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僅是時故愣住了, 同樣在場的清原孟巡岑羽等人也統統愣住了。

下一刻,男人開口,更加證實了幾人的猜想。

只見他大大方方地回抱了袁策,聲音中也帶着同樣的激動:“哥, 我回來了。”

盡管這聲音因為情緒上的不穩而稍稍有些變形, 但那特有的, 渾厚低沉的音色依舊清晰無比。

卻是袁恒無疑。

“你小子, 怎麽舍得把你那滿臉胡子剃了?”

和多年不見的弟弟抱了好一會, 袁策才笑着松開, 并拍了拍袁恒的肩,聲音異常溫和。

溫和到時故都不敢相信,這會是那個素來兇神惡煞的袁策。

聞言,袁恒卻是一愣, 下意識往人群中多看了幾眼。

底下的弟子人山人海,堆得人眼花缭亂,但由于那人外貌過分出衆,袁恒依舊一眼看見了他。

而被看當事人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袁恒看的是自己, 還下意識地回過頭,左顧右盼, 好奇袁恒在看個什麽。

“看啥呢你?”袁策注意到了袁恒的目光,見狀, 也順着他的視線往人群中看去。

這一看, 他就立刻眉頭緊皺, 大為不喜。

“就是他, 我跟你在信中提過。”袁策一張臉上滿是厭惡, 道, “當初便是他, 硬是以還恩的名義,強行逼着掌門師兄給了他長老之位。”

說罷,袁策狠狠“哼”了一聲,身體力行地表達出自己的鄙棄與不屑。

“這……”袁恒一愣,下意識又多看了時故一眼,道,“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袁策翻了個白眼:“能有什麽誤會?”

不想就這個話題過多争辯,袁策一把攬過袁恒,道:“走,哥帶你去拜見長老。”

而二人一走,整個山門瞬間沸騰。

“這就是八長老嗎?不愧是咱們滄雲宗前輩裏唯一一個刀修,氣勢好強!”

“哎,你們看沒看到袁長老的表情?我這輩子第一次見他笑!”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八長老可是袁長老的親弟弟,從小寵到大的,聽說以前皮得很,袁長老以前珍藏的法器被他弄斷好幾個,他也舍不得說八長老一句重話……”

如此這般的讨論仿佛炸了鍋,衆人都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

這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忽然發現自己的宗門又多了一位出竅期大修,還是刀修,任誰都會與有榮焉。

重要的是,袁恒今年年歲還不到兩百,也就是說,他完全可以參加兩百歲以內分組的比賽。

兩百歲,出竅期。

這是整個修真界都找不到幾個的天才!

而在這樣的議論聲中,時故看向了郁詹。

他發現,郁詹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的情緒。

“你早就知道袁恒是滄雲宗的人嗎?”時故忍不住問。

郁詹一頓,似乎是有些驚訝于他會問他這個問題。

片刻後,他眉梢微挑,似笑非笑:“我只是堅信,滄雲宗不會坐視自己的弟子被青和宗之人殺害罷了。”

“不過,就是派了袁恒過去又能如何?”郁詹又想到了時故當時受傷之事,臉色變得不太好看,“還不是照樣被人家殺了個七零八落?”

撇了撇嘴,郁詹評論道:“廢物。”

……

時間很快來到了宗派大比開賽的開賽的前一日。

應掌門人馮謙的要求,所有滄雲宗門人都必須到達山門,等候其餘三大宗派的降臨。

這可不同于前兩日,迎接袁恒回宗時那樣随便。

只見所有的弟子整齊排開,站在原地嚴肅端正,而若是有懂行的人在此,便會立刻發現他們每一位弟子的站位都有所講究。

——陣修與劍修交叉列陣,普通修士則位于外圍,若有似無的靈力波動自每一個修士身上出現,仿佛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将所有人都串聯到了一起,而陣列的最中心,滄雲宗掌門馮謙獨占前端,身後,唯一一個陣修出身的十長老閉着眼,手持羅盤,嘴裏念念有詞,其餘諸峰的長老則是一字排開。

這是一個由近萬修士組成的,規模宏大的組合劍陣。

遠遠望去,其內蘊含的浩大威勢便迎面撲了上來。

而在這規模浩大的劍陣之中,時故一身簡單的白衣,安安靜靜站在一幫長老的末位。

他氣質本就出衆,不說不動的時候,竟也沒有被其餘諸人壓上半分。

不過,大部分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袁恒注意到了,并側頭看了他一眼。

那天晚上,袁恒雖然叫其餘弟子起了誓,自己卻留了個心眼,并沒有立誓。

這原本是他留下的一條後路,盡管袁恒無意出賣時故,但涉及滄雲宗,他不得不謹慎為主。

但他沒想到的是,等到了他準備彙報時故的事情之時,卻總是不由自主地轉向其他話題,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

是你做的嗎?

袁恒眸光微垂,心中不知為何浮現出那一夜,鮮血滴到他的臉上,時故一手洞穿翟斌,一手伸手拂去的模樣。

那一刻的視覺沖擊力,他覺得他一輩子都忘記不了。

這個人,到底是誰?

正走着神,天邊忽然出現了一道強烈的亮光。

那光芒極其刺眼,乍一出現,滄雲宗衆弟子就不由自主地捂住了眼,饒是如此,依舊不斷地有眼淚因為過度刺激而落了下來。

“啧。”袁策頗為不屑。

“乾天宗怎麽還是這麽騷包。”

“四長老。”

掌門馮謙頭也不回,聲音淡淡:“慎言。”

袁策閉上了嘴。

很快,光芒退卻,原本一片空曠的天空之上,一把巨大無匹的金劍徐徐落下,而金劍之上,乾天宗弟子們一身白色帶金邊的弟子服飾,看上去英氣逼人。

“好久不見啊,馮掌門。”遠遠的,一陣大笑迎面而來。

卻見那乾天宗掌門乾雲亭面帶笑意,自虛空中輕輕一邁,也沒見他如何動作,下一刻,就走到了馮謙的面前。

馮謙立刻笑着同他寒暄。

大抵毫無營養的場面話是每一個掌門人的必修之課,二人寒暄起來仿佛無窮無盡,聽得時故昏昏欲睡。

值得一提的是,金劍上有幾個乾天宗弟子,自來到此地起就有意無意地看向郁詹的方向,随後露出了幾分嘲弄的笑意。

[那小雜種在那邊呢,看見沒?]

[哈,當年跑得挺快,沒想到還能再撞見。]

幾人顯然是金丹以上的傑出弟子,從頭到尾都沒有張嘴,只是用神識傳音暗暗交談,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所有的傳音都被某個人聽得清楚明白。

時故的困意在這時消失無蹤,若有所思地看向幾人。

是了。

時故想起來了。

郁詹曾經在乾天宗呆過一年,還死了一個師尊。

他眨眨眼,默默記下了幾人的容貌特點。

很快,玄霧宗和青和宗也在片刻後接連抵達。

玄霧宗的掌門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子,手上持着一根精致小巧的長煙,煙霧缭繞,媚眼如絲,其下弟子也大多容貌出衆,只是基本帶着薄紗,朦朦胧胧的,和他們宗派的名字一樣,像是隔了一層淡淡的霧。

最後,便是青和宗了。

大概是生怕滄雲宗看不出來他們的不樂意似的,青和宗來得最晚不說,一個個都伸着懶腰哈着氣,态度異常的不端正。

而他們一來,時故便被青和宗掌門程元宗吸引了注意。

這人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長了張異常尖細的臉,以至于時故時而覺得他像個狐貍精,時而又覺得這是個蛇精病,總之就是看着十分地不爽利,像極了穿越前在電視上看過的整容臉。

整容臉假模假樣地和馮謙打了個招呼,馮謙也十分敷衍地哼了兩聲,雙方态度都是相當之不和諧。

就這樣勉勉強強不情不願地打完了招呼,馮謙率先轉身離去,程元洲則是陰恻恻地看了滄雲宗宗人一眼。

玄霧宗和乾天宗的掌門見狀,笑眯眯地站在一邊,看戲。

滄雲宗之人就有點緊張了,戒備地看着程元洲。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程元洲只是盯着衆人看了看,什麽也沒有做出來。

這倒反而讓滄雲宗有些不适應了。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之所以盯這麽一眼,只是因為程元洲心裏不爽。

非常非常地不爽。

原因無他,翟斌失蹤,已經整整十日了。

他是在翟斌出事的第二日才知道翟斌帶人暗殺滄雲宗弟子的事情,當時也就是暗罵了一句翟斌蠢貨,倒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以他對滄雲宗和某個人的了解,就算是真的起了沖突,也不至于拿翟斌如何。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那以後,他就再也沒見到過翟斌。

甚至于就連那日一同行動的別的弟子,也人間蒸發,失去了所有蹤跡。

一開始,程元洲還派人尋找、聯系,試圖獲得他的音訊,而現在,盡管不願意相信,程元洲也不得不承認,翟斌,大概率是沒了。

到底是誰?

程元洲眉頭緊皺。

竟能使得翟斌這樣的角色消失得這樣無聲無息。

此外,還有一件和翟斌的失蹤幾乎同時發生的事,也讓他十分之氣憤。

青和宗珍藏了數百年的,程元洲原本打算修到合體以後留待自用的頂級法器青琉劍,失蹤了。

那盜劍之人也不知道是使用了什麽邪術,使得原本存劍之處的漫天禁制仿佛在同一刻失去了所有的作用,沒有發現一點異常,就這樣讓他大大咧咧地拿了劍就走。

并且,盜劍之人态度還極其嚣張,一路蒙着臉,每看見一個青和宗之人就是一頓暴揍,有一個倒黴的長老因為多掙紮了幾下,連這次宗派大比都因為傷勢太重無法參加。

程元洲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吃過這樣的暗虧了,偏偏他還怎麽也找不着事情的罪魁禍首,一度氣得暴跳如雷,最後卻還是只能不了了之。

不過後來他仔細想了想,倒也沒有過于擔憂。

青琉劍乃是通靈之物,只要它不低頭,就算被盜,那又如何?

要知道,程元洲堂堂分神期修士,都無法驅使這把寶劍,難道盜劍之人還能強逼着它為自己所用不成?

笑話。

不過是帶回去,當個擺件罷了。

這樣想着,程元洲心裏舒坦了許多。

“馮師兄,幾年未見,怎麽連基本的禮節都忘了個幹淨?”蒼老的聲音帶着嘲弄,毫無預兆且清晰無比地響在衆人耳邊響起。

馮謙原本客氣和睦的笑容在這一刻僵在了臉上,猛地擡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袁策和另外幾名長老更是臉色大變,袁策是個心直口快的,當即憤怒地擡起頭,道:“葉旬!你居然還有臉出現在滄雲宗!”

“怎麽?這裏是什麽金貴之地,旁人想來都來不得?”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自虛空中憑空出息,這人保養得相當不錯,明明上了年紀,卻看不到多少褶皺,只是不知為何,總給人一種刻薄傲慢之感。

“還是說,你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不敢讓其他人來到這裏?”老頭聲音淡淡。

此言一出,時故注意到有好幾個長老臉色都變了幾變。

袁策臉上倒是沒什麽變化,只是更加陰沉了一些,冷冷道:“葉旬,你少他娘的陰陽怪氣!”

“陰陽怪氣?”葉旬冷笑,揚手就朝袁策揮過去了一道強勁的靈力。

舉座皆驚。

此人居然當着衆人的面,就敢在滄雲宗山門對一宗長老動手!

所有的滄雲宗之人臉上都流露出憤怒之色,其他宗門則是一聲不吭,悄悄地離二宗之間的戰場遠了一點。

而在葉旬的靈力打到袁策身上之前,一只手擡了起來,輕而易舉地化解掉了葉旬的攻勢。

與此同時,馮謙冷冷看向了葉旬。

“葉旬,過去之事,我不願再提,你非要認為是滄雲宗對不住你,我也懶得再争辯,但是——”

大手一揮,馮謙将那道屬于葉旬的靈力甩到了遠處的山巅,當即削掉了整整半個山頭。

“我滄雲宗之人,不是你想動就能動的!”

“轟!”

山頭落地,山門處一片寂靜。

分神大圓滿!

葉旬臉色變了又變,最終眼中流露出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怨恨。

不過才六年,六年的時間。

馮謙的實力居然又精進了一分。

好得很……好得很!

冷冷揮袖,葉旬怒而離去。

而在或驚或氣的諸多神色裏,時故面容平靜地看着這場鬧劇。

葉旬……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在這之前,他曾經聽說過很多次葉旬之名,不過,都沒有太過在意。

只是知道,此人便是六年前叛離滄雲宗的太上長老。

而現在,這個名字在時故心裏,又多了一層含義。

一個月多月前,玄陰谷的沼澤旁邊,郁詹曾跟一個神秘的白衣老頭達成了一個時故看不懂的交易。

那個老頭,就是葉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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