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5)
們這些自以為是的王公貴族,我堂叔和千千萬萬無辜士卒才會橫死沙場!白湘湘,你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死了,就這麽死了?白湘湘驚愕不已。瞅見馬思遠赤紅着的眼睛,好像一頭暴怒的獅子,少年的淡漠和單薄此時絲毫不見,只餘下讓人望之生寒的絕望氣息。那一刻,白湘湘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顧氏離去的時候,她不是也這般痛入骨髓的麽?
白湘湘上前握住他的手,試圖安撫他的情緒,“馬思遠,你聽我說,或許這個消息并不屬實,只有先鎮定下來,才可以查到事情的真相,我會求我表哥幫你的……”
“滾開!”馬思遠狠狠甩開她的手,反手一把将白湘湘推倒在地,像是看着什麽讓人厭惡的東西一般,語氣尖銳道,“白湘湘,你少假惺惺了,你知道嗎,你們都讓我惡心,你們那副施舍而自以為是的模樣讓我惡心!太子為了讓我倚靠他,故意處處刁難于我,蕭鴻呢,又是假作好人居心叵測,白湘湘,你也和他們一樣,只是這戲,未免演得太假!下次若是再遇到你,我絕對不會對你這麽客氣。”
馬思遠步履沉重,看也不看白湘湘一眼,便轉身離去。這封信對他的打擊太大,他積壓多年的抑郁不平之氣全都被催發出來了。正心潮澎湃間,忽覺後頸上一陣鈍痛,漫天的眩暈感随之襲來。馬思遠身不由己的倒了下去。
白湘湘看着手上的板磚,呼出一口長氣,額,還好,順利把他敲暈了。現在他想不鎮定也不可能了。接下來,便是把馬思遠拖走的問題。
顧淮憂心忡忡回到太師府的時候,他很快就察覺到了一種異乎尋常的氣氛。府中寂靜的厲害,給人一種十分壓抑之感。
管家早已等候在此,見了他便行禮禀道,“淮少爺,老爺吩咐讓您立刻去書房一趟。”
難道是祖父已經知道了什麽?顧淮迅速閃過這個念頭,他瞥了面上毫無異常的管家一眼,淡淡道,“知道了,你去忙吧。”管家應聲退下。
顧太師已經在書房站了許久,他身體已不複當年,這幾日在宮中協助皇帝處理國事更是憔悴了許多,只是此時卻目光灼灼,其中氣勢絲毫不減,獨立房中,一派威嚴。
顧淮斂了神色,恭敬道,“祖父,孫兒回來了。”
顧太師聽得身後動靜,轉身,靜靜凝視着他,忽而硬聲道,“跪下。”
顧淮心中一驚,卻也依言跪下,輕聲道,“孫兒不孝,但憑祖父責罰。”
認錯認得這般幹脆,顧太師卻笑了,只是那笑卻攙了悲涼和恨鐵不成鋼之意,“好,你說你錯了,那你說說你錯在哪裏?”
“孫兒不該和棠妃私下會面,罔顧後宮法紀,置顧家安危和族人性命于不顧。”顧淮的額頭重重叩在地上,砰然有聲。
“還有呢?”顧太師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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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兒愚昧,還請祖父告知。”
“愚昧,是啊,愚昧!”顧太師眼神一凜,加重了語氣,“顧家代代都出忠君愛國的好男兒,到你的父親這一輩,也是保家衛國、金戈鐵馬的國家棟梁。據兒如今繼承父志,我很欣慰,而你,兩年前我讓你來朝中助我,結果你一意孤行留在國子監,枉費我對你的苦心栽培,現在,更是為了區區一個女人,亂了陣腳,欲毀顧家百年基業于一旦!後宮從來是非之地,今後,沒有我的允許,你再不準随意踏入後宮一步!”
46女配反攻記
白湘湘略有些擔心的看着那個一把白胡子的大夫,只見他撩起馬思遠的上衣看了看,手撫長須,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蔣太醫,他到底怎麽樣了?”待感覺到蔣太醫把他的上衣放下了,她才轉回頭有些心虛的問道,馬思遠到現在還沒有醒,不會是被她拍成腦震蕩了吧。她感覺額頭都快有汗冒出來了,可別好心幹壞事啊。
蔣太醫瞥眼看她,白胡子抖了抖,“小姑娘家急什麽急,老夫還沒看好呢。再多話就出去呆着,別影響了老夫的判斷。”
這蔣太醫是太醫院素有名望的,因近來年紀大了的緣故,才被皇上打發到了國子監來,也是想讓蔣太醫得份清閑些的差事,故而這國子監中倒是還真沒有誰敢對蔣太醫有不敬重的。
白湘湘靈機一動,想起素日去太師府的時候就算自己得孫嬷嬷嗔怒,只要帶了美味的點心,孫嬷嬷也總能很快原諒她。想必蔣太醫也會差不離吧,遂笑道,“是是,是我的不是。只是我剛才想起有一家酒樓的黃金烤雞特別好吃,因此惦記着我朋友若好了便一起去買來感謝您的。”
蔣太醫眼睛一亮,面上冷然的表情已是松動了不少。
白湘湘看得一清二楚,遂拍了自己的腦門故意說道,“唉,我真是異想天開!蔣太醫您醫術這麽高明,舊日在宮中定是榮寵盛極,能有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我看還是算了吧,我還是出去不打擾您診治了……”
“咳咳,”蔣太醫聽得心花怒放,暗道這個小姑娘嘴倒是甜,正想着怎麽委屈自己一下接受了她的“好意”,忽又聽到她不去買那美味的烤雞了,不禁有些慌了,“這個,其實老夫現在已經診斷好了,你不用出去。”
白湘湘停步轉身,裝出一副不解的樣子。
蔣太醫見白湘湘不開口,只好繼續說下去,“他沒有什麽大礙,不出意外,低燒應該今晚就能退了。後頸上的傷雖然突兀了些,不過他現在脈象不穩、心緒激動、難以控制自己,這麽一暈正好抑制他做出什麽傷人傷己的事情。只是他先前還多次傷筋動骨,也沒有好好治,待會兒老夫開幾個方子,倒是不會留下後遺症。然而,等他醒了之後,最棘手的就是心病了,那時才更麻煩。”蔣太醫嘆出一口氣,眉頭皺起。
白湘湘聽了心中很不是滋味,親人離世之痛,還是唯一的親人,這對他該是多大的打擊?她雖然的确有那麽一瞬間的念頭想要用馬副将來要挾他,可是她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啊。她總覺得,這件事的發生她有推卸不了的責任,她很愧疚。
“那心病,”白湘湘猶豫着開口,“該怎麽醫?”
“心藥醫。你若是再問下去,老夫便只能告訴你無藥可醫了。”蔣太醫抖着一把白胡子一邊說,一邊埋頭刷刷的開着藥方。
白湘湘苦笑了一下,低聲道,“總會有辦法的。”蔣太醫停筆擡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小姑娘如果堅持照顧情郎,說不定有一天他好了,一時感激你,八成就會娶你呢。”不得不說蔣太醫離宮有些日子了,這思想太放松一時就變得錯亂起來。
而白湘湘的嘴已經張成了O字型,啥,情郎,娶她?就算是情郎那也是顧淮好不好,就算是嫁人那也絕壁嫁的是她表哥好不好!
“蔣太醫辛苦您了啊,待會兒我會讓人把香噴噴的烤雞送過去,您可別嫌棄,一定要收下哦。”白湘湘接過藥方子瞥了一眼,露出讨喜的笑容說道。蔣太醫拎了藥箱撫着長須,樂呵呵道,“小姑娘都這麽說了,那老夫就勉為其難收下了。若是他日還有什麽事,可以再來找老夫。”
剛送走蔣太醫,絮兒端着熱水和幹淨的毛巾進了來,白湘湘坐在馬思遠的床邊,将原先的毛巾拿下,小心翼翼的替他擦了額上細密的汗珠,才換上了浸濕了的新毛巾。她目光複雜的看着馬思遠,即使在睡夢中,他的神經還是十分緊張,長眉緊緊擰起,嘴唇幹澀泛白,上下牙關緊咬。是做了什麽噩夢麽,是想要掙紮着醒來麽,是想要眼睛睜開就能被告知其實那些不幸的事都是假的麽?你所經歷的這些,其實我曾經也經歷過,我以為自己快要忘了,現在才知道,那是永遠也忘不了的。白湘湘的神情有些恍惚。
馬思遠忽然有了動靜,只是表情十分痛苦,看起來像是夢魇着了。白湘湘顧不得什麽,連忙抓住他的手,試圖喚醒他,“馬思遠,馬思遠?你醒醒,那些都是假的,醒來就好了,你睜睜眼睛……”
馬思遠的情緒波動越來越大,忽然大喊一聲“不要”,倏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睜開雙眼,蒼白的臉頰上已是兩道淚痕。白湘湘和絮兒俱是被吓了一跳,甚而絮兒手中的盆也砰然落地,濺起一地水花。
“馬思遠,你,還好嗎?”
他的眼珠緩緩的轉動,視線終于落在白湘湘身上,低聲道,“是你。”
顧淮出門的時候,換了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他想起臨出門前孫嬷嬷淚眼婆娑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不過是跪了幾個時辰而已,小的時候,也不是沒跪過更久。他自己倒是很不在意,孫嬷嬷卻無論怎麽說不通,硬是讓小厮招財一路跟着他來了白府。
想起今日是白湘湘第一天入國子監,而自己卻因為各種原因沒能陪着她,顧淮心中有些愧疚。不知湘湘這一日在國子監過得如何,有沒有什麽頑劣的學生欺負她?方寬應該把自己的囑咐告訴她了吧,而且依湘湘的性子,應該也沒有幾個人能欺負到她才是。顧淮安慰着自己,不知為何,好像快一點見到她……他加快了腳步。
絮兒見到顧淮的時候,表情有些古怪,似乎除了素日的羞澀之外,此次又有些驚吓之意。顧淮不動聲色,只是溫和問道,“湘湘是在自己的屋子裏麽?可用過了晚飯?”
絮兒看了一眼顧淮,低頭結結巴巴的答道,“回表少爺的話,是、是的,小……小姐,正在用……用晚飯呢。”語氣中很有底氣不足的感覺。
“那就好。我去看看她。”顧淮似乎并未察覺到什麽,徑直往白湘湘的屋子去了。擦過絮兒之後,顧淮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絮兒似乎有什麽事不敢說,是湘湘瞞了他什麽嗎?顧淮搖頭撇去了繼續想下去的念頭。
而絮兒站在原地跺了跺腳,一臉焦急之色,“這下可壞了,早就勸小姐不要這樣,小姐偏偏不聽!若是表少爺誤會了,這可怎生是好?唉……”
離白湘湘的屋子還差幾步的時候,顧淮揮退了招財,獨自一人走上前去,才走到廂房的窗邊,忽聽裏面傳來一個清冽的男聲,似乎帶了幾分不耐煩,“拿走,我不要吃!”
裏面似乎傳來一陣響動,然後是白湘湘得逞了的語調,“不吃?有本大小姐發善心喂你你還敢不吃?!”顧淮眉梢微挑,側轉身子往裏邊看去,卻見白湘湘一腿蜷着一腿蕩下來半坐在床邊上,此時左手端了一個精致的白瓷碗,右手用湯匙舀了一口濃粥直往床上倚坐着的男子嘴中灌進去,其舉止相當粗魯蠻力,且伴随着她熠熠生輝的眼和得意的神色。
顧淮眼神一凜,緊緊抿了嘴唇,他認得,床上那個男子是馬思遠。
此時馬思遠死死閉着嘴,一副我抵死不吃的壯士赴死的神情,可惜白湘湘作為惡女力氣不容小觑,硬是撬他的牙齒,最後雖然白湘湘成功撬開了,但是有大半的乳白色的粥水順着馬思遠的嘴角流下,且其中隐含血絲。
馬思遠因身上綿軟無力被白湘湘胡亂灌了大半碗粥下去,只覺面子丢盡,心中憤憤,“白湘湘,你給我記着,今日之事他日我必當十倍奉還。”
白湘湘把白瓷碗放在一邊,燦然笑道,“本大小姐知道你只是嘴硬,不過沒關系,只要你心裏記得本大小姐的好就行了!至于報答什麽的,做牛做馬就免了,以身相許什麽的……”更不用提了,因為我早有我家表哥啦。白湘湘一語未盡,不經意間卻瞥見窗外靜靜站立的顧淮,她頓時語塞,猛地站起身,臉色刷白,只覺心跳得厲害。
“呵,還以身相許?你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白湘湘?”馬思遠譏諷道,忽而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他有些着急了。
“顧淮。”白湘湘似乎絲毫未聽見馬思遠的聲音,現在她的眼裏心裏,都只有顧淮一個人。她目露驚慌,輕聲喚道。
顧淮隔着窗,就好像隔着萬水千山一般,微微點了點頭。唇角,似乎尚帶着令人安心的笑意。
白湘湘永遠也不會想到,下一刻,顧淮會像無意間路過一般,默默轉身離去。她的心重重沉了下去,不是這樣的,不是你想的那樣。顧淮,你不可以誤會我。白湘湘箭一般沖了出
47女配反攻記
馬思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上身前傾想要出口喊住白湘湘,然而餘光瞥見窗口離開的人影,是顧大人?他眸中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複又躺回床上,此時,喪叔之痛又慢慢漫上心頭,頭疼得好像要炸開似的,他該怎麽辦?
而白湘湘此時也緊趕幾步追上了顧淮,她張開手臂直直擋在他前面,臉上是慌張的表情,她喘着氣道,“顧淮,你怎麽不等等我?!”
顧淮瞥到她額角因奔跑而散落的幾縷發絲,不由伸手為她拂到耳後,聲音淡然,“不是看到你在忙麽,就不打擾你了。”白湘湘有些懷疑的細細觀察他的神色,似乎真的沒有什麽不悅。白湘湘不禁有些洩氣,雖然顧淮沒有誤會這是很好啦,可是心裏這隐隐約約的不舒服是怎麽回事?她這麽親密的喂馬思遠喝粥他都不會生氣的,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見白湘湘只顧在那裏出神,顧淮含笑問道,“今日還順利麽,瞧你現在的樣子許是還不錯吧?”
白湘湘撇了撇嘴,有些嗔怒道,“才不是,不過現在沒事啦,總體還算過得去。”想了想,白湘湘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對了,今天你去了哪裏啊,為什麽……都沒來國子監呢?”她進國子監的第一日,都沒能見到他,總覺得有些遺憾。她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比來國子監或者說來看她更重要呢。說到底,她也是個小女人呢,總是覺得自己在心上人的心中,分量也一定很重,重到再沒有別的東西能比得上。
顧淮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道,“是棠妃娘娘召我入宮。湘湘,小時候你也見過她的,我的恩師劉翰林之女,你還記得嗎?”也許他可以随便說個什麽別的理由搪塞過去,可是,不想騙她,她會理解的吧。
白湘湘原以為會是皇上臨時有事找他或者外祖父有什麽吩咐,沒想到卻是因為棠妃。棠妃,當今最受皇上寵愛的妃嫔劉棠,白湘湘當然記得她。劉棠在白湘湘的回憶中,是一個溫柔婉約的姐姐形象,小的時候湘湘也确實喜歡喊她棠姐姐,甚而她也曾想過長大以後也能成為劉棠那般出色的女子,可是後來她進宮了,成了皇上的妃子,顧淮為什麽還會與她見面?
白湘湘的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她擡眼看着顧淮,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美好寧靜得好似天人谪降一般。其實,這麽好的他,她真的配得上嗎?她驕縱、不聰明、不會琴棋書畫、時常發小脾氣,她長得也不是傾國傾城,讀書總是比別人慢半拍,因而從不奢望自己會有才華過人的一天,她還死心眼,不懂得讨人喜歡。她絞盡腦汁地想,也想不到自己有什麽優點能夠配得上他。她急得真想哭出來。
“顧淮,你……”喜歡我嗎?後面幾個字哽在了喉嚨裏,她說不出來。她忽而覺得自己其實并不了解顧淮,她自以為的與顧淮曾經青梅竹馬了許多年的日子,也許只是顧淮人生中極小的一部分,也許,只是她的一廂情願?這一世,好多東西都不一樣了啊,阮欣欣變成了她父親的私生女,馬副将暴斃在邊關,她也不會再愛上蕭鴻,那麽,顧淮還會像前世一樣愛她麽?一時間,腦海中全是他其實并不喜歡她的種種細微的證據,她害怕得幾乎手足無措。
“怎麽了?”顧淮親昵地揉着白湘湘的頭,眉眼中流露擔憂之色,“你要問我什麽,怎麽臉色突然變得這麽蒼白?”
白湘湘忍着眼中洶湧而至的淚水,掙脫他的手,微微撇過頭去,“沒什麽……沒什麽……”她閉了閉眼,眼前的一切不再那麽模糊,她才重新轉過頭來,望着顧淮露出燦然的笑容,“那麽,棠妃娘娘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嗎,特意讓你進宮呢。”
顧淮眸中微閃,雙手背于身後,聲音低沉,“是有事,不過我會處理好的。湘湘,你出來了這麽久,是不是要回去了?我可以明日再來看你。”
他不想多說,白湘湘也不會繼續再問下去。可是,他對剛才的一切表現得那麽寬容大度,還這麽“體貼”地讓她早些回去,白湘湘胸中忽然生出一股惱怒來,就是那種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惱怒。
白湘湘忽而用力推了顧淮一把,不知是不是她力氣過大的緣故,竟将顧淮推得倒退了好幾步,甚而他的臉上還一閃而過忍痛的神色。白湘湘再看時,顧淮的面上卻又是一派雲淡風輕,就仿佛是她看花了眼一樣。
白湘湘惡狠狠地叉腰道,“你不想來就不用來,來了又火燒火燎急着要走這是什麽意思?!若是我剛才不喊住你,你是準備當做什麽都沒發生悄悄溜走麽?”她眼睛紅了,一手胡亂揉了揉,才低聲道,“顧淮,我讨厭你,我讨厭死你了!”說完,她頭也不轉離開了,一張小臉已是淚流滿面。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相愛,卻一直無法說出口的情意。
顧淮的身子晃了晃,剛才咬牙忍住的鈍痛從後背一陣陣傳到四肢百骸,他看到了白湘湘眼中的淚光,他想追上去,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能夠看見她還好好的,沒有受人欺負,他就已經很高興了。額上已密布虛汗,他緊緊掐着手心,啞着嗓子喊了一聲“招財”,無人相應。若是白湘湘稍微細心一些,就能發現顧淮的後背處,衣衫上氤氲着淡淡的紅色。可是,他怎麽會讓她看到呢,他絕不會讓她看到的。此時他心中的疼痛卻遠遠勝過後背,他終是倒了過去。
白湘湘一直悶着頭往前跑,邊跑邊擦着眼淚,她想要回去看看顧淮,她想要告訴他其實她剛才說的全是氣話,她的心裏根本不是這麽想的,可是感覺好難受,她停不下步伐來。
迎面撞上一個人,白湘湘踉跄了一下,才穩住身形,而那個撞她的人已是彎腰連聲對她賠罪,“表小姐,對不起是小的沒長眼,小的該死……”原來是招財,白湘湘擦了擦眼淚,瞥了他一眼并不責怪他,“你趕緊到前面去照顧你家少爺,貼身小厮都不知道好好跟在主子後面,這才是真不應該!”
她的語氣并不重,若是換了孫嬷嬷此時在這兒,鐵定會把招財罵得狗血淋頭,可是招財竟紅了眼睛,就好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哭啼啼道,“表小姐,少爺他今天被太師從巳時一直罰跪到酉時,少爺好像不肯認錯,後來還被太師動了家法才饒過了,孫嬷嬷當時看見少爺背後的傷哭得幾乎暈死過去。可是少爺連飯也不肯好好吃就趕着要來看您,孫嬷嬷不放心才讓小的跟着少爺過來……”招財說得已是哽咽不已,“小的剛才想起翡翠姐那裏好像有上好的金瘡藥,這才偷偷溜了過去想讨要些,小的長這麽大是第一次見表少爺受那麽重的傷,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嗚嗚嗚……”
待招財抹了淚看白湘湘時,眼前哪裏還有白湘湘的影子?
白湘湘一眼便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顧淮,她跪在地上竭力扶起他,淚珠啪啪的掉落在顧淮的白衣上,暈染出一個又一個水圈。她動了動嘴唇,卻怎麽也喊不出聲音來。驀地想起了什麽,她緩緩抽出攬着顧淮後背的手,點點暗紅的血跡剎那間刺痛她的眼。
顧淮,顧淮,你這個傻瓜,你這個天下最大的傻瓜!受了傷怎麽可以忍着不說,怎麽可以這麽狠心不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都怪我誤會你,可是,你怎麽可以總是把什麽都自己一個人吞進肚子裏,前世這樣,今生還是這樣,你知不知道,我會害怕,我好害怕,你像前世一樣那麽好那麽好,我卻害怕像前世那樣永遠失去你,顧淮……
“來人啊,快來人啊……”白湘湘的喊聲撕心裂肺。
“張大夫,我表哥他怎麽樣了?”見到張大夫出來,白湘湘撲上去拽着他的衣襟,眸中的擔憂毫不掩飾。張大夫有些尴尬的咳了咳,見白湘湘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只好保持着這般艱難的姿勢,皺着眉似是有些憂慮地道,“表少爺這傷乃是特制的棍棒施于背上所致,本來還不至于這般惡劣,只不過一是這施棍的人手下不分輕重,着實下了死力打,致使這傷較之一般的棍傷不知重了多少倍;二則是表少爺傷口未愈又被外力撞擊撕扯,這傷勢如今甚為兇險,流血不止尚不說,恐怕會發炎甚而……”危及性命啊,瞅見白湘湘慘白的面容,張大夫這話卻不敢說出來了。
白湘湘卻是聽懂了他的意思,難道說顧淮現在的情況,是可能會得破傷風麽?記得破傷風在現代也極為難治,更何況是醫療設施欠缺的古代?那顧淮……不,不會的。白湘湘奮力搖了搖頭,忽而想起蔣太醫開的藥方,眼中一亮立刻跑出去把那張方子翻了出來,遞給張大夫道,“您看看這個方子,也是治外傷的,可否治好我表哥?”
白湘湘的眼中滿滿的全是期盼和希冀。張大夫看到這個方子先是微笑點頭,後來卻還是無奈嘆道,“這方子開得卻是甚妙,是我所不及的。然而恐怕也只得一時之效,起不到根治的作用。卻不知這位高人是?”
白湘湘眼中黯淡了下來,“是蔣太醫開的。”張大夫表情驚訝,“原來是蔣老前輩,久聞其名。”想到什麽,眼中光芒一閃,喜道,“或者白小姐可以請得蔣老前輩來一試,蔣老前輩醫術精湛遠非我等能及,應是能治好表少爺的。”
白湘湘聞言臉上頓時恢複了神采,“是啊,蔣太醫一定可以治好顧淮的。”她轉向一旁侍立的絮兒,揚聲道,“絮兒,你趕緊買兩只京城最好的烤雞到國子監去,請蔣太醫來府上,就說我十萬火急求他來救命……無論如何都要請他來一趟。”絮兒連忙答應,匆匆忙忙出去了。白湘湘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張大夫知道沒自己什麽事了,遂收拾了藥箱打算離去,忽見桌上一角壓着一封信,便帶了幾分好奇對白湘湘言道,“白小姐,這桌上有一封信呢,可否要我遞過來?”
此時,白湘湘正坐在顧淮床邊,十分專注地凝望着他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她的手指慢慢撫上那略顯清冷的俊美容顏,好像下一刻,他就會睜開那雙猶如黑曜石一般清澈明亮的眼。
48女配反攻記
“不用了。”白湘湘一動不動的凝視着顧淮,淡淡說了一句。現對她來說,還有什麽比顧淮更加重要呢?張大夫本也是好意,見白湘湘如此,也就罷了,嘆着氣出了門。
白湘湘把臉貼顧淮的胸膛上,依稀仿佛能聽見他的心跳。白湘湘想,這應該是自己第一次離他這麽近吧?他不是個善于表達感情的,而自己,又不是那般心細如塵的古代女子,幸而他們是表兄妹,不然,恐怕交集就更少了。
顧淮,前世追追得那麽辛苦,這一世,只要肯乖乖醒來,就換來追好不好?會很努力很努力,比從前還要努力……白湘湘喃喃念着,眼淚一滴滴暈染顧淮的前襟上。窗外清風拂過,白湘湘不曾注意到,顧淮那蝶翅般的長睫輕顫了一下。
“湘湘,淮兒怎麽樣了?”顧氏扶着翡翠的手,尚未進得門來,就着急的喊道。白湘湘恍若未聞,屋子裏一片寂靜。
顧氏心中一驚,難道是湘湘不屋子裏?然而近前幾步,那個伏顧淮身前的明明是湘湘。她心裏這才略安了些。鄭嬷嬷見白湘湘情緒不太對勁,遂而上前小聲道,“大小姐,夫來了。”
白湘湘這時才好像回過神來,“娘……”
顧氏只見白湘湘倏然擡起的一張小臉上,已是淚痕滿面,眼睛也紅腫起來,聲音戚戚。本來聽說顧淮受傷了已是心疼,此時卻又更添一層,忙把白湘湘攬入懷中,一邊撫着她的脊背一邊撫慰道,“沒事沒事,湘湘不要傷心。剛才張大夫不是來過了麽?淮兒不會有事的。”
白湘湘卻哭泣不止,肩膀不住抽動,“都是不好,不該把馬思遠帶到府裏來,不該對顧淮使性子,都是的錯……顧淮現變成這樣,都是的錯……”
白湘湘的話說得語無倫次,顧氏只得說些話暫時勸慰一番,剛才她也只是聽到招財來傳消息說顧淮受傷了,一時心急她也沒有細聽,便讓招財趕緊回太師府去告知她父親,所以這時便有些一頭霧水。馬思遠是個男子的名字,怎的會這時扯了進來?莫不是湘湘哭糊塗了?
看白湘湘哭成這個樣子,恐怕是難以說得明白了。顧氏便屋子裏掃視一圈,問道,“絮兒呢,絮兒這丫頭怎的不了?”顧氏想要找絮兒來好好問問,可是半晌無答應。
翡翠便應道,“絮兒想是去了院子裏,奴婢去找找看。”走過桌子時也無意間瞥見那封信,便道,“夫,這兒壓着一封信。”顧氏擰了眉,這兒是湘湘的閨房,把信壓這兒是何道理?便道,“把信拿過來。”
鄭嬷嬷從翡翠手中接過遞給了顧氏。白湘湘這時已是模模糊糊半昏了過去,眼角的淚水卻還是未幹。顧氏吩咐鄭嬷嬷和翡翠兩把白湘湘扶到外間的榻上去,便拆開了那封信看起來。信很短,只有幾行,顧氏瞥了一眼後卻面色沉重下來。
且不論其他,單是落款上馬思遠三字,已是足夠讓顧氏動怒。湘湘尚未出閣,卻是已和陌生男子傳遞信件,這若是傳出去了,外會如何看待她?今日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怎的會變成這樣?
顧氏正沉着臉思索,忽聽外面傳來動靜,便忙将那信塞入了枕下。卻是絮兒急匆匆的進來了,一臉喜色的喊着,“小姐,蔣太醫來……”目光撞上顧氏略帶冷意的視線時,臉色變了,忙低下頭行禮道,“奴婢見過夫。”
顧氏起身,換上了端莊的笑容,對着已從門外進來的蔣太醫道,“蔣太醫,竟請了您老過來,真是辛苦了。”蔣太醫幾乎是被絮兒一路拉着過來,畢竟是年紀大了,額上都冒出了冷汗,此時見到顧氏也是意外之事,抖了抖胡子瞥了一眼絮兒道,“老夫這也是看那兩只烤雞的面子上罷了。只是今日再見到夫卻是意外得很,時光總是不饒啊。”
顧氏笑道,“蔣太醫依然是這般精神抖擻。”蔣太醫抹了一把汗,來到顧淮面前,“再怎麽精神抖擻也擱不住這般折騰啊,唉,要不是老夫當日有言先,也不用這般拼老命了。”顧氏讓出位置立一邊看蔣太醫診脈,剛才只顧着撫慰白湘湘,倒是連顧淮都沒有好好看一眼。現一瞧之下,才發覺他面色蒼白如紙,下唇上還有咬痕。顧氏心中憂慮更甚。
蔣太醫把了一會兒脈,撫着胡須道,“請白夫暫時回避一下,老夫要檢查一下顧大身上的傷。”顧氏眸中神色一閃,點頭帶了絮兒出去了。此時鄭嬷嬷和翡翠也安置好了白湘湘,随着顧氏來到了東側間。
鄭嬷嬷見顧氏愁眉深鎖,遂勸道,“夫,表少爺吉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您放寬心。”顧氏似是陷沉思中,良久才緩緩擡起頭來,對着鄭嬷嬷道,“淮兒臉色這般慘淡,難道是像七年前一般……”常是無法傷到顧淮的,何況也不曾聽到顧府出了什麽事,那麽就只剩下這個可能了。
鄭嬷嬷愣了一瞬,勉強笑道,“不會的。夫放寬心,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會再有的。”顧氏閉了閉眼,似乎強壓住什麽情緒,再睜開眼時已恢複了往常的神色,朝着絮兒斥道,“絮兒,還不把這幾日發生的事從實招來?湘湘這幾日都見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事,究竟怎麽會成為現這個樣子?!”
絮兒連忙跪下,面色驚慌,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暮色四合,夜已經很深了。
逼仄狹窄的小巷子裏緩緩走來兩個。隐約可以聽見其中一個中年女子喋喋不休的抱怨聲,充斥着市儈氣息。而身邊的年輕女子,卻一臉冷意,只是抿着嘴不說話,但那眼裏卻是露出了厭煩之色。
馮氏見阮欣欣一句話都不說,便将原本就尖利的嗓音又提高了一些,問道,“欣欣,有沒有聽說啊?今日那個金老板也太過分了,明明說好的是二百文,他竟然最後只給了一百二十文,真是……”後面是各種謾罵,阮欣欣終是忍不住,怒道,“別說了,這樣抱怨有用嗎?從剛才一直說到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