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醫劍雙修,靈犀灼寒
下山之前,阮秋先跑了一趟玄極宗主山的天極殿,本想找掌教座下的大弟子,沒料到往日都在天極殿的大師兄楚越今日偏偏不在,而且是恰好在阮秋來之前有事先出去了。阮秋在內門認識的人不多,他能想到求助的人也沒有幾人,眼下楚師兄不在,他也沒有時間再跑去別的山頭找人了。
“勞煩程師兄告知楚師兄,紫霄宮宮主的親傳弟子謝英假借拜師之名混入清徽山,今日他下山去的林家莊恐有邪修設局,我去看看能不能追上他,若是天黑前沒有消息回來,便是出事了,請楚師兄來救我們!”
清徽、開陽二山常有交涉,程譽同阮秋也算熟識,可一向穩重的阮秋開口卻把他吓得不輕,“紫霄宮親傳弟子?他來我們這裏做什麽?阮師弟,你确定他真的有危險嗎?”
不管是不是,阮秋都決定去這一趟,他已知會過掌教的弟子,便是他們暫時不能确定,也會因為謝英的身份有所顧慮,他沒再多說,留下話便匆匆架着紙鶴往山下去了。
謝英一早下山,如今已快巳時,再不去就追不上了。
程譽話還沒問完,阮秋就走了,他還是頭一回見着這般急躁的阮秋,便是想留個話再追上也來不及。他是信阮秋的,單就阮秋這個劍聖的小徒弟,也不能輕易出意外啊。
這事程譽做不了主,也不敢去驚擾閉關中的掌教師尊。
好在不到半盞茶後,他家大師兄便回來了,身旁還有一人禦劍而來,程譽一見那人,眼睛便亮了起來,繞開他師兄直奔那年輕人去。
“盧師兄!你回來得正好!”
楚越看着完全無視自己的小師弟,挑起眉梢,回頭看向同樣困惑且受寵若驚的盧鳴風,盧鳴風也被那程譽的熱情吓得往邊上一跳,“你認錯人了嗎?我不是你家師兄啊!”
程譽心道你小師弟剛下山,你就回來了,這不巧了嗎?
楚越畢竟是宗門大師兄,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他沒有細究程譽的異常,只道:“我和盧師弟有要事要下山,這裏就交給師弟你了。”
“你們也要下山?”程譽忙不疊将阮秋的話傳達給二人,“二位師兄,方才阮師弟來過,說紫霄宮的親傳弟子已混入清徽山,而且今日下山恐怕會遇險,已先一步追去了,若今夜回不來,便請大師兄前去救人!”
二人聞言齊齊變了臉色。
楚越問:“紫霄宮?”
盧鳴風這回主動湊了上來,“紫霄宮親傳弟子?是叫謝英嗎,還去了林家莊,從前的那個清平山莊?你說清楚,你哪個師弟去追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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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譽還什麽都沒說,盧鳴風就先将那些細節說了出來,他愣了下,“……是阮師弟,方才剛走。”
“我師弟!”
盧鳴風還是不可置信,“我師弟居然下山了,還去救人!”
程譽确認,“對!”
楚越啧了一聲,饒有興趣道:“沒想到阮師弟的消息比你我來得更快,動作也比你我更快。”
程譽聞言愈發迷茫。
卻見盧鳴風一臉糟糕的表情,轉身就跑,劍光劃過天際,只留下一句,“別光顧着看熱鬧啊,快去找你師父,我先去救小師弟!”
靈劍聽風離開主山,往山下而去,可畢竟晚了一步,盧鳴風想起他家柔弱的小師弟就特別不安,又想起特意讓他回來處理謝英之事的師尊,當場打了個寒顫,趕緊取出來師尊交給他的千裏傳音符,盼望着小師弟走得慢一點,別去那些危險的地方!
于此同時,千裏之外的暗河河岸,一場酣戰方才結束。
沉寂在地下千年的暗河被掀翻,河底黑石披露在日光之下,寒水四分倒灌入山林。這條傳聞中魔門至陰至寒沉滿白骨的暗河,在光照之下,似乎不再像從前那樣陰森可怕。
經過連日來的劍氣洗禮,總算平靜下來的山間一片狼藉,此刻正回蕩着一道咬牙切齒的年輕聲音——“好你個殷無塵!我還沒找你尋仇,你倒先來找我發瘋了!你給我等着,今日的屈辱,來日我定十倍奉還!”
雲煙散去,天邊只剩一襲白衣。
殷無塵垂眸掃視過底下幾處山頭,俊美面容一片冰冷。
“又跑了。”
這位出自魔門血影宮的聶少主,跑路的本事可真不少。
殷無塵也沒打算放過他,只是……他在儲物戒中取出一枚不停閃爍着靈光的玉符,心道若是盧鳴風沒什麽要事,這個徒弟不要也罷。
一縷冷冽的靈力覆在玉簡上,盧鳴風的慘叫突兀響起,“師尊快來救命啊!我回來晚了,小師弟不知道為什麽已經去林家莊救那個謝英了!師尊你快點吧,我好怕等下追不上小師弟!萬一小師弟出事怎麽辦!”
若是在往日,被吵到的殷無塵一定會暴揍盧鳴風一頓。
可聽完盧鳴風的話,殷無塵面色一瞬變了,他竟是愣了,眸中湧上幾分恍如隔世的懷念。那個向來溫軟乖巧的青衣少年浮現在他眼前,一雙秋水眸滿是敬仰地望着他,很快又羞怯地低下頭,小聲地喚他師尊……
只一瞬間,他做了決定。
“罷了。”
殷無塵收起玉符,低喚一聲熒燭,一聲龍吟響徹山野,化作金光自暗河中飛來,劍意淩霄。
練氣二層的阮秋,至今還未學會禦劍,只能将法術刻印在紙鶴上,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到山下時,在集市外見到了倚劍斜立的宋新亭。
“哥哥,謝英呢!”
宋新亭見到他來,神色一松,起身握起長劍,“小秋,我猜到你會來,怕你找不到路,便在這裏等你。謝英他性急,已經先上路了。”
“他先去了林家莊?”
阮秋趕了一路,氣息未平,雪腮暈開兩抹薄紅,襯得一雙瑩潤潋滟的秋水眸愈發楚楚動人,可此時,這雙眼眸裏盛滿了怒意,“哥哥明知林家莊危險,為何要同謝英打賭!”
宋新亭被質問得有些莫名,仍溫聲耐心地解釋,“若我不同他打賭,他便不會去嗎?小秋,你來都來了,便一路随我去散散心吧,自從那件事之後,你就很少再下山了。”
阮秋面色一僵,抿唇道:“我們現在說的是謝英的事!哥哥,林家莊很危險,謝英去了,也許會有性命之憂,我知道那你是為我好,可那個地方他不能去,你也不能去!”
宋新亭只道是阮秋在擔心他,他笑道:“那些任務都會有危險,但修煉之路不都是這樣的嗎?謝英獨自來玄極宗,未必沒有經歷過危險,我閉關時,也會有危險。小秋,我會保護好你,你只要開心就好。”
阮秋怔了下,“哥哥就這樣肯定,我今日一定會來?”
宋新亭誠懇地搖了頭,笑嘆道:“我也不敢确定你會來,不過,我知道你有來的理由。小秋,謝英是你的朋友,不是嗎?只要小秋有可能會來,哥哥就會一直在這裏等你。”
看來他非但阻止不了謝英,連哥哥也攔不住。時間緊迫,阮秋只能認輸,急着往山外走去,“事不宜遲,我們先追上謝英再說!”
宋新亭望着他匆忙的背影,含着笑意的眼底滿是縱容。
便是租借集市裏可日行千裏的駿馬,因山路崎岖,路況不熟,二人在日落前才剛剛抵達林家莊山下。此處山莊修建在山間,偏僻幽靜,二人一路上山,也沒見到一個人影。
遠遠看去,林家莊內的亭臺樓閣如同盤卧在山間的猛獸,被茂密的叢林覆蓋,叫人無端品味出幾分陰冷荒蕪的氣息。站在山莊緊閉的大門外,阮秋二人眼中皆有些狐疑。
“哥哥,這就是林家莊?”
漆紅的大門在風霜侵襲下已有些褪色,在暮色之中,門檐下兩盞白色的燈籠透出一點微光。
暮氣沉沉。
秋風卷過,更是荒涼。
此刻,宋新亭的神色也凝重起來,“我昨日打聽過,這林家莊多年前曾叫作清平山莊,九年前發生過一樁滅門血案,從此無人敢再靠近。直到五年前,一個姓林的富戶買下這裏,重新修繕,改名林家莊,又挖渠道引來溫泉,來過這裏指點風水的外門弟子都說,這裏人丁興旺,風景不錯。可是現在看來,似乎真的出了問題。”
“問題不小。”阮秋很肯定,“算算時間,謝英應該已經到林家莊了,哥哥,我們進去找他吧。”
宋新亭卻道:“別,我先去探探。”
到了這裏,本以為自己會害怕的阮秋此時反而很鎮定。
“若真有危險,我一人在外面,也不安全。我已讓人傳話楚師兄,他們會派人來的。不如哥哥就留在這裏等人,我進去找謝英。”
“不成!”
宋新亭斷然拒絕,而後在阮秋固執的目光下苦笑道:“本以為選了個好地方讓你來散心,沒想到,哥哥的運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差。也罷,你我一起進去,也好有個照應。”
阮秋想了下,點頭應好。
他相信楚師兄很快就會來,這位宗門大師兄是這一代內門弟子裏第一位金丹修士,又是刀聖的弟子,他對楚師兄還是很有信心的。
宋新亭提劍上前敲門,等了一陣,莊裏才有人應聲。
在殘陽下殷紅似血的大門緩緩打開,昏暗的門裏面是個一身黑的男人,提着個紅色的燈籠站在門縫裏,一雙銳利的鷹眼掃過二人。
“你們是誰?”
饒是常下山歷練的宋新亭,在對方這個眼神下也是心神一凜,他幾乎一眼便可以确定,這個人手上沾過血。不過男人很快便收斂起來,見他看向阮秋,宋新亭輕咳一聲,往邊上一站,擋在阮秋面前,面上露出無可挑剔的溫和笑容,拱手道:“我們是玄極宗弟子,接了貴府的懸賞令而來。”
“又是玄極宗的弟子?”
黑衣男人挑眉,再看二人的眼神緩和許多,撇嘴一笑,将門拉開,“既是接了懸賞令來的,便不是外人了。方才正好也有幾位玄極宗的弟子來了,二位貴客快請進來吧。”
他這話說得殷勤,态度卻不鹹不淡,看不出來多緊張害怕,這麽一讓開,莊子裏黑沉沉的前院便在門外二人眼前顯露無餘。乍一眼看到莊子裏的情形,阮秋的氣息微微一頓,心底深處那種不安的感覺越發濃烈。
黑衣男人提着燈籠進去,宋新亭和阮秋只好跟上,方才進門,兩扇沉重的大門便兀自關上,黑暗的走廊裏只有黑衣男人手上那盞燈籠的光,阮秋不由攥緊宋新亭的衣袖。
宋新亭拍了拍阮秋手背,笑問:“府上怎麽不點燈?”
黑衣男人應得随意,“府上沒人,都被吓跑了。我是夫人從娘家帶來的護院,總不能跟着那些人一起跑吧?倒是怠慢兩位貴客了。”
“哪裏。”宋新亭道:“等解決了問題,林家莊便能恢複昔日平靜了。這位大哥如何稱呼,方才你在門前那一手,看起來像是修煉過的。”
“叫我老林就行。”黑衣男人回頭應道,嘴角挂着幾分笑,“我只是一個煉氣期的散修,哪兒能跟你們北岸第一宗門的弟子相比?說來慚愧,前院沒人,今日我還未得空點燈,此處黑了點,二位小心,跟緊一些。”
宋新亭笑應,“好。”
老林仍是笑着,笑得有些古怪,看向阮秋時,阮秋本能地瑟縮了下,很快又鎮定地回了一笑。
沒過一會兒,三人穿過了長廊,前頭庭院明亮的燭光異常灼目,阮秋再回頭看又黑又長的走廊,竟覺得像是在黑夜中蟄伏的妖魔。
“到了。”
老林引着二人走近庭院,在光照下,他的笑容總算沒那麽古怪,“今日也巧,來了不少玄極宗的貴客,裏面幾位,便是在二位之前到的,進門還不到半盞茶功夫,二位便到了。不過老爺夫人白日受了驚吓,此刻不便見客,二位還請先進屋坐下,歇上一會兒,我先去為諸位安排住處。”
宋新亭抱拳,“此事也是林大哥安排?那便勞煩了。”
“應該的。”老林拱手回禮,笑眯眯地看了看二人,又提着燈籠離去,邊走邊嘆道:“那些個下人,一個個都是不頂用的廢物,如今這莊子裏也只剩我老林還能再幹點事了。”
宋新亭看着他走遠,那盞紅燈籠再一次沒入黑暗當中,才同阮秋道:“故意說給我們聽的。”
阮秋也覺得蹊跷,緊跟着便聽見庭院裏有人聲傳來,宋新亭謹慎地扣緊長劍,先一步進去。
“跟緊我。”
“嗯。”
阮秋點頭。
當二人剛走進庭院,廳中的談話聲便停了下來,待他們再靠近一些,裏頭才有人問了一聲——
“是老林回來了吧?”
宋新亭停下來,揚聲道:“屋中可是我玄極宗的師兄弟?”
他這麽一問,果然有幾人走出廳來,他們的衣裳或是配飾上都繡着玄極宗的宗徽,站在最前面的,是穿着一身白衣配劍的年輕人。
還真是玄極宗的弟子。
宋新亭和阮秋看見他們,忐忑了一路的心情總算放下。
對方看見他們也都松了口氣。
那站在前面,白衣配劍的年輕人生得一張俊雅相貌,叫人一看便無端想要親近,此刻也笑着抱拳,“原來是清徽山和開陽山的兩位師兄,見過二位師兄,我是靈犀山藥峰的弟子沈灼寒,不知二位師兄如何稱呼?”
聞言,阮秋眸光忽地一頓,靈犀山藥峰弟子,沈灼寒?
這不就是話本裏醫劍雙修的主人公?那個,在他死之後,幫助他師尊殷無塵穩固劍心,最終與他師尊結成天命道侶的同門師弟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二師兄:師尊救命!
師尊:吵死了,滾。
二師兄:小師弟下山了!
師尊:滾回來。
師尊來了,假主角也來了,以及話本裏實際上不存在的天命道侶神仙愛情_(:з」∠)_
另外第一個榜單還沒上字數就要超了!明天休息一天,周一再更新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