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過人之處,阮家哥哥

回到清徽山外山時,果真如前世一樣下起雨。待撐傘走到無極殿,阮秋一眼便見到了謝英。

蹲在屋檐下的少年等了許久,見到阮秋回來,眼睛蹭一下亮起來,“阮師兄!你回來了!你今日去醫的那位燕前輩,可是醫治好了?”

拐着彎打聽燕不平的病情,他們二人必然很熟悉。阮秋沒回話,擱下油紙傘,打量起謝英。

才半日不見,謝英就變成了一副鼻青臉腫的狼狽模樣。

“你挨打了?”

“我今日與那位築基期的鄭師兄打了一場,沒贏!”謝英一邊疼得捂臉抽氣,居然還笑得出來,他感慨道:“清徽山不愧是出了劍聖的寶地,這裏的劍修也有很厲害的!”

阮秋心下松了口氣,鄭師兄贏了,總算是保住了面子。

緊跟着,就聽見謝英驕傲地說:“別看我這麽慘,鄭師兄也差不多,牙都被我打掉了一顆!”

阮秋:……

此時,隔壁峰在雨中響起聲聲慘叫,鄭師兄的師弟正在幫他上藥,而他本人則捂着腫臉痛嚎。

“輕點!疼啊!”

阮秋輕咳一聲,在謝英的凝視下進殿,彈指點亮燭火。

“進來。”

大殿在一瞬明亮起來,也将謝英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慘狀照得更清晰。阮秋眉頭跳了一下,指向案前蒲團,取出藥箱裏的外傷藥。

“坐下,我給你上藥。”

謝英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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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斜他一眼,“坐下,把衣服脫了,順道一起上藥。”

謝英在阮秋變得嚴厲的眼神下乖乖坐了下來,感覺到冰涼的藥膏被竹片均勻的抹在臉頰傷口上,謝英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又忍不住可憐巴巴地看着專注為他上藥的阮秋。

“阮師兄,你真是個好人。”

阮秋心道你若不再逼我出劍,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謝英緊跟着感慨,“若是你願意出劍與我比上一場就更好了。”他藏不住話,又問阮秋,“阮師兄究竟是有什麽難處不肯同我比劍,你告訴我,一切問題我來解決,我保證會讓阮師兄心無旁骛地同我比劍!”

阮秋手下一頓,無奈道:“其實就算你進了清徽山,以我對師尊的了解,你的天賦固然很高,但這還遠遠不夠,他多半不會與你比劍,反而會讓你回去,二十年之後再來。”

謝英問:“現在就不可以嗎?”

阮秋反問:“明知道沒有結果,還要再堅持下去嗎?”

謝英眼裏有過一瞬迷茫,但也只是一瞬間,他便笑了,“沒關系!我還年輕,還有很多時間,我相信世事沒有絕對,只要讓我見到殷劍聖,我一定能想到辦法讓他出劍!”謝英明亮的雙眼又盯上了他,“再說了,就算劍聖一時不願出劍,可還有你們啊!我相信阮師兄總會因為我出劍的!”

阮秋怔了下,“若是這個過程,會讓你吃盡苦頭呢?”

“我不怕吃苦!”謝英道:“我六歲開始練劍,至今九年,什麽苦頭都吃過,我只怕沒有對手!”

阮秋問:“那若是你認為的這個對手,會讓你失望呢?”

這話把謝英問住了,他撓了撓頭,藥膏險些蹭到了他眼角,阮秋輕斥一聲別亂動,聲音溫柔,謝英耳尖便紅了,乖乖坐好,這才回答阮秋的問題,“其實那日上山,見到阮師兄的第一面,我總覺得阮師兄看我的眼神不像是第一天認識我,但你對我沒有任何惡意,還指點我去劍閣,給我上藥,我相信阮師兄的為人,這些天,我也打聽過,阮師兄的确只有練氣二層,不過……我還是想請阮師兄請教一番!”

阮秋不明白,“為何?”

他這樣低的修為,謝英一劍就能贏他,為何還要請教?

謝英不擅長說客套話,只能将自己的想法大概說出來,“嗯……大家都是從煉氣期過來的,為什麽要看不起煉氣期?我不在乎外界怎麽說阮師兄,我只知道,讓我堅定向阮師兄請教的,是阮師兄化解我劍氣的那一指,阮師兄明明有許多過人之處的。”

“過人之處……”

阮秋沉默下來。

這些年來,他無論如何修煉,修煉什麽樣的道法,最終都徒勞無功,他始終越不過練氣二層這一關。曾經二師兄一套劍法翻來覆去地教他,最後急得嘴上起了燎泡,也只能說一句,“師弟,你怎麽還學不會?”

大師兄溫厚,則會哄着他,勸說他慢慢來,不着急。但阮秋始終忘不了,師尊的那一句——

“我教不了你什麽。”

是啊,連劍聖都教不了他,他注定只能做一個廢物。

但是今日,謝英告訴他,他也是有許多過人之處的……

阮秋抿緊唇角,心中久久不能平靜,片刻後,他低聲同謝英說道:“謝英,其實以你的天賦,只要你足夠努力,再給你足夠多的時間,你也能站到與我師尊同樣的高度。”

謝英被阮秋這麽一誇,連身上疼都忘了,“我大師尊也是這樣說的,我将來一定會成為劍聖!”

阮秋挑眉,“大師尊?”

謝英話一出口就知道說漏嘴了,忙捂住嘴,見阮秋起疑,心跳都快了一拍,趕緊擺手否認,“沒有沒有,你聽錯了!是大……大伯伯!”

阮秋:“……”

這也差太遠了。

阮秋故意面露狐疑,沒再說話,謝英也都不敢說話了。

不過謝英連着打了幾日,今日又與築基期的鄭師兄鬥了一場,阮秋給他上藥時便開始打哈欠,之後更是累得直接躺在地上睡了過去。

聽着他平穩的呼嚕聲,阮秋取過狐裘披在他身上,輕嘆道:“若這一次,你還是會落到丹田被廢的處境,但願你到那時,也能保持這份難得的赤子之心,不要像我一樣……”

這一場秋雨過後,清徽山上又添了幾分寒涼,這一年的冬天,約莫會比往年來得更早一些。

阮秋自小體弱怕冷,早早換上了冬衣,反觀謝英,這個不知疲憊的輕狂少年,上藥第二天,臉上青痕還在,便又抱着劍跑去劍閣找人比劍了,也不知何時才能消停一下。

他這一去,劍閣又熱鬧起來了。

唯有阮秋,得了一時平靜,他照常處理完庶務便回了住處,趁空閑去了屋後溫泉泡上一陣驅寒。這一處泉眼還是他師尊特意從靈犀山藥峰引來的,對他的身體頗有益處,在這方面,師尊從來沒有虧待過阮秋。

在溫泉上濃霧浸潤下,阮秋的唇上也添了幾分血色,溫泉外有陣法護持,他便放心地靠在池中睡了一陣,直到外頭傳來一陣異動,阮秋倏然睜開雙眼,意識到外面的陣法被人觸動,他眸子一緊,用靈力卷起岸上衣袍,飛身上岸,迅速穿好了衣衫。

也正是這時,一個人滾到了溫泉岸上,毛茸茸的腦袋上沾滿草葉,趴在地上吃了一嘴土。

看清是誰後,阮秋面上迅速染上緋紅,這次是被氣的。

“謝英!”

謝英晃了晃腦袋擡起頭來,由下而上望向衣衫不整的阮秋,接着露出了欲哭無淚的表情,“對不起啊阮師兄……我喊了你很久都沒回應,以為你出事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阮秋難得被氣得不想說話,冷着臉指向外面,“滾出去!”

謝英哪兒還敢不聽話,立馬爬起來,一溜煙跑了出去。

阮秋緩了一陣,才平複過來,攥着衣襟的指節透出一抹蒼白。幸好,謝英什麽都沒有看到……

待阮秋整理好衣着出來時,果然看到外面的陣法被破壞得一片狼藉,也不知道謝英怎麽搞的,還波及到後院那片他親手栽種的靈植,阮秋額角一抽,再看邊上耷拉着腦袋一臉慚愧的謝英,哪還有什麽好脾氣。

半個時辰後,謝英拿着藥鋤,小心翼翼地在挖着土。

正好有人上了山來,相貌俊雅的黃衣青年發現山上多了個陌生的少年,又見阮秋捧着一株焉黃的九夜蘭,面上滿是心疼,不由好奇。

“這是怎麽了?”

謝英難得看到有人上山,黃衣青年穿着與他見過的清徽、靈犀弟子不同,但衣擺還繡着玄極宗的宗徽,應該是玄極宗的弟子,他便看向這半個時辰都沒有再笑過的阮秋。

阮秋見到來人也愣了下,随後匆忙放下九夜蘭起身。

“哥哥……你出關了!”

黃衣青年溫聲笑應,“小秋。”

阮秋倏然紅了眼眶,這是前世唯一冒死來救他的人,也是看着他長大的哥哥,如今再見,他險些藏不住心底的委屈,卻不敢靠近。

前世,魔門少主關了阮秋七日,雖然師尊殷無塵遲遲不來,但阮秋也是有過逃走的機會的。

那時,他哥哥冒險潛入魔門,已将阮秋帶到魔門外。

可惜,他們還是讓魔門的人發現了,阮秋只能先引開人。

阮秋至死沒有再逃出過魔門,被重新關回去後,也不清楚他哥哥到底有沒有被魔門的人抓住。

便是那本話本上,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他哥哥這個人。

如今能回到死前一年,還能再見哥哥一面,真好啊。

青年已有半年沒有見阮秋,今日出關,特意來了清徽山,見淩絕峰結界大開,心覺蹊跷,上山一看,便見到仿佛被轟炸過的後院。

再看自家弟弟一看到他,就委屈得差點要哭,黃衣青年擰起眉,狐疑的眼神看向挖土的謝英。

“小秋,這裏發生了何事?”

感覺到黃衣青年溫熱的手掌輕輕撫摸着他的頭發,阮秋眨了眨眼斂去眼底的依戀不舍,下意識蹭了下青年的手掌,才轉身抱起被迫換到花盤裏的一株葉片蔫黃的九夜蘭。

“無事,只是出了一點小意外,把我種的靈植都炸了。”

弟弟向來寶貝他親手栽種的靈植,被炸了還了得?黃衣青年想着,用和善的眼神看向謝英。

“聽聞你這裏來了一個叫謝英的少年,就是他嗎?”

謝英眼珠子一轉,莫名感到背後一寒,他聽出來了他們的關系,可看到阮秋紅了眼,他也很心虛,幹笑一聲沖他們二人揮了揮手。

“阮家哥哥好,我是謝英。”看見對方溫和的笑容,他越想越羞愧,急忙躬身,誠懇認錯,“是我不好,我會把這些花草都種回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有個溫柔的哥哥才有了溫柔的弟弟啊0v0

立個flag,師尊十章內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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