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似乎有殷無塵的一句信任,阮秋心中便有了自信,感激的話沒再多說,便一心投入修煉。

太陰禦水決有九重,前三重禦水篇,入門甚至可以說簡單,但上限極高,阮秋是有修煉底子的,似乎是因為從前修煉家傳的殘卷功法的緣故,修煉起禦水決是事半功倍。

入定之後,阮秋的神識進入識海內境,第一重禦水入門篇只是基礎,但到第二重,禦水之力便從小溪流轉為湯湯大河,而到第三重,可駕馭之水便由河流擴大到滄海。

阮秋不知自己修煉了多久,只知道靈氣運轉了幾個大周天之後,禦水決第一重修習完畢,修為穩固下來,竟是險些進入練氣六層。

要知道他前幾日才剛剛連升三層到練氣五層,這才剛修煉禦水決,就摸到了練氣六層的邊緣!

而後,阮秋才發現,他的識海內境發生了一些變化。

不知何時憑空出現一處泉眼,小瀑布猶如銀帶自半空淌下,将平靜的湖水變為活水,中央小島上的大樹也多了幾分勃勃生機。而阮秋元神所化之象的小魚,也在活力滿滿地追逐着半空的泉眼,在瀑布中不斷跳躍,逆流而上,體型好像大了一些。

阮秋撿起掉下水中的小魚,放在手中端詳,他果然沒看錯,小魚真的長大了,由小拇指那麽大點變成了兩個手指頭大,鱗片也從半透明變成了閃爍着潋滟霞光的淺白色。

原來修煉的功法真的可以影響到元神所化的形象,阮秋點了點漂亮的魚鱗,小魚俨然忘了那處泉眼,拍着魚鳍追逐起細白的指尖。

陪小魚玩了一陣,阮秋想起他跟阿夕約好去采藥,他修煉起來都不知道過去多久了,便匆匆從識海內境裏出去,睜眼一看,他還在入定時待的藥泉,但天色顯然是清晨。

阮秋掐指一算,才知道自己在這裏閉關三日,險些要錯過跟阿夕約定的時間,他便沒再去無極殿找師尊師兄,換了衣裳直接出門。

好在,阮秋還是準時到了,而阿夕已經等了一陣了。

當時阮秋同她約定幫忙采藥抵債,他們采藥的地點還是在玄極宗的,很多靈草藥材靈犀山的靈草園都有,但玄極宗占地遼闊,又正好建在雲水河岸上,從來不缺天材地寶,一些小山頭便是不少弟子會去采藥的地點,而且不需要用功績或靈石換取。

今日阮秋帶阿夕去的,就是他常去的一處小山谷。

阿夕非要搶着背藥簍,阮秋便由着她去了,晌午時,阮秋便準備回去了,阿夕卻有些奇怪。

“我們不進谷嗎?”

Advertisement

阮秋解釋道:“山谷深處有猛禽妖獸,就不進去了。”

“好吧。”阿夕遺憾道,她是頭一回來采藥,跟着阮秋不會無趣,只是藥簍裏輕飄飄的,覺得自己沒有用武之地,幫不上忙,對不住阮秋的好意,可也不想給阮秋添麻煩。

二人這就出谷,阿夕背着藥簍,一蹦一跳地跟着阮秋,眼珠子左轉轉右轉轉,滿是好奇。

“我從來沒來過這裏。”

阮秋同她相處半日,也知道這小姑娘有些小孩心性,他待小孩子一向寬和,耐心地說:“這是開陽山和清徽山的交界處,我以前常來,那邊的山壁上還有許多珍貴靈藥。”

聽說那邊有珍貴靈藥,阿夕眼睛亮了起來,順着阮秋指引看去,那果然有一處料峭的山壁,幾乎垂直地立在山谷外,足有數百丈高,經過多年風吹雨淋,表面十分光滑。

若不憑借飛行法器,恐怕很難攀越光滑如鏡面的山壁,何況一般高級靈藥所在都有妖獸守護,修為低的修士,還真不敢爬這處山壁。

阮秋并未錯過阿夕眼裏的渴望,他又說:“在築基之前,我還是要勸你不要去那裏采藥。”

阿夕不像謝英那樣魯莽,點頭道:“我知道,阮師兄放心,我是很想還你的靈石,但我不會不顧性命,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阮秋沒問她是什麽事,只說道:“你比很多同齡人都聰明,只要有恒心,相信你會成功的。”

阿夕點點頭,笑眯眯地跟上阮秋,“阮師兄以前常來這裏采藥嗎,是不是也爬過那座山?”

阮秋搖了搖頭,想了下,又笑着颔首,“我沒去過那座山采藥,不過,我确實上去過……”

那是他還沒入清徽山時,大抵,也正是在宗門大比的時候,他來這裏采藥,裴桓也跟着來了。

這些年來,裴桓始終不滿阮秋獨獨對他的疏離與冷漠,那日追着他到山谷裏,非要阮秋去宗門大比看他下場比武,阮秋不肯去,他便将阮秋帶到了那處山壁上,放言只有阮秋答應他,他才會來将阮秋帶下去。

這個小山谷平日很少有人來,否則阮秋也不會常來這裏采藥,那處山壁又高又陡峭,山上的風很大,阮秋至今還記得,他那日被扔到這山壁上求救無門時有多麽無助。

可他也不想認輸。

所以,他開始往下爬。

爬到一半時,他忽然被一陣山風刮了下去,那時裴桓早就不見了蹤影,他真的以為自己會死。

但是,他被一柄劍接住了。

那是清徽山劍聖的熒燭劍。

時隔八年,在九歲那年時曾經被殷無塵救過一次的阮秋,終于在十七歲時又見到了他的恩人。

後來,他成為了殷無塵的徒弟。

一切好像都是冥冥注定好的,若裴桓沒有将他扔到山壁上,若他那時認輸了,殷無塵便不會再次救下他,而他會一直躲在開陽山的藏月峰上,或許此生也無法再見到恩人。

阿夕等了許久,都沒等到阮秋的後話,擡眼一看,阮秋唇角含笑,竟是異常的溫柔甜蜜,她年歲尚小,不懂得這是什麽,便問:“阮師兄,你上去之後呢,采到藥了嗎?”

阮秋回神,秋水眸半阖下,“沒有,山壁上确實有不少奇珍異草,我雖然沒有采下它們,但是,我也遇到了人生中最幸運的奇遇。”

阿夕似懂非懂,好奇地瞅着阮秋,卻沒有多問,她一向識趣,只是忍不住多看幾眼遠處的山壁,忽而目光一頓,站定下來,皺着眉頭說:“阮師兄,那邊是不是有個人?”

阮秋微愕,“哪裏?”

“這邊!”

阿夕背着藥簍跑過去,阮秋只好跟上去,等到了山壁下,才發現半人高的草叢裏果然有一個人,一動不動地趴着,白色的靈犀山弟子服上滿是血水,染紅了大片幹草。

阮秋的面色變得凝重,快步上前,伸出手探了探那人鼻息,而後松了口氣,慢慢将人翻過來。

阿夕又是一驚,“是他!”

阮秋也吃了一驚,躺在地上的白衣弟子正是沈灼寒,此刻他面色青白,看上去很是狼狽。

“他怎麽會在這裏?”

阿夕問出了阮秋心中所想,她只在林家莊見過沈灼寒,并不熟悉這個人,“阮師兄,怎麽辦?”

阮秋很快找到沈灼寒重傷的原因,他肩背上有幾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像是猛獸的爪痕,而肩上又有一道穿刺而過的劍傷,此刻還在流血,他毫不猶豫封住穴道止血,抓着沈灼寒的手臂,硬是将毫無知覺的人攙了起來,随後幹脆利落地放到了背上。

“他的傷不致命,只是昏了過去。不過若是繼續在這裏待着,恐怕血水會引來山谷裏的妖獸,到時恐怕性命難保,我将他帶回去。”

沈灼寒比阮秋高大許多,整個人趴在他瘦弱的脊背上,豈不是要壓折了他的腰?阿夕慌忙摘下藥簍,“阮師兄,還是讓我背他吧!”

阮秋對比了一下沈灼寒和阿夕的身高差距,笑了出聲,“放心,我自小力氣比常人大一些,近來修為突破,不說千斤,百斤也是能扛起的,背一個成年男子不算什麽。”

看阮秋單手就能将沈灼寒拎起,現在背着人也很輕松的樣子,阿夕猶豫着将藥簍背回去,又說:“我家離這邊不遠,先去我那裏吧,師兄若是累了,我們就一起擡他去!”

阮秋道:“也好。”

不過去阿夕家的一路上,阮秋都沒讓沈灼寒下來,他背着沈灼寒确實是挺輕松的,何況這人還是他師尊将來的道侶,他怎麽能不管?

一炷香後,他們就到了阿夕家裏,那是在開陽山主峰山腳下的兩進院子,難怪先前宋新亭找不到她,這裏已經是開陽山主峰範圍。

阿夕家中還有一位老婦人,她喊那人李婆婆,她讓阮秋進屋将沈灼寒放下時,這位李婆婆也取來了幹淨的熱水,阮秋幫沈灼寒清理傷口上藥,包紮好後天色也開始轉黑。

期間沈灼寒一直沒有醒,阮秋卻是累得夠嗆,阿夕讓李婆婆找一身合身的衣裳給沈灼寒換上,便拉着阮秋出門,讓他坐下歇會兒。

阮秋本想在這裏待到沈灼寒醒來,畢竟這裏只有一個小女孩和一位老婆婆,多有不便,若是換藥的話,他還可以搭把手,不過阿夕看天色黑了大半,還是勸阮秋回清徽山。

“阮師兄修煉要緊,放心吧,他在我這裏不會有事的。”阿夕保證道:“婆婆她很厲害的!”

阮秋也看出來那位李婆婆至少有着築基的底子,不過大概也無法再突破了,才會變成這副蒼老的模樣。能在開陽山主峰讓一位築基修士照顧阿夕,必然不是簡單的人物。

想到他出來已有一日,阮秋留下一瓶丹藥便離開了。

阿夕送他下山,心中頗有些羨慕,“那個叫沈灼寒的,是阮師兄的朋友?阮師兄對他真好。”

阮秋失笑道:“都是同門師兄弟,總不能見死不救。”

阿夕似乎有話想說,支吾半晌,忍不住問:“阮師兄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住在主峰嗎?”

阮秋淡笑道:“我确實有些好奇,不過若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多問。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

阿夕雙眼呆呆地看着阮秋,“自從阿爹離世後,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誇過我了。”她忽然有些難過,也有些向往,“我也相信阮師兄是好人,而且還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将來成就必然不在殷劍聖之下,若是阮師兄真的是我的師兄就好了。”

阮秋可不敢當,“師尊已是許多人仰望而不可逾越的高山,我只盼不要丢他的臉就夠了。”他輕輕摸了摸阿夕腦袋,“你我都在玄極宗,若是你想,也可以一直喊我師兄。”

阿夕果然又開心起來,“好!阮師兄!”她認真地同阮秋說:“阮師兄,我姓李,叫李元夕,我确實不是玄極宗的弟子,以後也不會是,那,我還能再跟你一起采藥嗎?”

“自然可以。”阿夕的身份大概有些複雜,不過她很有自己的主見,不是個會任人擺布的。阮秋沒有細問,只是上山采藥,他自然可以應下,“你願意來陪我,我很開心。”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還是件苦差事,阿夕卻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樣,高興不已,“嗯!”

天色逐漸黑沉下來,淩絕峰上,無極殿中燭光通明,像是一盞照在回家路上的指路明燈。

林松風已經很久沒有看過賬本,這幾日看得頭暈腦脹,偏生這會兒身邊還有個二師弟跟蒼蠅似的在他耳邊嗡嗡直叫,吵得他腦仁疼,他深吸口氣道:“你就不能安靜點?”

盧鳴風整個人癱在地上,明明累得直喘氣,可一動就渾身疼得嗷嗷叫,“我也不想啊,誰讓師尊那麽狠,我這身骨頭都快煉碎了!”

林松風按了按額角,“你少作死,就不會總挨揍了。”

“那不能!”盧鳴風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挨師尊一頓打,疼是疼了點,可感悟也不少呢!”

林松風就沒見過第二個像盧鳴風這樣的人,他有時也會想,師尊當年為何要從那一堆小蘿蔔頭裏挑出這樣一個喜歡挨打的小變态?

不過這會兒,他看向門前的人,忽然覺得有些蹊跷。

“師尊這是怎麽了?”

這位白衣劍聖,已站在無極殿前一整日,此刻在月光與雪光輝映下,背影顯得格外清冷。

說起殷無塵,盧鳴風在地上打了個滾,扶着書案艱難地爬起來,“不知道,在這站一天了,難道是在等小師弟?我知道小師弟很少下山,可師尊也用不着擔心成這樣吧。”

林松風道:“小師弟不是頭一次下山,就算平日少出門,師尊怎麽可能是因為他才這樣?”

依照殷無塵那不近人情的性子,這确實不太可能,不過盧鳴風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怎麽就沒可能?師尊就是偏心小師弟啊,而且小師弟身子弱,師尊擔心也沒錯啊!”

林松風看他一眼,搖了搖頭,似乎覺得他的這位師弟已經無可救藥,不過有句話他也很贊同。

“小師弟體弱多病,心思細膩,師尊确實該多照顧他。”

話音剛落,門外的人動了。

盧鳴風以為背後說師尊閑話被發現,急忙躲到林松風背後,卻見門前的白衣劍聖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手中卻召出了長劍熒燭,但下一瞬,熒燭便化作雪光往山下去了。

林松風面上也有些愕然,推開盧鳴風起身,“出事了?”

月色下,殷無塵睜開了半阖的眼眸,遙遙望向山下。

身形瘦弱的青衣少年正踩着石階上山,誰知山道間冷不丁飛來一柄長劍,劍光凜然,以斬破長空之勢,卻在他面前溫順地停下來。

青衣少年怔了下,秋水眸中微微發亮,先擡頭看了看山上,見左右無人,才小心地碰了一下長劍。誰知在劍聖手中鋒芒畢露的熒燭劍,竟會主動且輕柔蹭上他的指尖。

山上的白衣劍聖将這一切盡收眼底,不覺勾起唇角。那一年宗門大比,他在回山途中,本命靈劍忽然不受控制地棄他而去,而後竟載着一個漂亮得不可思議的少年回來。

那少年有一雙很好看的秋水眸,一下子闖進他的視線,似乎覺得自己衣衫被劃破的模樣很狼狽,秀美面容倏然染上緋紅,而後警惕的,怯生生地問他,“你,你是誰?”

那時,他竟險些移不開眼。

今日,他才明白,何謂——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小秋前的師尊:本命靈劍叛變了!

喜歡小秋後的師尊:幹得漂亮!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