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袁策說不走,清原就一直跪在原地等候,不敢起身。

忽然,一個黑色身影直直砸了過來,清原定睛一看,是鼻青臉腫的郁詹。

還沒等他回過神,又一個白色身影直接砸到了郁詹身上。

卻是一臉懵逼的時故。

“擅自行動,臨陣脫逃!”袁策冷冷指着郁詹。

郁詹顯然是沒少吃虧,一臉陰戾地回視。

袁策直接揮手又将他掀翻過去,連帶着掀翻了郁詹身上的時故。

時故默默爬起,偷偷看向郁詹,正好看到他不甘又憤怒的眼。

若是以前的時故,或許便被這樣的郁詹給蒙蔽了,可是現在。

——他覺得袁策挺危險的。

沒等他狗拿耗子地擔憂完袁策的安危,對方的火力就又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厲聲道:“還有你!連一個築基期都能将你擄走,廢物!”

時故懷疑袁策的口頭禪就是廢物。

将兩個人輪流罵了一頓,袁策大概是舒坦了一點,走向了昏迷着的青和宗弟子那邊。

只是打眼一看,他面上就帶了凝重。

“這五個是我在玄江谷進谷不遠處發現的,都是被人自後心一招制敵,另外一個則傷在脖頸,是在山洞發現的。”清原先指指左邊堆着的符進五人,又指指右邊躺着的張謹。

“怎麽樣師父?”大概是看袁策臉色實在難看,清原忍不住緊張道。

“青和宗多行不義,這是得罪不該得罪的人了。”袁策的聲音不緊不慢。

“可是這人現在跑了,誰能證明這幾人是別人所殺?萬一将這帽子扣到我滄雲宗頭上……”

“這帽子肯定會扣到滄雲宗頭上。”

不待清原說完,袁策便皺着眉頭說道。

“此人心狠手辣,身份成謎,還意圖挑起我們兩宗之間的矛盾,也不知是何目的,可惜我看不出他的靈力來源,無法強行喚醒這幾個人,也不知道這幾個青和狗看沒看見他的相貌。”

“連您都看不出此人來歷?!”清原難以置信。

袁策倒也不藏着掖着,誠實道:“他實力恐怕不下于我。”

“那青和宗……”

“挑便挑了!我們滄雲宗還怕他青和宗不成?”袁策聲音冰冷。

忽然,他背手一笑。

“說起來,我還得感謝此人,青和宗殺害我滄雲宗十數名外門弟子,老子早就想殺回去了,要不是掌門攔阻……”他冷哼一聲,沒再繼續說下去。

“總之這人替我們報了仇,倒也省得髒了老子的手。”

還能這麽算的?清原目瞪口呆。

而此時的另一邊。

幾個內門弟子縮在一側,一聲不吭,生怕引起袁策的注意,郁詹則是全無所謂,一臉桀骜不馴地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塵,只可惜,臉上的傷勢暴露了他的狼狽。

“你怎麽了?”

毫無預兆的,郁詹忽然看向時故。

時故心髒跳慢了一拍。

好在他反應向來很慢,面上什麽都沒顯,只幽幽地擡起頭來。

他一直都在觀察我。

時故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郁詹瞥了一眼那邊躺屍的幾個青和宗弟子,看向時故。

“為什麽不敢往那邊看?”

“……不想看。”

郁詹挑了挑眉:“放心吧,這幾個人都活着,不是屍體,不必害怕。”

“不過傷得太重,沒個三五個月醒不過來。”

時故沒說話。

“說起來,你是怎麽脫身的?”郁詹又道。

“……脫身?”時故好一會才慢吞吞開口。

“嗯,在張瑾被害的時候。”

“……我不知道。”時故搖了搖頭,“我們一進玄江谷,張瑾就信守承諾把我放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平靜,平靜到時故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也能有如此順暢地說謊的一天。

“當真?”郁詹說道。

時故看了他一眼。

那眼睛太黑太深,郁詹什麽都看不出來。

随後,郁詹給了時故一包東西。

時故:“?”

“糕點,看你抓魚,應該是餓了。”

時故有些受寵若驚:“謝謝。”

郁詹矜持地點了點頭。

見狀,時故默默地吃了起來。

他吃東西是慢條斯理的,和他的性格一樣,不過很認真,也很賞心悅目,這讓郁詹有一種自己的東西被精心對待的感覺。

這感覺讓他覺得不賴。

郁詹的糕點和他的人很像——硬邦邦的,還比常人大上一圈。

時故吃得很是艱難,碎屑也呼呼地往下掉,郁詹看着那碎屑,再看着時故鼓起的臉,最後看着他吞咽的喉結,不知怎的,就覺着有些刺眼。

大抵被人一直盯着還能吃得面不改色的也就時故一人了,周圍弟子們有意無意地往這裏掃了一眼,總覺得這對師徒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

袁長老那邊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忽然罵了句什麽,時故下意識擡了下頭,随後臉色一變。

噎住了。

這糕點實在太硬,噎一下難受得緊,時故下意識往郁詹那邊抓了一把,想找他要點水喝,卻被後者猛地躲開。

他迷茫地擡起頭,眼角被噎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郁詹一把搶過了他手中的糕點。

時故:“……?”

郁詹:“別吃了。”

時故:“……??”

兩手空空地站在原地,時故迷茫極了,他只是想讨口水,結果水沒落着喝,吃的也沒了。

他愣愣看向郁詹。

郁詹躲開了時故的視線。

“掌門有令。”不一會兒,袁策走了過來,臉色不太好看。

衆人紛紛單膝跪地。

時故也慢吞吞跪下,他其實一直不太能理解,為什麽好好一個修真門派,規矩卻森嚴得像進了皇宮,接個掌門的命令堪比接了聖旨。

不過聽別人說,滄雲宗還算好的,別的宗門甚至比這還要誇張。

很快,在場還站着的就只剩下了袁策和郁詹。

袁策可不管郁詹樂不樂意,直接一道強勁的靈力揮出,将他死死壓跪在地。

郁詹臉色變得很臭。

成功收拾了叛逆分子,袁策這才開口道:“掌門有令,要求将這幾個人都送回青和宗去。”

“什麽?!”衆弟子臉色大變。

“怎麽?有異議?”

大概是看出了他們的不情願,袁策加重了語氣:“明日我會再派幾個童子過來負責搬運,你們幾個人全都要去。”

弟子們面面相觑。

“敢問師父,若是青和宗的前輩問起,弟子們該如何答複?”清原咬了咬牙,越衆而出。

袁策冷笑:“将這幾個廢物往他們山門一扔就是,用得着答複?”

“這……”清原一愣,被袁策不鹹不淡地掃了一眼。

他再不敢多說,吶吶地回了句“是”,便又退了回去。

“那……有長老與弟子們同去嗎?”又一名弟子小心翼翼問道。

袁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只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一月後必須回來,參加宗派大比,聽明白了嗎?”

衆人一滞,但也只得應道:“聽明白了。”

袁策這才離開。

“宗派大比是什麽?”袁策走後,時故才擡頭問道。

此言一出,不僅弟子們齊刷刷看了過來,連郁詹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時故無辜回視。

他說錯什麽了嗎?

“你是個假的九晟人吧?這都不知道?”郁詹古怪道。

“……我應該知道嗎?”

衆人互看一眼。

無人解答。

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也許是空氣太過凝滞的緣故,遲鈍如時故,也感覺到有些不對,慢半拍地在幾個人的眼中找到了埋怨。

他們……是在怪我?

良久,時故才明白過來。

因為他被抓走的事情嗎?

“宗派大比是九晟墟的傳統,每五年舉辦一次,只要是四大宗八大派的弟子均可參與,舉辦地則由四大宗門輪流擔任,今年正好輪到滄雲宗。”

郁詹低沉的聲音在衆人間響起得有些突兀。

他看向時故,語氣十分自然,仿佛剛才的尴尬從未發生。

“散修不屬四大宗八大派管轄,不知道也不足為奇,不過據我所知,不知道的一般都是初出茅廬年紀尚小的小散修,你怎麽也不清楚?”

說到這裏,郁詹不由得産生了一絲好奇,便戳了戳時故,道:“你多大了?”

時故猶豫了一下,反問道:“你多大了?”

“二十六。”

此言一出,其餘弟子頓時騷動,臉上浮現出震驚。

郁詹挑了挑眉,時故看到他眼中隐晦的得意。

時故:“……”

他的得意倒也不無道理,在座之人除了時故以外都是築基,可卻沒有一個人的年紀低于三十,就連公認資質不錯又勤奮刻苦的滄雲宗內門二弟子清原,今年也已經三十有二了。

最重要的是,郁詹才修煉了兩年。

修真一途,最難的并非得道,而是入門。

郁詹是在十方墟長大的,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徒弟出師反手殺死師父之事時常有之,所有人都藏着掖着,不誇張地說,在十方墟,找到一個願意教你修煉的師父的難度不亞于傍上一方之主。

因此,郁詹是在兩年前被天尊認回之後才開始修煉的。

兩年,築基期,什麽概念?

滄雲宗所有親傳弟子的天賦加起來,怕是也比不上一個郁詹。

不過據說,有別族血脈的混血,一般都是天才。

然而這樣的天才也是有代價的,混血自身有生理缺陷,出生時存活率不足百分之一,出生後存活率更是不足千分之一,而且混血自一出生就被打上了罪惡與卑賤的标簽,郁詹若不是背後站着一個人族之首天尊加上自身命大,估計早就死了。

有時候時故甚至懷疑,四墟大陸之所以這樣排擠混血,是因為妒忌。

郁詹還盯着時故,似乎是在等他的答案。

時故看了看他微微仰起的臉,又掃了掃周圍人暗暗投遞過來的視線,默默在自己的真實年齡後面加了個零。

“二百一。”

郁詹撇了撇嘴。

“老東西。”

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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