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廣平王府內,付瑾歡靜坐在草坪上,擡眼看着來往忙碌的侍從,心中不解。

徐淩霄要那麽多床幹嘛,一張還不夠他睡的,只瞧見這幫人擡着一個雕刻精致的檀木古床進了某王爺住的雲間閣。

趁着衆人忙碌之際,付瑾歡偷溜進了王府的別苑,沒過多久,又偷偷摸摸沿着牆角跑了出來,沒人注意到那兔子嘴裏叼着個明晃晃的玉镯子……

錦陽城是瀾夜國的都城,每日街上商販叫賣,人流如潮,很是熱鬧。

雲軒當鋪便置于西街一角,不多時一身素衣白裙體态輕盈的女子從當鋪走了出來,皎若秋月的面上滿是歡喜。

玉指數了數布袋裏的銀兩,付瑾歡眼底冒着精光,雖然不清楚那塊玉镯子具體值多少價,不過颠了颠掌心的重量,足夠買很多玩意兒了。

有了上次連燒餅都買不起的經驗,付瑾歡這次做足了功課,從別院某夫人那“拿”了只玉镯子,付瑾歡看她戴上着實顯老氣,幹脆自己拿來當了。

想着那王爺出手闊綽,若他的小妾少了啥物件,他許會添些的,若是換成自己伸手向他要,保不齊那人一個不高興又準備吃了她。

此時的徐淩霄正着一身官服神情肅然的站在大殿之上,殊不知某人正在背後嘟囔他。

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的殿內,一名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于龍椅之上,俯首于殿堂之下,傲視群雄。

五官輪廓堅毅,兩彎劍眉渾如刷漆,眉宇間與徐淩霄有六分相似,此人便是瀾夜國國君。

只見他身着黃蟒袍,肩罩金色秀龍披肩,肅靜一張臉,渾身上下散發着強勢攝人的氣場。

此人胸膛正中,是金絲線繡着的黑龍,光芒灼灼,逼真至極。

朝堂之上,群臣皆擡首望着站在大殿中央的二人。

一位正是駐守邊關,剛打完勝仗凱旋而歸的馮遠将軍,此人身段高而魁梧,鼻子筆直挺起,唇上蓄胡,發濃須密,一身武士服,體型勻稱。

許是常年持刀習武,能看到他青筋暴露的雙手長滿了硬生生的繭皮。

在馮遠身旁的男子一看相貌便知是異域之人,白色布帽下露出幾簇卷卷的黑發,眼窩深陷,高鼻梁,濃黑的眉毛下兩只眼睛黑得發亮。

與馮大将軍一同前來的正是西域使者,此次與瀾夜國交戰後大敗而歸,其君主為了表示和睦共處之意,便派遣使者送來西域之禮,以示兩國交好。

此番遠行使得祁帝龍顏大悅,文武百官皆對馮将軍贊意連連。

馮遠站在大殿中央,見諸位大臣一臉讨好,面上更是笑得得意,氣焰也越發嚣張,衆人皆知,本國國君最器重他的小兒子廣平王,若是将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

思及此,馮廣邁出穩穩地步子,上前進言道:“陛下,末将有一事相求。”

粗豪的聲音像洪鐘一樣雄渾有力。

此話一出,徐淩霄微微側首看向他。

“微臣之女已到出嫁的年紀,還望陛下替臣女尋一樁好親事。”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衆人皆知,馮将軍有一女,常年跟在太後膝下,若是一樁好親事,可能就要在幾位王爺中選了。

祁帝聞言,冷峻銳利的臉上露出淡淡笑意,聲若洪鐘,“馮将軍說出了口,朕自會安排。”

聞言,衆人臉上堆笑,心照不宣。

徐淩霄站在殿前充耳不聞,擡頭時便對上馮遠那雙滿含笑意的眸子,側過身子默了默,沉着俊臉視若無睹。

這是什麽眼神?馮将軍一震,心覺自己示意得夠明顯了,廣平王這番裝聾作啞,莫不是嫌棄他的女兒?

思及此馮将軍眸子暗了暗,斂起笑意謝過了祁帝。

下朝後,祁帝留下了徐淩霄。

沒有外人在側,祁帝神色有了些溫和之意,就像尋常父子一般,詢問身旁的徐淩霄:“你可清楚馮遠的言外之意。”

身旁男子淡然道:“兒臣愚笨,不知馮将軍言外有何意。”

祁帝擡起眉眼,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既然不知,那朕問你,你可知馮将軍府上的那位千金?”

徐淩霄挑眉,像是真的在思考,半晌才答:“兒臣不知。”

在這瀾夜國,人人都知都城第一絕色當屬馮将軍的千金,馮如茉。

傳言此女雖為武将之後,但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容貌也是無人能及的傾城之色,近幾年提親的人更是踏破将軍府的門檻,但聞那女子已有心上人,任誰也說不動她出閣。

心思缜密如祁帝,一聽馮将軍今日在大殿上的請辭,若不是那心高氣傲的千金默許,馮遠也不會主動請求他賜婚的,徐淩霄又怎能不知。

“既然不知,那朕便明說,馮将軍千金對你有意,朕想着選個黃道吉日給你們賜婚。”

聞言,徐淩霄停住腳步,看向祁帝,微微颔首沉聲道:“兒臣府裏妻妾成群,只怕委屈了将軍千金。”

聽他一說,祁帝看着他一副了然,繼而緩緩道:“既然無意,那朕改日回絕了他便是。”

府裏妻妾成群那都是幌子,祁帝卻十分清楚,他這小兒子不近女色。

跟在兩人身後的林總管微弓着身子,畢恭畢敬跟随前行,宮裏宮外流傳國君偏愛小王爺,在他看來,此傳言不虛,至少自黎修娘娘去世之後,祁帝對廣平王的态度更是有了巨大的變化。

如今祁帝又想着撮合王爺與那将軍千金,或許不單單只是想成就一段姻緣,明眼人都瞧得出來,祁帝對小王爺有所期待。

只是這小王爺,生性自由,做事随心,俨然對帝王之事不放在心上。

徐淩霄陪着祁帝在偌大的清竹園散步,平日裏的他本就獨來獨往慣了,現如今面對這個抛棄他母親的人,徐淩霄早已習慣了喜怒不形于色。

許是這次打了勝仗,西域使者又主動示好,祁帝平日裏緊鎖的眉頭此時舒展,也顯得和善可親許多。

兩人閑談了幾句便再無他話,默默行至龍延殿,祁帝展顏道:“聽說西域古怪玩意頗多,那使者此番前來倒是帶了許多奇珍異寶。”

徐淩霄跟在身後,面無表情應了一聲。

“你若有中意的便挑些拿去。”

徐淩霄微微颔首:“多謝父皇。”

奇珍異寶倒不稀奇,要是換做從前,對于皇帝的賞賜他從來都是口上應下,卻從沒稀罕過那些玩意兒,今日卻跟着林總管尋到庫房來,聽聞那西域使者帶了當地特有的糕點吃食,思及府裏養的那只貪吃的寵物。

徐淩霄走到幾個修飾精美的鐵箱前,擡起蓋瞧了瞧,箱子裏倒是裝得挺滿,于是點了點數,對身旁站着的林總管懶懶道:“這些吃食,本王都要了。”

林總管忙彎下身子應了下來。

……

待徐淩霄帶着幾車吃食回到王府時,便聽張管家向他禀告了近日府裏出了賊。

這些日子,王府別院的幾位夫人相繼叫嚷着丢了東西,東苑的幾位美人丢了翡翠玉首飾,西苑的陳氏也沒了鑲金的耳墜子。

張管家尋思着,可能是出了賊,于是多安排了家丁在府裏,卻沒想到,夫人們丢東西的事兒依舊發生。

待張管家絮絮叨叨說完,徐淩霄聽罷點了點頭,只道:“沒什麽事就退下吧。”

聞言,張管家擡眼偷瞄了眼王爺,外頭非說王爺妻妾成群,喜好女色,可這幾位夫人在府裏頭也呆了有段時日了,現如今個個跟花瓶似的,形如擺設。

等張管家出去,徐淩霄默默放下手中的書卷邁出了書閣,果然瞧見前廳的圓桌上堆着成山的古怪玩意,其中吃食占了一半兒。

徐淩霄想着,這兔子看着正經,可真真實實是個玩心大的姑娘,這些物件兒許是她變了人形從街上買來的。

眼前便瞧着那毛茸茸的白團子抱着塊糯米糕吃得起勁。

見狀,徐淩霄眉梢帶笑走上前,拎起食物堆裏的白團子,微眯着桃花眼懶懶道:“你倒是不客氣。”

被來人突然揪住了耳朵,付瑾歡怒了,剛想說話卻冷不丁打了個嗝……

自知失态,付瑾歡輕咳一聲,面上微赫。

徐淩霄終于沒忍住,咧嘴笑得開懷,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一雙桃花眼笑出了弧度。

付瑾歡淡然斜睨他,倒是頭一次見這王爺笑得這般燦爛,于是悶着聲道:“很好笑嗎?”

見這兔子一臉嚴肅,徐淩霄斂起了笑意,朗朗地聲音打趣道:“你說說,你除了吃還會什麽?”

付瑾歡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雖說不久後會修仙,但如今米蟲般的生活,她除了吃确實沒別的事可幹。

思索間,徐淩霄突然湊到她面前來,一人一兔間距不過幾毫,高挺的鼻梁差點碰上她鼻尖,付瑾歡下意識的後退,卻見一雙桃花眼似含秋波,意味不明地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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