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在這場身份互換的最後一天,辰砂頂層。
陳念來到白塔首層,桂芷棋正在大廳裏等待,她受陳念的邀請,來到白塔這一皇室密地。
桂芷棋是第一個受邀進入白塔的客人。
陳詞之前認識的人很少,更別說邀請朋友了。
陳念和桂芷棋在皇室晚宴上認識,聊了很多,小姑娘聰慧卻沒多少亂七八糟的心眼,是能做朋友的類型。
“早。”桂芷棋站起身,朝陳念打招呼,“這裏全都是你住的地方嗎,好大。”
“是啊。”陳念笑道,“不過整天呆在裏面,多大的地方都會煩。”
桂芷棋贊同地點點頭,有關陳詞的傳聞,她此前也聽說過不少,甚至在宴會上認識陳念之前,還一直覺得皇子妃是個挺可憐的Omega,被關在白塔裏。
“來吧,我們上樓。”
陳念帶着桂芷棋來到九層的游樂室,立刻有侍者為他們端上甜點和茶飲。
桂芷棋站在落地窗邊,望着遠方景色,從這裏能直接看到皇室花園中不對外開放的區域。
綠植掩映中,一彎藍湖澄澈,引出蜿蜒溪流,白色的鴨群正在嬉戲。
“好漂亮。”桂芷棋忍不住感嘆。
“是挺不錯的。”陳念靠在椅背上,端起一杯香槟,“正好今天我沒什麽事,你可以一直玩到晚上。”
“對了,你拜托我的事情,我打聽過了。”桂芷棋收回視線,在他旁邊坐下。
陳念一下子來了精神:“怎麽樣?”
桂芷棋:“我假裝不經意地和家裏人說起你跟大皇子的傳聞,也問了身邊的不少朋友,還專門托人去查了。”
陳念迫不及待問:“結果呢?”
桂芷棋:“好像真沒哪個Omega和大皇子殿下走的特別近。”
“沒有?”陳念皺起眉頭,“怎麽可能?”
陳念反應透露出的信息量實在太大,桂芷棋一愣,輕聲道:“怎麽了?這樣的結果不好嗎?還是說……你已經發現什麽線索了?”
桂芷棋忍不住腦補了一處大戲。是啊,如果無緣無故,陳詞為什麽要拜托她去調查大皇子呢?
陳念:“算是有一點吧。”
陳念沒有多說,桂芷棋給了他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他本來還期待着拿到那個小妖精的身份信息,趁着在頂層的最後一天會會對方呢。
難道……他真的錯怪沙弗萊了?
可沙弗萊的數次心不在焉又要怎麽解釋?要知道昨天參觀植物園時,他也都坐在長椅上看終端呢。
不,也許是沙弗萊做的足夠隐秘,桂芷棋說到底也不過是普通貴族世家,想要調查到有關大皇子的秘密,肯定很難。
陳念沉吟思考的神情讓桂芷棋忍不住擔心:“大皇子他……真的對你不好嗎?”
陳念很淺地笑了下,那笑容在桂芷棋眼中,哀傷而勉強:“對他來說,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
桂芷棋:!!!
原本神采奕奕的少年輕抿着唇角,濃密的眼睫低垂遮住瞳底神色,也正因為此,讓人更加擔心他的情緒。
是不是紅了眼眶,是不是就要流出淚來?
陳念烏發細碎的散在鬓角,襯得臉色似乎都有些蒼白,修長脖頸如天鵝般垂着,被頸環牢牢鎖住。
就算只有自己一個身為Omega的朋友在場,他也必須要佩戴着防咬合項圈。
就連桂芷棋都無法抑制地心疼,她忍不住想,真的能有Alpha扛得住陳詞這幅模樣嗎?
沙弗萊殿下的心是用石頭做的嗎?他怎麽舍得讓陳詞傷心!
“殿下怎麽能這樣!太過分了!”她握緊拳頭,忿忿道,“放心吧,我會繼續調查的,肯定幫你揪出來那個人是誰!”
“如果實在不好查,就不用麻——”
“瞧你這話說的,我們不是朋友嗎,這麽客氣幹什麽。”桂芷棋鬥志已經完全燃起,“包在我身上了!”
陳念當然沒有故意騙她的心思,他早就敲定了沙弗萊肯定有貓膩,只是用了一點小手段,把桂芷棋完全拉到自己的陣線這邊。
陳念這人比較自私,既然是他認定的朋友,就必須得向着他。
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同樣,如果桂芷棋遇見什麽麻煩事,他也會二話不說,竭盡全力的幫忙。
兩人為這個不存在的“小妖精”商量了半天,很快就到了午飯時間。
陳念今早囑咐廚房,把已知的各種菜系都做上一點,他想趁着還在頂層的最後一天,全都嘗嘗,過飽嘴瘾。
來到餐廳,看一份份精致餐點被端上來,桂芷棋驚喜非凡,感慨道:“這就是皇子妃的生活嗎?”
“以後你可以經常過來,我一個人在這裏也蠻無聊的。”
明天他就要和陳詞換回去了,五天時間太短,陳念能做的不多,也就只有整治沙弗萊一番幫陳詞出口氣,還有幫陳詞找個朋友了。
起碼有朋友在,陳詞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孤獨。
陳念和桂芷棋說說笑笑,肆意品嘗着午餐,在一隊大廚的辛苦烹饪下,各種菜系應有盡有。
午飯後他們到了游樂廳,應陳念昨晚的要求,侍者們搬來了許多抓娃娃機,排成整整兩列。
陳念在地下城舍不得花錢,每次都只能看別人玩,眼饞得很。
如今有了條件,可得好好過足瘾。
自己不用花錢永遠是最爽的,陳念和桂芷棋抓了許多戰利品,到最後沙發都放不下,就堆在牆邊。
陳念渾身都是在地下城養成的習氣,對于從小生活在頂層的桂芷棋來說,這種氣質大膽又新奇,也讓她逐漸放開了手腳。
兩人在白塔裏瘋玩到了傍晚,侍女艾格尼絲找到陳念,道:“殿下,沙弗萊殿下給您送來了東西。”
“啊?”陳念玩的正歡,“什麽?”
“殿下給你送了禮物!”桂芷棋聲音驟然提高,甚至比自己收到了禮物還要興奮,“快去看看!”
“不着急。”陳念非常淡定,他不覺得沙弗萊這樣無趣的渣男能送來什麽好東西,還是桌球更有趣一些。
桂芷棋堅持:“看看嘛,萬一是你喜歡的東西呢?”
“好吧。”陳念放下球杆,對艾格尼絲道,“是什麽?”
艾格尼絲将兩人帶到了四層。
禮物比陳念想象中要大,如果不是包裝的精致,陳念以為這是個集裝箱。
侍者們從兩角開始,将包裝拆開。
箱板倒塌,禮物的真實模樣一寸寸展現在陳念眼前。
“哇!”桂芷棋發出一聲驚訝的呼聲,“好……好漂亮!”
陳念一時間也被震住了。
這是個巨大的生态箱。
透明的玻璃箱體中,岩層,水圈和陸地齊全,綠意盎然,都是一些低矮的植被。
土層中有螞蟻築巢,巢穴貼在內壁,顯示出迷宮的形狀,将裏面的構造和螞蟻們看的一清二楚。
水圈裏幾位游魚搖曳着半透明的尾,激起圈圈漣漪,生着苔藓的石頭上,一只熟悉的青蛙正在趴着休息。
陳念愣了下。
那是……金吉利嗎?
陳念湊上去仔細辨認。
是的,就是金吉利,大前天的晚上,他趁沙弗萊不注意,偷偷塞進他口袋,想給大皇子一個“驚喜”。
一瞬間陳念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
他本以為那天的事兒都過去了。
見陳念不說話,桂芷棋按捺下心中的激動,悄悄在他耳邊道:“我覺得殿下也不是沒有上心。”
陳念不置可否:“也許吧。”
“把這個送到我卧室裏吧。”陳念最後看了幾眼,實話說,他很喜歡生态缸。
陳詞回來後看到這個,也一定會很開心吧。
桂芷棋晚上還有事,就沒留下和陳念一起吃晚飯。
而另一邊,沙弗萊終于結束了一整個白天的訓練。
他換好衣服,活動着疲憊的身體來到餐廳,特地看了眼智能管家屏幕上的通訊記錄。
陳詞今天沒有找他。
這兩天沙弗萊已經習慣了陳詞的陪伴要求,突然一整天連個通訊都沒有,反而讓沙弗萊抓心撓肝起來。
為什麽沒有找他呢?
沙弗萊心不在焉地吃着飯,思考這個問題。
等他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不對勁時,飯都快吃完了。
……不對啊,陳詞不找他,才是應該有的情況啊。
他正好能剩下時間來打游戲,不好嗎?這幾天陪着陳詞幹這個做那個,他游戲上線的時長都快在公會裏墊底了。
但郁悶的心情似乎并沒有因此變好。
沙弗萊皺着眉頭,想不通自己究竟怎麽了。
他放下刀叉,忍不住問智能管家:“陳詞今天都在做什麽?”
“……”
智能管家宕機了一秒。
此前沙弗萊從未向它詢問過有關陳詞的事情,導致智能管家按照效率最高原則,逐漸降低把和白塔對接的權限等級。
現在白塔在它這裏的等級已經到達了最低。
智能管家迅速接通白塔數據庫,默默把對接等級調制最高,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皇子妃殿下邀請了桂芷棋小姐,今天一天都在白塔內。”
和桂芷棋玩了一天?
沙弗萊頗為意外。
陳詞邀請朋友玩了嗎?怪不得都沒找他。
本以為陳詞需要自己才能出門,他對陳詞來說應該挺重要的大皇子默默接受了這個現實:就算沒有他,陳詞也能玩的很好。
……所以他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沙弗萊迅速将這一灰色想法甩出腦海,換了個話題:“我送他的東西到了嗎?”
“已經送到白塔了,據皇子妃殿下的貼身侍女反映,殿下很喜歡。”
那就好。
沙弗萊心裏舒服了一些。
他站起身,道:“備車,我要去白塔。”
昨天陳詞問他能不能搞來一張長效通行證,他答應了,如今也弄來了。
這玩意可不是那麽好得到的,沙弗萊擔心派人去送會弄丢,所以才決定親自給交給陳詞。
就是這樣。
才不是因為什麽其他原因。
十分鐘後,沙弗萊乘車到達了白塔。
沙弗萊發消息給陳詞,讓他下來一趟拿通行證。
也許是通行證的魅力太大,沙弗萊沒等多久,就從打開的電梯中看到了少年的身影。
琥珀色的眼睛仍然是那樣神采奕奕。
“通行證拿到了。”沙弗萊将一張小芯片遞給陳念,“插進終端之後就可以使用,能進出辰砂的大部分區域。”
“謝了。”陳念欣然接過來,他端詳片刻,當着沙弗萊的面,将這小小的芯片插進終端。
沙弗萊問:“你要這個做什麽?”
昨天他也問過,但那時陳念站起來去喂海鷗,沒有回答。
“你猜。”陳念當然不可能說。
明天他在辰砂頂層的旅程就要結束了,為日後的自己謀求一點方便,屬于人之常情。
沙弗萊猜不出來。
兩相無言,沙弗萊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他是過來送東西的,現在東西送完了,然後呢?
陳念拿到了通行證,也沒轉身就走。
桂芷棋離開後,陳念又仔細觀察了好久的生态缸,越看越驚訝于這份禮物的用心程度。
這讓陳念對大皇子殿下有了一點點改觀,當然也只是一點點。
加上桂芷棋的調查結果,陳念突然對自己産生了些微懷疑。
難道真是他看走眼了?其實并沒有什麽“小妖精”。
但很快,陳念就堅定了信心。
不要被渣男的小把戲迷惑。
明天他就要離開了,卻還沒能調查出那個小妖精相關的信息,寫在日志裏提醒陳詞。
也許……可以趁着今晚最後的機會,再試探一下?
陳念立刻來了主意。
Omega少年研究完那枚芯片,擡起頭,他上前一步,差點踩到沙弗萊的鞋尖。
陳念貼上來的那瞬,沙弗萊的腦子瞬間清醒了。
同時撲入懷中的,還有淡淡的晚香玉氣息。
陳念輕輕扯着他衣袖,稍借支撐的力道,踮起腳,湊到沙弗萊耳邊——
“謝謝。”明明只是一句道謝,柔軟的語調卻像是什麽私密的情話。
溫熱的氣流掃過耳邊,激起一片顫栗,電流般竄遍全身,沙弗萊從沒覺得自己竟然如此敏感。
然後柔軟的觸感貼在了側臉。
沙弗萊怔住了。
很快,抓着他衣袖的力道松開,陳念放下踮起的腳,貼近只是很輕的一觸及離。
晚風吹過被觸碰的臉頰,沙弗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不是一個吻。
陳念的眼眸明亮,仰頭看着怔忪的沙弗萊,對Alpha很輕的笑了下。
是的,他又聞到了,帶着絲絲甜意的雪莉酒醇香。
看來大皇子殿下也不是完全沒感覺嘛。
這下等換回來之後,他哥的日子應該會好過不少。
“晚安。”陳念不再多說什麽,灑脫地朝沙弗萊告別。
沙弗萊望着轉身他走進白塔的身影,忍不住擡手,手背輕輕碰了下被貼過的地方。
在貴族中再正常不過的貼面禮,竟然讓他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