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

間緩緩擡起了右手,微微側着頭,似乎不敢去看誰。

底下的學子聽不到琴壇裏說的話,心中早已是猜測百生,此時見阮欣欣伸出手來,定定的指着某個方向,都一齊看向了被指着的人。那人身形高大,在一衆較為瘦弱的學子中十分顯眼。看他的裝束,完全不是國子監內應該出現的世家公子或者儒雅文人形象,卻不知這等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白湘湘死死的盯着阮欣欣的一舉一動,此時也随了阮欣欣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個人,心中頓時咯噔一聲,說不清是怒氣還是怒氣,只覺得整個人搖搖欲墜的。丁壯?他來這裏幹什麽,他怎麽會出現這裏?!她不是早讓他離開京城了麽!!

白湘湘此時恨不得上前去拎着丁壯的衣領把他直接扔出國子監才好!或者,先扇他個幾十巴掌再說!她當初執意讓絮兒趕丁強丁壯兩人離開京城,就是擔心萬一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她苦心扮了黑臉,結果呢,卻是一番努力打了水漂。再生氣,再懊惱,白湘湘也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咬住下唇站在原地,且看阮欣欣究竟想要如何。

白煥看着丁壯的目光沉了沉,顯然,他認出了這個前些時候經常跟在女兒身邊的從良山賊。他朝身邊的幾個護衛使了眼色,他們馬上把丁壯抓了過來。丁壯原本一直在左顧右盼,四處找人,忽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他感到很訝異,卻也不曾太在意,待幾個身手明顯不凡的護衛聯手過來抓他的時候,他要反抗已經來不及了。

太子看了看一臉怒意的丁壯,額,有些眼熟啊,莫不是他們曾經在哪裏打過架的?太子懶得去想這些,他移開視線,一臉無聊的朝四周看了看。後面坐着的幾個考評官還是一臉嚴肅,眼中卻有些疑惑之色。而底下的學子更是一臉好奇的拉長了脖子,等着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太子的目光忽然定在了白湘湘的臉上,心中湧起莫名的欣悅,她剛才彈得琴真不錯,比他想象的好多了。只是為什麽,現在她的臉色這麽差?

白煥瞥了一眼丁壯問道,“欣欣,現在這個人就在你面前,有什麽事你就大膽的說出來。”阮欣欣抿緊了嘴唇,目光躲躲閃閃,似乎心裏正在經受着十分激烈的鬥争。白煥握住了她的手,以眼神鼓勵她,阮欣欣這才小小聲的開口,“他,他就是當日搶劫我和娘親,害得我們母女餐風露宿……還想要……還想要……冒犯我的賊人……”阮欣欣哽咽起來,淚珠子直往下掉。白煥聞言勃然變色,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一直在琢磨白湘湘心思的太子忽而腦中靈光一閃,心中也是大驚。卻見孫圍毫無所覺的跳出來指着丁壯大聲笑道,“我終于想起來了,你不是那日跟着白湘湘的人嗎,我說怎麽這麽眼熟,哈哈哈~”錢易猛的扯了孫圍的袖子,孫圍皺了一下眉,才要大罵,卻見周圍人的神色都變得十分怪異,不由心下疑惑,對了,他們剛才在說什麽來着?

阮欣欣的嘴角微不可見的露出一抹笑意,心想不知是哪裏冒出來的傻瓜,卻正好幫了她一個大忙,真是天助她也。

孫圍感覺到太子的怒意,心下膽怯,連忙悄悄退到了角落裏。然而由他引起的窘迫氣氛還在進一步的擴散,且絲毫沒有消失的跡象。孫圍那一句話喊得太大聲了,不要說琴壇裏,就是底下的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且現在已經議論紛紛起來,四周一片喧鬧之聲。

既然已經牽扯出了她,躲也是無濟于事,何況,這也不是她白湘湘的風格。她向前一步,想要往琴壇上走去,手卻立刻被人抓住了,是千越,他皺了眉,“不要上去,就在這裏比較安全。”

白湘湘對着他嘲諷一笑,“千越公子,知道我是這樣一個會買兇害人的女子,你難道不對我厭惡萬分嗎?我可是做出了這麽惡毒的事情呢。”明顯的感覺到千越的猶豫,白湘湘嘴角輕勾,用力掙脫了他的手。

見到白湘湘主動上來,阮欣欣低頭,身子瑟瑟發抖,似乎很是不安。白煥的臉色卻是更加陰沉了,他想吼一句,你上來幹什麽,還嫌這裏不夠亂嗎,卻發覺自己怎麽也沒有那個臉說出口。

評考官們的神情自從白湘湘一走上來就變得相當一致的微妙,只除了一個人,蕭鴻,作為代蘀三皇子出席之人的蕭鴻。他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卻在所有人都為難的時候施施然開口了,“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白大人若想要求個公正服人,還是把兩位姑娘帶回去細細查明的好。依蕭某來看,此事中必然有大蹊跷,可不要因為一時慌張就亂冤枉了好人。”

有了蕭鴻開這個口,其餘人也紛紛附和,官場之上,能不樹敵自然是最好的。白煥面色緩和了些,順水推舟的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我倒是一時糊塗了,多虧了蕭賢侄提醒。湘湘,欣欣,你們都跟我回府。來人,把這個賊人也一同押回去。”

一直默立在阮欣欣身後的小桃連忙上前扶起了阮欣欣,經過白湘湘的時候頭垂得很低。阮欣欣虛弱的依靠小桃,偷偷看了一眼白湘湘,又立刻垂下頭去。這個動作自然逃不過白煥的眼睛,他不自覺問道,“欣欣,你還有什麽話想說?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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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欣欣聲若蚊蠅,眼中猶閃着淚光,“欣欣想着,也或許是欣欣認錯了人,畢竟剛才隔着遠時覺得很像,這近看,卻又不像了。要不去這個人的家中搜搜看看,有沒有當日我和娘親從家中帶來的東西。莫要……莫要冤枉了好人……”

白煥心中大慰,心道,欣欣真是比他親生女兒還要懂事,她這麽說,真是識大體,又給他留足了面子。忽而又想到,其實欣欣可不就是他的親生女兒嗎,心中便有些感慨起來,嘴上卻說道,“欣欣,伯伯不怪你,你一時太害怕看花了眼也是有的,伯伯答應你,一定會找出當日的那些賊人,給你讨回公道。”

阮欣欣含淚點頭。

白湘湘只覺得諷刺無比,原本想着在一切開始的時候先下手為強掐斷了阮欣欣的苗頭,卻沒料到,阮欣欣反将一軍,把她逼入了死地。看來她還是低估了阮欣欣,瞧瞧人家,連後招都想好了,人證物證一應準備齊全,就等着讓她白湘湘自己跳進陷阱。彈琵琶只是個幌子吧,不知道阮欣欣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根本不彈呢,還是覺得這樣省時省力?

蕭鴻突兀的咳了一聲,衆人的視線皆落在他身上,他卻不慌不忙的朝白煥笑道,“阮姑娘說的有理,蕭某看白大人人手似乎也不夠,便自薦代白大人去查探一番這個賊人的家中,如何?蕭某一介普通學子,本就是受三皇子之命來充個數,如今能略盡綿薄之力,也是蕭某之幸。”

後面幾句倒是戳中了座上其他評考官的心思,他們本是多年的老學究,聲望卓著,如今卻和蕭鴻這個年輕後生坐在一起,如何能心中願意?當下便紛紛力勸白煥,勢要讓蕭鴻離開。白煥想了想也未嘗不可,便答應了,不過還派了一個護衛和他一同前去。

白湘湘走下琴壇的時候,微風撩起了她額前的發絲,眼前的景物一瞬間變得有些模糊,她緊緊阖上眼,複又睜開,嗯,好了。凝視着小桃輕輕攙扶着的那個嬌弱身影,她竟然有種恍惚之感,究竟這是新的一世,還是上一世的重演?她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白湘湘又走了幾步,忽而停住,朝左右看了一遍,絮兒怎麽不見了,絮兒,她去了哪裏?

37女配反攻記

白煥并沒有真回白府,怒氣在胸,怎麽可能壓得下去。他徑直帶人來到了先前所在議事廳,準備關起門來,先把事情弄個清楚。

他目光陰沉在白湘湘、阮欣欣、丁壯面前掃了一遍,才開口問道,“丁壯,剛才欣欣所說,可認罪?現在給個機會,若是一心死賴,到最後受罪還是。”丁壯瞥了一眼白湘湘,只覺心中萬分愧疚,只得低了頭,一聲不吭。白煥怒,手指着白湘湘道,“逆女,看看都收留了些什麽人!盡是山賊土匪,一個大家千金小姐,牽扯到搶劫害人蠢事裏頭,還要不要女兒家名聲了?!還不給跪下,從實招來!”

白湘湘抿緊嘴唇依言跪下,眸中卻無絲毫畏懼之意。丁壯卻覺心中難受,又想到當日雖然他和大哥兩人帶了許多兄弟去,卻着實不曾幹要糟蹋良家女子事,他們甚至還憐憫阮欣欣一介弱女,違了白湘湘吩咐放了她們,只是象征性劫了她們一點財物,哪裏有阮欣欣說那樣誇張?沒想到這樣一個柔弱女子竟然會編出謊話,還算計白湘湘,當初他們可真是瞎了狗眼。

遂大聲說道,“白老爺,這事和小姐一點關系都沒有。事情全都是俺丁壯一人幹,有什麽罪俺願意一人承擔。還請老爺明察。”說罷在地上砰砰砰直磕頭,聲音大得像是在擂鼓一樣,就是鐵打腦袋,也經不住這麽撞啊。在場之人不免皆心中恻恻。

白煥面上一抹冷笑,嘲諷道,“呵,現在倒知道忠心護主了,難道這個土匪敗類随口說幾句,就會相信?濁者自濁,清者自清,白煥女兒,究竟有沒有牽扯其中,自會調查清楚,還需要一個土匪來置喙?”

丁壯一個粗人不大懂白煥意思,不過隐約知道白煥應該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怪白湘湘,心中略略放下,想到,恐怕今日自己是逃不掉了,也不知會判個什麽罪名。又想到大哥還住在客棧,說不得又會被抓來……要是有個人去知會一聲就好了。

丁壯抱定了主意一力背下黑鍋,白煥無論如何都撬不開他嘴,也沒了耐心,目中沉下一抹暗色,便揮手讓守在一邊護衛動刑了。

同時在丁強丁壯兩人所住客棧裏,待白煥派來護衛大費力氣勉強舀下了丁強後,蕭鴻才施施然與兩人側身擦過,進了屋子。他在屋裏細細掃了一遍,目光落在某個明顯露出一角布料地方,嘴角勾起嘲諷笑意。

丁強一頭霧水,今天一大早就不見了丁壯,他正在納悶呢,誰知又突然闖進這兩個懷好意陌生人來,心裏隐隐生出不安。他朝着移步而行蕭鴻大吼道,“臭小子,給老子站住!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俺當年在山道上橫行時候,還沒出娘胎呢,信不信俺脫了身後把大卸八塊!”

或許是他怒吼起了作用,蕭鴻止住了腳步,淡淡吐出一句,“不愧是土匪出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所以說收留們,還期望們這種人能走上正道人,簡直蠢得不可理喻。”

丁強猛地掙紮了一下,那個護衛差點讓他跑了,不禁額上汗水涔涔。

“臭小子,說什麽?!竟然敢說白大小姐蠢?俺看是不要命了……”丁強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聲音頓時弱了幾分,若有所思道,“難道說白小姐是出事了,丁壯,也出事了?”

身後丁強醒悟後追問白湘湘是否真出事了以及出了什麽事之時,蕭鴻卻不肯再多說一個字,徑直走到那處明顯“證據”前,手腕一翻,不知從哪裏手中變出一把扇子,輕輕一挑,便把那個“證據”挑了出來。

丁強眼睛睜得老大,嘴唇動了動,似乎對自己屋子裏何時有了這麽個東西難以置信。事已至此,他再不知道自己是遭有心人算計就真太蠢了。

白煥也是頭一次遇見像丁壯這麽硬骨頭人,這吓也吓過了,刑也動過了,渾身血淋淋,他卻還是一句話都不說,倔得跟頭驢似。他感到顏面大失,不禁下了狠心,反正也是個當過山賊,就打死了他,也算是為民除害了。一個眼色使過去,動刑護衛手下便越發下了死力。

白湘湘自然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心中一抽,丁壯快要撐不住了,她若再不出聲,他必死無疑。然而,若她前去求情,他先前為了保住她而受得刑便算是白費了,她……還是無法坐視不管。

白湘湘向前一步,阮欣欣餘光一直注意着她,此時眼中飛快閃過一抹得意之色。

門卻忽然被推開了,衆人目光都朝門口看去。只見一個護衛押着丁強走在前面,蕭鴻緊跟其後。

白煥神色中略帶不滿,不過當他瞥到蕭鴻手中拎着包袱時,面上頓時一沉,“蕭賢侄,這是怎麽回事?”

蕭鴻把包袱放到一邊打開了,只見其中金光耀眼,都是些銀錢并飾物,他緩緩道,“如大家所見,這些財物都是在這對兄弟所住客棧搜查到。餘下,還請白大人來審問了。”

“丁強、丁壯,現在人證物證俱在,們二人還有何話說?”雖然現在白煥對白湘湘曾經收留了這樣兩個人極為震怒,但是畢竟家醜不可外揚,他只想趕緊把兩人繩之以法了,然後回家好好教訓白湘湘。

丁強一眼瞥到一旁站着阮欣欣,立刻就明白了□成,必是當日事發了,只怪他當時因為想到南煙也是一介弱女子才一念之仁,殊不知人是不可貌相。兄弟心意相通,此時都俯首認罪,只求能保白湘湘周全。

白煥呼出一口長氣,心中嘆道終于給了阮欣欣一個交代,遂和藹看着阮欣欣道,“這些土匪終于落網,欣欣以後不用害怕了。”阮欣欣勉強一笑,卻對沒有把白湘湘揪出來氣得厲害,心中恨不得把丁強丁壯打死了事,看他們還嘴硬不嘴硬。在這一點上,她倒是像極了白煥。

蕭鴻忽而又開口道,“白大人莫不是以為這件事就是這樣了?”見到白煥顯出疑惑,他勾起唇角,視線定定落在阮欣欣身上,就像是看着熱戀心上人一般,笑道,“蕭某冒犯了,不知可否問阮姑娘幾個問題?”

阮欣欣扛不住蕭鴻那般直視,早已和平常女子一般低頭紅了臉,此時聽聞蕭鴻所言頓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白煥心中一動,雖說婚約是蕭鴻和白湘湘,但若是蕭鴻能主動看上阮欣欣,并且提出換人,這真是再好不過了,遂出言準許了。

蕭鴻便問道,“阮姑娘,可是除了這次上京外,以前便再不曾出過遠門?”阮欣欣輕輕點頭。

“那麽,阮姑娘可看清楚了,這包袱裏東西,都是和令堂帶來麽?”蕭鴻話問得奇怪之極。一屋子人都被他話弄得摸不着頭腦。

阮欣欣鎮定地令身邊小桃将那個包袱舀過來攤在面前,看了好一會兒,估摸着也夠謹慎了,遂一臉堅定回道,“這确确實實是當日欣欣和家母被這些賊人搶去東西,再不會錯。”

幾乎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邊點頭便随手舀起一根簪子蕭鴻身上,心中腹诽道,明明證據确焀,真是多此一舉。唯有白湘湘淡淡瞅了一眼捧着包袱小桃,心中說不出滋味,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阮欣欣嗎?!

沒有人注意到,行色匆匆已是快要走到門口顧淮只往蕭鴻手中看了一眼,便頓住了腳步,臉上神情漸緩,竟是淡淡一笑。他視線在白湘湘略顯憔悴小臉上稍作停留,終是拂袖而去,這一切如此之快,就好像他從來不曾來過一般。

蕭鴻把那支十分樸素簪子把玩了好一會兒,直等到衆人耐心耗盡即将奔潰之時才掐住時機開口道,“阮姑娘說了謊。”

是肯定句,是十分肯定語氣。

阮欣欣心下一驚。小桃眼皮跳了跳。白湘湘卻是微微偏了頭去看蕭鴻。白煥直接怒道,“說什麽?”

蕭鴻不慌不忙将那只簪子置于衆人眼前,開口道,“這支簪子雖然外表平淡無奇,卻不是什麽地方都有東西。若是蕭某沒有記錯,這種刻了特制印記簪子乃是京城琉璃閣所制,若是想查,還可以去琉璃閣尋出它制作年月。至于真假麽,白大人可要看看?”

白煥将那支簪子奪下,果然見簪身上有不顯眼一行小字,然而簪子通體瑩潤,并不像是贗品,不由把目光投向了咬住下唇阮欣欣,若有所思道,“這确實是琉璃閣所制簪子。”

“白大人只說對了一半,”蕭鴻笑瞥了一眼小桃手中包袱,“若是蕭某沒有看錯,這包袱中還有許多琉璃閣東西呢。”

屋內頓時陷入一片詭異氛圍中。阮欣欣在心裏對蕭鴻恨得咬牙切齒,小桃手微微顫抖着,丁強丁壯卻是有了柳暗花明之感。

原本以為壞事做盡無恥匪類可能是被冤枉,原本以為深受其害應該得到公道弱女子對所有人撒了謊——怎一個亂字了得?

白煥語調陰沉,“欣欣,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對其他所有人撒謊他都可以不管,可是,竟然連他也騙了,這是在挑戰他底線!白煥最無法容忍就是這一點。

“啊,姑娘!”小桃忽然驚叫了一聲,只見阮欣欣已是軟軟倒在了她身上。

38女配反攻記

顧淮負手而立,目光凜然的望了一眼眼前跪着的女子,音色冷冷,“查到了些什麽?”

女子一身黑色束身衣,即使是跪着,身材也顯出玲珑的曲線,她的面容姣好,神色卻冷清若冰雪,略顯忐忑的道,“丁壯是萬曉柔今日帶進來的,而萬曉柔便是國子監學子千越的妹妹,近日與阮欣欣曾經秘密見過兩次。至于丁強丁壯留下來的原因,或許與攬翠坊南煙有關。”

顧淮冷笑,“或許?承露,是太久沒上戰場所以忘了顧家軍法了麽?”

承露身子一抖,顧家軍法四字于她無異于魔咒,所有經歷過顧家軍嚴格訓練的都無法忘記那般冷酷的刑罰。

“大恕罪!屬下今日千越所住的客棧還搜到了這個。”承露勉強鎮定了心緒,舀出一幅卷軸來。

顧淮一眼瞥過,只覺得似是眼熟。待接過一看,竟是數日前自己遺失的那幅畫,上面赫然還有着自己的印章。原本以為是自己無意間遺落了書房的某處,因此也不曾着意去找,卻不料是落到了別手中。顧淮眉間蹙起,把那畫重新卷好,低聲問道,“确實是千越房中找到?”

“千真萬确,屬下不敢欺騙大。”承露連忙回道。

顧淮沉默了一會兒,握着卷軸的修長手指漸漸收緊,似是要把那卷軸掐斷了似的。良久,才低聲吩咐道,“想辦法把這個車夫送到太子面前去,讓他開口說實話。至于萬曉柔,放了她,千越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屬下遵命。”承露低頭應道。

“記住,‘或許’這個詞不想再聽到第二次。”顧淮語氣淡漠。

承露心中一顫,跟了顧淮這麽幾年,她知道他是個說到做到的。她一手一個拎起地上兩個睡得不省事的,像拎兩只小雞一般輕松,身形如風一般迅速消失了視線之內。

顧淮站原地,眸光有意無意輕輕拂過手中握着的那幅畫,心中嘆道,湘湘,也不知現如何了,不要害怕,事情很快就會解決的。忽而又想到千越竟能舀到這幅畫,一般是不能靠近他的書房的,除了那幾個之外,面色便又沉下來。這國子監中真是越來越不太平了,竟是各色等都能混的進來。

而阮欣欣衆面前暈倒,倒真是氣急攻心所致。小桃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面色焦急。而白煥臉色難看,只覺得今日這事越想越糊塗,一時也不曾想到應該趕緊找個大夫來給阮欣欣看看,還是蕭鴻提了才驚醒過來。

大夫很快就來了,給阮欣欣把了脈,說是太受驚吓,只需平心順氣、好好靜養一番便可,開了一個養生調息的方子後,大夫就走了。而阮欣欣過了一會兒果然幽幽轉醒,只是她甫一睜開眼就覺得還不如不醒。

對上白煥質疑而陰沉的目光,阮欣欣少不得打點精神,勉強站起身子說道,“白伯伯,欣欣也不知道那些首飾裏怎的會有京城琉璃閣的東西,若是娘親的話,倒是可以問一問;不過,也或許是欣欣方才太過緊張,一時看錯了。只是……”她怯怯的瞅了白湘湘一眼,才道,“欣欣能肯定的是,當日真的是那兩個劫了們的財物,還羞辱于……”

雖然還是同先前差不多的一番話,可這次衆都存了懷疑,白煥正要開口問什麽,忽聽門“砰”的一聲響被撞開了,當先進來的是春風拂面的小胖子太子,而後面,孫圍和錢易正雄赳赳氣昂昂的押着一個身形狼狽的跟進來了。

“太子殿下。”白煥給太子行了禮,心中疑惑,他怎麽從琴壇跑到這兒來了?屋內衆也紛紛行了禮。白湘湘眼尖的看到進來的四個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熟悉身影,頓時不動聲色的退後了幾步,悄悄靠近門邊。

太子顯然心情不錯,一張胖胖的臉笑得如沐春風,“白大,今天本太子可是給送來了一件大禮。”說着給身後兩使了一個眼色,孫圍和錢易一一腳狠狠踹那馬車夫的屁股上,直把他踹得跪地上哇哇大叫。阮欣欣偷偷瞥了那馬車夫一眼,立刻認出了來,心中一陣慌亂,怎的是他呢,她感覺到事情正一步步朝着她難以預料的方向發展。本來她還讓萬曉柔随了丁壯一起過來好給她當證的,卻從剛開始就不見了萬曉柔的影。

“敢問太子殿下,這是誰?”白煥心中不滿,卻不敢表露臉上。

“白大不認得,阮姑娘應是認得。”太子微昂着下巴掃了阮欣欣一眼,随之對着馬車夫喊道,“喂,把剛才對本太子說的話對着白大和這裏所有的再說一遍!要是敢錯漏一個字,本太子就剁一個手指頭,敢錯漏兩個字,就剁兩個手指頭,聽明白了沒?”

那馬車夫磕頭如搗蒜,吓得不輕,“小的聽明白了,求太子殿下饒命啊,小的一定會說實話,絕不敢欺瞞……”

“那還不快說?”孫圍又他身上踹了一腳,太子贊許的看了他一眼。

馬車夫膽戰心驚,随之将當日是如何決定送阮欣欣母女進京的,路上是如何心生不耐、見財起意,後來又如何欺負阮欣欣孤女寡母一念之差動了壞心,都事無巨細說了出來,只偏偏把遇見丁強丁壯那一段完全隐去,就像是從來不曾發生過一般。因都是他做過的事,說得倒是流暢無比,衆聽了都暗暗點頭。他這般猥瑣的模樣,還真像是會幹出這種事的。丁強丁壯雖然也聽得瞠目結舌,兩卻極有默契的不做聲。

馬車夫講述的時候,絮兒也已來到了白湘湘身邊,雖只是分開了大半個時辰,主仆兩卻都頗有感觸。絮兒大大的眼睛裏閃爍着淚光,壓低聲音道,“小姐,表少爺讓捎話給您,讓您不用害怕……”

白湘湘靜靜道,“知道。”就算剛才所有都沒有察覺,她卻還是能夠立刻感覺到顧淮的氣息,她只是不敢去看他——她狼狽不堪到極點的時候,怕和他雙目相對。依太子的本事,要找出馬車夫這般能起到絕對反轉作用的還是頗有難度的,另一個更大的可能性便是,顧淮幫了她。她努力不去讓顧淮擔心,卻還是讓他操心了。白湘湘想,她還真是沒用啊。

蕭鴻站不起眼的角落,視線緊緊鎖住白湘湘,只見她的神情忽而落寞起來,安靜得讓心疼。就算她沒有阮欣欣那般聰明有心計,撇去了侍郎千金的傲慢驕橫脾氣,她倒也沒差到哪裏去。不過是單純了點,率直了點,任性了點,尚可接受範圍之內。蕭鴻微微眯起了眼睛,可惜他就是無法容忍她侍郎千金的身份,還有便是,逼婚。

阮欣欣覺得大勢已去的時候,一直不見影的萬曉柔終于也出現了門口,陪同她一起出現的還有千越,只不過千越不複平常的放蕩不羁,此時卻是一臉嚴肅。萬曉柔一進門便深懷歉意看了阮欣欣一眼,直看得阮欣欣的心掉入冰坑裏。

丁壯見了萬曉柔立刻忍着身上的傷吼道,“就是,就是把帶進來的!居心何?!”

萬曉柔紅了一張小臉,當時阮欣欣和她商量這件事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太妥當,似乎有違江湖俠義了,可是任阮欣欣白家受盡欺負也不是辦法,倒真不如這樣一次來得痛快。萬曉柔還記得阮欣欣跟她說白湘湘恨死了她的時候,阮欣欣臉上的恐懼和擔憂。若不是因為這樣,她也不會違背了自己一貫的俠義準則去陷害吧。

現好了,先前她不知怎的被一悶棍打暈了,醒來見到的就是滿臉怒容的兄長。她心虛啊,千越随便一問,她就把話全招出來了,千越自然是大怒,立刻帶了她過來解釋。馬車夫當時是被萬曉柔打怕了的,此刻見了萬曉柔也是瑟瑟縮縮。萬曉柔便把當日路見不平救下阮欣欣的事也說了一遍,正與馬車夫說得相符。

事情似乎真相大白了,白煥沉着臉色讓護衛把馬車夫押送到刑部去。那馬車夫一路上哭天搶地,卻是沒肯理他。

阮欣欣瞅着萬曉柔似是要把自己和她密謀的事快要說出了口,立刻搶先一步撲着跪到了白湘湘面前,臉色蒼白,淚珠簌

簌而下,“湘湘妹妹,對不起啊,是錯怪了!都是那個馬車夫害得,竟把他認錯了,就看和母親不遠千裏來投親的份上,原諒了吧……”白湘湘尚未表态,阮欣欣又跪到了丁強丁壯兩身前,哭道,“兩位壯士,欣欣剛才錯了,希望們不要怪罪……”

這一刻,白湘湘驀地想起了一句話,至賤則無敵。

39女配反攻記

四月快過了大半,這幾日天空中總淅淅瀝瀝下着點小雨,白府裏一片潮濕的氛圍。今日總算是沒下了雨,只是天色依舊陰暗。從推開的紗窗中向外望去,院子裏的花木卻因為連日雨水的洗禮,更加顯得精神。

白湘湘滿足的嘆了口氣,心裏升起點點的幸福感。雖然自己被父親禁足了多日,整天只能窩在這一方小天地裏發悶,然而若這是把阮欣欣母女趕出白府必須付出的代價,白湘湘覺得自己還是賺到了。她出不了這個院子,卻有半刻都歇不住的絮兒激動的跑進跑出,在第一時間給她帶來最新的消息。

絮兒和她轉述府裏的那些個粗使婆子怎樣粗魯的把鬼哭狼嚎的馮氏和阮欣欣給拽出門的時候,臉上那種幸災樂禍的神情簡直不能更明顯了。其他的倒罷了,白湘湘當時是蹙了眉,細細問了阮欣欣的神色。絮兒撓着頭想了好一會兒,才懊惱的道,沒有太注意,似乎、似乎就這麽很平靜的出去了吧。

接着又像是怕白湘湘擔心白煥沒有下決心似的,眉飛色舞的補充道,我可看見了,她們兩人走的時候,拿走的就是她們剛來時帶的東西,現在恐怕要落到乞讨露宿的地步了呢。後來我聽說原來老爺把先前的東西統統收回來了,都交給翡翠說是送去了讓夫人保管。

從回憶中抽回思緒,白湘湘微微一笑,父親這樣做,若在以前她定會以為是她慈祥和藹的父親回來了,而如今,她卻更傾向于相信,這只不過是因為,父親怕阮欣欣這件事鬧大,當時在場的有千越、萬曉柔、太子并孫圍、錢易,千越、萬曉柔好說,他們是錯的一方,愧疚也多,因此不會說什麽,然而太子一黨卻難辦些,要想保住他白煥的官聲清名,是決然不能再和阮欣欣母女有任何幹系了。饒是如此,也無法讓他安心,所以才做出這種事想要尋求顧氏的好感,以便萬一之時顧家能出面吧。

視線裏漸漸出現一個杏色衣裳的人影,白湘湘面露喜色,絮兒終于回來了,再不回來,她都快等得悶死了。

絮兒跑進屋子裏的時候,杏色長裙下的繡花鞋已是濕了大半,因是外面地上的泥土尚濕軟,所以沾了許多甚而有泥點随着她行走間出現在了屋子裏。絮兒很快發現了這個問題,本就因為氣喘籲籲而泛紅的小臉更紅了。

白湘湘倒是一點都不在意這些事,只是略帶着期盼的問道,“絮兒,可看到今年放出的新進學子榜單沒有?”

絮兒興奮的直點頭,“有有有!小姐,我今天終于看到啦,您是沒看見,那裏人山人海的,擠得我一個頭兩個大啊,我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才把那些人擠下去,小姐,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什麽?”白湘湘此時也顧不得擺出大小姐的樣子,連忙問道。她心裏想,莫不是我考中了吧?可是……這不可能吧,她那日的表現絕對算不上出類拔萃,頂多半吊子水平,這在應考國子監的一群高人中簡直拿不出手,不過絮兒這麽高興……

“阮欣欣沒考上,萬曉柔也沒考上!哈哈哈~”絮兒有些犯二的大笑起來。白湘湘無奈的伸出手摸摸絮兒的額頭,咦,沒發燒啊,可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胡話來?也不想想,若像阮欣欣這般才上臺就把琵琶砸了的人都能進國子監,這世界上該有多少才女能考上狀元、為官一方了,好歹人家會拿出本事來而不是裝腔作勢。

“絮兒,你莫不是這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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