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她一路跑回靖王府，抱起連月和連意交到林言手中，林言先前就有養連意的心思，又怕沈奉月不同意便一直沒提。現下她将連月連意都交與自己，倒是出乎意料。

林言不解地看着她，“你這是要幹什麽？”

“靖王妃，連月連意就拜托您了。”說着，沈奉月向林言行了跪拜大禮。

“你這是幹什麽？”林言訝然，她扶起沈奉月，問道，“你這是想走？”

“靖王妃，告辭。”

宮中還未整頓好，戒備森嚴，連沈奉月進宮都遭受了層層阻攔，全身搜查。

見到穆亦修，他穿着黑色金絲繡花衣袍，陰郁的雙眼透出暴戾和不可一世的猖狂。短短時日，他着了魔般令人陌生不已。

沈奉月站在他面前，雙手止不住地顫抖，“拜見靖王爺。”

“你怎麽來了？”穆亦修扶起她，語氣冷淡，看不出情緒，“這種時候，你來找本王，是為了慶王爺？”

“既然王爺知曉，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沈奉月直言，“請靖王爺放過慶王。”

“我放過他？他是本王兄長，何來放過？再者，他也不弱，若是真能與本王争上一争，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這可不是明智之舉。王爺，你現下該做的是整頓宮中，堵住悠悠衆口，順利登基。而不是再與慶王爺兄弟相殘，背負上弑父殺兄的罪名，到時只怕朝中大臣想輔佐您上位，也難平百姓之怒啊。”

“三哥可不這樣想，你要如何讓三哥放棄唾手可得的東西？”

“不是還有沈自文嗎？我會跟沈自文遠走，牽制住亦城，即便他回來了你已然登基，他也毫無辦法了。不過你得答應我，放我和亦城遠走高飛，并為亦城母妃正名。看在你我相識多年的份上，放過我們。”沈奉月說到最後，鼻子一酸，到頭來她還是等不起了。

穆亦修看着她，忽然笑了，“若你死了呢？”

沈奉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對了，還有太子，我和亦城會帶太子一起走，不會阻礙你。”沈奉月對上他的眼睛，“如何？”

“成交。”

穆亦修看着她，她總是這樣無畏，想到什麽便去做。有時會想，這麽多年來，她是否真的對自己沒有半點情誼？那樣的冷淡，甚至于絕情，絲毫沒有留戀，潇灑得有些可恨。

天很高很藍，是一個難得的晴天，沈奉月刻意出城，大張旗鼓地晃蕩，毫不意外被沈自文的人抓住。

沈自文很是狼狽，身邊不過皇上親信數十人護着他，看來他手裏有皇上要保護的東西。

沈奉月細細端詳着他，多年過去他還是那樣俊朗儒雅，衣上沾了泥破了洞，也還是穿戴整齊，仿佛原本就是這個樣子。她上前行禮，“三伯，別來無恙。”

“也就是你膽子大還敢在外面亂晃，說罷，你來找我做什麽？”沈自文話中寵溺，卻又格外陰狠，笑中藏刀，刀刀傷人。

“自然是來助三叔一臂之力的。”沈奉月坐下，看了眼周圍的護衛，笑道，“憑這麽點人，能躲得過穆亦城的追捕？三伯何不走遠些，蓄精養銳，過個一年兩年，卷土重來。”

沈奉月又道，“有皇上遺诏在手，三伯，二位王爺都不會放過您。”

“你倒是伶俐。”沈自文道。

“三伯隐藏這麽多年，還差這兩年嗎？帶上我做人質，說不定能保三伯暫時平安。”

于是當夜，沈自文帶着十幾名護衛押上沈奉月出逃，一路向西，逃到二皇子封地。穆亦城得知沈奉月被沈自文帶走，一怒之下斬殺了守城将三四人，追趕而去。

足足趕了大半個月路，才發現沈奉月的蹤跡，二皇子雖人不在帝都，卻對帝都之事了如指掌。他趕緊接待了沈自文，希望沈自文能交出遺诏。

沈自文是狡猾人，不會把遺诏放在身上，二皇子只能先保障他的安全。

穆亦城與二皇子周旋，一個逼問，一個不說，倒又花費了好幾日。穆亦城心急找到沈奉月，派出去的人一點都沒線索。

“他還在找你。”沈自文慢慢用膳。

沈奉月笑笑，“三伯，二皇子您自己對付，穆亦城在二皇子這裏讨不到好，你大可放心。”

“不過是甩開豺狼又遇猛虎。”沈自文示意下屬攔住要出去的沈奉月，“想來容易，想走，只怕要費些力氣。”

“帶上我，只怕您永遠也不得安生。”

“大人，慶王爺的人找來了。”

沈自文耐人尋味地看了眼沈奉月，“你早就做好打算了。”

“此時，靖王應當在宮中坐穩，舉行登基大典了。”

“你選擇了靖王。”

“三伯，我只是女子，權勢與我而言并不重要。”沈奉月走出去，沈自文沒有攔她。

沈自文以為有二皇子庇護，穆亦城難以下手，豈料二皇子與穆亦城分別派了人刺殺自己。三撥人互相殘殺，一人不留。那一夜，驚心動魄，血流成河，小小的院子裏，約六十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沈自文很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他的雙臂撐着桌案，雙目微微下垂，似乎是在看書，溫潤儒雅，藏起了所有的銳利與狠毒。他死了，或許他也不知道他死了，死那一刻太快，毫無準備。一把鋒利的匕首破窗而入，恰好封喉。

“為什麽要回去？”沈奉月拉住穆亦城，“你此時回去，無疑于羊入虎口。”

“奉月，此時他名不正言不順，沒有遺诏沒有玉玺，就算登基大典舉行了，我依然能将他踹下來。”穆亦城面目不耐煩，他雖生氣，卻沒辦法不原諒沈奉月的行為。

他知道沈奉月是故意被沈自文帶走的，知道她有意成全穆亦修，可正因為他有自信将穆亦修踩在腳下，才甘心跑這麽遠追她。

沈奉月不明白，當初說要帶她離開是非，自由過活的人怎麽變了？她應該心底早就有預感了，所以才沒有表現得特別悲傷，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臣妾便不阻擾慶王的路了，臣妾告辭。”

“你要去哪裏？”

“天涯之大，何處不能為家。”

穆亦城抱起她，“你跟我一起走，哪裏也不能去。”

一路快馬加鞭，二人趕回帝都。皇城一派祥和熱鬧，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恩惠百姓。百姓得了喜，自然高興，随處可聞對新帝的贊賞。沈奉月不得不佩服穆亦修的手段，先帝太荒唐，他倒是顯現出明君的樣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