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名劍山莊,林家孤女
阮秋看見熒燭劍,就知道殷無塵也在山上,師尊神識強大,他再喜歡熒燭劍也只能忍着。
若再摸,會被師尊發現的。
回到山上,不出意外,阮秋見到了站在殿前的師尊。
“師尊。”
發現殷無塵又換上了往日着的白袍,阮秋有點失望。
傳言果然沒錯,師尊做弟子時就不喜歡穿清徽山的青色弟子服,如今也不會喜歡他做的青衣。
發現熒燭劍跑了的林松風和盧鳴風也出來了,出來一看發現沒出什麽事,師兄弟都松了口氣。
阮秋便逐一喊人,随後迷茫地看着忽然齊聚的師尊師兄。自他上山以來,師徒幾人全都在山上的情況可是一個巴掌也能數過來。
林松風發現熒燭劍是同阮秋一同回來的,神色微變,問道:“師尊,山上沒出什麽事吧?”
殷無塵回了他一個能出什麽事的眼神,也懶得再同這大徒弟多做解釋,視線回到阮秋身上,望向他背後的藥簍,“今日去采藥了?”
“是。”阮秋也有些納悶,“師尊和師兄怎麽都在這?”
盧鳴風是唯一高興的人,因為他覺得自己猜對了,師尊就是在等小師弟回來,壓根沒有深思向來冷淡待人的殷無塵為何會像一座望夫石般等了一整日。他一把攬過阮秋肩頭,壓得阮秋身子矮了一截,“師尊是在等你呢,小師弟這趟采藥去了好久!”
其實他沒用力,可阮秋因為他的話,說不清是驚喜還是驚吓,一時沒有反應。殷無塵卻沉下臉,“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做什麽,還不站起來,吊兒郎當的像什麽樣子?”
盧鳴風就是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神經大條,臉皮一向厚的很,像這樣的訓話早已習以為常,但也老實聽話。他一臉遺憾地松開乖巧可愛的小師弟,“自從有了小師弟,我已經不是師尊最寵愛的小徒弟了!”
壓根就沒寵愛過他的殷無塵見阮秋還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便道:“可還記得上月名劍山莊送來的請柬。那日的繼任典禮上,老莊主會将神劍傳于新莊主,你可想去看看?”
他這麽一說,阮秋就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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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山莊,是北岸第一的鑄劍門派,便是第一宗門的玄極宗煉器峰,鑄劍術也比不上他們。據傳名劍山莊莫家人的先祖曾鍛造過一柄神劍,一直流傳至今,已有上千年。
神劍白虹于名劍譜上排名第三,即便名劍山莊這些年式微,幾代莊主修為都不高,但憑着神劍與鑄劍術,在上靈界依舊屹立不倒。
阮秋上一世确實在書案上看到過掌教那邊轉送過來的請柬,不過師尊那時忙着找解咒之法,而兩位師兄,一個在煉器峰閉關不出,一個又跑出去歷練了,他們師徒幾人便都沒去。如今算了算,過段時間就是名劍山莊的繼任典禮,屆時,莫老莊主金盤洗手,将山莊傳給自己的大兒子,倒是沒什麽意外的,整個典禮都很順利。
不過名劍山莊憑借鑄劍術與各大宗門都有聯系,何況那日莫家人供奉千年的神劍會現世,前世便有不少門派派人前去觀禮,他們玄極宗也派了掌教座下的弟子前去慶賀。
前世阮秋根本不願下山,但重活一世,當殷無塵問他想不想去看看時,他是有些意動的。
“我可以去嗎?”
殷無塵很确定地給了他答案,“當然。我帶你去。”
阮秋原本還有些猶豫,聞言便只剩下對神劍的向往與期待了,欣喜道:“師尊,我想去!”
殷無塵望進阮秋發亮的秋水眸,似被渲染,唇角微微挑起幾分笑意,神色異常溫和,“好。”
盧鳴風高舉着手,也喊道:“師尊師尊!我也想去!”
“你去名劍山莊做什麽?”林松風推開盧鳴風,故作矜持地輕咳一聲,可眼神藏不住渴望,“聽聞名劍山莊的鑄劍術天下第一,弟子神往已久,師尊能否帶上弟子一同前往?”
阮秋的喜色轉為驚愕,他以為兩位師兄都知道此事,可看二人臉上的驚喜,師尊俨然沒有先問過他們,直接就問了他這個小徒弟。
殷無塵焉能不知他這兩個徒弟一個奔着神劍去,一個奔着鑄劍術去,尤其是林松風這個大徒弟,叫他這個劍聖屢屢受挫,他幹脆地将問題抛給了兩個弟子。“總要留一人在山上守着,既然你們都想去,那便打一場,誰贏了,誰跟我去名劍山莊。”
盧鳴風立馬大叫起來,“這不公平!師尊,你忘了大師兄都結丹了嗎?我怎麽打得過他!”
林松風反倒躍躍欲試,“師尊既然這麽說了,做徒弟的聽話便是了,來吧,二師弟,我這便同你切磋一場,輸了也不要緊,你便留下守山,順道好好磨練一下你的劍意。”
盧鳴風明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又怎麽會應戰,他是真的想去見識一下名劍譜前三的神劍。
“師尊,您帶上我吧,我會做得比大師兄更好的!”
林松風笑了,一張手臂攔下他,“當着師兄的面這麽說,鳴風,你莫不是忘了早些年師兄也是教過你劍術的?別磨蹭了,動手吧!”
阮秋早就自覺地退出了戰場,雙眸晶亮地看着二人,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大師兄出劍了。
可盧鳴風難得不想打架,拼命要從林松風的阻攔下逃出來找殷無塵講道理。而殷無塵這個導致自家兩個徒弟‘自相殘殺’的罪魁禍首,此刻依舊面不改色地走到阮秋面前。
“小秋,你今日采藥去了許久,累了吧,我送你回房。”
這是殷無塵第二次這麽喊阮秋,阮秋卻是第一次聽進去,他擡眼對上殷無塵那雙深沉的桃花眸,便不自覺收起方才那點幸災樂禍,恢複以往乖巧的模樣,背着藥簍跟上。
漆黑山道上,師兄們的争執慢慢轉小,阮秋錯開幾步跟在殷無塵身後,端的是一臉溫順恭敬,偶爾擡頭看一眼前面挺拔的白衣身影。
兩位師兄搶着要去的名劍山莊,師尊卻主動帶他去。
他此刻由衷覺得,他一定是積攢了十世的功德,才換得來這輩子做劍聖殷無塵的徒弟吧?
阮秋想,師尊對他這麽好,他也要報答師尊才是。
殷無塵冷不丁開口,“你受傷了?”
阮秋面露迷茫,殷無塵回頭等他上前,目光落到他身上,似乎在找什麽,眉心微微擰起。
“你身上有股血腥氣。”
阮秋恍然大悟,“我沒有受傷,是……”他想起來他走時還在昏迷的沈灼寒,不知道他在宗門內是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便沒有細說,只說:“回來時碰到一個受傷的弟子。”
他上山前還特意掐了訣,清理幹淨身上沾到的血跡,沒想到他師尊這麽敏感,還是聞到了。
殷無塵看他面色紅潤,不像受傷的樣子,又問:“傷得很重?可需要我叫你師兄去幫忙?”
“不必了,已經安置好了,會有人照顧那位師弟的。”
“那就好。”殷無塵語氣淡淡地說完,便沒再多問。
無極殿到阮秋住處這段路不長,很快就到了,殷無塵站定在門前,餘光瞥向阮秋背上的藥簍,才又道:“你還在煉制解咒的丹藥。”
阮秋聽不出他的态度,不自覺抓緊藥簍背帶,“是,師尊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确定過那些藥不會傷身,我才會用。”
殷無塵似是嘆了口氣,因為阮秋低着頭,沒有看見,須臾後才聽見他說:“我知道你在煉丹上頗有天賦,你想解咒,我不會攔着你煉藥,但若是要試藥,可以來找我。”
阮秋忙擺手道:“不成的!我怎麽可以讓師尊試藥!”
“這妖咒是我帶回來的,理應由我解決,我自然可以試藥,況且我修為高,普通丹藥傷不了我。”殷無塵認真地看着他說:“小秋,你別着急,我會盡全力幫你解咒的。”
關于這一點,阮秋始終是信任殷無塵的,他同樣認真地對上殷無塵,“我相信師尊會找到解咒之法,師尊也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若是今後師尊當真如話本上說的那樣,因為他的死,與他死前結下的某種契約影響道心,他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能原諒自己。
換了其他人,恐怕或多或少都會對連累自己身中妖咒、體弱多病的殷無塵有所怨恨,可他的小徒弟從來沒有表露過對他的半分不滿,乖巧懂事得叫他心尖發疼,他同時也是很愧疚,定定望了阮秋一陣,“天色晚了,回去休息吧。”他頓了下,同阮秋道:“缺什麽靈草,盡管同為師說。”
阮秋感受到來自師尊的關心,心中便有種莫名的滿足,點了點頭,便在師尊注視下乖乖回房。
名劍山莊的繼任大典就在幾日後,本月初五,在那之前,林松風和盧鳴風也決出了勝負。
盧鳴風果然被留了下來,他已經快結丹了,這些天殷無塵盯着他練劍,劍意也比先前凝實了許多,正是該閉關奠定基礎的時候。
而林松風也如願以償,跟着師尊和師弟去名劍山莊。
三日後,阮秋跟着師尊師兄出發,同掌教的弟子楚越等人彙合後,名劍山莊不遠,雲舟飛行半日就到了。在繼任典禮開始的前兩日,他們便抵達名劍山莊山腳下的雲煙城。
這還是阮秋來到玄極宗的近十年裏,第一次走出宗門。
殷無塵的身份不同常人,一路上只有掌教徒弟楚越敢同他多說幾句,其他人都是行了禮便退下,被他那身劍氣震懾得只敢遠遠觀望。
誰也沒想到殷無塵會來,入住客棧時,消息還是走漏了出去,不少人慕名前來拜訪,殷無塵本來打算誰都不見,可那些人裏還有幾個同他有些交情的,他便去見了一面。
這是阮秋第一回 同師尊出門,他才知道師尊在外面這麽受歡迎,連帶着他這個小徒弟也得到了不少贊譽,分明他什麽成就也沒有,還被塞了各種拜帖和五花八門的禮物。
阮秋不适應這種場合,林松風也很頭疼,婉拒了許多想要拜訪殷無塵的前輩後,喊來掌教弟子楚越應付這些人,便帶着小師弟跑了。
他們也沒走遠,就在樓上。
二人閑适地倚靠着樓上欄杆,望着客棧門前各家搶着來送拜貼的人,林松風着實松了口氣。
“師尊可還真是……”
林松風琢磨半晌,才找出一個合适的詞語,“用二師弟的話說,就是藍顏禍水。這些人都是來找師尊的,有人想要得到他的指點,有人卻想要攀附上北岸第一宗的劍聖。”
阮秋也有些擔心客棧的門檻會被人群踩爛,分明這幾日名劍山莊才是主場,師尊一來就變了。
看來在名劍山莊的典禮開始前,他們都別想安靜了。
林松風看着樓下,忽然指着楚越身旁的一名黃衣弟子問:“小師弟,我記得那是你哥哥吧,我有一次回山時,正好撞見他來找你。”
“是我哥哥。”阮秋這才在樓下看到宋新亭,他有些吃驚,因為宋新亭也沒告訴他他也會來。不過他想起一件事,不着急下去找哥哥,他想了想,問身旁的大師兄,“大師兄,你可曾聽說過,紫霄宮的宋驚風?”
林松風面露意外,“宋驚風?已經很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可是那紫霄宮的謝英說的?”
阮秋頗有些心虛地點下頭,“我是聽謝英說了一半,他便不說了,每回想起來都好奇得很。”
林松風笑道:“師兄我也不喜歡話說一半藏一半的人。不過謝英不告訴你,你還真別怪他,因為這個人,是紫霄宮的禁忌,咱們不是紫霄宮的人,他也不方便與你多說。”
阮秋道:“我聽說過,多年前,他是老劍聖座下的紫霄五子之一,後來勾結魔門弑師奪位,還污蔑大師兄謝玄卿。只是被揭發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大師兄知道嗎?”
林松風道:“我确實知道一點,小師弟想知道,我當然能與你說說,只是咱們得小聲點,不可讓旁人聽了去。”他壓低了聲音,“這宋驚風,是被謝玄卿和顧蘭君殺死的。”
阮秋朝他靠了過去,聞言臉色卻忽然大變,“顧蘭君?”
事情發生在很久之前,林松風也是拜師早,才知道一些內情,他看着樓下,并未留意到阮秋的變化,只嘆道:“紫霄五子,謝玄卿、燕不平以及叛徒宋驚風,這幾個名字很多人都知道,但剩下的三弟子、四弟子,卻鮮有人知,我僥幸知道,他們一個叫阮靈昭,一個,叫顧蘭君。而顧蘭君,更是老劍聖座下唯一的女弟子。”
“不過謝玄卿重掌紫霄宮後,阮靈昭和顧蘭君就銷聲匿跡了。”林松風道:“倒是這個宋驚風,我知道的要多一些。他任紫霄宮宮主時,南岸是無人不知,據說,他的夫人,是南澤第一劍法世家林家的孤女,也是個厲害的劍修。宋驚風繼任紫霄宮宮主同日,與這位林家孤女大婚,據說那日千裏迎親,百裏紅妝,羨煞旁人。”
“對了。”林松風想起來,“林家劍法,以精妙聞名,在父母隕落後,那林家孤女便是靠一劍自在飛花,逼退了不少觊觎林家家底的人。算來應該是在近二十年前,宋驚風死後,她也自刎殉情了。聽說他們還有一個大概七歲的兒子,謝玄卿好像沒殺他,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是不是還活着。”
阮秋怔怔道:“自在飛花?”
林松風反應過來阮秋的聲音過分沙啞,他回頭看見阮秋的臉色有些白,想到他一向體弱多病,也緊張起來,“小師弟,你怎麽了?”
阮秋神色木然,緩慢地眨眼,而後搖頭,啞聲道:“我有些累。可能是剛剛在樓下累着了。”
林松風想起出門前師尊叮囑他照看小師弟,好在他們的房間就在身後,他忙扶着阮秋進屋,“現在也沒什麽事忙了,你先歇會兒。”
阮秋垂頭應好,林松風見他似乎有些疲憊,便先走了,出門時順道帶上房門。阮秋根本不是累,自然沒有歇下,他獨自坐在客房中,低聲念起他們方才提到的兩個名字。
“阮靈昭,顧蘭君。”
從小到大,阮秋的母親都從未隐瞞過她和父親的名字,她說她叫顧蘭君,是一名用劍的散修,阮秋的父親叫阮靈昭,是她的師兄。
原來,他們都是紫霄宮的弟子。
而阮秋,應該就是謝英說過那個素未謀面的大師兄,那宋新亭,是不是就是宋驚風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新地圖新的修羅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