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咬耳朵

第25章 咬耳朵

沈沅也沒想到,自己嫁到國公府後頭一次奉茶,便逢上了這等劍拔弩張的局面。

一時間,花廳內的女眷們都屏住了呼吸。

廳內的氣氛也安靜到詭異。

仿若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清晰聽聞。

沈沅在前世時,也聽伯府的下人提起過陸家老太太的身世,大祈還未建朝時,陸老太太的母家可是京北這一片的頂級豪門望族,當年陸鴻昂的父親娶她入門時,還是高攀。

故而陸老太太的身上自是帶了些剛直的傲氣,而陸之昀母親喬氏的母族,也是聲明顯赫的軍功世家。

喬氏的父親是大祈的鎮國将軍,品階則為正一品,而且鎮國将軍并非是個普通的官名,而是可以世襲的爵位。

陸之昀的表兄喬浦便承襲了父親的爵位,還同時任着大祈的中軍都尉。

喬氏既是軍家女出身,性情肯定是要比尋常的世家女要剛韌耿直些的,進了內宅後也不懂變通,很少會采取懷柔之策。

兒媳的性格剛強耿直,婆母也是個厲害角色,這兩個人住在一個宅子裏,難免就會起些沖突。

陸鴻昂的第一任妻子的性情卻柔婉溫順,是個典型的內宅婦人,再加上她曾陪伴着陸鴻昂度過了陸家最艱難的時日,老太太對她的第一個兒媳還是很喜歡的。

這對不同兒媳的态度,自是也連帶着影響了她們的兒子。

沈沅自小就明白一個道理,在一個子嗣衆多的大家庭中,有話語權的長輩是不可能将寵愛均攤到每一個孩子的身上的,總是會對不同的子孫有些差別對待的。

而陸之昀,就是不太受她待見的那個子孫。

他縱然在官場上是個很強勢的權臣,皇帝都怕他,還要要看他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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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家中,講究以孝為先。

陸老太太雖是個連走路都不太利索的老者,可她若想罵上陸之昀幾句,當着這一大家子人的面,陸之昀縱是身為陸家家主,按照禮法,也是不能還嘴的。

思及此,沈沅的心中也同陸之昀有了些共情,她瞧着男人似是要将手從圈椅的扶手上放下來。

便及時地繞過高幾,力道極輕地将纖軟白皙的手,放在了他青筋贲出,且指骨分明的掌背上。

二人的肌膚甫一相觸,陸之昀蹙着的鋒眉明顯松動了幾分,亦轉首看向了正關切望着他的沈沅。

沈沅沖男人搖了搖首,想以此作為安撫,讓他的情緒平複一些。

——“老五家的,這事你怎麽看?”

陸老太太的話打斷了沈沅和陸之昀的對視,她即刻便将手收了回去,可陸之昀的視線卻仍落在她的身上。

沈沅便在男人一刻不離的注視下,對着老太太恭敬道:“回祖母,孫媳覺得,祖母和三嫂說得都有道理。我畢竟才剛剛入門,對國公府的內務還不熟悉,如果一下子就将中饋之權都交到孫媳的手中,也很難會使公府的下人信服。”

沈沅講話的音腔柔柔,語氣婉轉動聽,聽着便讓人如沐春風。

陸之昀的性情過于強勢,而他的妻子卻放低了姿态,語氣還這般溫柔。

陸老太太見此,眉間也稍稍柔和了些。

寇氏卻蹙起了眉毛,她總覺得這剛入門的新婦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果然,在陸老太太微微颔首後,寇氏便聽沈沅接着道:“不過孫媳也想着,這公府的諸務必然龐雜瑣碎,嫂嫂一個人管,沒個人幫着總歸也會勞累。不如祖母便讓孫媳先幫三嫂分擔一些,也好讓三嫂指點指點我這個沒經驗的,到時等孫媳上手了,三嫂也就能享享清閑無事的福氣了。”

沈沅提到了“享享清福”這四個字後,陸之昀面上的冷峻漸褪,涼薄的眼眸中,甚至還多了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寇氏聽完這話,面色果然不大好看。

陸老太太仍略帶審視地看着沈沅,卻将強硬的姿态放低了些,也平息了怒氣,淡聲回道:“你倒是個伶牙俐齒的。”

她這番話可謂是先抑後揚,以退為進。

先放低姿态打破僵局,給了她和寇氏的面子。

但是接下來的話卻也沒忘着自己的目的,表面上是以請教的謙卑态度來讓寇氏教她,但其實還是想慢慢地通過這種法子,把這中饋管家之權奪回來。

且這話的最後一句,也周全了陸之昀的面子。

話裏話外都暗示着,她的夫君才是家主,這中饋之權還是屬于她的,等她對府務熟稔了,你寇氏還得再将權利讓出來。

陸老太太也不想讓場面變得再難堪下去,既然對方都已經放軟了姿态,那她也總要給這個剛入門的新婦一些面子,便道:“也好,你先跟着你三嫂學學,等什麽時候上手了,再說後話。老五,你媳婦都這麽說了,你怎麽看?”

陸之昀抑着眉間淡淡的陰鸷,食指也輕輕地點了點扶手上的橫木,低聲回道:“可以暫時按着祖母說的做。”

話說到一半,他又眸光深沉地看向了寇氏:“但是三嫂要明白,這中饋之權,你是早晚都要交出來的。”

“你……”

老太太一聽這話,明顯是又被氣到了,她适才還在飲茶,卻被這話噎得嗆了口水。

廳內的女眷面色皆是一驚。

寇氏趕忙撚着帕子走到了主位,邊為老太太敲着背,邊透着她的咳嗽聲對陸之昀責怪道:“季卿,你先少說幾句吧。”

沈沅聽到“季卿”二字,眉間不禁微動。

心中也湧起了某種怪異的感覺。

寇氏竟然喚了陸之昀的表字。

身為嫂嫂,也是可以喚小叔子的表字的。

可沈沅總覺得,這其中還是摻雜着一些令她說不明的東西,這讓她很不舒服。

畢竟她身為妻子,也只敢管陸之昀叫官人,是不敢直接稱呼他的表字的。

——

回院子的路上,暑日有些打頭。

清澈的活水從假山叢上潺潺流過,還伴着稍顯聒噪的蟬鳴之音。

沈沅同陸之昀并肩行在路上,二人之間的距離極近,她肌膚細膩的手背亦不時地被男人的寬袖拂過,上面的觸感有些癢癢的。

陸之昀從花廳走出來後,面色仍有些發沉,氣場也很淩厲。

沈沅甚至覺得,原本有只紅蜻蜓是想沖她飛過來的,但許是連蜻蜓都覺得陸之昀令人生畏,在即将靠近她的時候便又飛走了。

她無奈地搖了搖首。

亦伸出了白皙如瓷的手,緩而慢地握住了男人的大手。

沈沅的掌心微涼且觸感柔膩。

陸之昀被她握住了拇指後,便停住了步子,轉首看向了她。

沈沅的面色其實不算太好看,卻強自對着陸之昀展露了溫柔的笑意,安慰他道:“官人,您莫着急,妾身會幫您想法子,将這管家之權奪回來的。”

她說話時,濃長的羽睫亦在白皙的眼睑處落了影子。

就像蝴蝶在翕動着雙翅一樣。

在她講完這話後,陸之昀竟是沉默了半晌。

沈沅倒是沒覺得他生氣了,或是走神了。

男人那雙深邃的鳳目仍在定定地盯着她看,卻沒有什麽審視的意味。

許是因為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陸之昀便微垂着鴉睫,也擋住了鳳目中的不明情緒,低聲回道:“嗯,家主之妻不理阖府諸務,卻讓寡嫂執掌中饋,過于不成體統。她早晚都要讓出來,你也不必多費心神。”

他既是說了這樣的一番話。

沈沅便猜,陸之昀應該還是要采取些強硬的手段的。

不過管家畢竟同官場的那一套不太一樣,若是失了和氣,家宅不寧,反倒會産生禍起蕭牆的壞結果。

如果她有更好的解決辦法,自是不會讓公務繁忙的陸之昀再為家宅上的事分神的。

沈沅這般想着,卻覺得眼前竟是虛閃了一些白光,頭也驀地暈沉了許多。

她險些暈了過去,也趕忙伸手扶住了額側。

幸而陸之昀及時扶住了她,并關切問道:“怎麽了?”

沈沅搖了搖首,軟聲回道:“妾身應該是中了些暑熱,回去休息休息便好,官人不必惦念。”

一側的假山後。

寇氏和杜婆子躲在了裏面,透着縫隙正好瞧見了如下的這幕——

沈氏女好像是中了些暑熱,面色不大好看。

而陸之昀則直接将人攔腰抱了起來,絲毫也不顧及沈氏錯愕的神情,和其他在場的下人,便将人抱着往院子處走。

寇氏瞧見這幕,便對杜婆子幽幽地道:“這丫頭還真有本事,一入京城便盯上了最有權勢的男人,為此不惜想盡了法子,同陸谌退了婚。這轉瞬的功夫,就立即嫁給了他的五叔。”

杜婆子寬慰寇氏道:“不過是自诩有些美色罷了,本就是個愛慕虛榮的落魄世家女,使出這些手段想要高嫁,還真是讓人看不起。”

話音剛落,杜婆子卻見,寇氏竟是眸色深深地瞪了她一眼。

杜婆子被自己主子盯得,頭皮有些發麻。

随即便突地意識到,她竟是蠢到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想當年,寇氏的經歷其實也同沈氏的如出一轍。

原本寇院判是想讓寇氏嫁給陸之昀的,可是那時寇氏覺得,陸之昀雖是嫡子,卻不是公府的世子,她若嫁給了陸之昀,進府還要看上面人的臉色,做不了說得最算的主母。

故而這寇氏便使出了些手段,轉嫁給了陸之昀的三兄陸之晖。

杜婆子垂下了腦袋,不敢再多言半句。

只是世事難料,寇氏費勁了心機嫁給了國公世子,卻沒想到陸之晖竟會早死。

而曾經被她看不太上的陸之昀,不僅承襲了爵位,還坐到了內閣首輔的位置上。

杜婆子其實也很好奇,寇氏她到底會不會對當年的抉擇感到了後悔。

——

沈沅會院子後緩了會兒,又喝了一碗酸梅湯,身上這陣難受的勁兒才稍稍好轉了些。

她也不知為何,竟是突地嗜起了酸來,本想着再多喝一碗酸梅湯,但一想起自己的身子在出嫁前便一直都不太舒服,多喝涼的反倒會對身子無益,便忍住了。

陸之昀沒耽擱公事,他下午還是去了趟皇宮,要去檢查小皇帝的課業。

想起寇氏的那聲季卿,沈沅的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竟還起了些淡淡的澀意,适才剛壓下去的那股子嘔意又開始往上湧。

于是便喚了惠竹過來,想着她畢竟在公府做事多年,對于這寇氏,也自是要比她更了解一些。

這不打聽還好。

一打聽,沈沅的心中便漸漸有了數。

原來寇氏還同陸之昀有過這麽一層關系。

她險些就嫁給了陸之昀。

若寇氏按部就班地嫁給了陸之昀,那她現在便是名正言順的主母。

可是先前兒陸之晖在世時,她卻然也是國公夫人,公府的主母來着。

有這麽兩層關系在,她一進府就要從她的手中奪中饋之權,寇氏心中肯定會不舒服。

沈沅其實是能理解寇氏的心情的。

但是國家尚有改朝換代,易主之說。

更遑論是一個鎮國公府。

沈沅清楚,陸之昀既是身為當朝的首輔,身上要擔的責任太多太多。

這些後宅間的瑣事,自是不能讓他再去摻合,或是因此而分神。

陸之昀既然是陸家的家主,而她沈沅又是他的妻子,那麽她就一定要将這個權利從寇氏的手中奪回來。

不管寇氏情不情願。

她早早認清自己已經不再是國公府主母的事實,人也能快意許多,也免得再生出那些家宅不寧的禍事來。

——

大內禁庭。

陸之昀既是帝師,按制便是不臣之師。

放眼整個大祈,也只有他一個人,在小皇帝的面前不用下跪問安。

而每每在授業之前,小皇帝還要依循古制,對着自己的舅父皆師長恭敬地作揖施禮。

泰和大殿內,爐煙浥浥

陸之昀端坐在華貴的大漆百寶嵌書案後,男人烏紗帽下的眉眼深邃矜然,衣着的緋袍公服挺拓峻整。

只單單緘默地坐在那處,便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小皇帝在近侍太監徐祥的注視下,拿着自己剛剛謄抄完的《通鑒節要》,走到了陸之昀的身旁。

“先生,朕已經按您的要求,将這《通鑒節要》的第五卷 抄完了。”

小皇帝的年紀不到十歲,說話的語氣還帶着孩童的稚嫩。

陸之昀嗯了一聲,便伸手接過了小皇帝謄抄的書文,他邊垂眸掃視着小皇帝的字跡,邊聽小皇帝怯聲問道:“先生,朕适才見大理寺的人好像來了一趟中級殿,不知英親王的案子審到今日…有無眉目?”

話落。

小皇帝卻見,陸之昀的面上雖無任何變化,卻是微微地抖了抖手中的灑金紙。

他聽着那嘩啦啦的噪音,亦屏住了呼吸。

陸之昀将灑金紙放在書案後,方才蹙眉問道:“這事,是陛下自己想問的嗎?”

小皇帝被陸之昀這樣問了後,自是怔住了。

陸之昀亦于這時觑目看向了不遠處的徐祥,并将視線落在他身上良久。

徐祥今年十五歲,是小皇帝平素最寵信的太監,自幼便很是聰明伶俐,且他的行事風格也他歲數比他要年長的太監們穩重不少。

饒是徐祥自诩是個見過世面的,還是被陸之昀深邃幽沉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

小皇帝自是也瞧見了陸之昀看徐祥的不善目光,忙為自己的近侍太監辯解道:“先生…是朕自己想問您的,不幹…不幹小祥子的事。”

陸之昀意味深長地看了小皇帝一眼,只撥弄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沒再言語。

——

陸之昀從泰和殿出來後,已是晨鐘暮鼓的黃昏之時。

瑞龍盤旋在漢白玉所砌的華表玉柱上,而以龍為食的犼獸則矗立在華表的上方,眼神鸷猛地眺望着遠方。

耀目的夕光籠罩着禁城內大大小小的重檐庑殿,亦将陸之昀落在地上的高大影子斜斜地拉長。

陸之昀出了午門後,便見到了恰從西制敕房出來的高鶴洲。

陸之昀成婚的這兩日,許多朝務便都落在了高鶴洲的身上,他也是許久都沒這麽忙碌過了,适才他還在那敕房盯着那些中書舍人制敕揭帖來着。

高鶴洲見到陸之昀後,頗為驚訝,還呦了一聲。

他是土生土長的京師人,只單單地說了一個字,都是那口純正的京片子味兒。

陸之昀面容威冷,并沒有搭高鶴洲的腔。

高鶴洲只得與他并肩行着,繼續調侃道:“你這新郎官兒不好好在家休沐陪新婦,跑皇宮來做什麽?”

陸之昀淡聲回道:“陛下的課業不容耽擱。”

高鶴洲與陸之昀交好多年,自是知道他說的話,通常都有着另一個含義。

故而高鶴洲振了振官服的廣袖,語氣也嚴正了些,道:“陛下還是想為英親王求情嗎?”

從揚州回來後,英親王便被下了獄,大理寺的官員也一早便寫好了卷宗,亦将他近年所犯的罪行樁樁件件地列舉在上。

小皇帝對于自己的親叔父還是存着恻隐之心,再加上他的太監徐祥也是英親王的朋黨,對英親王自是各種維護。

原本英親王也是有軍功在身的,若真的從輕罰之,那麽陸之昀和高鶴洲這幾年的苦心經營都得前功盡棄。

陸之昀面色淡淡地回道:“按大祈的律法,該怎麽罰就怎麽罰。”

高鶴洲啧了一聲,又道:“可陛下的年歲尚幼,最是容易被這些宦官閹臣蠱惑,前陣子你我二人為陛下挑的那幾個伴讀他又都不喜歡,還是只跟徐祥那小子親近……”

話落,陸之昀頓住了步子,亦轉首看向了高鶴洲。

他見高鶴洲的眉宇也鎖了幾分,便道:“既是只喜歡跟閹人接觸,那你便再給他找個閹人來,讓你手下調教的那些人,總該派上些用場了。”

高鶴洲嗯了一聲,道:“有個十二歲的小子不錯,生得也俊俏,跟陛下的年歲也相仿,陛下應該會喜歡他的。”

陸之昀的想法高鶴洲立即便領會到了。

年歲同小皇帝相仿的那些伴讀都是官家子弟,入夜之前都是要回自己的府宅住的,他們不會像太監一樣,日日都陪伴在皇帝的身邊。

小皇帝跟伴讀們相處後,也還是會跟徐祥親近。

所以陸之昀的意思便是,這皇帝身旁寵信的太監,要是他們的人。

高鶴洲的心中有了人選後,便又将話題繞到了陸之昀的新婦上,繼續調侃道:“我說你這年紀也不小了,跟你家那位揚州府來的第一美人也得抓些緊了,怎麽着在你四十歲前,膝下也得有個一子一女吧?”

聽到高鶴洲提起了沈沅和子女,陸之昀望着前方的眸光終于不再那麽銳利。

他和沈沅的孩子。

陸之昀默而不語,可一想到沈沅和孩子這兩個字眼,心底也漸漸地浮起了從未有過的動容。

“沈氏的年紀還小,這事不急。”

高鶴洲聽罷,回道:“也是,孩子的事是急不來的,也不是想有就馬上能有的。”

話完家常後,兩個權臣便在潼潼的夕光下,各自乘上了自己府裏的馬車,離開了皇宮的大門。

——

入夜後。

沈沅将廖哥兒喚到了院子裏,讓他一起陪着她和陸之昀用了晚飯。

等陸之昀去了歧松館辦公後,廖哥兒還可憐兮兮地伸出了小手,拽着沈沅的袖子軟聲問道:“五嬸,這回你還會走嗎?”

沈沅垂眸看着廖哥兒烏溜溜的圓眼睛,心也驀地軟作了一團,先前她要去揚州時,是同廖哥兒撒了謊的。

她說她是要去揚州探親,可是心中的打算卻是,一旦到了揚州,就再也不會回到京城了。

廖哥兒父母早亡,同她一樣,也是個心性敏感的孩子。

他雖是後知後覺,但應該也是覺出了,她其實是想離開的事實。

廖哥兒也是個自小就頂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沈沅心中有些愧疚,便微微俯身,摸了摸廖哥兒的小腦袋,溫聲回道:“傻廖哥兒,我都已經嫁給你五叔了,你說我還能上哪兒去?”

廖哥兒烏眸驀地便亮了幾分,噙着小奶音又問道:“真的嗎?”

沈沅耐心地又道:“我不會騙你的。”

說罷,又命碧梧給他往紅木食盒裏裝了好些點心,讓伺候他的婆婆帶了回去。

等廖哥兒走後,沈沅芙蓉面上的倦态便再掩不住。

她微垂着眉眼,神情恹恹,模樣也比平素更柔弱無依了些。

其實她覺着自己今日也沒做什麽事,但是身子就像是不聽她使喚了似的,就連吃了頓晚飯,都覺得累。

沈沅想着在陸之昀回來前,她還得提起精神同男人敘些話,便對碧梧叮囑道:“我先去床上歇一會兒,你幫我在長廊那兒守一守,等見着公爺要回來了,便趕緊将我喚起來。”

碧梧點了點頭,也神情關切地讓沈沅先去好好地休息休息。

沈沅也沒敢先褪下身上的那襲馬面裙,和衣躺在了拔步床後,那困意便直往上湧。

等她阖上了眼眸後,沒過多久,便渾渾沉沉地睡了過去。

但是沈沅一直存着心事,怕陸之昀回來後,她會起不來,所以她睡得不算很踏實。

意識朦朦胧胧間,沈沅突地覺出,有人似是将她撥在了懷中,亦從身後抱住了她。

那熟悉且冷冽的松木氣息也漸漸地沁入了她的鼻間,她隐約覺得是陸之昀回來了,可她卻不能立即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陸之昀掌心微粝的大手已經攥起了沈沅的手腕,他垂眸看,見繞着她白皙腕部的青紫已經變得淤住了。

男人的眉目沉了幾分。

沈沅的肌膚細膩如凝脂,而身上最容易被弄上這些痕跡的地方便是腕部和腰側。

她迷迷糊糊的,亦覺出了陸之昀好像又将她的左手攥入了掌中,他仍從她的身後圈着她,卻将她的耳铛摘了下來,并随意地将它扔在了地上。

微涼的薄唇卻驀地靠近了她的左耳,淺而淡,一下又一下地啄吻着她軟小的耳垂。

沈沅這回清醒了些。

亦覺得,陸之昀其實是很狡猾的。

二人之間,統共也就兩次。

只這兩次,他就發現了耳朵是她最受不住的地方。

會出了男人存的心思後,沈沅也全然清醒了過來,亦動作輕柔地想要掙開陸之昀對她的桎梏。

陸之昀仍攥着她的纖軟的左手,沒讓沈沅再亂動,只低聲問道:“怎麽了?”

沈沅剛剛清醒,連擡指的力氣都沒有,更遑論是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軟軟地唔哝了一聲。

聽在男人的耳中,還以為她是在害羞。

故而陸之昀啞然一笑,随即便對着沈沅泛紅的耳朵,将聲音放緩道:“是不是不喜歡我從身後抱着你?那我們換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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