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日從會豐樓回來之後,唐中發現楚玥有些怪怪的。

具體表現在他開始三天兩頭地拉着唐中往清風小築跑,而且每次離開時都有點沮喪,好像是在等着些什麽似的。

唉,師弟長大啦,都有小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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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歌這幾日在東宮過得不怎麽好,主要原因是春日打獵快要到了。皇家狩獵,春夏秋冬都得辦一場,每一場對謝長歌來說都是個劫。因為他的騎射水平很一般,按理說各人有各人的短處和長處,不善騎射并非什麽大事。但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他堂堂一個太子,一次性短了倆,就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了。而且滿朝文武的眼睛都在他身上,一年得丢四次人,确實丢不起。

所以這幾日他都在校場上苦練騎射,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嘛,到時候做做樣子也就行了。

但天賦這種東西,靠努力真的是難以彌補。

“孤受不了了,時軒,給孤來個痛快。”謝長歌趴在馬背上哀嚎道,活像只離了水好幾個時辰的魚。

時軒笑眯眯地站在一旁,說:“殿下,馬上就要春獵了,再堅持堅持吧。”

謝長歌才不吃時軒這套,直接翻身下馬,把缰繩往他手裏一遞,說:“孤要出宮去見子钰,現在就去。好幾天沒見他,孤心裏難受,拉不開弓箭。”

時軒向來知道謝長歌耍無賴時難纏的樣子,只得順着他的意思,把缰繩遞給在一旁侍候的小太監,跟在太子身後出了宮。

時軒自小就淨身進了宮,習了幾年武,被派去專門伺候太子。

皇帝膝下子嗣稀薄,就養活了太子這一個兒子,自是萬千寵愛。太子能人模人樣地長大,沒有成為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也只能說是謝家祖上積了德。但被嬌慣大的孩子,性格上難免會有些任性,吃不得苦,還有些肆意妄為。

當然,這些和太子“多情”的毛病比起來,真的算不得什麽。謝長歌從小到大,身邊男男女女數都數不清楚,三天換一人,五天換兩人,所以這次他說喜歡子钰的時候,時軒也只當謝長歌一時腦熱,并沒有沒當回事。子钰是漂亮了些,可單單漂亮有什麽用,江湖混混,再怎麽漂亮也成不了太子妃。

謝長歌回寝宮換了一套便服,迫不及待地跑出了宮。

因為這幾天楚玥往茶館跑得過于頻繁,唐中拒不答應陪他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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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弟弟,我還有幾個古方想要好好研究研究,不如讓青松和你同去。”唐中求饒道。

楚玥看了看青松期待的眼神,決定狠心拒絕他:“算了,我還是自己去吧。又丢不了。”

今日快嘴李說的是小霸王智鬥笮融的故事:“那孫策朝着身旁衆将領大呼道!”

“孫郎竟雲何。這段前幾日說過了,怎麽又說。”楚玥端的仍是一盞竹葉茶,對着快嘴李碎碎念道。

快嘴李沒理他,繼續用飽含情感的聲音講道:“孫策大呼:‘孫郎竟雲何’,左右紛紛喝彩。周郎順勢高喊:‘兒郎們,我等與孫将軍共誅宵小,衛大漢江山’。”

楚玥輕笑,心道:他倆一個喚孫郎,一個喚周郎,而我也曾被金陵百姓叫做楚郎,倒也是投緣。不過,他兩個當了一輩子的百姓心中的大英雄,而我卻……

不由嘆息。

“怎麽嘆氣?子钰有何煩心事,不妨說與我聽聽。”

楚玥擡頭,謝長歌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他對面。

楚玥搖頭:“沒什麽。嘆天妒英才,可惜了那江左二郎一片雄心壯志。”

“東風猶自識将軍。人世短暫,唯有天地不朽,與其耗費心神為古人難過,不如把握今朝,莫要重蹈古人覆轍。”謝長歌寬慰他說。

楚玥大笑,舉起茶盞,朝謝長歌道:“沖這話,謝兄我敬你一杯。”

謝長歌:“上次你答應過我喚我故之的。”

楚玥一想,好像是有這麽回事,便改口說:“故之,我敬你。”

說罷,把竹葉茶一飲而盡。

“故之,你這幾日都沒來過,是有什麽事情嗎?”楚玥說。說完又有點後悔,因為這麽說豈不是相當于在告訴謝長歌自己這幾日一直在等他了嗎。

謝長歌果然朝他眨眨眼,說:“子钰為何知道我這幾日都未曾來過?莫非你一直在等我?”

楚玥趕緊解釋:“哪有,我也是今日才來的。我來時朝掌櫃的問了,他說你未曾來過。”

謝長歌也沒抓着楚玥的尾巴不放,轉而道:“過幾日家中有些事情,這幾天我一直在臨陣抱佛腳。對了子钰,你會射箭嗎?”

楚玥畢竟是曾經上過戰場的人,雖然次數不多,但騎射的水平肯定是高于一般人的。

謝長歌見楚玥點頭,當即有了新的主意:“我騎射水平向來差,子钰你能教教我嗎?”

楚玥掐指一算,再過幾日就是離國的春獵了,身為王爺,騎射水平當然不能丢了皇族的人,怪不得謝故之如此急切。

“好啊,不過去哪兒練呢?”楚玥問。

謝長歌朝時軒交代了幾句,然後對楚玥說:“交給我就成。我既然提出了讓你教我騎射,自然會找到合适的練習場所的。”

不一會兒時軒從外面回來了,又跟謝長歌小聲嘀咕了幾句。

“走吧子钰,場地準備好了。”謝長歌說。

楚玥跟着他一起出了茶館,見茶館門口有兩匹白馬。

許久沒有摸過馬了,楚玥感到有些久違的懷念。

“子钰,跟上我。”謝長歌随手挑了一匹,翻身上馬,然後轉頭對楚玥說道。

謝長歌把楚玥帶到了城郊的一塊空曠校場,校場上已經準備好了很多靶子。謝長歌接過守衛遞來的弓箭,将它遞給楚玥,然後道:“請吧,子钰。”

楚玥拿着弓箭,朝謝長歌一笑。

雕弓若滿月。

一陣清風吹來,帶了幾片青翠的葉子,輕撫過楚玥發梢。

墨發随風起,英雄正年少。

“嗖”地一聲,長箭離弦,正中靶心。

“好箭法。”謝長歌贊道。

這弓拉得是真的漂亮,這拉弓的人也是真的漂亮。

“故之,該你了。”楚玥道。

謝長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拉開弓箭,一支歪歪斜斜的箭射出,他對面的那靶面上卻不見一個箭頭。

楚玥捂嘴輕笑,竟不知該如何教起。

這人說騎射不佳,竟不是騙人。

楚玥拿出畢生所學,教了謝長歌一個下午。效果非常顯著,至少謝長歌居然可以順利地将箭射入自己的靶上了。

“子钰,你為何不問問我的身份?”告別前,謝長歌問他。

楚玥搖搖腦袋,說:“我與你相交,又不是因為你的身份。況且,若你想告訴我時,自會告訴我,我又何必要問你?”

由于離國太子風流多情的名聲穿得太廣,謝長歌在追到楚玥之前,是真的不敢讓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他仗着楚玥初來乍到不清楚皇族姓名,便借用了自己小叔的名號:“其實我是安王,當今聖上的堂弟。”

“原來如此。”楚玥笑道。并沒有謝長歌預料當中的下了一跳的反應。

“我練習騎射是為了過幾日的春獵。”謝長歌說,“每個季節皇兄都會辦一場春獵,到時我們都會到骊山的行宮,打獵泡溫泉。子钰,那個……你若是有空,不妨與我同去。”

同去是不可能同去的,畢竟鴻胪寺的官員是認識我的,我一個過來同太子和親的鄰國皇子,和你一個王爺搞到了一處,算個怎麽回事?楚玥想。

見楚玥拒絕,謝長歌有些失望,但畢竟皇家打獵,子钰一個江湖人不願意參加也在情理之中,謝長歌也不好堅持邀請他。于是謝長歌又說:“那明日你有空嗎?”

說實話,只要太子不心血來潮的召見他,楚玥哪天都是有空的。

見楚玥點頭,謝長歌又做出邀請:“那麽明天傍晚在清風小築等我,帶着唐中一起。我要去辦件事情,你們幫我一下。”

楚玥剛回到驿館,就看見青松正一蹦三尺高,手中還拿着一個信封,高喊道:“打獵去喽!”

“打獵?打什麽獵?”楚玥單手拎起青松,朝大堂裏正在挑揀藥材的唐中和抱着劍不知道在發什麽呆的墨竹問道。

唐中開口道:“方才鴻胪寺來人送了帖子,讓五日後我們一起去骊山的春獵。”

“離國朝廷的打獵,怎麽還有我們的事情?”楚玥眉頭微蹙,問。

唐中:“說是這是規矩,外國使臣也要去,以顯示四海之內皆兄弟。”

不好,若是去了,必定會遇上謝故之,若是不去,就拂了皇帝的面子,楚玥覺得有些為難。他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正巧瞥見了唐中桌子上擺的藥材,心生一計:那我便到時稱病,不出現在獵場不久成了。

在心中想好了春獵那幾日的解決方法,楚玥又說:“謝兄邀我們明日傍晚清風小築一聚,幫他個忙。”

唐中嘿嘿笑了起來。

“笑什麽?”楚玥問。

唐中:“沒什麽,沒什麽。”随後又小聲嘟哝了一句:師弟真的是長大了。

楚玥:???

作者有話要說:

PS 千載墓門松柏冷,東風猶自識将軍。——袁枚《周瑜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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