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6)
不嫌煩都嫌煩了!”
馮氏一怔,悻悻住了口,心裏卻道,欣欣今日怎的這般火大,明明前幾日也是這般說的,卻偏偏今日發起火來。忍了一會兒,馮氏挑了個自認為不會惹怒阮欣欣的話題,試探着問道,“欣欣,看們如今過成這副模樣,比當年家也不及,要不們再去求求白老爺吧,有了白老爺幫忙,興許們便不用再受那些個小欺淩了……”
阮欣欣聞言站住了,冷笑一聲對馮氏道,“的傻娘親,莫不是以為自己還能再回去白府吧?還是趁早別做夢了!”
馮氏辯駁道,“欣欣怎麽這麽說,再如何白老爺那也是的生身父親,他若是知道了,定不會對們置之不理的。當日就是趕了們出來,那也是顧氏和白湘湘那兩個賤慫恿的,白老爺也是逼不得已。”
提起顧氏和白湘湘,阮欣欣卻是眸中閃過一抹恨意,白湘湘,憑什麽現過成這種鬼樣子,天天繡什麽破花去賣,還要如市井潑婦一般和砍價,而卻可以安然的住白府,讀讀書、喝喝茶,當着悠閑的大家小姐,享受着原本也是該享受的所有舒适的一切?不,不會輸的,從前不曾輸過,以後也不會輸。國子監那日帶給的痛苦,一定會加倍讨回來!
“若是想求便自己求去吧,就不奉陪了。”說着,阮欣欣斂了神色便徑直往前走去了。馮氏心中暗喜,只要欣欣同意就行,明日她便去白府門口堵白煥,只要見了白煥不管是使什麽手段,她也一定要重新進得白府去。至于顧氏和白湘湘麽,便是跪下來求她們又如何,待以後站住了腳再報仇也不遲。馮氏想得如此之美好,也怪不得第二日碰了一鼻子的灰。
兩終于走到了一處矮小的宅子前,裏面喧鬧聲一片。馮氏上前大力拍門,一邊扯着嗓子大聲喊道,“開門,開門!”阮欣欣離得遠了些,馮氏的嗓子是一日比一日更尖利了。
直喊了許久,才有慢慢吞吞的來開門,門顯然是年久失修了,打開的時候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裏面探出一個滿臉脂粉頭發油光的四十左右的中年女的臉來,看見阮欣欣二後她露出不屑的神色,“又是們啊,還以為是誰呢!下次早點回來行吧?們以為是專門給開門的啊,真是!”
馮氏陪笑道,“多謝賈嫂子了,和欣欣這不是要去城南邊的那夜市麽,路太遠,這才回來晚了。”那被稱為賈嫂子的從門內走出來,露出她十分粗壯的水桶腰,眉眼上挑觑着馮氏道,“這麽說還是有理了?不是說啊,去這裏左右問問,除了這般好心還給們半夜三更地開門外,還有誰家肯收留們?也不過看們孤兒寡母的可憐!”
馮氏笑容勉強,“所以說多謝賈嫂子……”賈嫂子忽而扯着嗓子陰陽怪氣地叫了起來,“哦喲喲,可別這麽說,賈嫂子還受不起呢……對了,說們欠了好些天的房租,現還能先交出來啊?”見馮氏似是為難着要開口,賈嫂子提高了音調,根本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可別說沒錢啊,可是知道們今兒個賺了錢的——要是再不交出來,晚上就睡到街上去吧……”
門內好多都聽熱鬧,此時見賈嫂子這般說了,也起哄着讓馮氏趕緊來收收東西,幹脆搬出去吧等等風涼話。
阮欣欣這一片粗魯的落井下石聲中漲紅了臉。馮氏還那邊百般央求着賈嫂子,賈嫂子卻撇了臉一副絕對無法通融的模樣,然而她的餘光卻無時不注意着阮欣欣。阮欣欣終于冷着臉走到賈嫂子面前,一把拉開馮氏,“有錢。明日還是要麻煩賈大娘了。”
賈嫂子聞言眼睛一亮,連忙擠出谄媚的笑容道,“不麻煩不麻煩,阮姑娘這話說得太客氣了。”話雖是這麽說,手卻是已伸了阮欣欣面前。馮氏這時回過神來,連忙扯阮欣欣的袖子,示意不能給。阮欣欣卻是咬了牙,将那串錢扔到賈嫂子手裏,擡步走了進去。馮氏看了看賈嫂子,卻見賈嫂子已是得意的将錢收了起來,馮氏只得一臉痛惜之色的追上了阮欣欣。
待阮欣欣和馮氏進了屋子,賈嫂子才不屑的咒罵道,“呸,一個臭丫頭,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大家小姐啊,不過一百文而已,看她嚣張的……”
外面那些連聲附和,讨好的對賈嫂子道,“也不枉了賈嫂子今日特地等了,可算要到錢了,恭喜啊恭喜。”賈嫂子斜眼看他們,“以為這幾句話就能哄到?們的房租一文都不能少,最遲後日交來!”那些心中暗罵賈嫂子的摳門,卻也不敢說出來,只得眼睜睜看着賈嫂子扭着她粗壯的水桶腰進自己的屋子去了。
屋內,馮氏正忙着把剛才路上買的那些吃的拿出來。而阮欣欣則緊緊地貼着門,将外面的動靜聽了個一清二楚。她的身子微微顫抖,憤怒和恨意簡直要把她逼瘋了。她握緊了手心,這所有的一切,她都會讨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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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仙客酒樓
自從蔣太醫來了白府之後,顧淮的氣色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顧氏和白湘湘前幾日還甚是憂心忡忡,晚上連覺也睡不安穩。待看到蔣太醫胸有成竹的樣子,且顧淮也不似先前般慘白虛弱,心中才稍稍放下。因為蔣太醫說顧淮傷背部,不宜移動,故而顧太師那邊回了話說那就先白府治着吧,待好些了再送回府裏繼續醫治。
因為那封信的出現,顧氏不禁對自己的女兒重新打量起來,原先只以為她大膽,卻不料她竟已大膽到這般程度。顧氏略略思索了一番,打算等顧淮這件事結束後再行計較,便只沉着臉色對白湘湘下了禁足令,國子監中也派去請了假。白湘湘倒是不意,她每天只一心一意忙着照料顧淮,倒把原本該絮兒做的好多事都自己攬了,絮兒理解白湘湘便也順着她了。
唯一讓懸着心的是,顧淮直到現也未醒過,對此蔣太醫只是抖着胡子瞪着白湘湘道,“難道懷疑老夫的醫術?等到該醒的時候,他自然就醒了,這種事哪能着急的?!”白湘湘語塞,思及蔣太醫好歹把顧淮救回來了,便沒再多說。只是每日呆顧淮身邊的時間更長了,且每日伏顧淮胸口絮絮叨叨對他說許多話。有幾次絮兒端着熱茶進來的時候無意聽見了,雖說不大聽得懂,但聽見白湘湘語聲哽咽,而顧淮也是一直靜靜躺那裏,也每每為自家小姐表少爺難過。
十日轉瞬而過。這日,蔣太醫如往日一般來檢查顧淮的狀況,把完脈之後他點了點頭,對立一旁的顧氏道,“白夫,顧大傷勢已好了大半,脈象也平穩有力。如今要回到太師府去卻是可以的了,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日後還是要注意按時用藥,只要好好靜養,恢複如昔卻是沒有問題的。”
顧氏面露喜色,“真是多謝您了,若不是您,淮兒恐怕也不會好得如此之快。待淮兒大好了,必囑咐他去登門道謝。”蔣太醫笑着撫了撫胡子,忽而瞥到白湘湘微微失神的樣子,便忍不住開口道,“湘湘莫不是真的忘了老夫吧?唉,國子監可是一眼就認出了呢。”
聽顧氏的口氣,卻是想要将顧淮送回去了,白湘湘正因為這個心中難受,雖說太師府才是顧淮真正的家,且外公作為顧淮的祖父未必比自己對顧淮的擔心少,然而自己被顧氏禁足,想要去太師府豈不是很難?她不想和顧淮分開,她心中如此煩惱自然不曾留意到蔣太醫問她的話。
見白湘湘不答,顧氏擰起了眉,又礙于蔣太醫場只得笑道,“湘湘當時年紀還小呢,哪裏還記得那時的事情?這孩子,今日不知怎麽了,有些愣愣的。許是這幾日累着了。”便對絮兒使了個眼色,“扶家小姐去屋裏休息去吧。”絮兒忙答應了。
蔣太醫想想也是,便與顧氏又客套了幾句方才離開,顧氏還特意送了他好一程。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聲鼎沸,小攤販賣力的吆喝着。
一個賣糖葫蘆的瘦高個兒的小攤販瞅準了一位臉兒胖胖渾身富貴之氣的少年,攔着他唾沫橫飛道,“少爺,來串糖葫蘆吧,這是爺爺傳下來的秘方,甜的很!……”
太子臉都黑了,這個土包子是打哪兒來的,他堂堂太子,難道會吃這個哄小孩子的玩意兒?身邊傳來某抑制不住的“撲哧”一笑。太子頓時對着小攤販惡狠狠道,“趁早給閃一邊去,哪只眼睛看見本少爺要吃這破玩意兒了?!”說完還露出一個十分嫌惡的表情。那小攤販被吓了一跳,暗道這麽個有錢的主兒連根糖葫蘆也舍不得買,真是小氣死了。遂小聲抱怨着往一邊去了,準備找下一個目标。
然而太子身邊的青歡此時卻止住了笑,目帶幾分笑意喊道,“诶,小哥回來,來買幾串糖葫蘆。”那小攤販聞言大喜,連忙又趕了回來。只是拿糖葫蘆的時候不免多看了這位容顏俊俏肌膚呈蜜色的少年幾眼,暗道要是這位生成個女子該又是怎樣的嬌俏模樣。他卻不知道青歡本就是女子,只不過這時換上了男裝而已。
太子拉不下臉來,自覺吃這糖葫蘆有失身份,便皺着眉脫口而出道,“皇姐……”青歡連忙捂住了他的嘴,迅速往四周掃了一眼,幸而沒有注意,那賣糖葫蘆的小哥也已走遠了,這才放開了手,壓低聲音道,“皇什麽皇,姐什麽姐,現是五哥,五哥懂不懂?最近京城這般不太平,還不知道要小心一點兒!”
太子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然而又有些不服氣,便道,“怕什麽,不是說那些死的都是自殺的麽?而且其他的不過是失蹤,只要他們還活世上,總歸會找到的。皇……五哥,膽子也太小了!
青歡聞言毫不客氣的給了太子額上一個爆栗子,“小什麽小,邊關戰場都去過了!小心駛得萬年船啊小弟!”說着又似想起了什麽,眼裏熠熠生輝,遞了一根糖葫蘆給太子,興奮地道,“不說這些了,咱們趕緊去仙客居吧,今兒給個驚喜!”
太子青歡的灼灼目光下不得不接過那串糖葫蘆,嘴卻撇的老高,“才不稀罕什麽驚喜呢,要不是偏要拉着來才懶得翹課……早知道這麽無聊,當初就該把孫圍、錢易一起帶出來,女就是麻煩……”
“說什麽呢?”青歡叉腰眯起眼睛看着太子道,聲音拖得又細又長。太子連忙低下頭專心致志舔糖葫蘆,一副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的乖乖模樣。
青歡這才斂了神色,心道這還差不多。
兩一路又嬉鬧着不知不覺便來到了仙客居。仙客居是最近新開張的一家酒樓,據說因為前掌櫃回了老家後便一直關着,前些日子終于迎來了新掌櫃,故而重新開張,生意倒不是說有多紅火,但這京城裏還算過得去。太子酒樓外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沒發現有什麽特別的,只是青歡的表情愈發反常。
青歡不由分說拉着太子的手奔進了酒樓,見到一個店小二就拉着他問道,“們君掌櫃呢,趕緊帶去見她!”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那個,她心中便急切不已。店小二是剛來的,不知青歡是什麽,便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去通報掌櫃。這時,從二樓走下一個高挑女子,面容姣好,看上去利落幹脆。尚未下得樓,她便笑喚道,“青歡!”
青歡聞言擡頭,目光觸及到君初雪時嘴角上揚,放開太子的手便跑了過去,“初雪,可出來了!正想着怎麽找!”君初雪笑道,“知道這幾日就要來,所以特特這裏等着呢,”一眼瞥到青歡身後已是慢慢跟上來的太子,有些疑惑道,“這位是?”
青歡循着她的目光轉身,“哦,這是弟弟青柏;青柏,這位是姐姐的好朋友,君初雪。”君初雪了然的點頭,然後盯着青柏看了好久,直把青柏看得渾身不自,才“撲哧”一笑,突然伸出手捏了捏他肉肉的臉,“果然很軟~”
不知是被捏的還是氣的,反正太子臉紅了,自尊心也受到了極大傷害,他揮手打掉了君初雪的爪子,憤憤道,“大膽,本太……本少爺的臉也是捏得的?本少爺……本少爺要滅九族!”
“老娘還怕不成?老……”一不小心君初雪的粗口就爆了出來,青歡一邊不住地咳嗽,君初雪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改了口笑眯眯對太子道,“小青柏一點都不可愛,來,乖乖叫聲姐姐,姐姐給糖吃。”
太子表示一日之內第二次被糖類侮辱,他非常的生氣,非常的憤怒!就算他胖了那麽一點點,他的高度還是那裏啊,有哪個小孩子能長到他這麽高的?他根本不是小孩好不好。
青歡見自己的弟弟快要出離憤怒了,連忙扯開話題,問起了此次到來的目的,“初雪,他,這裏嗎?”問這個倒不是真想确定他是不知這兒,只是想讓君初雪告訴她他具體哪間屋子罷了。
然而君初雪卻倏然沉了臉色,抿着唇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好像實忍不住,才深深看了青歡一眼,嘆氣道,“青歡,得跟說句實話,他這個,真是讓喜歡不起來,倒不是說他這個太冷硬,只是他總讓有一種害怕的感覺。作為朋友,還是希望不要……”
青歡卻打斷了她的話,話中聽不出語氣,“知道,可是,初雪,還不了解他,因為不知道他曾經經歷了些什麽,所以會這樣看待他,這個,并不能怪。但是等到日子久了,想會慢慢改變的看法的,他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初雪,現先告訴他哪裏好嗎?”最後一句,青歡卻是以極軟的口氣問道,她的目中閃着點點欣悅。
太子此時也充滿了疑惑,他不知道自己的皇姐怎麽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過,他确實也很期盼見到那個“他”了。不知道他究竟是誰呢?
青歡一番話,使君初雪頗覺無奈,遂只得回答道,“知道或許不相信,但他現确實不這兒。”
50心悅卿兮
君初雪将兩引入了二樓的一雅間內,才對着青歡将心中所想娓娓道來,“當日囑托這件事,以為他多半是犯了事的小民罷了,自古官逼民反,也說不準那些犯了事的反而就是好的。存了這個念頭,才一口答應了,早早的那通往京城的道上專候了他來,誰知他一來就……”
君初雪回想當初刀光劍影的情狀,欲言又止,“算了,這個暫且不提……與他接應上了,并且這個酒樓安身下來,剛開始的日子還算平靜,他雖然不大說話,也沒怎麽着,可是幾天一過,他竟整日的不見蹤影了,大多時候都是隔了三五天半夜三更的回來,知道,雇的那些夥計都是老實,每每被吓得不輕。一回尚好,兩回三回,誰還能受得了?這不,又消失了兩天了,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
青歡蹙了蹙眉,目中閃過一抹疑惑,然而她很快又笑道,“以為什麽呢,不就是兩三天夜不歸宿嗎,這個,邊關的時候平常得緊呢,沒什麽稀奇的。他既不,只等着便是了。”說着看了太子道,“皇弟,還是先回去吧,父皇那邊記得替圓個謊,不過……估計父皇也不會怎麽想起來。”
太子點了點頭,細細思索着君初雪和青歡的話,忽而眉梢上揚,目中一亮,“皇姐,莫不是所說的要見的是顧将軍?”太子一把拽了青歡的衣袖,聲音中流露出興奮。
整個大晉朝只有一位顧将軍,那就是當今皇上親自褒獎“智勇雙全、年少英才”的太師府長孫,也是顧淮之兄長,顧據。據說顧據自幼習武,十五歲時打敗了教授他武功的師父,十六歲時随父親去邊關以單騎入敵軍取敵将首級,十八歲時他便自請挂帥前往邊關,邊境威名遠揚。大晉朝說起顧将軍來無不敬仰,男子多以之為範,名門閨秀多想要嫁之,可惜顧據至今未有妾侍,枉論妻室。
便是深宮之中也多得是崇敬顧将軍盛名的,太子便是其中一員。此時想到或許真可能是自己偶像,哪裏還能保持鎮定?
青歡迅速瞪了他一眼,她怪太子說得太大聲,幸而這邊是雅間,隔音效果尚好。君初雪卻也知道顧将軍的盛名,當下驚愕了,難道那個可怕的男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顧大将軍?
青歡感覺到君初雪的視線,與太子激動的視線交織一起,只得壓低聲音道,“們一個是的皇弟,一個是的知交,才說了,只是這事幹系重大,切不要讓第四個知道——顧将軍此次回來是要處理一些要事,應當不會逗留太久。”
君初雪尚還表情正常,太子卻是激動不已了。思及顧将軍如今就京城,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偶像風采,太子便想當然的道,要不他去讓孫圍錢易調動手找回顧将軍,青歡自是又将他訓了一番。青歡執意要仙客居一直等到顧據回來,君初雪此時倒也默默無言了,而太子卻被青歡趕了回去,只說待到顧據回來一定會第一時間派去通知他。太子這才不情不願的離開了。
太子離了仙客居,慢慢大街上走着,來往,倒是把他的欣喜沖淡了些許。他忽然想起,白湘湘大概是有十幾天沒來國子監了,馬思遠那家夥也是,不知他們怎的會同時消失了?想來也可氣,當初他剛上國子監的時候,以太子身份之貴,他也沒敢第二天就曠課,還是上了幾年後才膽大起來的,白湘湘倒好,瞬間把他比下去了!
雖說那日蕭鴻說了白湘湘和他有婚約,可是後來這事竟也沒有傳揚出去,他雖當時很生氣,可後來一想,婚約這事又不是白湘湘的錯,于是便釋然了。太子頓住了腳步,既然今兒課已經翹了,時間又尚早,不如就去白府看看白湘湘吧,說起來,顧據是她的大表哥,她肯定也會很高興的。青歡的怒容忽的眼前閃過,太子打了個寒噤,怎麽忘了,這事不能告訴第四個了。看來他還說不得。
太子突然到訪,顧氏覺得甚是驚訝,她手裏一邊撥動着佛珠,一邊凝神思考。鄭嬷嬷旁笑道,“第一眼老奴就認出來了,太子殿下像是比當年又胖了一些。夫,您看……”
“湘湘今兒怎麽樣了?”顧氏淡淡問了一句。
鄭嬷嬷忙道,“還是和前幾日一樣,鬧得挺厲害。夫,大小姐已禁足了這半月多,就是好好的都會悶出病來。依老奴看,讓殿下和大小姐見一面也不是壞事,調節一下心情也是好的。”
顧氏手中的佛珠放下了,嘆了口氣道,“這也是知道的。可是,”顧氏瞧了一眼鄭嬷嬷,“湘湘的性子也了解,說簡單了是見一面,說不簡單了,誰知道湘湘又會搞出什麽事兒來?只不過擔心罷了。”
“夫寬心,老奴讓那些個丫頭多多注意着,也就是了。”
“好吧,就按說的辦。”顧氏終是松了口,又撥動起佛珠來。
而太子等了數盞茶的工夫才被帶去見了白湘湘,從來都是別等他,何曾有過今日這般情況,他心中便有些不舒服。路上走的時候就思量着待會兒要奚落白湘湘一頓。可惜他方見到白湘湘,就見她眼前一亮,笑得春水般溫柔,他不禁就忘了方才所想,冷不防間已被白湘湘一把拽進了屋子,兩裏邊不知說了些什麽,便有些雜亂的聲音傳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太子微低着頭出來了,似乎很生氣的樣子。守門的兩個小丫鬟是新來的,羞澀的緊,第一次見到太子這般尊貴的,又是男子,連頭都不敢擡起來。太子便十分順利的出了院門,路上也是左拐右繞,暢通無阻,到了府門的時候,小厮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不敢多說什麽,只得放了太子出去。
太子慢慢走了幾步,待聽到後面白府大門已經沉重地關上了,才一溜煙跑進了旁邊的巷子裏,肩膀忍不住聳動,待擡起臉來,那不是白湘湘是誰?她彎起了唇角,比自己想象的容易啊,只不過扒太子衣服的時候曲折了一點。她是等太子一會兒呢,還是現獨自走掉?唉,算了,看他幫了她的份上,就等一會兒好了。
白湘湘使了金蟬脫殼之計,顧氏雖然發怒,但是太子一之下萬之上,她又不能對他發作,還得給太子趕緊重新買了一套衣服換上,好言勸慰着把太子送出了白府。太子前腳剛出門,顧氏便沉着臉色吩咐鄭嬷嬷把被罰廚房幹活的絮兒喊了來。
因為這幾日顧淮都是以抱恙為由,所以太子等皆是不知道顧淮的傷勢曾那般兇險。也正是因為顧淮,太子才答應了幫幫白湘湘,不然他死也不會穿女的衣服的!
顧淮的卧房內,滿室氤氲着君子蘭的幽香。一片靜寂中,女子低低的泣語顯得格外清晰。
那個淚眼迷蒙的凝望着顧淮的女子,正是劉棠。若不是多日不見顧淮,她硬逼着承影說實話,恐怕她還不能知道原來顧淮已經昏迷了這麽久了。她原本以為讓顧淮安排出宮,應該不是一件難事,她卻不曾料到,顧太師居然會對他下這麽重的手!其實她本可以直接去求皇帝的,只要她求,皇帝一定會準許她出宮,可是,她不願,她不願再去求皇帝任何事。就因為這不願,顧淮現躺了這裏,而她也再顧不得什麽不願,求了皇帝之後來了太師府。她現心裏好難受。
“顧淮,不逼了,快點醒來好不好?”劉棠抽噎道,臉頰上的淚珠陽光的反射下微微閃光,她眼前一晃,無意間瞥到一片裙角,頓時眸光一暗,咬了咬牙,方才低聲泣道,“知道今不複昔……可是,放不下,也曾經試過不再喜歡,但後來還是失敗了……宮裏的五年,沒有一天不思念,總回憶起們國子監讀書時的樣子,那時就不愛笑,可是一笑起來就特別好看,父親雖然平時對很嚴厲,可是每日家裏,總是對贊不絕口,他說能有這樣的學生是他之幸……”
“也一直覺得,能遇到,愛上,是之幸,顧淮,也是喜歡的,是嗎?如果不是喜歡,怎麽會提前從國子監畢業,屢屢到宮中來幫?怎麽會把承露、承影留身邊?知道的,這些都知道。若不是有,怎麽可能那勾心鬥角的後宮中安然活到現?恐怕早已死了上百次了吧……顧淮,現連父親都沒有了,只有。所以,快點醒來好不好?”
劉棠說到最後,已是淚如雨下,渾身都不受抑制的顫動起來。
這樣情深意切的一番話,有幾個聽了能不動容呢。白湘湘站外面這一會兒,只覺得像過了一個世紀般的長久。心底的憂傷如春草般滋長,一滴清淚從臉頰上滑落,她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喂……”太子雖說也被裏面一席話震得驚呆了,但此時連忙喊了一句。眼見得白湘湘的身影越跑越遠,太子皺了皺眉,胖胖的臉上顯露難得的沉思之色。
他終是踏進了屋子,與滿面淚痕的劉棠四目相撞,彼此都有了一絲尴尬。太子對劉棠行禮道,“兒臣見過母妃。”劉棠微不可見的蹙了眉,“太子起來吧。”太子之所以喊劉棠為母妃,乃是因為自五年前劉棠入宮後,皇帝便将太子交給了她撫養。然而實際上,劉棠與太子不過相差四五歲罷了。
太子臉色有些沉沉的,“母妃,您剛才說的話兒臣都聽見了,兒臣以為,此事有傷大雅,皇室體面都您一念之間。”後宮妃嫔與外臣扯上關系,就算這個外臣是顧淮,就算這個妃嫔是自己的母妃,他也無法姑息。他的印象中,劉棠一直是個溫柔和順的女子,即使是置身于爾虞詐的後宮中,也沒有被侵染,所以他一直很尊敬她,卻未想到,她居然會……
劉棠輕輕笑了笑,說不出是諷刺還是別的什麽,卻堅定的道,“有傷大雅?真是好笑,後宮中殺放火的龌龊事難道還少麽,太子怎麽不去把這些事翻揀起來,說它們傷了皇室體面?本宮說的都是自己的心裏話,就算是皇上來了,本宮也是這些話,要殺要剮,本宮悉聽尊便就是。”
太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目光忽然落到劉棠的身後,面上露出一抹驚異的表情。
“娘娘,方才您對微臣所言,不再相逼,希望您莫要忘記。”顧淮清冷的道。劉棠聞言面上俱是驚喜,他終于醒過來了?!然而,見到他那波瀾無驚的表情,她的心又倏然落了下來,他剛才是說……他就那麽狠心?
顧淮已把視線投向太子,身上僅着白色中衣,點頭道,“微臣多有不便,還請太子恕罪。”太子連連擺手,卻又見顧淮眸中露了一絲疑惑,道,“太子怎麽會來看微臣?國子監今日還是有課的吧。”
太子頓時石化原地,不愧是顧大,這種事還記這麽清楚!遂而尴尬的笑了笑道,“其實本太子本來也是去上課的,不過後來被白湘湘拉過來了……”
劉棠幾乎是瞬間擡眼看向顧淮,卻見顧淮的眸色轉沉,似乎絲毫不曾察覺到她灼灼的視線,有些艱難的問道,“太子是說,方才湘湘也這兒,她也聽到了……”後面的話雖然不曾說出,但太子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遂點頭道,“是,她也聽到了。說起來,皇家之事被她聽到确實有些不妥……”
話尚未說完,太子只感到一個身影從自己面前掠過,再睜眼細看時,哪裏還能見到顧淮的影子?而劉棠,似乎全身力氣被掏空了一般,重重的跌坐床上,雙目失神。
白湘湘其實并沒有離開太師府,她只是找了一個十分僻靜、平常絕無他打擾的地方,靜靜的坐下來,臉埋膝蓋裏,雙手緊緊的圍住自己的膝蓋。她甚至都沒有發出哭聲,她想,她只是需要一個待會兒吧。
顧淮府中裏裏外外找了三四遍,每一處亭臺、長廊、院落都仔細而小心的尋找,到最後找到白湘湘的時候,他身上的中衣都已被汗水浸透了。可是,見到白湘湘縮成一團躲角落裏的時候,他的心裏卻如冬日裏射下了一線暖陽,溫溫熱熱的感覺,方才所有的驚怕、憂慮都漸漸消失了。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慢慢走近了白湘湘。
白湘湘察覺到有靠近,她想站起來趕緊逃走,因為她不想讓別看見她這副樣子,可是她發覺有些力不從心。
“湘湘,來了。”顧淮的聲音,總是那般清清淡淡的,卻老是教歡喜。白湘湘身子一震,真的是顧淮麽?可是,顧淮不是還躺那裏?不是的,一定是她幻聽了,她太想他,每次脆弱傷心的時候,都是這樣。
顧淮俯□子,伸手攬住了白湘湘。他把她的臉緊緊貼自己胸膛上,那麽用力,好像害怕一松手就會失去她似的。他的聲音有些沉厚了,伴随着他的強勁的心跳一起傳入白湘湘的耳中,“湘湘,喜歡。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了。”
白湘湘動了動,似乎是想要掙紮出來。顧淮輕笑了一聲,又把她攬得緊了些,“別動,還沒說完呢,這些話,一輩子只說一次的。”不知這話是不是起了作用,反正白湘湘果然乖乖不動了。
“剛才不知道外面,若是知道……總之,棠妃說的那些話,不要意。一直都是把她當做妹妹的,她的父親劉翰林是恩師,五年前,恩師為奸所害,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死不瞑目。他臨終之際,曾經将棠妃托付于,恩師遺願,自當竭盡全力,所以才對她更為關心。可是後來,不知為何皇上會納她為妃子,雖說棠妃進了宮後,全族受牽連的都被寬赦了,但是她當時才十四歲啊,一個弱女子進入那般詭谲的深宮,犧牲的是所有的青春年華……對不起恩師當日的囑托,他當日讓好好照顧棠妃的,可是,卻眼睜睜看着她進了後宮,無能為力……”顧淮的嗓音有些低啞,白湘湘能夠感受到他深深的歉疚和自責,回憶起這些,他一定很難受很難受。
“辜負了恩師的重托,欠了棠妃,所以這些是一定還的……這些年來,一直暗中調查當年的那個案子,期盼有朝一日恩師沉冤能雪,含笑九泉,也希望棠妃報得大仇後能夠解開心結。”
“相信,顧淮,一定能做到的。”白湘湘他胸口含糊說了一句。
顧淮卻是聽清楚了,他眉梢微挑,下巴抵着白湘湘光潔飽滿的額頭,“湘湘,還記得七歲的時候,是什麽模樣嗎?記得,那時候矮矮小小的,臉蛋胖嘟嘟的,最喜歡兩手插着腰瞪了。當時明明比大很多,可每每随外公來白府見到院子裏訓小丫鬟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小丫頭真是蠻橫啊,一點都沒有小女孩溫柔可愛的模樣……”
白湘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語氣幽怨,“所以是嫌棄嗎?”
顧淮輕笑一聲,“若是嫌棄,現就不會抱着了。好了,別打斷的思路,安靜的聽吧,的小湘湘。”他的語氣如此溫柔而寵溺,簡直掐的出水來,白湘湘慶幸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