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十五月圓,水到渠成
第四十章十五月圓,水到渠成。
殷無塵居然呆了好一陣, 才伸出手環住阮秋纖細的腰身,他似乎還有些懵,“你不生氣?”
阮秋沉默須臾,從他懷中退出來, “我是生氣的。”
他發現殷無塵的神色開始變得慌張, 便嘆道:“可是這并不是師尊故意造成的結果, 這樣的事,我也希望師尊日後不要再隐瞞我。”
阮秋如實道:“我确實很生氣,聶無歡明明是我的恩人, 最後居然為了給我報仇而殺了我,說起來,我都覺得荒唐,但他告訴我,有人僞造了我的屍骨, 而且還将罪責推到師尊身上。這結局不是師尊一人的隐瞞造成的, 還有人插了一手順水推舟。”
他說着也很無奈, “師尊,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也不知道您居然如此不安……您莫非真的以為, 是因為滄江上游那半個月的陪伴,才讓十年前那個殷無塵成為我心中極為重要的救命恩人,讓我願意做他的弟子, 也讓我甘願以身相替救他性命嗎?”
殷無塵的神情顯然透露出“難道不是這樣”的意思。
阮秋咬咬牙, 有種想揍師尊一頓讓他清醒一下的沖動, 好歹忍住, 臉卻紅了, 偏頭避開殷無塵的直視, 深呼吸幾遍才悶聲道:“您還記得您當時收我為徒時說了什麽嗎?”
殷無塵又怎能忘記?
他幾乎是哄騙阮秋入淩絕峰的,二話不說,直接讓熒燭劍載着人到了山上,然後誘導他,留在這裏,可以給他比在藏月峰更平靜安全的生活,不會再有人欺負他驚擾他。
他還跟阮秋說,他殷無塵,只會選擇他喜歡的人。
殷無塵忽地怔住,雙眸似是不可思議地睜大了幾分。
面前身形單薄的青衣少年低着頭,未束起的長發滑落肩頭,擦過耳際,陰影擋住了半邊臉,但烏發遮掩間的耳廓是緋紅的,他說:“那時您說,您喜歡我才會收我為徒……”
殷無塵定定看着阮秋,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不确定。
阮秋掩唇輕咳一聲,聲音仍是沙啞的,也難掩少年的青澀與羞赧,“你們都救過我,可是當年那短短半個月,我與聶無歡之間只能說是萍水相逢,我感激他為我偷火心果的恩情,但是劍聖殷無塵是我在入玄極宗後才知道的。我當時是認錯了恩人,可是我沒有認錯劍聖。在玄極宗這麽多年,我聽說過無數次劍聖的傳聞,也很确定我要拜的師尊,就是這位玄極宗劍聖,是您,而不是冒充您的聶無歡。”
“重逢兩面便決定入清徽山,确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當年的救命之恩,但讓我做決定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我很清楚我要成為誰的徒弟,也清楚當時是誰跟我說……喜歡我。”阮秋頓了下,眼神幽怨地看向殷無塵,“莫非,您那時的話也是騙我的?”
殷無塵怔怔道:“我沒有……”
阮秋眼神狐疑,見他始終心不在焉的模樣,又蹙起眉頭,“我的話說完了,那師尊現在還認為,我以身相替救您,是因為聶無歡嗎?”
殷無塵沒再說話,只用力将他抱緊,阮秋臉便紅透了,小幅度地掙動了一下,師尊力氣太大了,将他本就磕傷的腰都勒疼了,不料他這一動,殷無塵抱住的力氣反而越大。
阮秋忍無可忍出聲,“師尊?”
殷無塵卻啞聲說道:“小秋,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阮秋頓了頓,随後無奈地趴在他肩上,他感受到殷無塵快速的心跳,也感受到殷無塵發笑時胸腔的顫動,他依偎在殷無塵懷裏,聽着他說,“那時我說心儀你是真心的。”
“但不是想要你做徒弟。”
殷無塵說來都好笑,“十年前在古寺見到你,我并未覺得那時還是個孩子的你與常人有什麽不同,但在玄極宗再見到你時,第一眼,我便覺得你很好看。後來因為妖咒雙修,我早已将你當做我的道侶,那時才知道,我覺得你好看,是因為喜歡你。”
十年前見到阮秋時,殷無塵早已經不是十幾二十歲的狂妄少年,何況那時的阮秋只是一個瘦小體弱的小孩子,匆匆一面,他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值得留戀,但在宗門再見的時候,阮秋已經是個惹眼的少年。
殷無塵承認,他早就喜歡上了這個乖巧安靜的青衣少年,所以再見到他時便将他帶回了自己的地盤,告訴他,自己可以保護他。
他也确實如願以償。
直到此時此刻,殷無塵才有了與心愛之人心意相通的感覺,這種感覺比真正雙修交歡之時還要令人愉悅,他不願意再放開阮秋,貪戀地呼吸着阮秋身上獨有的清幽蘭香。
“小秋,對不起,我要違背先前與你的約定了,我現在還是很想與你做道侶,你願意嗎?”
這是他們在前兩天剛定下的約定,在妖咒解除之前,殷無塵答應不會再逼迫阮秋做他的道侶,可是現在,殷無塵反悔了,縱然是再強悍的劍聖,也很難壓抑心底的愛意。
阮秋也想起了這個約定,臉頰上滾燙的溫度登時降了下去,他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沉吟道:“師尊可知道,上一世在血影宮,我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等到您來救我,我的希望一點點破滅,直到快死的那一瞬間才終于絕望。那時我便想,若能重來,再也不要逾越你我師徒之間的界限,若只做師徒,我興許還會好過一些。”
殷無塵身上一僵。
阮秋感覺到,沒有去安慰,只說:“我死的時候,還沒有到二十歲,我其實很難過,但是當師尊告訴我你其實來了,我便釋然了,你說,我便信,我一直都是這樣的。”
“即便那時您來晚了,只要我知道您來過就好。”阮秋是怨過恨過,但當他知道殷無塵來過,那個瞬間他就釋懷了,只是殷無塵不能釋懷。他輕嘆一聲,擡起手,學着師尊往日那樣,輕輕拍着師尊僵硬的脊背安撫,“在我眼裏,這些已經過去了。師尊,也許您說的對,我從前對您是敬重有加,但與您之間總有些距離感,因為我自知配不上您,不論是做徒弟,還是做道侶,我不是一個好徒弟,也沒妄想過做您的道侶,可是現在我知道了,原來師尊也會不安,師尊也會很難過。”
明明是玄極宗的劍聖,卻會因為他提及聶無歡時心生嫉妒,為此不安,為了他的死而難過。
阮秋後知後覺,失笑道:“我錯了,劍聖也是凡人,師尊不是高高在上、無情無欲的仙人,我今後也會努力修煉,我想從師尊的徒弟做起,希望有一日,我能與師尊并肩。”
他說得很隐晦,但殷無塵聽懂了,阮秋沒有拒絕他,只是因為他們二人的顧慮折中想了個法子,他不再拒絕,但他也有他的堅持,殷無塵明白了他的心意,便笑了起來。
“好,我等你。”
話說出口,阮秋臉已經燒起來了,師尊對他還是這樣耐心,願意等待他這個不确定時限的空口承諾,他慚愧地咬了咬下唇,便用力抱緊殷無塵,“師尊,我想快點長大。”
他不想辜負師尊的期望和情意,想要快一點強大起來。
他想要做配得上劍聖的人,也不想再成為師尊的累贅,這條路也許會很難走,但阮秋不會後悔,因為他的劍聖師尊就在終點等着他。
他會為了師尊堅定地走下去。
今日的事,讓阮秋跳脫出了心中那個名為命運的怪圈,他确實是對師尊有非分之想,師尊前世沒有為了選擇沈灼寒而抛棄他,那麽所謂的話本主角,所謂的炮灰命運,他也不會再有所畏懼,他不會再将師尊讓給其他人,即便是沈灼寒,他也不讓!
這一夜,師徒二人說了許多前世沒有說過的心裏話,也算是互訴衷腸,只差一張窗戶紙,他們都默契地沒有捅破,而阮秋因為身體不适,最後還是在師尊懷裏睡了過去。
不過到了第二天,他們又面臨了一個新的問題。
這日便是十五了。
阮秋一覺醒來,昨日的傷已經好了七八,脖子上的淤痕也散了大半,身上力氣都恢複了,不過這并非他昨日吃的丹藥的效果,而是每月到了這日,他的力氣都會回來。
在發作前後幾日抽去力氣,像是在為發作當日蓄力,等到月圓的時候,便是妖咒真正發作之時,那時,即便是殷無塵也會被纏得很緊。但發現阮秋的力氣很大之後,殷無塵也說不清究那時竟是妖咒的力量還是阮秋自身的力氣,竟叫他脫不開身。
這些他沒有告訴阮秋,但出于阮秋不喜歡再被隐瞞的原因,殷無塵将其他事情都說了,就比如,鬼珠借妖咒吸收他的精血和修為。
阮秋今日起來便告訴他,“既然雙修會傷害師尊,我們暫時就不要雙修了。莫師伯不是說過,只要克制欲念,我是可以熬過去的。”
殷無塵向來是尊重阮秋的,可是這件事上,他有不贊同的意見,“這樣會傷到你的身體。”
阮秋道:“我不想傷害師尊,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損傷。”
殷無塵總是會遷就他的,沉默須臾,什麽也沒說,看阮秋精神不錯,便問他可要下山走走。
阮秋想知道昨日之後山上如何了,還有二師兄的傷勢,便被殷無塵披上厚厚的大氅,雖然已經互通心意,可是師尊幫他穿衣時,他還是臉紅了,下山時卻主動牽師尊的手。
殷無塵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牽着他下山看望盧鳴風。
比起只是受了一些外傷的阮秋,盧鳴風內傷便有些嚴重了,他這會兒是卧病在床,林松風也在照顧他,好歹按住他不讓他跑上山去打擾師尊和小師弟,沒想到二人就來了。
林松風忙側身讓開門,好叫師尊和小師弟進來,屋裏的盧鳴風還沒看見人,就先喊了起來。
“誰來了啊。”
阮秋聽見他中氣十足的聲音,眼睛微微一亮,又回頭看向殷無塵,見殷無塵點頭才走進屋裏,見面色蒼白的盧鳴風從床上下來,忙過去扶他,“二師兄,你的傷可好些了?”
盧鳴風見着他,心頭懸了整整一日的大石總算落地,緊張地打量着他,“我能有什麽事,能跑能跳……咳咳,”他本想拍着胸脯證明自己無事,沒想到拍得自己差點咳血。
阮秋忙不疊扶着他坐下,“二師兄放心,我沒事。”
盧鳴風見他沒事,還是很自責,“昨日都怪我,我沒想到聶無歡居然會假扮師尊,還裝得那麽像,若不是因為我,小師弟也不會出來。我當時就不該下山的,他太狡猾了!”
“便是因為你欠缺耐心,才會中招。”殷無塵和林松風一前一後進來,一句話就叫盧鳴風歇了聲,他起身行禮,面上很是認同,且正色道:“師尊說的對,我以後一定改。”
“知道就好。”
殷無塵倒沒有太多責怪之意,他座下有三個徒弟,林松風天賦尚可,缺點也很明顯,但他聰明,很少有人能騙到他。盧鳴風天資卓絕,卻是個一根筋,腦子不知變通。而阮秋雖說是最弱的,也不愛下山見人,可他也算聰慧有手段,常能規避風險。
他的三個弟子中,最容易上當受騙的,便是盧鳴風。
殷無塵示意他這個剛吃過虧身受重傷的二弟子坐下,查看他的脈象,“吃一塹長一智,你日後遇到同樣的事,切記先三思而後行。”
盧鳴風虛心受教。
殷無塵看過盧鳴風的傷,後者服過靈犀山醫修給的丹藥已無大礙,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他沒在這邊多待,又訓斥了偷跑下山被聶無歡當做誘餌的林松風,才帶着阮秋離開。
二人走後,盧鳴風才反應過來,師尊只訓斥了他和大師兄,卻一如既往地偏心着小師弟。
林松風聽他又開始這套偏心論,簡直無語凝噎,知道盧鳴風也就是嘴上說說,心裏也沒真的酸阮秋。可當盧鳴風提到師尊出門時還摸小師弟臉問冷不冷這一點,林松風着實感到稀奇,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師尊今日好像很高興。”
就算是在訓斥他們時,身上都是意氣風發的味道。
林松風入門這麽多年來,從未見過師尊這樣高興。
這斷不可能是因為他和盧鳴風這兩個逆徒,就唯有他們乖巧的小師弟了。思及此,林松風倒抽一口冷氣,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今日風雪不小,阮秋跟着殷無塵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地裏,身上落了一層細細的雪花,大氅雪白的狐毛襯得他一張臉秀美非凡。
殷無塵去了無極殿,一彈指,殿中四周燭臺便亮了起來,冷氣被劍氣逼出,整座大殿很快變得暖融融的,他替阮秋拍去身上的雪花,便朝堆積了滿桌雜務的書案走去。
阮秋迷茫地跟上,“師尊,我們來這裏要做什麽?”
殷無塵在案前坐下,随手撿起案上一本賬冊,掃了兩眼,便扔到一邊去,換了另一張帖子。
阮秋看着他搖了搖頭,将那張帖子丢到了另一邊,便知道他是在處理雜務,他是第一次見到師尊處理這些東西,頓時驚得眼睛都瞪大了,“師尊,這些雜事讓我來做吧。”
“确實是雜事,雞毛蒜皮的小事也遞到這邊來。我這裏是清徽山主峰,可不是六峰賬房。”殷無塵神色淡淡,基本掃了一眼便将手中冊子丢開,且很有規律地歸類起來。
阮秋看明白他的用意,笑了笑,找了個蒲團在書案前坐下,一手撐着下颌,笑看殷無塵,“師尊不是從來沒有打理過這些雜務?我聽說這些事情以前都是大師兄在處理。”
所以他第一次看到師尊親自處理雜務,也覺得稀奇。
小徒弟一向乖巧聽話,今日卻在看他的熱鬧,這倒是頭一回,殷無塵看他懶洋洋的樣子,眼底滿是寵溺的笑意,從容地揮袖用靈力将小山堆似的帖子懸在半空一一打開,一目十行,指尖一動,帖子移動,便将看過的帖子歸類起來,全程不緊不慢。
“我任清徽山山主後,這些雜務便都歸到這裏,我早就跟他們說過,這些瑣事不要交給我,那時其餘五峰也聽話過一段時間,結果現在又故态複萌,看來是我太仁慈了。”
往日這些事情給阮秋打發時間也挺好,不過他現在可以修煉了,師尊這麽做他自然沒有意見,他只是會在心裏地替隔壁五峰的師兄弟們默哀片刻,他們的好日子要來了。
阮秋很少有如此自在悠閑的時候,不用擔心能不能修煉,也不用害怕自己會不會讓師尊失望,他趴在書案上,看着師尊效率極高的分類雜務,秋水眸中閃爍起幾分向往。
“師尊剛做山主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慌張過嗎?師尊年輕的時候,也一直都是這樣沉穩的嗎?”
殷無塵輕笑一聲,“想知道?”
阮秋點了點頭,他突然很好奇師尊的過往,那些他從來不知道,也無法參與的成長過程。
殷無塵卻是不知該從何說起,“我好像一直都這樣,練劍,修行,從前有師尊和師兄姐護着我,後來我已不需要任何人保護,反而多了幾個徒弟,再後來,就碰見了你。”
他見阮秋額前的碎發被風吹亂了,便抽空伸手順了順,阮秋卻握住他的手,像是有些不滿。
殷無塵便笑道:“想不起來了。”
阮秋搖了搖頭,沒再問了,只覺得師尊的手長得真好看,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他玩了一陣,便枕着師尊的手趴在書案上打瞌睡,再醒過來時,人已經在殷無塵背上。
再看四周,已經是山頂上的無極樓,殷無塵正背着他走過前庭的解劍池,阮秋眨了眨眼睛。
“師尊?”
殷無塵應道:“快天黑了。”
阮秋便精神起來了,他今日随師尊去看望二師兄,又去無極殿轉了一圈,看着師尊處理雜務也不覺得無趣,就這樣飛快過了半日。看着天色轉暗,他這才開始有點緊張。
殷無塵察覺背上的少年身體忽然緊繃,神色微變。
“快發作了?”
這正是阮秋擔憂的事情,他搖了搖頭,想起昨夜師尊同他說過前世他死後,鬼珠在他的舊物中離奇出現,他問:“師尊,你說,上一世會不會是我死後,鬼珠才離體出現?我死後身上的妖咒應該也随着鬼珠離體不藥而愈,那我要不要假死把它騙出來?”
他身上妖咒的根源是鬼珠,鬼珠離體自然就好了。
殷無塵輕斥,“不許胡說。”
他聽不得阮秋說死這個字。
不過阮秋的猜測不無道理,上一世,他将阮秋的屍身帶回來,确實在阮秋的住處停留過一段時間,之後過了很久才舍得将他下葬,鬼珠之後也确實是在那屋子裏出現。
“這只能證明鬼珠會附體活人,卻對死人沒有作用。”殷無塵道:“不要多想,這一世,你會活得長長久久,鬼珠也總會出現的。”
阮秋倒是不怕鬼珠,他乖乖趴在殷無塵背上,想了想又說:“那我死後,聶無歡怎麽樣了?”
殷無塵腳步微頓,“我殺了他。”
阮秋其實早有預料,但聽到殷無塵說出來時,他嘆了一聲,“這一次,師尊也會殺他嗎?”
知道阮秋對聶無歡除了感激或恐懼再無其他,殷無塵再提起聶無歡時語氣還有些冷硬,但他盡量遏制了這份不喜,“你想殺他嗎?”
阮秋搖頭,想到殷無塵看不到,他靠在殷無塵肩上悶聲道:“我不知道,不過上一世他已經因為殺我而死在師尊劍下,便放過他吧,用他救過我的恩情抵過這一條命吧。”
殷無塵還是相當不悅,“他還逼你服下了溶血丹。”
這枚溶血丹,确實有些麻煩。
若是聶無歡不催發還好,若催發毒性,阮秋便能體會到上一世的痛苦,阮秋便面具迷惘。
“師尊,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殷無塵便道:“那就交給師尊,師尊會拿到解藥的。”
“嗯。”
阮秋應了一聲。
回到卧房,殷無塵才終于将他放下來,今夜阮秋身上的妖咒會發作,阮秋還是堅持自己熬過去試試,他都死過一次了,不怕妖咒發作時的痛苦,但殷無塵依舊不願離開。
殷無塵固執起來,阮秋也沒辦法,他臉上的紅暈一直未消,身上也開始發熱,既然趕不走殷無塵,注定會讓師尊看到他難堪的一面,他紅着臉想了一陣,同意讓師尊留下。
他甚至有一個想法——
“那,師尊待會兒便留下來,看看能不能逼出鬼珠。”
殷無塵倒是沒想過這麽做,見阮秋臉紅得厲害,又喊起口渴,他便去卧房外面找熱水,等再回來時,阮秋已經熱得出了一身細汗,清幽的蘭香變得濃郁,他感受到身體上的空虛,捏緊拳頭才穩住面上的端莊。
殷無塵每月看着他這樣過來,很快将水杯遞過去,溫聲道:“師兄也說過,因為炎陽之氣的影響,你這個月妖咒發作會跟以往不同,所以小秋,若熬不過一定要喊我。”
“……好。”
阮秋一接過水杯,便迫不及待地灌了一整杯溫水,之後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熱氣,才覺身體好受了一點,但這只是杯水車薪,他身上出的汗水已經快将內衫濕透了,他還是很渴,身上的脫水感也越來越強烈。
外面的風雪未停,但看時辰,已悄然來到月升之時。
殷無塵正要再倒水之時,身後忽然哐當一聲,阮秋手中的杯子滾落在地。殷無塵扔下水壺回頭,便見阮秋緊緊攥住領口,雪白的鎖骨若隐若現,也已經染上幾分薄紅。
“師尊……”
阮秋眉頭緊緊蹙起,朝殷無塵伸出手,殷無塵看着他眼角一抹眼紅,喉結上下滾動了下,快步回到床前,正握住阮秋滾燙的手。
阮秋極認真地催促他,“師尊,快看看鬼珠在哪兒!”
殷無塵:“……好。”
他放出靈力,順着阮秋的經脈往上搜尋,同時告訴阮秋,“師兄說過,你的神魂曾經有過不全的痕跡,但後來不知用了方法補全了,而且,那股力量也許一直在你體內。”
阮秋感覺自己像被放在火上烤似的,渾身快被汗濕透了,他蜷縮起雙腿,勉強保持着清醒。
“我,我不知道,也許……我出生時,接生的太婆說我像是個死胎,也許是我生來胎裏不足,後來聽說,是娘親花了七天七夜,用靈力溫養我的身體和元神才讓我活了下來,不過我小的時候身體一直很差,在娘親離世前,每當我生病,不管大病小病,都會特別嚴重,每回也都是娘親用功法幫我緩解痛苦,将病情壓下去的。”
殷無塵的靈力已快游走到阮秋的丹田,感覺到禦水決的靈力,聞言詫異道:“什麽功法?”
“家傳功法。”
阮秋清晰地感覺到殷無塵的靈力入體,也在控制自己的靈力不要反抗,“娘也不知道是什麽功法,只說是我父親家中的功法,當年她重傷時,便是用這功法撐下來的。”
殷無塵見過阮秋用過他的家傳功法,不過阮秋也說過那只是半篇殘卷,而且只能養氣固神,沒有什麽攻擊的招式,只是普通的心決,但既然這殘卷能讓阮秋多次活下來……
殷無塵正色道:“小秋,運起你的功法,跟着我的引導行走內視元神,試試能不能找到鬼珠!”
他說什麽,阮秋便做什麽,想都沒想就應了好,反正有師尊在,就算用了靈力激起妖咒反噬他也不怕。他讓自己閉目凝神,運氣跟随師尊的靈力游走,以神識內視元神。
這是一種極奇妙的體驗,他能看到自己身上的血液在流動,胸腔內的心髒擂鼓似的跳得飛快,但他沒有過一絲停留,跟着師尊的指引找到元神靈臺所在,起初那是一片昏暗的空間,但在那裏,阮秋見到了一處平臺,上面似乎正懸着一枚青色珠子……
“找到了!”
可也只是一瞬間。
緊接着,他的神識便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且極為強硬蠻橫的力量彈了出去,源自元神的痛苦瞬間擴散至周身,阮秋猝不及防悶哼出聲,全身便沒了力氣,顫抖着倒下。
而殷無塵也未能看清發生了什麽,只能匆忙抱住他。
“怎麽回事?”
阮秋咬了咬唇,元神深處傳來的劇痛很快消散,緊随其後的卻是妖咒的反噬,他死死握緊殷無塵的手臂,隔着衣袖在這有力的手臂上掐出青痕,殷無塵便也緊張起來。
少年一身青衣已經濕透,那雙漂亮的秋水眸中墨色染上一層灰白,唇瓣也紅得仿佛滴血。
他此刻不像是那個青澀的少年,身上散發着幽幽香氣,宛如開到極盛的薔薇,滿身妖異。
“小秋!”
殷無塵本想給他渡靈力緩解,妖咒會因為阮秋動用靈力而反噬,卻會從吸食殷無塵的靈力中得到緩解。只是在殷無塵動手前,阮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氣很大,聲音帶着幾分哽咽,眼裏滿是無措與羞恥。
“師尊,不行,這次熬不過……”
他感覺到這次反噬極為強烈,身體深處那種想要吸收更多靈力的欲望也被擴大百倍,他快要控制不住身體,只感覺血管快要爆炸了。
他差點忍不住喊出師尊救我。
但到這時,他還是怕自己成為鬼珠的棋子傷到師尊。
“沒事的,只是再多一次而已,師尊是劍聖,不會有事的。”殷無塵明白他的意思,這種時候,他必須要與阮秋雙修才能解決問題。他知道阮秋在想什麽,一邊安慰一邊抱住他,垂首親吻他白皙的眉心,“小秋,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想,交給我。”
阮秋一嗅到殷無塵身上清冽的氣息,便忍不住埋首撲進對方懷裏,他的意識已經快要昏聩,最後還是敗給了妖咒過于激烈的反噬。
可是這個人是師尊,是他喜歡的人,雙修開始鬼珠便會吸師尊的精血修為,多少會有些損傷……
阮秋不願意傷害師尊半分,他突然急中生智,那若是他任由妖咒發作,想辦法反過來控制體內的鬼珠,是不是就可以不傷師尊?他想賭一把,但如此一來,他必須處于主導位置。他抿緊唇,秀美臉龐紅得滴血,忍着羞恥,将雙手環上殷無塵的脖子。
“師尊,這次讓,讓我來……”
殷無塵起初不太明白,直到阮秋紅着臉在他唇邊親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很快退開之後,一雙秋水眸眼神閃躲間卻将他用力推倒。
殷無塵猝不及防躺倒在床,反應過來,一手扶在耗盡力氣險些軟倒在他身上的阮秋後腰上。他向來很了解阮秋,一個眼神便知曉了阮秋心中所想,他沉默下來,片刻後才找回自己變得低沉沙啞的聲音,“好。”
不過,他還是反過來讓瘦弱的少年躺到了床榻上,好叫他省一些力氣,便俯身看向阮秋,在他生澀無措的目光下輕輕吻住他的唇。
“我會幫你。”
“唔……”
剩下的話語,都随着阮秋一聲輕哼被堵在了二人口中。
樓外風雪依舊,樸簌簌落到結界之上,樓內燭光搖曳,風雨正急,時而溢出幾聲小貓似的低嘆,直至淩晨雞鳴,風雨才終于停下。
阮秋的計劃有沒有順利,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因為過分刺激的歡愉,加上熟悉他身體的殷無塵有意為之,他早已沉淪失去理智。
他就只記得,師尊明明說會幫他,卻格外兇狠。他累得昏睡過去前,心裏還為此有些委屈。
最終,殷無塵極溫柔地在眼角猶帶淚痕的少年眉心上落下一吻,攬住他在風雨餘韻下渾身輕顫的脊背将人擁進懷中。這月十五,雖遺憾未能見到月出,也勉強算水到渠成。
他是答應了會幫阮秋,只不過……在阮秋面前,殷無塵承認,他其實沒有那麽好的自制力。
作者有話要說:
鬼珠=最強助攻。
更晚了,但是準備揣崽了,啾咪!
,寫漏了,小修了結尾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