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子嘿嘿幾聲,“沒幾個人到的了,大多死了,這就就提前搞個葬禮,他們希望靈魂到達目的地。”

“……為什麽這麽做?”

“誰知道。這兒,”大胡子哈哈笑起來,指着太陽穴,“魔障了。”

愛德華不太理解地皺皺眉。火光被風吹得亂舞,苦痛掙紮。他偶然瞥見其中一張火光下的臉,大概陰影之外只露出四分之一;但愛德華覺得這個人的嘴唇有着獨特的魅力,只是盯着。忽然那嘴唇停滞了,但耳邊仍然充滿着人聲。正是因為如此,一排奶黃的牙齒突然露出,照着火光,顯得突兀,愛德華被吓了一跳。這種奇怪的恐懼不是突如其來的,而是慢慢滲開,就像逐漸淹沒胸口的水帶來的死亡的窒息。愛德華盯着那張笑起來的嘴,想移開卻掙紮不了,好像被吸進去。那排牙齒吱呀吱呀地動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在做某個口型。

沒關系,愛德華。

愛德華迅速地往右邊一瞥,他的身體動彈不了,變得更加僵硬。

那個人不見了。他才發現舉着火把的人,頭上都帶着淺淺的衣帽。隊伍裏那張嘴消失了,或者都變得一模一樣。愛德華也不敢四處張望,好像身處一個漩渦,被什麽東西包圍。

昏暗中,牆上多了幾個新鮮的煙印,地上卻沒有任何煙頭。

20、“只在毫厘之間。”

愛德華沒心思繼續看下去,他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表示道別。

“我有消息托人告訴你——”大胡子追上去,愛德華走得很快,偏着頭輕輕點頭。

“我會告訴你!”大胡子底下可愛的五官擠在一起,“他怎麽樣!”

愛德華停住了。

“哦,他愛上女人了。”

說完就逃跑了,他受不了別人哭唧唧地朝着他。大胡子上前追了幾步,他聽上去傷心欲絕,“別、別擔心,愛德華。我會幫你的……”一邊喊着一邊蹲下來,酒館的門掩蓋掉了這個縮在角落的胖胖的身體。

盡管愛德華一開始就知道結局,也明白這醜家夥絕不會被那個瘋子看上,他甚至都不曾在耶西面前提及任何——他一直一直,一直都在撒謊。他以前覺得無所謂,也許那是因為他的視野太過狹窄,這個有點胖胖的身體擠不進去。他也不曉得為什麽剛才多了一句嘴,要是像以前裝模作樣當個好人也不錯。他感到難過,特別是那胖子自不量力地追問他,特別是他厚臉皮地給他承諾一副大度的樣子,特別是他縮在角落裏悶聲抽泣,沒有人躬下身拍拍他的背給他一絲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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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覺得關着情感的籠子,上面挂着的那把鎖,大概有什麽尖細的東西讓他一點一點地松動,一點一點深入,然後心髒的血珠挂在上面,讓他覺得痛。

好吧,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他對自己不抱有什麽期望。

愛德華坐着船連夜到更遠的小鎮去。他遇見一些認識的人,他想要遇見一些認識的人,他想要認識更多的人,把他浮于表面、易脆的關系網拓寬,最好他們彼此不要有聯系,最好面對他們中任意一個都是一個新的人,最好這些不堪被蜘蛛的網團住吃進肚子裏。

“哦,你說艾瑟雷特的東市?”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抿了一口煙。“你哥呆在西市那麽久,不知道對面的老大是誰?也是怪得很!不直接問他!”

“好像是個神秘的人物……”

“神秘的人物——”那人噗地笑出來。“就是個年輕的小鬼,都把你們唬住了。”

“嗨呀,以前倒是看見過他,是個俊秀的美人……哦對,聽說他總是會寫點亂七八糟別人讀不懂的東西。性子挺壞的,不是什麽好人。”

“……我大概聽說過一個寫作的人。”愛德華轉念又搖搖頭,“他是個酒鬼,應該沒這麽能耐。”

“這我可不知道。”那人砸砸嘴,“我就那麽遠遠地看過幾眼。問那邊店鋪的老板才知道那家夥來頭。怎麽着?那邊的人又招惹你啦?”

愛德華掀開那只搭在肩膀上的手。“別說得像和東市有過多好的關系似的。”

“你怎麽就那麽倔?嗯?”那人歪着脖子瞅愛德華,笑眯眯的眼睛留出一條縫,聲音壓得低又不懷好意,“你惡狠狠的做什麽!”

“你在講什麽鬼話……”愛德華古怪地咧開嘴,“那裏的人都——”他頓了一下,“這是一個經驗罷了。不必和大部分人太熟絡,只需要把一部分關系弄得不要太差。”

“那也是因為你手頭的東西值錢。”那男人挑釁地指指他的胸口,“愛德華,我等着你一無所有的時候倒大黴。到時候你就孤零零夾着尾巴從懸崖上跳下去被大魚吃掉吧——沒人會覺得可惜的。”

愛德華笑起來,那男人也笑起來。他向那人要了一根煙,一邊彎着嘴吐了那人一臉的灰。那人嗆了幾口,臨行前踹了他小腿一腳,吹着口哨轉身走了。

“我詛咒你,愛德華!”他朝着天空大喊。

21、“青兆的鳥第一次出現,就是飛出艾瑟雷特的時候。”

布蘭特從小巷原路返回的時候沒有遇到之前遇到的矮個子,只是看到耶西從那個狹窄的縫隙穿過去。布蘭特想象中他即将穿過的幾堵牆,隔着幾條小巷:先是一條小巷,牆邊挂着紅色的窗戶,裏面的酒鬼喜歡半夜從窗戶往下倒清冽的酒水,對着空瓶子唱歌;接着是一條小巷,一眼望去是個死胡同,深處卻四通八達,像個迷宮。白貓和他的影子都很喜歡在這些相連的屋頂散步,尤其月光很好的夜晚,銀色的貓毛描繪光的痕跡,影子則懶洋洋地在附近休息。走幾步到了酒館,門鈴響起來,那裏的香氣讓人舒心和安逸。

布蘭特悄悄貓着腰探過去,發現耶西只是呆在那條小巷裏,靠着牆随意地四下打量。風吹動的陽光裹着嬌俏的身體,她的裙邊被掀得挺高,可以看見圓潤又勻稱的大腿。然後一只手扶住她歪倒的腰,她的雙臂展開像飛向天空的小鳥。風停的時候,小鳥依偎在樹幹後躲避走遠的風,垂下的樹葉撲簌簌地閃着光亮為她遮陽,順着劃過她背脊的羽毛和震動的翅膀。

“我親愛的……”小鳥啄食一片樹葉牽出晶瑩的絲,勾出一片軟語綿意。“我很想你……親愛的耶西。”

布蘭特悄咪咪地退回去,繞道從另一邊走到酒館。門鈴響起來,朱迪轉過身推着耶西的背,耶西也乖順地面朝着廢棄的死胡同,等着三兩成群的話語飄過。一聲微弱的口哨沒人在意,沒一會兒竄出一只迅疾的飛鳥,個頭不小,好像翅下聚斂成雲,騰空而去。腳上大概別着什麽,但人們除了一片青色的殘影什麽也不會注意。那些人一邊仰着頭驚呼,一邊相互碰觸好像在分享好運。

布蘭特坐在靠窗的地方,看着長雲湧動留不住一片羽毛;長雲翻卷,遠離就像船只離港。布蘭特感到曾經一剎那的刺激被那片雲彩拖出一條透明的影子,從安靜的艾瑟雷特河水之中,環繞而上是浮動的魚群和寄居的泡泡。

盡管他從未想過離開,但他為此時短暫的想象感到自由;就如他身在其中假裝感到歸屬,也難以擺脫與世隔絕的不從容。

22、“當然也害怕不被理解,但這一步還沒來臨。第一步的恐懼恰恰是因為這些理解的試探。”

桌旁立着一本小冊子,中間夾着幾張白紙。小冊子的字縫裏有一些歪歪扭扭的小字擠着,就像牆磚滲水,再加上一些在墨未幹的時候被抹花了,不知道是不是風一吹牆上的水跡脫皮就破碎了。布蘭特先是好奇地從那些憋屈的字裏辨識一些與原本內容毫不相幹的言語,接着順着慣性虛着眼睛抽了一張白紙,拿了一支半天寫不出來的筆,在紙上使勁畫一些痕跡。紙破了,筆終于有顏色了。

他沒有什麽好的寫作習慣,大多是随心所欲,用寫字的筆把腦海裏的畫面一筆一劃地畫出來,紙上的黑色或藍色,斜斜的一排,實際上是沒什麽邏輯聯系的圖片。人們能從那些字和字、句與句之間勾連成的線條和圖案,然後他們會疑惑地走開。這和布蘭特眼裏的風景不一樣,這些文字背後的意義不是某種修辭,或是無形的理念,它們是具有色彩的有形的:散時彩虹天邊懸,聚是光影塵埃間。這些視覺的要素更多是即興的,布蘭特時不時的停頓,大多是在思考如何更好地把腦袋裏裝着的某幅畫原封不動地搬到紙上。就像剛才他所看到的那只鳥和那片長雲,以及實際上出現在腦海裏的景象。

門鈴後面是兩個衣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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