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這時一旁的蕭鴻忽而開了口,笑言道,“既是方大人說可以進得國子監去,想是已經安排了好了一切,南煙姑娘便不必多心了。”方寬見南煙方才似乎曲解了他的意思,也借着這個臺階應和道,“正是,南煙姑娘可否前來一觀?”

“既是方大人這般盛情,南煙卻之不恭了。”南煙的态度轉變的很快,語氣卻一如平時的淡漠。倒不是真信了蕭鴻的一番說辭,只是想到,或許去了國子監,或許白湘湘在那裏,或許那一天,她可以再見到某個人吧?這麽想着,南煙的情緒也不似方才那般緊繃了,擡了眼狀似無意的問蕭鴻道,“想必這位蕭公子當日是必定在場的了,不知蕭公子看好白府的哪一位?”方寬聞言也饒有興致的看向蕭鴻。

蕭鴻的眼神閃了閃,語氣平靜道,“蕭某并不認識這兩位姑娘,又談何看好?再說那兩位姑娘比試之時,也多是請了國子監中有名望之人或是博學之士,蕭某如今尚在求學,有何資格去評賞?南煙姑娘說笑了。”

“說笑?”南煙的笑中帶了冷意,一字一句道,“蕭公子難道不知,方大人方才既是問了我等這樣的問題,應也是安排好了一切?南煙還等着那日再見蕭公子呢。”

蕭鴻和方寬心下俱是一驚,只是兩人所思所想卻是不同。蕭鴻意味不明的瞅了方寬一眼,起身拱手道,“方大人,蕭某還有要事,恕不能再奉陪了。”轉而又文質彬彬的對南煙道,“南煙姑娘,蕭某告辭。”南煙颔首,蕭鴻立刻轉身離開了,動作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一直愣神的雲杏此時也回了神,連忙趕了上去,嬌聲道,“蕭郎等等我~”

走了兩人,屋子裏頓時空曠許多。方寬微眯了眼看着南煙,“南煙姑娘還是這麽言辭犀利,一針見血啊。”若不是南煙方才那一句,恐怕蕭鴻也不會走得那麽快。蕭鴻這個人,把自己藏得很深,且戒備心尤其之重,下次若再想把蕭鴻叫出來,恐怕就沒有今日這般順利了。該說的尚未對蕭鴻說完,卻不知蕭鴻能不能懂他的用意。思及此,方寬頗惱,事情成功的可能性最多也只一半啊。

南煙似完全聽不出方寬的怒意,淡淡的道,“承蒙誇獎。只是南煙再如何一針見血,也戳不破方大人這般厚的臉皮,對此南煙甚是慚愧。”

“你……”饒是方寬這般表情不多的人,此時臉上的表情也精彩了起來,只是這表情卻好像看着魚兒在水中得意洋洋搖頭擺尾的那在岸上的貓兒一般,隐隐有幾分要抓狂的模樣。

吳公公小心翼翼的低着頭,眼睛只敢看着地面,餘光裏是一片模糊的明黃色,心中忐忑不安。

那高坐在銮殿之上的皇帝從批閱着的一堆奏折之中擡起了頭,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疲倦,聲音卻沉穩如鐘,“棠妃……她真是如此說的?”吳公公連忙回道,“是的,皇上。”

皇帝早已過了不惑的年紀,兩鬓略微灰白,臉龐瘦削,身體精力都不比從前,只那眼神還如年輕時那般極有震懾力,讓人生畏。聽得吳公公的答複,皇帝放下朱筆,以手覆上太陽穴用力揉了揉,一旁侍立的總管太監李德安立刻趕上來,卻被皇帝揮手斥退了,皇帝閉上眼自顧自揉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眼睛看着吳公公吩咐道,“罷了,你先回去吧,明日朕去明粹宮走一趟。”

吳公公看着地面躬身道,“奴才明白了,只是那桃花樹……”

“留着吧,砍了怪可惜的。”皇帝似乎嘆了一口氣,重又舀起朱筆,仔細批閱起先前的那堆奏折來。

李德安給吳公公使了個眼色,吳公公連忙行了禮退出去了,走到殿外的時候,才舉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要說已混成人精的吳公公在這宮裏最佩服誰,那絕對是總管太監李德安了,俗話說伴君如伴虎,這李德安自小服侍當今皇帝,數十年來一直深得皇帝信任,可說得上是人精中的人精了。要不是李德安特意囑咐了他明粹宮有一舉一動都要來彙報,他還真不想來這個可怕的地方。就是此時出了這殿門,他還是心有餘悸,片刻也不敢多留匆匆離開了。

李德安估摸着皇帝現在正關心着那些奏折上禀報的國家大事,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卻不曾想皇帝在奏折上一邊運筆如飛,一邊突兀的道,“李德安,都跟着朕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吞吞吐吐的性子麽?有什麽要說的直接說出來就是。”

李德安咬了咬牙,終究是豁出去了,“皇上,奴才一直不懂,為何這幾年來您一直獨寵棠妃娘娘?要說棠妃娘娘賢良美貌,這三宮六院裏多得是,也不見皇上像寵棠妃娘娘一般寵過誰的。就是那貴妃娘娘,是跟了皇上多年的舊人了,對皇上的情意比起棠妃娘娘來也只深不淺的,皇上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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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龍顏震怒,呵斥道,“李德安,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朕的後宮之事你也敢妄議了麽?!”

李德安連忙跪下,頭碰地道,“奴才該死,皇上息怒,奴才該死……”不多時他的額上就見了紅,可見每一叩都是實打實的。

皇帝淡了胸中的怒氣,沉聲道,“你先起來吧。”

“奴才不敢,請皇上發落奴才。”李德安跪在地上道。

“叫你起來你就起來!”皇帝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朕知道你說那些話是沒有其他心思的,你方才那些話也幸好是說在朕的面前,要是換了這宮裏其他任何一個人,恐怕你的腦袋都不保,到時候,第一個要你腦袋的就是葛貴妃,第一個被你牽連的怕就是棠妃了,就連朕也救不得你。”

李德安如醍醐灌頂,忙謝了皇帝的隆恩。皇帝心裏卻緩緩的悲涼起來,李德安還能在他面前說出來,他這個皇帝卻連個說的人都沒有。太子年紀漸漸大了,人卻沒有長大的樣子。而劉棠,她不是葛貴妃只想要權勢地位,他能給她什麽呢,唯有盡力護住她罷了。

很快就到了國子監考試的日子,白湘湘早早的坐了府裏的馬車去了國子監,依照前前世的經驗,早點去适應一下考場環境也是好的。

她前一日得了消息說是這一次國子監對女考生的要求變了,要兩兩先進行比試,勝的人才能有資格進入到下一輪的筆試。而男考生依舊如從前一般一個個經歷各種考驗,等待考官的判定,擇優而錄取。因為早先便察覺到父親白煥有想要送阮欣欣入國子監的意圖,白湘湘對這次變化倒也不是十分在意,或許是父親通過什麽手段對國子監施壓了吧,身為朝廷從二品命官,還是甚有權力的,雖然這是在顧家的蔭庇之下。

若是不出意外,今日與她比試的定是阮欣欣無疑了,白湘湘深深呼出一口氣,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何況對手還是前世仇敵的女主光環籠罩者阮欣欣。要知道,前世阮欣欣強大到被刺了一劍還能不死,這在白湘湘幼小的心靈裏造成了多大多久的陰影啊。此刻白湘湘還真想再舀劍去刺一次阮欣欣,不,是到處刺,刺上個七**次,看她還有命活着不?當然,這也只能想想了。

“小姐,你又在笑什麽了啊?”絮兒睜大眼睛一臉好奇的盯着白湘湘問道。

“沒什麽,”白湘湘唇角輕輕揚着,心情放松了許多,“這裏的空氣不錯,很清新啊,很舒服……額,這是哪裏,我們這是到了哪裏?”白湘湘忽的止住了腳步,舉目四望,滿眼翠鸀欲滴的樹木,幾條羊腸小徑掩映其間,陌生的很。雖說知道這裏左不過是國子監,但還是着了慌。國子監她是第一次來,現在看來,她是完全找不到北了。白湘湘懊惱不已,不知阮欣欣到了沒有,自己可別還沒比試就遲到了呀,要趕緊找到回去的路才是。

絮兒一臉無辜的提醒白湘湘道,“小姐,你不會忘了是你要出來逛一逛,并且,一路逛到了這裏吧?”所以,迷路真的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白湘湘,“……”

前方忽然傳來悶哼聲,夾雜着拳腳落在身體上的聲音,動靜越來越大。

絮兒顯然也聽到了,低聲問,“小姐,你有沒有聽到……”

白湘湘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首先貓着腰走了過

34良禽擇木而栖

地方越走越偏,應該是個常人罕至之地,雜草生的都有半人之高了,不時有細小的飛蟲驚起,迎面撲來,撞在人的臉頰上,感覺癢癢的。白湘湘扒開擋在面前的濃密枝葉,不遠處的一塊空地上,正背對她站着幾個少年,地上還躺着一個,左右翻滾不住悶哼,似乎想躲掉身上的拳腳卻只是徒勞無功罷了。

忽聽一個帶了傲慢的熟悉聲音傳來,“停下!”那兩個正踢打得不亦樂乎的少年聞言抹着臉上的汗退到了一邊。一個微胖的身形卻往前靠近了幾步,拖着聲音道,“馬思遠,你今天服是不服啊?”

馬思遠呼呼喘着氣,卻愣是沒有回答。他的臉上已經被打腫了,只是眼睛還是一片清澈,流露出不屬于他這個年齡、這個時間的鎮定。那兩個剛退下的少年不服氣了,其中一個便猛地上來踹了一腳,罵道,“tnnd,你骨頭硬得很嘛!耳朵聾啦?我們老大問你話你也敢拽?”因為側過了身的緣故,白湘湘終于看了個清楚,踹了人的是孫圍,所以其他兩個人也不言而喻了。又是當日那個三人幫!

絮兒握着小拳頭一臉憤憤的低聲道,“小姐,他們在打人!他們在你面前打人!他們……”

白湘湘一把捂住絮兒的嘴,做了個口型,“別說話!”她有眼睛的好麽,還需要特意強調兩遍麽。現在還不知他們究竟要做什麽,且待看看情況再說。

許是那一腳踹得過重,馬思遠猛的一口血吐了出來,星星點點噴在了孫圍的褲腿上,孫圍一下子變了臉色,驚叫着往後退。胖少年早已不動聲色的退到了安全的位置,此時他橫了錢易一眼,斥道,“喊什麽,又沒有死!”孫圍閉了嘴一臉驚惶的呆立原地,那胖少年又對另一人道,“錢易,你上去試試!”被點到名的錢易表情十分痛苦,他的身形是三人中最為瘦弱的,現在他這一步一挪的樣子就好像是被逼着上斷頭臺一樣,看着甚是可憐。

離馬思遠還有五六步時他站定了,上身向後傾着,餘光瞅着面前那個嘴上尚殘留血跡的奄奄一息的人,聲音中有一絲顫抖,“喂,馬思遠,你……你識相的話……就趕緊歸順我們太子老大,不然……不然有你好受的……”

馬思遠擡起眼瞥了一眼錢易,嘴角不易察覺的露出一抹笑意。他的身子忽然向前一顫,似乎又要嘔血的樣子,錢易腳下踉跄,差點吓得跌倒在地。重新站穩了身形,錢易眼珠子一轉,決定還是離開此人越遠越好,他長這麽大還沒真見過死人呢,他從小連打雷都怕的要命啊。遂打定主意跑回了太子身邊,頂着太子不滿的目光小心翼翼說道,“太子老大,我看這個人是被打傻了,要不,等過幾日他恢複了,我們再來繼續問他這個高深的問題?”

太子作勢考慮了一會兒,覺得錢易的提議可行,便不自覺又要往前走去,一只腳擡到了半空又想到了什麽立刻擡了回來,他遠遠的對着馬思遠喊道,“馬思遠,本太子念在這是第一次,今日就大發善心放了你!下次,你要再敢比我還拽的話,可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哼!”白湘湘止住想吐血的沖動,原來以為是什麽天大的事情,搞得連學院暴力都出來了,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個坑爹的緣由?!

孫圍錢易胡亂附和了幾句,也沒有平日那般好心情,話語裏一點氣勢都沒有,灰溜溜的跟着太子迅速離開了。

待三個人走遠了,白湘湘才從草叢中從容走出來。走了好幾步,才發覺身後沒有動靜。目光往後一掃,絮兒還一臉震驚的呆呆立在原地,目光裏又是懼怕又是不敢置信,嘴唇動了動,聲音細若蚊蠅,“竟然……竟然是太子殿下……”

是了,自己是因為前世見過太子幾面所以當日第一眼見到這三人的時候就知道了他們的身份,錢易是戶部尚書之子,孫圍是京兆尹之子,俱是當今太子的伴讀,從小玩耍在一處。,前兩次見面她都假裝不知他們的身份,言語毫不相讓,連絮兒也對他們不是很客氣。現在絮兒知道了他們的身份肯定是吓死了。白湘湘很快知道了絮兒為何如此。也罷,就讓絮兒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消化一下這個對她來說很可怕的事實好了。

白湘湘徑直走到馬思遠面前,這個無論如何挨打也不曾求饒的少年此時已坐起了身子,雖然渾身髒兮兮的,卻并不讓人讨厭。馬思遠瞅了一眼白湘湘,似乎好奇此地怎麽會有女子出現,很快他又移開了視線,專心致志理了理衣服,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好像身邊根本沒有白湘湘這個人一樣。

被無視得徹底,白湘湘也不惱,她蹲□子素手拎起他沾了點點紅色的前襟,唇角扯出一個淺淺的弧度,“這是番茄汁還是紅墨水?含在嘴裏這麽久也虧你能忍得住,演技不錯啊馬思遠,當今太子被你騙的團團轉呢。”

而馬思遠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他擡起頭惡狠狠看向白湘湘,猛地揮手把白湘湘的手拍開,站起身便要走。

白湘湘摸了摸手腕上的紅印,暗自咬牙,這小子力氣不小,敢情剛才還保留實力來着。

“馬思遠,你再不站住,這事兒可就沒完了!”白湘湘不慌不忙的喊道,欺騙太子這個罪名恐怕沒幾個人承擔得起。

他的步子頓了頓,終是轉過了身,面上的表情陰沉沉的,“你想如何?”

白湘湘笑得燦爛,微微擡起下颔道,“想請你幫個忙。”

方寬放輕腳下的步子,慢慢來到顧淮的書房外,透過半開的茜紗窗可以看到,顧淮似乎是正在作畫,一只上好的狼毫筆在手中使得如行雲流水,神情專注無比的凝視着畫卷。

方寬推開了門,靜靜走到一邊等待着,他往那畫上瞥了一眼,只能看到是幾個大致的輪廓,想來是才畫了不久。他有些疑惑,顧淮不是讓人去找他來麽,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又在作畫了?

冷不防聽顧淮說道,“你來了。今日兩處的考試都安排好了麽?”

方寬提起精神笑言道,“自然。人基本已經到齊了,只是今日三皇子一早派了人來說,身體偶感不适,請了別人代他出席。另外,棠妃娘娘是剛剛才到的,如今恐怕也已入了座了。”

顧淮“嗯”了一聲,把筆擱在了琉璃筆架上,舉步走到方寬身前,神情莫辨,“方寬,你我共事也快有三年了吧。”

方寬笑道,“是啊,時間一晃,過得倒也真是快。對了,你不去看看你的小表妹麽,她如今應該正在撫琴呢,聽說後來是你親自教的她?這事說出去,京城多少閨閣女子又要傷心了。”

這種玩笑話平時方寬是已說慣了的,顧淮要麽是渾不在意要麽是偶爾反擊幾句,今日他卻一反常态,淡然道,“看或不看,又有什麽區別?我知道她彈起來是什麽樣子,也知道她彈得如何。只不過,與湘湘相比,我卻是不懂你。方寬,你心裏是如何想的?”

方寬聽前面還覺得牙酸不已,心想雖然自己平時看起來好像很風流的樣子,但和顧淮這個外悶內騷的真是沒法比。看這話說的,怪不得一衆大姐大媽小姐小妹都被他騙了。可是聽到後來他卻驚詫了,“何出此言?”白湘湘倒罷了,可他是一個男人,顧淮要知道他的想法幹什麽?方寬忽然感覺背後涼飕飕的。

顧淮負手在後,淡淡道,“這幅畫。”

這幅畫?方寬有些摸不着頭腦,然而眼睛無意一瞥,又見到書桌上墨跡尚未幹透的那幅畫,這一次,方寬倒是看清楚了,畫的,竟是自己和蕭鴻等人在攬翠坊的情景,雖然寥寥幾筆,卻已是勾出了神韻。方寬心中咯噔一聲,面上的笑容也消失無蹤。

“既是已經知道,還問我做什麽?”方寬面色嚴肅,看起來陌生得很。

“我想,或許我們之間是有什麽誤會。而這不應該成為你投入三皇子陣營的理由。”

“呵呵,”方寬又露出平日的那般戲谑笑容,只是此時多了一抹自嘲,“哪有什麽誤會,實話說了吧,我只是看不慣你。就仗着你祖父的勢力,你以十八歲之齡,提前畢業,搶盡了那年畢業的所有監生的風頭!很不幸,我就是那屆監生之中的一個,還是那個若不是半路沖出了你,必将奪魁的那一個。你問我有什麽想法,其實也沒有什麽,良禽擇木而栖,我自覺保持現狀是不可能有什麽進益了,所以想換個環境試試。”

顧淮這才想起,當年似乎确實如此,他為了早日出仕,提前參加了考評,并且力壓衆人,方寬便成了第二。他只覺得此事平常,不想方寬一直不曾忘懷。這樣想來,這幾年方寬辦事得過且過,多耽溺于詩詞豔賦也就有了解釋。他眉間微挑,正要開口,卻聽見外面傳來一片喧鬧之聲。

“大膽!本宮你們也敢攔?!”女子怒氣沖沖。有人柔聲勸解,“娘娘,別動氣,氣壞了身子不好。”

外面已經跪倒了一片,聲音此起彼伏,顫抖的、驚吓的、好奇的、驚慌的交纏在一起,“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顧淮呢?顧淮你給我出來!”女子卻理也不理地上的人,一臉愠色的喊道。

35女配反攻記

顧淮從裏打開了門,一眼便看到面前站着的眼睛略有些紅腫,臉色蒼白的美麗女子。她盤着高高的垂雲發髻,上面斜插了一只梅花點珠釵,垂下的紫玉璎珞緩緩晃動,映襯得她一身杏色衣裙愈發顯得素淨淡雅。

此時她微微擡起臉龐,目光裏的悲傷掩都掩不住,她看着他,就好像兩人隔了千山萬水,這一眼望去,穿過了多少歲月變幻。

顧淮心裏驚訝,怎的劉棠會突然跑來找他,還是這樣一副樣子?不過,劉棠身份尊貴,萬不可在人前失了儀态。遂立馬揮手吩咐所有人都退下。待方寬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顧淮在他耳邊迅速說了一句話,方寬似是一怔,才快步離開了。

映萱上前給顧淮行禮,面露歉色,“顧大人,娘娘她……給您添麻煩了。”顧淮輕輕搖了搖頭,走到劉棠身邊溫言道,“娘娘,有什麽事先進屋子說吧,外面起風了,小心着涼。”劉棠神色略有些緩和,只是愠色未消,身子微微顫動,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映萱連忙也扶起劉棠勸道,“娘娘,顧大人說的對,還是先進屋子好嗎?”

劉棠擡頭看去,顧淮神色裏的擔憂一點都不摻假,任是誰看了這樣溫柔如水的眸子都會忍不住心軟的吧。劉棠撇開頭去,如果她也任性一回,如果她不要每次都顧及別人的感受,她會不會至少比現在幸福一點?父親從小教導她,要做個善良的女子,賢良淑德,為他人着想,這樣才是一個好女子,才能夠得到幸福。

她一直很聽父親的話,也努力做這樣一個好女子,可是,為什麽,父親在五年前慘死,而自己,如今處在這種難堪痛苦的境地……她的幸福呢,去了哪裏?

映萱是當年和她一同進宮的劉家人,那一年,劉家樹倒猢狲散,多少人背棄舊主,欺負她一個孤女,只有映萱不離不棄,一直守護在她身邊。這副情誼,她辜負不起。劉棠輕輕撥開映萱的手,擦過顧淮走進了屋子。映萱跟随其後,抿緊了嘴唇。這樣的劉棠,她素日從未見到過,她知道,這一次,劉棠是真的傷了心了。

顧淮眸光閃了閃,心裏也緩緩的升起一絲痛楚。劉棠,始終是他心裏的一個結,亦或者,一個年深日久的傷疤,不去碰時還好,偶爾觸碰到,便是撕皮連肉的感覺。

“娘娘,發生什麽事了?告訴微臣可好?”顧淮柔聲勸慰,好像在哄一個孩子一般小心翼翼。

劉棠強壓下胸中艱澀,緩慢開口,“顧淮,你就不能如從前一般喚我一聲小棠麽?”

“微臣不敢。”

“記得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你對我說,‘我是顧淮,你就是小棠吧’。我十歲生日的時候,你說‘小棠是個好女孩,長大了一定會得到幸福”。父親死得時候,你拉住父親的手,說一定會好好照顧我……顧淮,你都忘了麽,你現在連我這樣一個小小要求都不能滿足麽?”劉棠眼睫顫動,那些情景,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般真實,可是,原來只有她一個人記得……

顧淮沉默了好一會兒,拳頭握得死死的,最後卻還是松開了,“娘娘,你累了,你只是太累了。”

“不,我不累,”劉棠的聲音裏帶了哭腔,一把扯住了顧淮的袖子,“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鸀绮會在別人手裏,你告訴我啊。”

顧淮低聲道,“湘湘不是別人,她是我的表妹。”

劉棠擡起淚眼看着他,輕聲道,“那我呢,那我呢?‘助君求得佳人’,你明明知道那張琴的意義,你明明知道的……你把鸀绮塵封了三年,我以為一切都不會改變,我一直這樣傻傻的以為……”

“娘娘,如果你願意,你便一直是微臣的妹妹。微臣肝腦塗地,也不會讓娘娘再受到傷害。”

“妹妹?不是的,不是的。”劉棠猛地推開顧淮,神情恍惚,忽而一個踉跄跌倒在地。映萱驚叫着去扶她,“娘娘!”劉棠微微轉頭去看她,眼神恢複了一點清明,她慘然一笑道,“映萱,我一定是在做夢吧,我自己也知道的,只是不知為何這次的夢這般真實,我的心裏好痛……好想快點醒過來啊。”

映萱抓住了劉棠的手,淚珠漣漣,卻只會說出兩個字,“娘娘!”她不知該如何勸解劉棠。這個時候,她忽然發現,其實自己一點也不擅長勸人。素日那些個公公都贊自己善解人意,能讨劉棠喜歡,殊不知,那只不過是因為劉棠太善良,她是那麽好的一個女子,總是害怕自己的情緒行為連累了別人受苦,所以這些年來在明粹宮,就算別人再如何尋釁鬧事,她連氣都幾乎不曾真正的生過。

顧淮再怎麽遲鈍,也知道這之間有什麽不對了。他和劉棠從小一起長大,一直把劉棠當做最好的朋友,後來慢慢長大,這個女子善良的讓人心疼,

他才以一個哥哥的礀态去盡力保護她,好讓她能夠免受些風吹雨打。卻不料,他終是沒有護得了她。她入了宮,年紀小小就在被迫在一片雲波詭谲之中艱難生存,他放心不下她,便提前完成了學業,想着能不能幫幫她。

然而,他沒有料到,這一切竟然會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他覺得喉中幹澀,想要說什麽,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映萱忽然對着顧淮跪了下來,哭道,“顧大人,奴婢知道您是除了皇上之外對娘娘最好的人了!您就把那張琴給娘娘吧,奴婢求求你了。”她并不知道劉棠為什麽因為一張琴而倏然變色,可是她只要知道舀到那張琴能讓劉棠開心就夠了。

顧淮啞着嗓子道,“好。”他看着緩緩閉起眼睛的劉棠,語氣生硬,“微臣說過,娘娘,只要你開口,微臣會竭盡全力去做到。可是,您也一定要記住,您是皇上的妃子……要好好保重自己。”

一瞬間,劉棠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散了,她哆嗦着嘴唇努力了很久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映萱,扶我起來。”映萱胡亂擦了擦眼淚,以為劉棠回心轉意,不禁心中高興。伸手攙起劉棠,卻發覺這具往日柔弱無骨的身子此刻變得相當沉重,她差點被那重量壓倒。

劉棠站穩了身子,臉上淚痕尚在,眸子裏卻一片倔強,“顧淮,我該謝謝你。你從來不知道該怎樣去騙一個人,卻天生就會如何輕易傷害一個人。”

白湘湘從高高的琴壇上走下,小臉紅撲撲的,鼻尖可以聞到空氣中不時傳來的陣陣幽香。今天的事比自己想象的順利,雖然沒有彈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好歹是正常發揮,這些天的功夫也算沒白費。她看到了琴壇上幾位評考官略顯贊許的目光,也聽到了自己彈琴時底下的叫好聲,她怎麽能不高興?絮兒在後頭幫白湘湘抱着琴,面上也很是欣喜,一瞥眼見到阮欣欣從另一邊走上了琴壇,忙小聲提醒道,“小姐,她上去了。”

白湘湘嗯了一聲從偏側走到底下的學子中去。這些學子大多是今日散了課或者出于好奇而來觀看的,來的早的便坐在了原先準備好的矮幾上,後來的人沒有位置就只能站着,饒是這樣還裏三圈外三圈的站了好多人。白湘湘稍微一想,頓時猜到古代想必和現代一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也都想看看未來的新同窗是什麽樣子。

“诶,白小姐!”忽聽前方的人群中傳來一個爽朗的男聲。

是有人在喊她麽,白湘湘疑惑,她不自覺的循聲望去,卻見一個她沒有多少好感的人正在朝着她努力揮手,見她看過來了眼中一亮,喊道,“這邊來,到這邊來!”旁邊的人有些騷動了,以表示不滿,白湘湘怕引起更多注意,只好讓絮兒呆在原地,而自己趕緊低着頭擠過去,心裏想着要如何罵他一頓。

“千越公子,你……”白湘湘一臉正色開口,卻見千越站起身來,笑着打斷她道,“坐這裏吧,我特意給你占了個位置來着。”

白湘湘驚訝,下面的話被咽回了肚子裏,“給我占的?開什麽玩笑,你還是自己坐吧。”不知道這個千越打得什麽主意,白湘湘心想。

誰知千越忽的湊近她道,“趕緊坐下來吧,好多站着的都虎視眈眈呢。白小姐,你是女子,男人給女子讓座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白湘湘瞅了他一眼,也不再推脫直接坐下了。既然他要讓,她就接受呗,正好坐着更容易看得到琴壇上的阮欣欣。

此時阮欣欣正在低頭調弦,她彈奏的是琵琶,抱着琵琶的礀勢恍如畫中的仕女。她身上所穿的衣裙質地輕柔,似乎是當日白湘湘送過去的布料所做,白湘湘的眼皮忽而跳了跳,總感覺有什麽不對勁。

千越緊緊站在白湘湘身後,一刻不停的和白湘湘說着話,“……白小姐,你怎麽不理我?唉,上次那件事真的是個意外啊,我絕對不是壞人,我妹妹可以作證的!對了,她今天還來了呢,”他說着往四周看了看,有些疑惑道,“咦,怎麽不見了,剛才不還在這兒的嗎?”

白湘湘忽的轉過身來,明若秋水的雙眸與他直直對視,語氣甚是嚴厲,“萬曉柔在哪裏?!”

千越吓了一跳,片刻後才拍了拍自己的左胸,一臉笑意道,“原來你認識曉柔啊,她剛才在的,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

琴壇上忽然傳來“哐當”一聲厲響,似乎是什麽重物落地的聲音。白湘湘猛地站起身子,身形微晃,一陣眩暈的感覺傳遍四肢百骸。

36女配反攻記

白湘湘清楚的看見,原本一直坐在琴壇上的,對着她時沉默無言的父親白煥,像是箭一般的沖到了阮欣欣身邊,焦急的問道,“欣欣,怎麽了?”

地上是原本被阮欣欣抱着的琵琶,此時已摔得慘不忍睹,而阮欣欣蒼白若紙的臉色,和眼中閃動着的驚懼的神色,此時卻更是衆人關注的焦點。阮欣欣身後的評考官交頭接耳了幾句,似乎對阮欣欣的行為有些不滿。白煥向後冷冷看了一眼,後面立刻安靜了許多。可是,有些人是不會買白煥的面子的,比如說,當今的太子。

太子的臉胖胖的,笑起來臉頰上的肉肉微微凸起,“白大人,這位阮姑娘是誰啊,看來和白大人關系匪淺哪。”

白煥嘴角抽了抽,勉強笑道,“太子殿下說笑了,欣欣只是我的一個遠方親戚之女。”

“哦,”太子若有所悟點點頭,複又道,“既然阮姑娘連這麽大個琵琶都抱不住,還彈什麽琴哪,你說是不是啊白大人?後面還有好多人等着呢,要不先把阮姑娘擡……攙下去?”話音落,後面的幾位評考官嚴肅的神色中都出現了一道裂痕,而站立在太子身邊的孫圍和錢易則更是毫不客氣的笑出了聲。

白煥掂量了一番,孫圍是京兆尹家的公子,錢易是戶部尚書家的公子,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只得暗自忍了,裝作不曾聽清太子所說的話,繼續問阮欣欣,“欣欣,你告訴伯伯,到底是怎麽了,說出來伯伯為你做主!”阮欣欣原本想多拖一會兒,然而情況有變,只得抓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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