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沈奉月聞言，蘇儀并非那樣的人，想來是她的奴婢見主子受寵，故意踩壓罷了，便不予多說，“端走便端走，讓廚房再給我做一份就是了。”

如此退讓，便助長了蘇儀的焰火。沈奉月再次見到蘇儀時，才知道什麽是嫉妒令人改變容顏。蘇儀身穿華服，金銀加身，打扮得十分美貌。

“妹妹再過兩月便生産了罷？”

“還未恭喜姐姐。”沈奉月給思月使了個眼色，思月拿出一支簪子，雖年歲已久，卻實打實是個好東西。是沈自成送給她的見面禮。

蘇儀見了，也是驚了幾分，這樣好的東西，沈奉月随便就送人，可想而知，穆亦修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她并不知道簪子的來源，只想着是穆亦修給的。

蘇儀收下，笑道，“妹妹送了這樣貴重的禮，姐姐也就不得不勸勸妹妹。我知道妹妹喜歡孩子，可妹妹着肚子的孩子，留不得。”

“姐姐為什麽這樣說？”沈奉月壓下心中的不喜，問道。

“妹妹心系安慶王，卻生下靖王的孩子，安慶王面上對你不介意，難免心底沒有芥蒂。再者，側妃之子再怎麽得王爺喜愛也不能與嫡子争奪權勢地位，你想要為他們鋪路，我可不答應。到時你遠走，我如何對你的孩子，你也是看不見的。”蘇儀全然不顧她正妃之身份，說的話不符合身份卻也是實話。

蘇儀示意婢女放下堕胎藥，“這是姐姐為你準備的，喝不喝你自己思量。”

“你恨我，已到如此地步了。”沈奉月輕嘆。

“若我沒有身孕，我自然也待你的孩子如親子，可現下卻是不同。”蘇儀站起來，“妹妹，我希望你真的能得到你所要的。”

那冒着熱氣的藥散發出一陣苦味，思月端着銀耳蓮子湯走進來，發現沈奉月盯着一碗藥發呆。

“小姐，這是？”思月疑惑道。

沈奉月偏過頭，“端出去倒了罷。”

思月剛走到門口，穆亦修大步走進來，沉着臉看了眼思月手中的藥，“你這是想幹什麽？”

說着将藥端過來放在沈奉月面前，“喝了。”

“你說什麽？”沈奉月震驚地看着穆亦修，“你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麽了？”

“我看，是你忘了吧。”穆亦修猛地捏住沈奉月的下颚就往她嘴裏灌，“你從來沒有把他當成是你的孩子，你只是利用他，你根本就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這副安胎藥，你不喝也得喝。”

沈奉月拼命掙紮，聽到他說安胎藥那刻感到了絕望，她才明白蘇儀最後跟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蘇儀剛走不久穆亦修就來了，而且如此怒火，想來是受了蘇儀挑撥。

可她說不出口，大半碗藥灌下去，咳嗽連連，臉憋得通紅。

穆亦修放下碗，“這個孩子，你必須生下來。”

沈奉月含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殺死了你的孩子，你親手殺死了他。”

“不要以為三哥回來了，這個孩子你就可以不生，我要你永遠都不能與我割斷關系。”

沈奉月感受到腹部開始蘊熱，臉色蒼白，她強忍着問道，“蘇姐姐跟你說了什麽？”

“她還能說什麽，不過是你的那些暗不見天日的心思罷了。”

“你可知道，這碗堕胎藥，就是她送來的。”沈奉月開始笑，“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堅定以為我要堕胎，又問都不問我就相信了他人的話，我真想知道，她說了什麽，能激你到近乎瘋狂。”

穆亦修慌忙掀開被子，殷紅一片，大呼思月去叫老媽子。老媽子來時也吓了大跳，趕緊替沈奉月接生，穆亦修被推到門外，他腦袋亂哄哄的，全是沈奉月輕飄飄那一句，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屋內全是沈奉月的叫喊，一盆盆血水從屋內端出來，思月跪在門前灑淚祈禱，王府頓時陷入了緊張。

三個時辰過去，沈奉月再也沒有力氣，呼喊越發弱，老媽子也急得團團轉，這個孩子怎麽也生不下來。

穆亦城趕來，眼神淩厲地看了眼穆亦修，直接闖入房間，握住沈奉月的手，“月兒，你不能有事，你一定不能有事。”

“我，我恐怕不行了，亦城，我死後，你一定要帶我走，帶我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沈奉月說罷暈了過去，不管怎麽呼喊都沒有醒來。

老媽子使勁掐她，才又勉強清醒，穆亦城趕緊道，“月兒，我等你，你一定要活下來。”

“我，好累，亦城，我好累。”沈奉月滿頭大汗，渾身酸軟疼痛，說話都發不出聲音來。

見到沈奉月此刻模樣，既生氣又心疼，緊緊握着她的手，溫柔道，“月兒，如果你死了，我帶你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又有什麽意義？你必須活着，聽到了嗎，你必須活着。”

老媽子驚喜的聲音傳來，“出來了，孩子出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沈奉月再次昏厥。

她模糊之中聽見誰在怒吼，聽見誰在哭泣，十分嘈雜又醒不過來，便皺了皺眉，四下又安靜了，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當她醒來，思月趕緊問道，“小姐可有什麽不舒服？”

沈奉月呼了一口氣，“有些餓。”

思月都歡喜得哭了，跑出去做膳食去了。沈奉月躺在床上，燈火籠罩之下格外迷離，她仿佛聽見一陣哭聲，又不知什麽時候聽見的。

待思月回來，沈奉月才記起自己的孩子，“孩子呢？”

思月聞言，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小姐，孩子，孩子沒了。”

“沒了。”沈奉月喃喃道，“沒了，沒了好，沒了好。沒了，我也就了無牽挂了。”

休養兩日，沈奉月該吃吃該喝喝，絲毫不見悲傷，令思月擔憂不已。

沈奉月笑她，“你呀，就是那麽愛亂擔心，不過一個未出世的孩子，有什麽可傷心的。”

穆亦修見她毫不在乎，心中也生悶氣，然而這個孩子是自己親手害死的，卻又不敢發脾氣。

沈奉月見到是穆亦修進來，便問他，“當時你說，只要我生下孩子，我便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你還記得？”

“月兒，孩子沒了，你也不能走。”

沈奉月冷笑，“是你殺了他，我可沒有毀約。”

穆亦修哀傷道，“孩子沒了，你還想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