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
日感冒燒着了腦子,而且還是低燒?”白湘湘笑着道。
“小姐,重頭戲來了,”絮兒似乎并不在意白湘湘的玩笑,依舊保持着讨喜的笑容,“小姐其實您也沒考上……”
白湘湘差點跌掉了下巴,所以絮兒的重點是放在阮欣欣、萬曉柔和她白湘湘都沒有順利進入國子監上嗎?啊,她怎麽會攤上這麽個貼身丫鬟的?白湘湘哀嘆道。她忘了,任何一句話只要加了“但是”兩個字就會發生質的改變。比如說這一句,小姐其實您也沒考上,但是錄取名單上有您的名字啊,太神奇了!
當白湘湘的耳中傳入絮兒的後半段話時,她震驚了,再沒有一個詞能準确的形容出她此刻的歡喜。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竟能有這般好運,但僅僅是想到今後在國子監中能夠經常見到顧淮她就開心得無法思考了。這是她白湘湘為了争取幸福邁出的第一步呵,雖然曲折了點,卻總算是有驚無險了。
白湘湘忽而想到什麽,伸出手便在絮兒額上彈了一指,“絮兒你膽子忒大了,還敢戲弄你家小姐我啦?哼!”絮兒捂着額頭可憐巴巴的看着她,小聲道,“哪有,明明我就說的是事實嘛。還有那個萬曉柔啊,聽說是牽連到洩題什麽的,五年之內的考試資格都取消了……”
“洩題?”白湘湘輕聲重複了一句,怎麽會是這個?她還以為只是因為萬曉柔和她一樣學藝不精呢,沒想到還有這等緣故。白湘湘的視線不自覺的飄到梳妝臺上那柄獨具匠心的如意上,只見它的柄是由四條荷莖扭纏而成,往上便是荷葉以及綻開的荷花,遠遠看着,仿佛一朵小巧的蓮花在臨風綻放。這柄如意,還是昨日千越派了人送進來的,說是為他妹妹向她賠禮了。
只是一柄如意而已,她随手一放,便幾乎忘了它。白湘湘走到近前拿起那柄如意細看,東西雖然不大,但勝在精妙,想必也很貴重。她覺得有些燙手起來,好像那柄如意着了火似的。千越應該不是普通的富家子弟那般簡單,既然萬曉柔牽連進了洩題事件中,恐怕他也難逃幹系。白湘湘忽然對千越的身份頗感興趣了。
明粹宮,四下裏很是寂靜。
一個身穿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的女子火一般從遠處奔了過來,路上遇到的宮人紛紛停下腳步對她恭敬行禮。
她心裏慌得很,她能肯定小棠是知道她今日回來的,可是小棠沒有來接她……在皇宮這個人情淡薄、命如蝼蟻般卑賤的地方,生死浮沉都是一瞬間就會發生的事,小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父皇難道沒有好好保護小棠麽?一個個的疑惑在心底暗生,她越想越害怕,步子一刻也不敢停,生怕晚了那麽一會兒就會生出什麽變故。
她有些後悔了。在過去的五年時間裏,她從來都不曾後悔過,那是因為她覺得小棠在宮裏至少比在宮外安全得多,她當初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京城,有很多事情都沒有考慮到。她憑了一時的意氣和任性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卻把原本應該由她守護的人孤零零的扔在了她從小就怕極了的深宮裏。她是自私的,在她有機會能夠逃離的時候。而現在,她的回來,卻因為曾經的自私,懷有了許許多多的愧疚。
她希望還有機會能彌補自己的過失,所以小棠,你千萬不能有事。
“奴婢見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映萱見到拎着裙子急急跑進殿中的青歡,愣了一下後連忙行禮。
青歡讓她起身,一邊往裏走一邊焦灼地問道,“棠妃呢,她在哪裏,她是不是出事了?”
“公主殿下不用擔心,娘娘只是偶感風寒身體不适,如今正躺在裏面休息呢。”映萱想到劉棠蛾眉深鎖的模樣,又加了一句道,“娘娘見到公主一定很開心,還請公主多開解開解娘娘了。”
裏面的劉棠雖是精神不濟,但也隐隐約約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她勉強支起身子,朝外喊道,“映萱,出什麽事了?”然而話音方落,便見到一個如出水紅蓮般清澈豔麗的女子,她驚訝,然後是欣喜,“青歡,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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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歡見到劉棠還能開口和她說話,心下略寬,看來她是多慮了,還好還好。只是劉棠躺在那裏的孱弱模樣實在是讓人心疼,且不說臉蒼白若紙,沒有一點血色,那下巴也比以前更尖了,臉蛋瘦削得厲害。
“是啊,我回來了,第一個就是來的你這兒。小棠,你怎的成了這番模樣?”青歡坐到劉棠的床邊,緊緊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眸中忽的露出一抹憤慨之色,“是不是父皇的那些妃子來找你的麻煩?她們心腸歹毒,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
劉棠微微一笑,只是那笑看起來虛弱得很,“不關她們的事,我從進了宮那一日起就知道這些都是必然要面對的。倒是你,去了一趟邊關倒像是比從前膽大了許多,以前你哪敢說那些妃子的不是?想來邊關倒真是個能磨練人性子的地方——在那裏辛苦麽?”
青歡的神色略有些黯淡,“你怎麽說得和顧據那家夥一樣,他也是要麽不開口,要麽開口就總是說邊關是磨練那些普通人的地方,什麽像我這種金枝玉葉去不得,我不也是好好的在邊關待了五年麽,什麽麻煩也沒給他惹。”她說着似是很有些不服氣,臉龐泛紅,一臉氣呼呼的樣子。
劉棠安慰她道,“不過是随便問一句,而且他那麽說,是因為關心你,也就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對了,他在邊關還好麽?”
青歡垂下了眼睫,臉上一抹憂愁之色,“最近幾月邊關奇怪得很,不知怎的出現了很多鬧事的人,像是故意來挑釁似的,當地的老百姓都不能正常生活了。齊晉兩國的形勢也越來越嚴峻,也不知道父皇是怎麽考慮的。”
“所以你為了他,回來了?”劉棠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異彩,笑問道。
青歡臉上立時顯出嗔色,“才不是,我是為了給你過生辰才回來的好不好?!你的生辰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的,我還給你準備了禮物呢。”然而劉棠聽了,臉上卻浮現出一抹傷痛之色。
40女配反攻記
一家簡陋的山間小客棧,門前的一根竹竿上挂了一面半新不舊的旗子,上面的字跡早已模糊,随着風有一下沒一下的飄動着。客棧的店面小,過往的行人卻不少,店家在客棧外面放了好幾張桌子,供行人歇腳打點酒吃。
此時一個瘦的皮包骨頭的店小二利索的端了托盤出來,對着坐在右邊上的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道,“公子,您的菜上來啦。”那少年點頭道謝,目光卻有些飄忽。店小二戀戀不舍的朝這眉目清秀的少年臉上又望了一眼,才離開了,旁邊幾桌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其中一個便拍着桌子罵店小二道,“你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我們兄弟在這等了許久你倒把菜給那個小白臉先端上了,是想找打吧?”
那店小二也是個脾氣不好的,頓時脖子一梗,把毛巾甩到了肩膀上,瞪眼道,“你待怎的,人多了不起啊?這方圓幾裏就我們這兒一家,你愛吃就吃,不愛吃就走人,小爺我還怕你不成?告訴你,小爺我就是故意的,你來打我啊,來啊……”
“我……”那個漢子聽了登時怒火沖天,撩起袖子就要上去揍那店小二,卻被旁邊一個人拉住了,那人對他搖頭,示意不要惹出事非。又對店小二客氣的說道,“小二哥,麻煩你催一催,我們哥幾個待會兒還要趕路,現下實在餓得很了。”
店小二得意,白了那些人一眼,什麽也沒說便進了客棧去。
萬曉柔一直縮在角落裏默默看着,要在平時,她見了這些事,鐵定又要頭腦一熱,上前去拔刀相助了。不過思及不久前自己才幹了件蠢事,她勉強算是壓住了自己的性子。唉,看着面前那幾盤店小二冒了生命危險給她先送來的飯菜,她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她往來的方向看了一眼,依舊空蕩蕩的,連鬼影子都沒有。大哥可真是絕情啊,就這麽放心讓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出門?雖然——
一個時辰前。
“哼,我要離家出走!”萬曉柔抹了抹紅腫的雙眼,氣呼呼的喊道。
千越冷嘲熱諷,“你現在難道是在家裏?呵,我倒是想看看你還能‘出走’到哪裏去。”其實千越說的很準,要不是知道他在京城,目标明确,當初萬曉柔也不敢那麽輕易的離家。如今若是再走,除了回家去,她還能去哪裏?
萬曉柔瞪着眼,半晌才帶了妥協的意味道,“大哥,我沒有說謊,我真沒有拿你的畫啊,連一個指頭都沒碰到過!”
“畫只在這間屋子裏,平時除了我,也只有你能進來,不是你,難道那畫還長了翅膀不成?”千越忽而有些語重心長的勸道,“曉柔,你怎麽不知悔改?白湘湘被你陷害了都沒說什麽,你還記仇幹什麽?阮欣欣她就是個騙子,你聽進去沒有!”
“我知道啦,我真的知道了!”萬曉柔一聽到阮欣欣的名字就覺得無比煩悶,“我沒有拿那畫,還有,這跟白湘湘又有什麽關系?”
千越愣住了,曉柔她不知道畫上是白湘湘?當時曉柔看到畫的時候還沒有見過白湘湘,那這也是可能的。千越想了想,為了慎重起見還是說道,“那你發個誓。”
萬曉柔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片刻後才斷斷續續開口道,“大哥,你竟然這麽不相信我了……我不就是幫錯了一次人麽,你,你因為一個認識了沒幾天的白湘湘就這樣對我,哼,我讨厭死了你了。我這就走,遠遠的離開!”說着果然随手拿了幾件衣服塞進包袱裏便出了門。只是要出客棧門的時候,卻磨磨蹭蹭起來。這套把戲她在家的時候是經常和千越玩的,每次過不了多久,千越就會來找她。所以她一點都不急。
而千越這次卻是真生了氣,他的想法是,反正曉柔也沒有地方可以去,等到她不耍性子了,自然會自己回來。或者,就算是真回家了也是好事,省得又在這裏做些什麽出格的事情。
萬曉柔從回憶裏拉回思緒,不知不覺的撅起嘴,哼,出走就出走,反正她萬女俠一身功夫,現在又是男裝,看哪個小混混敢欺負她!不是很久之前就想着要來江湖上闖闖麽,這次就當是實現理想來了。萬曉柔這麽自我安慰着,心情好了不少,看着面前已是冷了不少的飯菜也覺得香味可口起來。
這時候,店小二也終于慢慢吞吞的端着飯菜給那幾個趕路的送來了,且上菜的時候,故意重重的把盤子放下,震得桌子都顫了。原先那個漢子漲紅了臉,那目光好像恨不得要把店小二殺了一樣。店小二卻視若無睹,到放最後一盤的時候,終于有幾滴湯汁飛濺出來,污了那勸架人的衣裳。店小二機靈得很,立馬就拎了托盤要跑進客棧裏。
說時遲,那時快。漲紅了臉的漢子随手就拿了一盤熱氣騰騰的紅燒肉朝那店小二的腦門砸過去。萬曉柔只覺得眼前一道白光,心下暗道詭異。果然見那盤紅燒肉忽的轉了個彎,朝了另一桌上的某個獨自吃飯的人砸去。
萬曉柔驚道,這些人真個不長眼睛,這不是要誤傷無辜的人了?而自己此時若是想去救人,也來不及了。
那個無辜的受害者正正是坐在萬曉柔的斜對面,兩人都是挑了最偏角的位子坐,若不是那盤子從她面前轉了個碗,她恐怕都不會意識到這個一直在默默吃飯喝酒的人。
眼看那盤子滾燙的紅燒肉就要潑上他的臉,這個幾乎沒有存在感的人卻輕易用兩根筷子接住了那個盤子,随之穩穩的放在了自己面前,依舊是夾菜喝酒。整個過程,都不見他眨下眼睛,萬曉柔都看呆了。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真人不露相麽?萬曉柔的腦袋遲鈍的轉動着,她的感官卻比她的思維早一步覺察到一種肅殺的氛圍正在那個男子的身邊慢慢擴散開來,簡而言之,他有極強的殺氣。
店小二瞧見那幾人已是踢翻了桌子,一臉兇相,立刻把門“啪”的關上了。
客棧外風聲蕭瑟,呈現出劍拔弩張的架勢。
冷靜的男子,發怒的幾兄弟,呆呆看着這些的萬曉柔,還有最後一桌上四個商賈打扮的人正在笑談着什麽。
男子把最後一口酒飲盡,方冷冷開口道,“等了這麽多時,難為你們了,還給我掩了這麽一出醜角戲,實話說,真不怎麽樣。”
那幾個“趕路的”陰陰一笑,“反正這是你的斷頭飯,我們哥幾個多等些時候也無妨。”說着三個人已經飛撲着使出各自的兵器向男子招呼過來,男子半分慌亂也無,兩根筷子嗖嗖箭一般射向其中兩人的咽喉,登時便放倒兩人,另一人雖近到身前,然左右兩邊忽而空落落的,已是心中驚吓,更兼眼前男子面無表情,只一愣神的功夫便被一盤紅燒肉當頭拍下,盤子拍得幾乎粉碎,鮮血和湯汁一起從面頰上留下,空氣裏頓時充斥了血腥的味道。
面前三人橫死自己手下,男子卻手不沾血,甚而連随身的佩劍都未出鞘,一張輪廓冷硬俊美的側臉看得萬曉柔又驚又怕,胃中一陣泛酸,竟是想把剛才吃的東西都吐出來。太惡心了,太血腥了,這種殺人的方式,根本不是她曾經想象過的,沒有一點美感,不留一點餘地。特別是最後被拍腦門的那一個,死得時候那臉扭曲得都變形了,可想而知死時的痛苦。
男子緩緩開口,依舊是方才那般冷冷的語調,卻驚得萬曉柔一個激靈,只聽他朝着那四個商賈裝扮的人道,“下面該是你們四個了,希望你們不要也這麽沒用。”
那四人斂了神色,都站起身來,其中一個為首的聲如洪鐘,“好眼力!原來你早就知道了,看來我們真是大意了。不過,我們四人聯手,你絕對占不了便宜,你還是趁早束手就擒吧。”
男子輕輕瞥了他們一眼,“少廢話。”話音未落便見人已經到了那四人面前,劍光流彩,一道身影如行雲流水般在四人中掠過。他收劍入鞘,身面的人轟然倒下,四人瞬間成了死人。
萬曉柔猛的捂住了嘴巴,這才讓自己的驚呼聲咽進了肚子裏。要是驚動了他,她鐵定也會沒命!她雖然自小學武,也自認花了功夫,卻連剛才那男子是何時拔劍的都沒看清楚,更不要說他是如何殺人的了。
那男子似乎并沒注意到萬曉柔,他連瞧都沒有瞧她一眼,自顧自的離開了。又幹淨又利落,好像這地上橫七豎八的慘狀和他沒有半分牽連一般。萬曉柔坐在那裏失了半晌的神,又或者只是因為吓得腿都麻了,反正她一站起來就立馬拎了包袱離開了。
客棧的門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露出一只賊溜溜的眼睛。只聽裏面道,“君掌櫃,人都走了。”
一個清亮的女聲便道,“那就好,去把外面的屍體處理了。省得老娘看着心煩。”
“君掌櫃,這些屍體可是好東西呀,可以做包子,還可以紅燒的!”語氣中的貪婪令人毛骨悚然,卻是那店小二在說話。
那君掌櫃毫不客氣的給了他額頭上一個爆栗子,“臭小子,你還真當老娘開得是黑店?老娘是做正經生意的,知道不?”
店小二苦着一張臉道,“開個玩笑而已,下手怎麽這麽重。對了,君掌櫃,裏面綁着的那個家夥怎麽處置啊?”
君掌櫃斂了神色道,“先把他弄醒。”店小二依言一盆冰涼的冷水當頭淋下,那人立刻就醒了,眼睛一睜開就透着兇光。
君掌櫃一腳踹到了他臉上,不屑的道,“老娘面前還敢給臉色,有得你苦吃。”忽見腳下那人瞳孔收縮,幾乎是在同時,一把長劍已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快得毫無聲息。金屬的冰冷好似讓她的血液都凝固了,生死,有時就是這樣措手不及的事。
“名字?”
“君初雪。”
“在這兒幹什麽?”
“等人。”
“為什麽?”
“受人所托。”
男子冷冷的問着,君初雪回答得也迅速。心中不是不害怕,只是這早不是第一次,因而也就習慣了。那男子又倏忽抽回長劍,一劍結果了被綁着的那人的性命。
君初雪撇過頭去,這人下手太快,讓人心驚膽戰。而剛才還和她開着玩笑的店小二如今已躺在地上,君初雪忍不住問道,“他沒事吧?”
“死不了。”男子抛出一句。
41女配反攻記
在白湘湘入國子監進學的前一天,白府來了位不速之客,這個人,是方寬。
白湘湘毫不掩飾自己的驚異之色,“咦,怎麽是你?”她原本以為,顧淮會來的。為何她并沒有通過考試卻依然能進了國子監,他應是會給她解釋一番的吧。可是……
方寬自然知道白湘湘所想,笑道,“顧大人這幾日在宮中忙得脫不開身,臨行前特意囑咐了在下來給白小姐釋疑,白小姐這番嫌棄在下的模樣,可真是讓人傷心啊。”說着裝模作樣露出幾分憂傷。
白湘湘心中翻了個白眼,暗道,裝什麽裝,當初冒着去攬翠坊的風險請你幫忙,你倒好,幾乎啥忙都沒幫上,白白讓她跑了一趟,現在沒趕你出去已經算客氣了好不?
白湘湘吩咐絮兒給方寬倒了茶,“剛才湘湘冒犯了,方大人能來我自是高興的。卻不知表哥托方大人來所謂何事?”
方寬撩了袍子坐下,施施然道,“白小姐恐怕也猜到了些許,其實此次白小姐能夠入國子監,多虧了一位貴人,這位貴人……”滿意的看到白湘湘疑惑的神色,他笑道,“便是當今的青歡公主。公主年少離宮,前些日子忽然回來,且一回來便指了你當伴讀,這可是誰也想不到的奇事。能得公主青睐,在下可要好好恭喜白小姐。”
白湘湘邊聽邊蹙起蛾眉,青歡公主?以前好像不曾見過這位,而前世,也只是耳聞過這位公主是個怯弱的性子,在皇家一直是默默無聞的。怎的這次忽然和她扯上了關系,并且,以這般高調的方式?
“恭喜便罷了吧,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伴公主,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白湘湘潛意識裏總覺得不太踏實,能僥幸入國子監,原先以為是顧淮的緣故,現在看來,卻比想象中要複雜許多。去國子監,到底會遇到什麽呢?
方寬很識趣的抿了口茶,才道,“顧大人倒是也說讓白小姐凡事多忍讓些,在國子監用心學習的。真是表哥表妹一條心呢。”
且不說方寬這話是否真心,但白湘湘聽了總是心中一暖。
方寬又道,“還有一件事,倒不是顧大人囑咐的。不知白小姐有沒有興趣?”
白湘湘瞥了他一眼,“你說。”
“白小姐收留的那兩位壯士當日的忠心耿耿讓在下甚是佩服,然而白小姐難道便沒疑惑過,為何在那日其中一位會突然出現在國子監?”方寬似笑非笑道。白湘湘聞言第一反應便是,不是萬曉柔麽,然而很快她便否定了這個可能,是了,丁壯雖然人傻傻的,但是畢竟也當過山賊的,不會被一個陌生人騙了來,那麽,是丁壯認識的人了,或許還比較熟悉?
見白湘湘沉思,方寬便解了她的疑惑,“說起來那日的布置事宜都是在下安排的,昨日我查了一番,倒是發現當日攬翠坊的南煙姑娘也來了。”他的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好像說的真是事實一般。
侍立在白湘湘身側的絮兒此時既驚又怒,跳出來道,“原來是她,早知道她就愛針對我家小姐了,上次教練琴也是,沒想到這次她居然還……”白湘湘沉聲打斷了絮兒,複又盯着沒事人似的方寬好一會兒,才轉身吩咐絮兒道,“你且退下。”
絮兒委委屈屈的退了出去,心中着實不明白白湘湘為什麽這樣做。
方寬也覺得奇怪,不過還是保持了平靜的神色,卻聽白湘湘道,“就算那日南煙真去了,也是方大人默許的吧?哦,說不定還是方大人特意請來的,畢竟,那日的事宜不都是方大人處理的?湘湘可不相信什麽人真能完全避過方大人的耳目溜進來。”
方寬臉色一變,心道顧淮不是省油的燈,沒想到白湘湘也不好糊弄,遂尴尬的笑道,“哪裏哪裏,白小姐過獎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我等呢?呵呵。”
白湘湘也燦然一笑,目中露了幾絲了然,“其實方大人有話可以直說的,不用和湘湘這般拐彎抹角,可好?”白湘湘想了想,又道,“莫不是表哥因當日的事與你有了嫌隙?還是你遇到了什麽難處?若湘湘可以幫忙,必當盡力。”
她說的誠懇,表情也認真,方寬糾結了一會兒才下了決心說道,“顧大人怕是要罷免在下呢。其實,倒也是在下的不是,疏于值守,且又不曾處理得當。白小姐有這份心,在下已是感激,不敢強人所難。”
白湘湘一點也不婉轉的回道,“若表哥真要罷免你,那一定是你的不是。”一句話,頓時讓方寬醞釀好的悲涼情緒都噎在了喉嚨裏,上也不得,下也不得,竟是憋得臉都紅了,偏偏他還無從反駁。
“白小姐說的是。”方寬用了極大力氣才言道。
白湘湘點頭,想起先前聽絮兒所說到的坊間八卦,頓時靈光一閃,有些事情串聯在了一起,她若有所思望着放寬道,“原來如此,你是牽扯到了此次的洩題案?看這次的情形,似乎也不甚嚴重,除非是主謀,不然也不會重罰,你,”白湘湘緊蹙蛾眉,“可別跟我說你是主謀啊。”
方寬無奈點頭,見白湘湘愣了半晌,只好補充道,“其實我就是收了人家幾張銀票而已,再說我給他們的也就幾道題,他們那破水平,考死了也考不上——對了,萬曉柔這次不就沒考上麽?千越為她可是花了大價錢呢。”他說得這般毫不在乎,別說是顧淮,就連她白湘湘都恨不得上去揍他兩拳了。
白湘湘忍了出老拳的沖動,斂了神色說道,“此事亦并非沒有轉機,只是我一直想問方大人一句話,不知方大人對我表哥,可是存了既生瑜、何生亮的想法?”
方寬怔了一瞬,方哈哈大笑起來,神情頗是耐人尋味,“白小姐此語,問得可是甚好,甚好。”
翌日清晨,白湘湘梳洗妥當後來到顧氏所居的佛堂小院請安用早飯,顧氏憐惜女兒第一次離家,早讓小廚房用心做了幾樣新奇的點心給白湘湘用盒子裝了,預備着在國子監餓了的時候吃。又特特吩咐了絮兒幾句,絮兒都連忙低頭答應了。白湘湘耐着性子聽顧氏一件一件的囑咐她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直等到一旁的鄭嬷嬷催了,再遲恐怕要遲到了,顧氏才住了口,又不放心的再添了一句,萬事要以公主為重。
原本鄭嬷嬷要送了白湘湘去,白湘湘怕旁人伺候不好顧氏,便笑說有翡翠送着便行了,顧氏便也沒強求。去國子監的馬車等一應物件都是準備好了的,白湘湘上了馬車,心方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她嘴角勾了勾,有些嘲笑自己竟然會緊張。兩輩子加在一起她還是頭一次去國子監進學呢,她會見到顧淮的,雖然,可能也會遇到蕭鴻。
除了昨日派來一個小丫鬟給白湘湘送來些筆墨紙硯、并轉述了幾句注意事項外,父親白煥都沒有見她一面,白湘湘略感失落。絮兒在旁提醒道,“小姐,國子監到了。”白湘湘颔首,對翡翠笑道,“有勞翡翠多多照顧母親了。”翡翠言道,“奴婢不敢,這本是奴婢分內的事。希望小姐今日一切順利。”白湘湘滿意點頭,扶着絮兒的手下了車。
應該說,白湘湘對青歡公主的第一印象是極好的,她原本以為見到的會是一個養尊處優的眉目精致的女子,卻不想,青歡因為常年在邊關的緣故,膚色略呈健康的蜜色,臉兒卻是圓圓的,隐隐有着兩個小酒窩,她穿了一身粉桃色的長裙,行動間,好似一朵粉色的雲兒在飄。無論如何看,都像是一個親切可愛的女孩。
然而,青歡一見到白湘湘,低頭詢問了身邊的侍女一句後,神情便換了。青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圓圓的臉顯得很嚴肅,好像是在竭力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她朝着白湘湘走過來,白湘湘連忙上前幾步,給她行了禮,語氣盡量溫柔謙卑。白湘湘想,公主嘛,身為金枝玉葉,肯定都有脾氣,她盡力避讓,總能勉強把日子過下去吧。
然而青歡并不這麽想,她心疼劉棠,對白湘湘不免一開始就抱了偏見,她吩咐道,“白湘湘,你擡起頭來。”并沒有讓白湘湘起身,卻讓她擡起頭,白湘湘不知道青歡打得什麽主意。然而她也只能依言擡頭。
其時,周圍有不少人。國子監分了好幾個班,把王子皇孫等歸在一起的這個班,平時大都是在華文館上的課。也不是沒有其他成績極為優秀的學子,比如蕭鴻之流。華文館的一幹學子見似乎有熱鬧可看,都紛紛湧了過來。
青歡打量了一番,揚聲道,“長得也不咋樣,本公主還以為有多漂亮呢。”白湘湘愣神,這公主不是有毛病吧,自己漂不漂亮關她什麽事?她記得從前沒見過這個公主呀,而且她記得自己的名號曾經是以惡女聞名,而不是美女好吧?
周圍的人可不管白湘湘怎麽想,他們只是哄然大笑起來。
青歡似乎覺得這個下馬威還不夠,又湊近了白湘湘,好像在琢磨什麽一般,“你,真的是顧大人的表妹?啊,本公主還真不敢相信哪……”這次,周圍的哄笑聲中帶了點別的意思,似乎含了幾分顧忌之意。青歡卻對這細微的變化毫無所覺,她見白湘湘只是低頭不語,正要再說些什麽,忽聞一聲熟悉的呼喚,她立刻循聲望去。
42女配反攻記
青歡循聲望去,眼前倏地一亮,圓圓的小臉上漾出小小的酒窩,“皇弟,是你!”
來人正是太子,他似乎是奔波了一陣,額角上有幾滴汗珠。此時他似乎有些詫異周圍人的尴尬之色,不過能見到青歡,已是将一切沖淡,當下他朝着青歡撲去,“皇姐,原來你在這兒~”神情間俱是依賴之情。他今日破天荒起了個大早,本想和皇姐一起上學,沒想到來到皇姐的寝宮,卻被告知皇姐已經出了門。
青歡心中微動,她剛回來這幾日忙着去見劉棠、忙着去看父皇,卻似乎把這個嫡親的胞弟倒落後了,幾年不見,皇弟的眉目比從前添了抹戾氣,只是臉兒卻較從前更胖,看上去憨憨傻傻的。若不是當年那場宮變,皇弟也不至于此。青歡心中隐隐作痛,輕輕撫摸太子的頭,兩人親熱的說着話朝前去了。
白湘湘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終于成功讓青歡完全忘記了她。她悄悄呼出一口氣,迎面卻撞見孫圍惡狠狠的神色,好像是在警告她似的。白湘湘毫不示弱的回以一個鬼臉,誰怕誰啊。搶先一步跟上了青歡,并保持在十步遠的安全距離之內。
今日的第一課倒是巧的很,上的是琴藝課,執教的是一個四十左右的儒雅先生,姓吳。據說吳先生曾是當年的探花,而先皇後在大殿上聽得吳先生奏得一曲,十分驚喜,遂而力勸皇上,在整個大晉朝提升了琴師的地位,并讓吳先生入了國子監授課,一教便到如今。
白湘湘因為是以青歡伴讀的身份進的國子監,因此坐在青歡的右手邊,位置很是靠前,這讓她有些小小的不适,總感覺自己暴露在人前似的。她進來時飛快瞄了一眼,發現太子是坐在青歡前面,也就是第一排。孫圍錢易坐在另一邊,離他很近。
許是因為今日青歡來了的緣故,課室內有些吵鬧,太子更是大喇喇的掉轉頭在那裏眉開眼笑的和青歡說着話。吳先生皺了眉,拿起戒尺在案臺上敲了敲,說道,“上課了,安靜!”
青歡擡眼看了一眼吳先生,對太子微笑道,“皇弟,下課後再說吧,身為太子,要為天下之範。”目光中滿是期待和自豪。
太子臉紅了紅,故意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嘟囔道,“唉,這課有什麽好上的……” 話雖然這麽說,卻還是乖乖的調轉了頭,整個人趴在了桌子上。其他學子見太子都安靜了,一個個也趕緊住了口,做出一副好學生的樣子。
吳先生嘆了口氣,因今日上的是理論課,便開始講起幾大名曲的淵源和流傳,很有滔滔不絕的架勢。白湘湘起先還正襟危坐目不轉睛的盯着吳先生講課,後來便漸漸覺得眼皮粘連起來,深思也有些恍惚。絮兒坐在一邊的矮幾上給白湘湘研墨來着,此時見白湘湘似乎困了,連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