠色的門看過去的人像,但第二眼就覺得不一樣。這是一個不清秀的側臉,輪廓更加英朗,左耳連着一條疤痕加深臉側的立體感。他在室內還淺淺地罩着衣帽,看不清楚細節的面容。右手下垂着,煙頭一明一暗,煙灰撲簌簌地掉落。
愛德華見這人不在意,也不多說什麽,繼續看窗外高舉的一排一排火把。火把下的人叽裏咕嚕地說着什麽,沉重、緩慢,但整齊一致,聲浪一層一層往四周泛着,往前沖着,好像一條河侵蝕了整條街道,嘩啦啦只聽見水聲。
“他們要從後山出發,一路到更遠的地方。不過,”大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