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借花獻佛,狐貍精味
發現殷無塵的那一刻,阮秋用力一把推開沈灼寒,連忙喊人,“師尊,我們只是在玩鬧!”
他跟未來師娘這樣親近,師尊誤會了怎麽辦?阮秋慌張得很,他不是想搶師尊的道侶啊!
殊不知這樣反倒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白衣劍聖遠遠站在那邊,長街卻仿佛已變作冰窟。
沈灼寒一個不留神,竟被直接推倒在地,他睜大了狐貍眼,先是不可思議地看了眼阮秋,之後又猛地回頭,這才發現殷無塵居然也來了。他倒是鎮定,拍拍衣擺站起來,面朝向同樣才發現殷無塵的宋新亭二人,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從容行禮。
“宋師兄,裴師兄。”最後,他語氣恭敬,“殷師叔。”
宋新亭二人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忙跟着行禮喊人。
殷無塵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他仿佛沒看到沈灼寒一般,徑直從他身旁走過,直到站在阮秋面前,深沉雙眸落到他滿是無辜真誠的臉上,四周的刺骨寒意猶如潮水退去。
“師尊……”阮秋也很意外師尊會出現在這裏,小心地說:“聽大師兄說,師尊與人論劍去了。”
“嗯。”
殷無塵總算開口,語氣淡然,怎麽聽都有幾分不高興,雙眼一直看着他,“你第一次随我出門,不想讓你等太久。但在客棧沒有見到你們,楚越說,你與松風出去玩了。”
阮秋心虛起來,“我以為師尊今夜不回來了……”他眨了眨眼看着殷無塵,話都在眼神裏,所以他真的不是故意扔下師尊跑出去玩的。
殷無塵看他一雙秋水眸中仿佛只有自己,冷凝面色不覺緩和不少,點頭道:“我知道了。”
阮秋睜大眼,師尊知道了什麽?
“是松風與你說我不回來的,我記住了。”殷無塵語調平靜,阮秋卻在一瞬間替他大師兄林松風感到了危機,哪裏還敢說話。殷無塵不再說什麽,冷淡眸光瞥向身後幾人,尤其是落到沈灼寒身上時,眉頭擰起來,“他是誰,你與他,在玩什麽?”
阮秋還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誰知道師尊又提起來了,他心下錯愕,一時間不知怎麽回答。
而另一個當事人沈灼寒,早就很不老實地站了起來,說道:“殷師叔,阮師兄是在與我玩鬧,不過,阮師兄生得這樣好看,實在叫人喜歡得很。我一時控制不住,同他開了一個玩笑,還好阮師兄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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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聽着他這話,心裏便七上八下的,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聽到最後,好像又很正常。
殷無塵多看了沈灼寒一眼,一看到那雙笑吟吟的狐貍眼,他便皺緊了眉頭,“什麽玩笑?”
阮秋剛松了一口氣,聞言一哽,師尊怎麽問那麽詳細?他朝沈灼寒遞了個眼神,讓他不要亂說話。而沈灼寒朝他挑眉一笑,便同殷無塵說:“我說,想在這裏親阮師兄。”
他這一句話,叫包括殷無塵在內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地吃了一驚,看他的眼神也都含着怒火,連阮秋也不例外,他知道這是事實,可是沈灼寒怎麽能這麽坦蕩地說出來?
一句話便惹了衆怒的沈灼寒,頂着殷無塵冰冷的視線還笑得出來,“只是開玩笑,我喜歡阮師兄,不過只是想同阮師兄做好朋友。”
他說着困惑地反問幾人,“朋友之間不能如此親密嗎?”
阮秋已經說不出話,只有一肚子迷惑,這個沈灼寒,是怎麽做到如此坦然地說出這樣的話的?他仿佛看到一只裝出一臉無辜的小狐貍含着淚反問衆人他這樣有什麽問題嗎?
裴桓先忍不住,陰沉着臉說:“朋友?我看你是在欺負阮秋,他面子薄不說,你也別太過分,沈灼寒,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他。”
沈灼寒俊秀面容上露出了受傷的神情,笑容勉強,“裴師兄,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沒有不喜歡阮師兄,也沒有欺負他,不信你問阮師兄,我為什麽要欺負阮師兄?”
宋新亭怎麽看都覺得沈灼寒這人不對勁,尤其是看到阮秋古怪的面色,他按住想要沖上去揭穿他真面目的裴桓,狐疑地看了看沈灼寒,問阮秋,“小秋,我本來想出來找你,方才聽師兄弟們說你跟沈師弟走了,便過來看看,你們真的沒吵架嗎?”
阮秋果斷搖頭,他不想再看沈灼寒演下去了,忙道:“真的沒吵架,他沒有欺負我,我們……算是朋友。”他看到宋新亭時,心情是有些複雜的,忍不住去懷疑他的身份。可是很快,他便将那些懷疑抛之腦後了。
因為他相信娘親,娘親會将宋新亭帶在身邊,養育他、指點他的劍道,本身就說明她相信宋新亭不會站在他們的對立面,與她為敵。
既然娘親已經放下仇恨,阮秋也不會再細究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宋新亭仍舊是他的哥哥,他也會繼續為娘親曾經贊譽過的燕不平,娘親的五師弟煉制緩解他腿傷的丹藥。
放下這些後,阮秋心中輕松了許多,他用着往常信任的語氣問,“哥哥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哪怕殷無塵沒說話,他只要站在這裏,就很難讓人忽略。宋新亭不是第一次見到他,依舊在他面前有種渺小如砂礫的感覺,他拘謹地搖了頭,“沒有,只是想來看看你。”
裴桓生怕阮秋看不到他,急道:“我有事找你!阮秋,你……你何時有空與談談?”他本是想讓阮秋跟他走,可是殷無塵杵在這裏,一個冷漠的眼神就讓他歇了這份心思。
阮秋自認同他沒得談。
殷無塵便在這時插嘴,“他沒空。”他垂首望向阮秋,“走吧,讓我看看你最近修煉的進度。”
說到修煉,宋新亭直接替阮秋拿了主意,“修煉重要,殷師叔,我們就不打擾您和小秋了。”
裴桓卻急了,“可是……”
宋新亭單手便按住他,一個冷眼看去,裴桓也不知是不是同他有過什麽約定,臉上還是不甘心,可也只是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殷無塵看了宋新亭一眼,滿意颔首,便轉身走了,阮秋同宋新亭點了點頭,又瞥了眼邊上一臉笑容仿佛在看戲的沈灼寒,匆忙追上去,由始至終,一個眼神也沒給裴桓。
看着二人走遠,裴桓越想越氣,狠狠甩開宋新亭的手。宋新亭還嫌碰過他的手髒,警告地看着他,“你說想來道歉,死皮賴臉要跟來,我看在師尊面上可以不趕你走。你不關心小秋的修煉,我卻不能不在意,敢斷他修煉,你還是滾回蒼耀去吧。”
裴桓一臉憋屈,可到底沒有說出反駁的話,只道:“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我絕不會放棄的!”
宋新亭不想理會他,更難忽視邊上的沈灼寒,看他仍舊盯着二人遠去的背影,笑眯眯的眼裏滿是趣味,宋新亭心中怪異的感覺愈發濃郁了,他問:“沈師弟,你怎麽了?”
沈灼寒笑着搖頭,轉身便走,叫宋新亭一頭霧水,便聽見他帶着笑的低語,“阮師兄真可愛,不過這位殷劍聖,似乎也很有趣……”
任誰聽到自家弟弟被一個疑似調戲過他的男人說可愛,都不會不在意,宋新亭心頭一哽,對沈灼寒的感官越發差了,可誰知道他後面又來了一句,宋新亭的眼神愈發古怪。
沈灼寒到底是看上了弟弟,還是看上了弟弟的師尊?
阮秋不知他哥哥此時心中如何糾結,正跟在殷無塵身後,手上明亮的玉兔花燈在幽暗長街中頗為顯眼,殷無塵看了好幾眼,阮秋發現後解釋,“這是大師兄猜燈謎贏的。”
殷無塵道:“我知道了。”
他上一次說這四個字,還在不久前,阮秋默默心疼了一下大師兄,輕咳一聲将玉兔花燈奉上,“師尊,大師兄說,這花燈是給您的。”
殷無塵淡淡問他,“你覺得師尊看起來像一只兔子嗎?”
阮秋只是想補救,聞言便讪讪地将花燈收了回去,兩位師兄不在,他要開始被師尊教訓了嗎?他耷拉着腦袋道:“師尊,我錯了,我不該騙你,花燈是大師兄給我的。”
殷無塵看他這慫巴巴的模樣,只覺得又可愛又可憐,揚唇輕笑,“沒怪你,你喜歡,便拿着。”
阮秋看他笑了,不由一愣,而後莫名滿足地仰頭看着他俊美的側臉,“師尊沒有生氣吧?”
“生氣了。”殷無塵收起笑容,目光幽幽看着他,“我真的以為,小秋會在客棧等我回來。”
阮秋慚愧,“我錯了。”
少年總喜歡低頭拿發頂對着他,殷無塵便擡手在他頭上輕點一下,“好了,我罰過你了。”
只是輕輕一下,仿佛蜻蜓點水,阮秋幾乎沒什麽感覺,他愣愣摸向發頂,睜着秋水眸看殷無塵。
後者淡淡一笑,“怎麽了?”
阮秋搖頭,壓下心頭那點怪異的感覺,抿唇一笑。殷無塵目光一轉,看到他手上的白狐面具,卻又擰起眉頭,“這又是誰送你的?”
“師尊喜歡這個嗎?”阮秋毫不猶豫将白狐面具遞給殷無塵,“師尊若喜歡,面具便給師尊。”
殷無塵的手常年都是冷的,可阮秋的手卻是溫軟的,觸碰到這份溫暖時,他順從地接過了面具,擡眼看向阮秋,竟有幾分期待。
“是專程給我買的?”
阮秋吃過教訓,不敢再撒謊,不好意思地說:“是沈師弟送我的。他說,他喜歡狐貍,所以便将喜歡的狐貍面具送給我……這個朋友,不過我知道,他也很喜歡師尊的。”
殷無塵差點就将這面具扔出去,臉上笑容也淡了幾分,“我不知道他喜歡誰,也不認識他。”
阮秋心道你将來會認識他的,現在先将他喜歡的東西送到你手上嘛。不過他嘴上不敢說,“師尊,我回來得早,還沒有給您挑好禮物,所以借花獻佛,希望師尊喜歡。”
殷無塵五指捏緊面具,在将要将其捏碎之前,才收了力氣,問阮秋,“若師尊不喜歡呢?”
這是阮秋未曾設想的回答,他明顯愣住了。而殷無塵也忍無可忍,伸出手捏住阮秋臉頰,語氣含怨,“師尊對你不好嗎?松風送你玉兔花燈,沈灼寒送你面具,因為我沒有送你東西,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也不給我準備,還要拿別人送你的東西給我?”
阮秋這回真呆住了,殷無塵松了手,他卻感覺臉頰上還殘留着殷無塵手指留下的觸感,手一哆嗦,忙捂住臉,而後眼巴巴地看着人。
“師尊生氣了。”
他這是陳述的語氣,因為師尊從來不會這樣捏他臉頰。
事實上,若不是怕阮秋多心,殷無塵還想再捏幾下,他确實有些生氣,只是上手時摸到那溫溫軟軟的臉頰肉,他心中的氣便消了。
聽到阮秋這麽說,他故意問:“我生氣了,害怕嗎?”
阮秋搖搖頭,又很快點頭。
殷無塵看小徒弟難得一副呆呆的模樣,失笑道:“若真想送師尊禮物,便自己找,不許拿別人送你的東西給我。”他頓了下,輕哼一聲道:“不能像這次一樣,敷衍我。”
阮秋覺得今日師尊跟以往不太一樣,怎麽有點主動問他要禮物的意思?不過師尊要,他給就是了。他點點頭,“師尊喜稥稥歡什麽禮物。”
達到目的的殷無塵心情不錯,“我今日再教你一件事,要送師尊禮物,不要問我喜歡什麽,自己想,不論你送什麽,我都會喜歡。”
阮秋有些苦惱,他只知道師尊不喜歡什麽,還不知道師尊喜歡什麽,師尊也沒有說過,但師尊要他自己想,他便只能自己想,“我知道了。那,這個狐貍面具弟子便收回……”
畢竟殷無塵不喜歡這個面具,免得适得其反,阮秋想拿回去,可殷無塵卻不給,“沒收了。”
阮秋當場呆住。
他沒想過師尊也會有這樣無賴的一面,可是這樣的師尊不像傳言中高高在上,冷漠疏離,不再是仙人,而是一個可以看得見摸得着的活人。反正狐貍面具是沈灼寒這個未來師娘給的,阮秋就給了殷無塵,他想了想,又問:“師尊可有再收徒之意?”
想來師尊如此喜歡這個面具,也算是與沈灼寒有了一些共同點,這個時候引薦應當會順利。
殷無塵笑容微變,拿着面具的手背在身後,“我不會再收徒了,有你們,我已經夠頭疼了。”
阮秋心裏有些委屈,“可是這個人跟我們不一樣的。”
沈灼寒将來,可是師娘啊。
“我主意已定。”殷無塵搖了搖頭,“其實自鳴風入門後,我就已經不打算再收徒了……不說這個了,你大師兄究竟去了何處,我讓他照看你,他竟然将你一人扔在外面?”
阮秋忙替大師兄說話,“是我讓大師兄自己去玩的,大師兄喜歡賽詩會,我也想讓他開心。”
殷無塵便道:“你也跟他一樣,都扔下師尊往外跑。”
阮秋縮了縮脖子,小聲道:“師尊,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師尊若不開心便罰我吧。”
殷無塵哪裏舍得罰他,只無奈道:“先記着吧,等回頭罰過你大師兄和二師兄,再輪到你。”
阮秋迷茫,“為何要罰二師兄?”
殷無塵道:“我不開心。”
阮秋默默閉上嘴巴,不再說話了,偷偷地想,師尊好像一直都是這樣任性。不管了,反正他也是一定要被罰的,幫誰說話都不管用,師兄弟就要齊齊整整,一起被罰。
回到客棧後天色已晚,殷無塵便讓阮秋回房了,而後自己一人在樓上等了許久,才等來了帶着一身酒香匆匆歸來的大徒弟林松風。
“師尊。”
“回來了。”殷無塵坐在樓上花廳中,指尖不時輕點桌面,旁邊便是被随意放下的白狐面具。
在萬春閣收到師尊傳音後,林松風早就知道師弟已經被師尊接走,此時苦着臉跪下,“師尊,徒兒知道錯了,我不該扔下小師弟的!”
殷無塵漠然道:“行了,起來看看,這東西有何異常。”
林松風以為會先被訓一頓,聽到師尊這麽說,他一臉迷茫地爬起來。殷無塵指尖點了點桌面,他這才看到那半面白狐面具,心中越發困惑,小心翼翼地上前将其拿起端詳。
“這是……”林松風越看,臉上神色越茫然,“師尊,恕弟子愚鈍,這面具上有什麽問題嗎?”
“你這些年打鐵,已經将我教你的東西都忘了嗎?”
殷無塵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到底也沒有再讓他亂猜測,“沒什麽問題,只是有一股狐貍味,你去查一下,那個叫沈灼寒的弟子。”
“狐貍味?”
林松風感覺這話像在罵人,但在師尊注視下,還是将一縷神識探入面具,隐約察覺到了一絲妖力的殘存,他那點微末的醉意便霎時散的一幹二淨,原來是狐貍精的味道!
“弟子明白了。”
殷無塵颔首,這便起身回房,臨到花廳門前時,回頭冷冷斜了林松風一眼,“沒有下次。”
林松風反應過來,立馬應是。
殷無塵這才出去了。
林松風真正松了口氣,想到師尊在下山之前特意提醒他照看好小師弟,他又苦笑起來,“鳴風說的沒錯,師尊果然是偏心小師弟。”
可是轉念一想,若是師尊将這份關愛放在他身上……
只是想想,他就受不了了,哆嗦着收起面具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
沈小狐貍:一句話,讓三個男人暴起打我(不是)
跟編輯商量了一下,大概會在後天入v,明天還有一章v前=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