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們二人……究竟哪一個是太子?哪一個是安王?”楚玥咬着牙,一字一頓地問道。
謝子墨還未知發生了什麽,插嘴道:“這問的不是廢話?我這個樣子,哪裏像太子?”
謝長歌幾乎在謝子墨開口的瞬間擡起頭來,然後看見了臉色煞白的楚玥。謝長歌的第一反應并不是為何楚玥會出現在這裏,竟是心疼數月不見楚玥竟變得如此憔悴。
“子钰,怎麽是你?”謝長歌起身走到楚玥面前,一時間又有些後悔,方才若是知道在門外站着的人會是子钰,他一定不會讓那人在外面等這麽久,“你怎麽會是南昭來和親的皇子?”
“你不是安王?你才是太子?”每個字都是楚玥強忍着腹中的抽痛,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怎麽會?謝故之怎麽會是太子?那個整個長安“赫赫有名”的多情太子?
謝長歌點了點頭。
楚玥忽然神色一變,躬下身子,一只手緊緊地拽着謝長歌的衣袖,說:“殿下,快讓唐中進來,我支撐不……”話未說完,竟直接暈了過去。
“快喊唐中進來。傳禦醫,快傳禦醫。”謝長歌被一系列突如其來的事情砸昏了腦袋,慌亂地對身邊還尚未弄清楚發生了什麽的謝子墨喊道。
唐中急匆匆進來,看見昏倒在謝長歌懷中的楚玥,腦子瞬間空白了起來,直接指着謝長歌破口大罵:“剛剛進來的時候人還是好好的,怎麽一會兒工夫就變成了這樣?謝故之,你他媽算個什麽東西,連自己的夫人孩子都護不好。”随後又突然想起現在好像不是該說這個的時候,語氣才略微緩和:“附近有床嗎,快把子钰抱過去。”
謝長歌慌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也不顧得自己心頭的疑問,抱着人就去了東偏殿。
禦醫趕來的時候,唐中已經為楚玥施完了針,看到進來的幾個老頭,當即蹙起了眉頭:“怎麽,還信不過我的醫術?”
謝長歌只能把禦醫給趕了下去,然後才開口問:“子钰他……究竟怎麽了?”
“你還好意思問他怎麽了?沒有你的話,他什麽事也不會有。”唐中現在像個塞了炸藥的炮筒,恨不得一點就炸。
“是我的錯……一開始就不該瞞着他我的身份。”楚玥不知道什麽時候悠然轉醒,氣若游絲地替謝長歌辯解。暈了一回,他居然在昏昏沉沉中想了個明白。謝長歌究竟是太子還是安王,并不重要,他從前是個什麽模樣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謝長歌是否真的在意自己。
見他醒了,唐中立刻關切地問:“怎麽樣,肚子還難不難受?我早就告訴你不要硬撐着,怎麽就是不聽我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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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玥搖搖頭,說:“不難受了,別擔心。”
被晾在一邊的謝長歌:“子钰你到底是怎麽了,我才離了長安幾天,你怎麽就成了這幅樣子。”
楚玥艱難地擡起手,沖着他招了招,示意謝長歌過來,然後又問唐中:“我現在能坐起來了嗎?”
得了唐中的應允,謝長歌邁步到了床前,扶着他坐了起來。
楚玥拉過謝長歌的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謝長歌愣住了,方才一直擔心楚玥,并未注意到他有什麽不同,現在手摸了上去,才驚覺那裏竟然隆了起來,軟軟的,像藏了個枕頭似的。他又突然想起來剛剛唐中罵他的話,說他連夫人孩子都保護不好,當心心下明了。
“這……這是我們的孩兒?”謝長歌的手指難以抑制的顫抖了起來。天吶,他居然要當爹了。
“它叫臨淵。”楚玥朝謝長歌說道。接着,他垂眸又問:“你……可喜歡它?”
“當然喜歡……喜歡地快要昏過去了。怎麽就有了呢?”謝長歌欣喜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楚玥笑笑:“我怎麽知道呢?就是有了呗。”
“什麽時候的事情?”問完謝長歌就發現自己這話說得太多餘了,還能是什麽時候的事情,當然是在骊山行宮的時候的事情了。
楚玥拉着謝長歌的手,笑得很比窗外的驕陽還豔了幾分。
唐中看着一家三口團聚的畫面,老老實實地走出了清心殿。殿門口,謝子墨還站在外面,看見唐中出來,滿臉好奇地問:“太子和那位五皇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唐中這才意識到謝長歌居然才是太子,當即五雷轟頂,但又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現地那麽明顯,只能假裝自己什麽都知道的樣子,高深莫測地朝謝子墨一笑,說:“不算大事,太子要當爹了罷了。”
啧,說好了不會和南昭皇子有任何牽連的,怎麽轉眼就下手了?謝子墨暗暗地搖了搖頭,不愧是太子殿下。
謝長歌當然不知道謝子墨在心裏怎麽編排的他,他現在除了楚玥什麽也顧不得了。
“咱們成親吧,我明日就跟父皇說,子钰,我要給你準備一場整個大離最盛大的婚禮。”謝長歌說。
楚玥點點頭,随後又搖了搖頭:“婚禮不宜操辦太大,畢竟我這個身份……”
“管你什麽身份呢?我愛你,這不就夠了嗎?”
謝長歌的話說得很好,好到楚玥舍不得反駁。可楚玥心裏清楚,只有謝長歌的愛,是遠遠不夠的。可謝長歌的愛,卻是他能在這個國家立足的唯一依仗了。
他也曾被稱作能文能武,也曾被朝野上下一致稱賢,可最後怎麽就偏偏要淪落個以色侍人的地步?
而且坊間傳聞裏的北離太子,最愛留戀秦樓楚館,身邊的男男女女從來不斷。雖說與謝長歌交往了一段時間,楚玥并未覺得他像傳聞中的那麽離譜,可他們相處的時間終歸是有些太短了。短到他突然驚覺自己對謝長歌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若是他真的如傳說中那般……說不定今日他待我這樣好也只是圖個一時新鮮。
我真的能就這樣一輩子嗎?
楚玥疑惑了。
謝長歌并不知楚玥心中所想,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喜悅當中。
楚玥被謝長歌留在了東宮,在唐中的再三威脅下,謝長歌委屈巴巴地保證自己只留楚玥一晚,明日一定親自将他送回驿館。
唐中剛走出清思殿門口,又踱步走了回來,特意交代謝長歌道:“切記,子钰身子虛,孕期莫要同房。”
“若他再出了什麽事情,我一定會讓你永遠也見不到他。”唐中威脅道。
他知道了謝長歌的真實身份,又聽說過太子的花名,怎麽可能放心得下楚玥。
唐中走後,楚玥問謝長歌:“為何當初騙我說你是安王殿下?”
“那你為何騙我說你只是一個江湖俠客?”謝長歌反問。
楚玥笑笑:“我雖從小長在山野,但離國和昭國的那點恩恩怨怨我也是清楚的。你看,你今日召見昭國的皇子,不也是做足了下馬威嗎?我當時見你第一眼就知你身份不凡,若是随便吐露我的真實身份,你定會覺得我救你是另有所圖。”
謝長歌尴尬的笑笑:“若一早知道你是昭國的皇子,我早就把你娶回東宮了,怎麽可能對你處處刁難?”
“若你先認識的人是昭國的皇子楚玥,而不是江湖人士楚子钰,你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楚玥說。
謝長歌反思了一下,好像真的是這樣。若自己在知道楚玥是自己的未婚夫的前提下見了他,不管他究竟是醜是美,是好是壞,謝長歌都會因為逆反心理而讨厭他。
“我騙你說我是安王,理由亦是如此。我年輕時不懂事,流連煙花柳巷,以至于留了個多情的名聲在外。我當時想,你這樣的人,若是聽說了我的名聲,一定不會願意同我深交。所以我才借用了皇叔的身份。”謝長歌說。
姑且相信了他吧,楚玥想,我現在這個樣子,除了相信他是真的愛我,還能怎麽辦呢?
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也沒了什麽意義,楚玥揉了揉腰,朝謝長歌說:“不如故之扶我下床走走?天色尚早,帶我去看看東宮的景色如何?”
謝長歌殷勤地将楚玥扶下床,朝他說:“日後你嫁進了東宮,這些景色絕對會讓你看得厭煩的。”嘴上說着還是把人帶了出去。
已經接近傍晚時分,悶熱的天氣稍微有了幾分涼意。
謝長歌的眼神不住地往楚玥的肚子上瞟。
“怎麽了,我這個樣子很怪嗎?”楚玥緊張地問。
謝長歌趕緊搖頭,解釋說:“我只是在想,它,它會動嗎?”
楚玥笑了起來,說:“它當然會動,還會翻身呢。等它下次動了,我喊你摸摸。”
兩個人沿着小路走到了池塘邊,楚玥靠在白玉石雕成的欄杆邊,看着滿塘荷花。
荷花花瓣潔白,卻身處污泥之中。它身處濁世,還能守着自己的本心不被淤泥沾染,這是多麽難得的一件事。
何人不曾是少年?但少年人總會長大,一顆帶着棱角的心,遲早有一天會被俗世磨平,然後他會戴上面具,與塵世妥協。他雖然記得自己也曾是與衆不同的人,也曾有過一番淩雲壯志,也曾舉杯與同伴們高談闊論,但臉上的面具卻再摘不下來。
有一天我也會戴上面具,不喜不悲嗎?我也會忘了本心,随波而流嗎?
楚玥想了想,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默默的朝腹中的孩子說道,不管爹爹自己變成什麽模樣,爹爹希望你能無憂無慮地長大,至死都能有着一顆少年般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諸君,新年快樂。希望2019年各位都能平平安安,事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