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握緊手裏的香脂盒。◎

容宛月不解地看着他,姬星河盯着她:“為什麽給我桃花糕?還有,為什麽特意給我們送溫熱的飯食?”

“這個,”容宛月看着姬星河道,“送來的飯食本來就應該是熱乎乎的,人才能吃得舒服,這是我應該做的事。”

“至于桃花糕,”容宛月笑眯眯地看着姬星河,“我與小皇子投緣,小皇子長得又好看,我一見就喜歡,所以就想把我最喜歡吃的桃花糕分給小皇子吃,小皇子不喜歡嗎?”

姬星河聽到她的話,臉上有一瞬間的茫然,緊接着雙唇緊抿,不知所措。

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長得好看,說喜歡他。

他看一眼容宛月,然後匆忙往身後瞧,他問道:“可是這裏,你不怕嗎?”

“你說這如霜居嗎?”容宛月道,“這裏的确是年久失修,有些破敗,但是也沒那麽可怕。”

“那你不怕我嗎?”

“你?”容宛月笑一下,她站起來,姬星河随着她一道起身,隔着門她比劃一下道,“小皇子現在還小,只到我胸口,我也不怕。”

姬星河見他五指并攏橫在自己胸口,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個子不高。

他也伸出手來學着他的樣子并攏五指放在自己的頭頂,手掌外側平移到門中下的位置。

他這個樣子倒有點傻乎乎的。

像以前她雲養過的一只薩摩耶。

她用指甲在門上刻出一道印子道:“小皇子你看,你現在這麽高,以後天天吃飯好好養身體就會長高。”

姬星河摸摸那道印子,問她道:“像你一樣高嗎?”

羅宣剛十五歲,只有一米七左右。

“像我這樣可不行,小皇子以後肯定比我高。”

跟他一樣不好嗎?姬星河不明白。

他又摸摸上面的印子,看看容宛月小聲地道:“你不讨厭嗎?”

他見到的人沒有一個不厭惡他的,每個人看到他都會皺眉搖頭,但是眼前的這個人,他目光中沒有讓他不舒服的打量。

他的聲音太小,容宛月沒有聽清楚:“什麽?”

“沒有。”姬星河搖頭。

容宛月見時間不早,便提起食盒要回去。

姬星河看她要走,不由地喊一聲:“哎。”

“我叫羅宣。”

“羅宣,”姬星河喊道,“你,你明日還來嗎?”

他還期待自己到來,容宛月攻略進度又前進了一點點。

容宛月看着他,嘴角揚起來:“小皇子想讓我來嗎?”

姬星河猶豫着點點頭道:“你,還會給我帶桃花糕嗎?”

原來還是為了吃的。

容宛月被小小打擊一下,不過她立刻道:“當然。”

姬星河松口氣,然後在容宛月微笑注視下,突然低頭抱着地上的饅頭往裏面跑走,很快又不見。

容宛月驚訝:他該不會是害羞了?

真單純啊,好像一張白紙,真的像系統所說,對他好一點,他就對人敞開心扉。

【系統,現在能查看一下好感度嗎?】

【可以,查詢中……,目标人物好感度:10%】

這麽快的嗎?

這麽快就有百分之十的好感度,那豈不是說,她很快就可以回家,不用在這皇宮天天剝筍子,伺候人。

看來她要對小反派更好一些才行。

想起他身上的傷和薄得透風的衣衫,她心裏有了主意。

姬星河拿了饅頭和鹹菜快速走進裏面,他就躲在窗戶後面看,他知道羅宣看不到他,他可以放心地盯着他瞧。

他看到羅宣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離開。

他握緊手裏的香脂,抱着饅頭往裏面走。

來到裏面的寝宮,他剛想踏上臺階,好似想起什麽,他看看腳上的鞋子,鞋子上都是泥。

他剛剛從雪地裏走過,泥水順着鞋底開裂的口子滲進去,鞋裏又濕又滑,腳趾也凍得縮成一團。

可他顧不得腳冷,只趕緊在不遠處的石頭上蹭掉泥巴,确定鞋子不會在臺階上留下泥印子,他将饅頭放在屋檐下,然後叫道:“蘇姑姑。”

裏面沒人應,他又喊道:“蘇姑姑,娘娘……”

“別喊。”一個冷淡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蘇梓從一旁走過來,她梳着簡單的發髻,穿着鴉青色的長裙,外面是夾襖,臉色如同雪後的青天,陰沉沉的。

“娘娘在睡,你別叫。”

“飯食拿來了,今天有饅頭,還有桃花糕。”姬星河略顯興奮地拿出桃花糕遞給蘇梓。

蘇梓眼睛往下一掃,皺眉道:“是那個太監給你的,你還跟這些奴才接近,忘記之前的事了?”

姬星河笑容僵住,想起冷水漫過全身的恐懼,他不由地一抖,可他看看桃花糕,小心地道:“這桃花糕沒毒,可以吃的。”

蘇梓冷笑一聲:“那你好好吃吧,這次再被人騙,可沒人救你。”

她拿了饅頭鹹菜,當着姬星河的面将那兩片桃花糕扔進雪地中,走進寝宮內。

姬星河像是有預料般忙去接,可他晚了一步,桃花糕掉入了泥水中,他慌忙撿起來,米白的桃花糕成了灰色,香甜氣味被土腥味掩蓋。

這是羅宣給他的桃花糕,是甜的,現在髒了。

姬星河看着寝宮,蘇梓不見身影,黑雲掩蓋天幕,月亮漸漸升起,裏面點燃了一盞昏黃的燈,看起來暖和極了。

可是姬星河不能進去,他從來不被允許進入母妃的寝宮,桃花糕遇水軟塌塌的,他舍不得扔趕緊吃掉,他走進一旁的屋內,裏面有一張小木床,上面搭着一張灰撲撲的被褥。

北風吹開窗戶,年久失修的窗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樹影婆娑似鬼影。

他縮進被褥中,不敢再多看。

他握緊手裏的香脂盒,第一次整個被窩裏不是發黴的氣味,而是香香甜甜,他深吸一口氣,肺裏都是香脂的甜味。

突然他好似想到什麽,他走到外面一處雪化後的水窪旁,蹲在旁邊,水中倒映出他的臉。

跟平常并無二致。

他疑惑地瞧一會兒,然後回去,慢慢進入夢鄉。

容宛月回去之後,趕緊翻找了一下自己櫃子,之前因為沒有看好二皇子,被罰之後趕來這裏,羅瑩心疼弟弟,給他在太醫院買了藥,她傷好之後便沒有用過,不知道還有沒有。

她找了找,果然看到角落裏有一瓶金瘡藥,她打開瞧瞧,藥粉已經見底,就是給姬星河也用不了多少次。

幸好還有幾天她就要發月銀,可以去買些藥。

難的是衣衫,她只有這麽一套棉服,而且很大,給姬星河穿不适身。

她這裏也沒有布匹,就是想要給他改一改也沒法。

她想了想,只好先去找羅瑩,羅瑩是尚寝局的女史,比自己有辦法。

她去找羅瑩說想要一些布和棉,羅瑩問她做什麽,她只好說自己最近做事身上太冷,夾襖又薄又舊,她想要穿得暖和些,不想生病。

羅瑩聽她這麽一說,便讓她回去,這些就交給她。

沒過幾天,羅瑩便送來一件嶄新的夾襖,聽羅宣說要穿在裏面,這件夾襖便小一些,更加貼身。

看着這件夾襖上還有繡好的花鳥紋,容宛月不由地感嘆羅瑩的手巧,對這個弟弟也十分疼愛。

她暗暗想,自己得她照顧,以後也要對她好。

這件夾襖對姬星河來說太大,她自己拿起針線稍微縫幾針,想要他穿上不漏風,暖暖和和。

還未改好,吃飯的時間到了。

懷想叫她去吃,今日的飯食倒是比平日好些,桌子上居然還在一碗鹌鹑蛋。

聽懷想說,今日是太後的生辰,皇帝在宮中賜宴,并吩咐下去,宮中各處一同慶祝,連奴才們的飯食也比往日豐盛。

他們是沾太後的光。

期間懷想一直給容宛月夾鹌鹑蛋,并談起容宛月的那件新夾襖,羨慕他有一個好姐姐,事事都想着他。

還誇羅瑩長得好,又溫柔,宮裏的侍女都比不上她。

容宛月聽着聽着覺出不對來,懷想這口氣莫不是看上羅瑩了吧?

這皇宮裏并不禁對食,太監和宮女看對眼,是可以在一起的。

懷想這個樣子明顯是思春,但她不知道羅瑩怎麽想。

她嗯嗯兩聲,敷衍過去,不欲與懷想多談羅瑩。

好在懷想起個頭之後,又說起別的。

容宛月吃飽該去給冷宮送飯食了,她悄悄将剛剛藏起來的鹌鹑蛋放在食盒下面。

桃花糕昨日就已經吃完,今日正好讓姬星河嘗嘗鹌鹑蛋,他一定喜歡。

她提着食盒一路往冷宮走去,到了門口,姬星河已經在這裏等着。

他透過門縫看過來,見到容宛月,眼睛亮晶晶的。

“羅宣。”他叫道,聲音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雀躍。

容宛月笑了:“小皇子,你等了多久?”

姬星河搖搖頭,沒說等多久。

容宛月已經坐下來問他道:“你今日有沒有擦香脂,手還癢嗎?”

“擦了。”

“我來看看。”

容宛月說道,姬星河順從地從小窗戶伸出手,容宛月瞧着他的手髒兮兮的,不像塗過的樣子。

“你真的擦了?”

“嗯,”姬星河點點頭,只不過他猶豫地道,“但是擦的時候手疼。”

容宛月倒是知道是為什麽,姬星河的手,手背是凍瘡,手心卻有很多老繭,老繭硬硬的,如果摸一下絲綢,定會勾出絲來。

也不知道他一個小孩子,怎麽會有一手老繭。

第一次見他,他抓住自己的手,她說為什麽會像刮刀擦傷一樣,症結就在此。

這樣的手去碰凍瘡,可不就是會疼嗎?

她微微嘆口氣:“這手要擦幹淨才能抹香脂,而且要慢慢塗。”

她重新用帕子給姬星河擦幹淨手,然後再挖一點兒香脂慢慢推開。

她低頭仔細塗抹,沒看到姬星河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他兩只手都伸過去,雖然門口的風吹得他特別冷,可是手卻像在溫水裏泡過。

容宛月塗好香脂,又給他手肘處的傷口上藥,這金瘡藥烈,沾到傷口很痛。

第一次塗的時候,姬星河痛得打顫,她給他吹吹傷口,讓他忍着。

他真的很聽話,之後幾次他一聲不吭,再沒喊痛。

見他咬緊牙關,容宛月不忍道:“還疼嗎?”

姬星河先是搖頭,而後又點點頭,看着她的眼睛,帶着一絲期待。

他發現羅宣的心很軟,只要自己說疼,她就會擔心,會給自己吹一吹。

果不其然,羅宣又低頭給自己吹了一下,吹出來的風熱乎乎的,他的傷好像都不疼了。

他擡頭,小聲道:“還有點疼。”

容宛月知道疼,但她也只能說:“忍一忍,你的凍瘡跟傷口都已經結疤,過幾日就會好。”

她放開姬星河的手去打開食盒,姬星河略有些失望,但他很快被地上小碗裏的鹌鹑蛋吸引了目光。

容宛月見他感興趣,解釋道:“這是……”

“鳥蛋,我見過,還喝過,不好喝。”

姬星河說完又忙道,“我不是說這個不好喝。”

他好像是怕自己不高興。

容宛月很意外,他都開始考慮她的心情了?

“這是鹌鹑蛋,是叫鹌鹑的鳥下在窩裏的蛋,以前你喝的是生鳥蛋,這個是熟的,鹵水煮過,你嘗嘗看。”

姬星河看她沒有生氣,他拿起一顆蛋小心地磕破,仰頭張嘴,準備像以前一樣喝裏面的蛋液。

可奇怪得是,裏面的蛋液卻久久不出來,裏面不是透明的粘液,而是白色的軟軟的東西。

他疑惑地看向容宛月道:“這個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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