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才油膩呢

鬃爺循聲望去,身着黑色安保制服的男人正不知天高地厚地指着他和經芋,即便沒有起床氣,他也很難容忍人族對他呼三喝四。

摘下的頭盔揚手抛出,速度之快任誰看去都是爆頭的力度,經芋和保安無一例外,一個大喊“別——”,一個條件反射蹲身護住腦袋。

鬃爺拉住吓白了臉的經芋解釋說吓唬人而已,随即收腕,頭盔跟溜出去的狗子似的,一扽牽引繩撒丫子往回跑,又落進鬃爺手裏。

鬃爺揮袖隐去紅色小電驢,攬着經芋瞬移到保安身前,皮笑肉不笑地叱罵,“看清楚了,爺爺是你能随便呼喝的身份嗎?神族治亂所的車也敢攔,活該你打一輩子光棍。”

咒完不長眼的保安,鬃爺昂首闊步往大樓內進。

他之所以抛出治亂所的名頭,無非是利用保安的嘴罵神族一通,妖族和神族生來不對付,看神族打噴嚏,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兒呢。

約莫走出八九步遠,經芋的手肘快準狠地撞向鬃爺肋骨,他氣鼓鼓地剜了一眼莽撞的妖精,斥責道:“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吧?要是皮子緊,我給你松松。”

鬃爺尴尬地咧了咧嘴,的确,鼻梁趴着的雷疤淡到快消失了。

經芋之所以無所顧忌地在工作時間內叨擾耿喚,是因為耿喚所在部門的經理不是外人,是他“妹夫”老楊,殷澄靜的親老公。

一條信息發過去,新晉打工仔耿喚很快出現在大堂,經芋擡手示意咖啡角的位置,桌下膝蓋碰了碰光顧着吃可報銷甜品的鬃爺。

大多數妖精的字典裏,事業心一詞是被劃去的,旱澇保收的活兒認真與不認真都那點錢,夠養家糊口即可,沒必要像經芋又上心又專注。

鬃爺瞅了一眼耿喚,算是打過招呼,甜品勺又挖了塊樹莓慕斯含在嘴裏。

耿喚是個漂亮的人族少年,身姿挺拔,眉眼清澈,高聳鼻梁下是重情義的豐滿唇瓣,白透的皮膚上撒了些小巧的淡雀斑,給出衆的五官平添了些平易近人。

“有勞二位為我和釋安的事親自跑一趟。”耿喚朝經芋和鬃爺微微欠身,落座後,将手裏的工牌放在了桌上。

“不知道你愛喝什麽,點了杯冰美式。”經芋看着耿喚純良地笑了笑,“是這樣的,你的離婚申請由妖偶辦遞交到了治亂所,我們需要和你确認一下,是否有意向縮短離婚冷靜期。”

咖啡杯送到嘴邊,耿喚卻只吞了口口水,面色被某種心緒稀釋,接近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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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未動過的美式,雙手捧在杯壁上,冷凝的水珠附着在發汗的掌心,冰與火的較量下,勉強拉回一些理智。

“可以……”耿喚頓了一下,聲帶微微發抖,“縮短嗎?”

“當然。”經芋語氣輕松,假模假式抿了口自己杯裏的摩卡,“只要你願意,三十天的離婚冷靜期縮短到一周是沒問題的,搬家的事現在就可以着手準備了。”

經芋的企圖很明顯,耿喚點頭他出方案挽救;耿喚搖頭代表還有餘地,就現在的局勢看,耿喚搖頭與否反而沒那麽重要,這個人族小夥的離婚訴求不怎麽強烈。

閃婚是沖動,閃離誰說不是呢?

而且看資料上的照片,那只夜鷹是市面上很搶手的氣質型大叔,耿喚若是放棄夜鷹,別說找海鷗,估摸着只能被別人當家雀養了。

彎了就是彎了,捋不直。

耿喚與經芋對視了半晌,重新端起咖啡杯,這次他很認真地喝了起來,勻速地,一口接一口。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喝法過于急躁,耿喚沒有喝到底朝天,留了一個杯底,便放下了。

耿喚低着頭,修剪整齊的指甲摳着粗陶杯底邊沒上釉的位置,“你們和釋安聊過嗎?他怎麽說?”

心裏裝着事,耳朵自然聽不到指甲與杯底摩擦産生的沙沙聲,可這不安地動靜落進別的耳朵,給勸和一事增加了不少的籌碼。

“還沒有。”經芋回話,“如果可以,希望你能代我們轉告梁釋安先生,明天下午預留半小時給我們,我這裏有份文件需要二位同時在場的情況下過目。”

經芋将深棕色公文包拿到身前,按開鎖扣将治亂所的名片遞給耿喚,“你放心,請假的事情我會解決,不會影響你在公司的出勤。”

耿喚下齒呆木地啃了啃上唇,深吸了口氣起身,“那我先上去了,明天見。”

經芋點頭,“好的,明天見。”

嘴角的職業微笑一直維持到耿喚步入電梯間,經芋接過鬃爺給他留的甜品,動勺之前長出一口氣道:“妥活。”

剛才當事人在場,鬃爺一個異族不好插嘴,而且調解也不是他的職責,但經芋的套路委實給他整懵了,鬃爺不恥下問,“所裏的宗旨不是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嗎?你這唱的哪出啊?”

“好奇了?”經芋停下挖甜品的小勺,嘴上不挂好笑,“讓你看資料你不聽話,抓心撓肝吧你。”

“我不過是好奇你的腦回路罷了,別人離不離婚礙我什麽事。”鬃爺端起常溫的紅茶拿鐵假模假式地品,“我們妖族直來直去,不像你們人族彎彎繞繞那麽多,離婚八成是這小孩自己作的。”

“什麽叫我們人族彎彎繞繞?”經芋一聽鬃爺話裏有偏頗,甜品頓時不香了,“現在的情況是你們妖族大男子主義好嗎?”

鼻孔竄出無語的冷哼,經芋把矛頭對準鬃爺,“合着地球圍着你們轉,我們不打配合就是有罪呗?”

“我告訴你這案子還真不怪耿喚,是那只妖族的夜鷹辦事忒孫子,他是夜行的品種,就要日行的耿喚辭職在家,人家耿喚剛畢業胸懷抱負和理想,打拼事業有錯嗎?”

“我沒說有錯啊。”鬃爺眨巴着無辜的蜥蜴眼腹诽,我不過說了一句而已……

“你說了,你說離婚是耿喚作的。”經芋臉紅脖子粗地較真,氣勢杠杠的,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說了嗎?”鬃爺梗着脖子不承認,整只妖如牆頭草随風倒向經芋,“這夜鷹是孫子,怎麽一點都不善解人意呢?太不像話了!你別生氣,明天我揍他。”

鬃爺往經芋身邊蹭了蹭,将紅茶拿鐵遞到經芋嘴邊,讨好說,“快嘗嘗,可好喝了。”

“別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你犯的錯,你有罪你知道嗎?”經芋接過馬克杯,嘴唇貼在鬃爺碰過的杯邊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繼續一板一眼地訓妖,“還有,法治社會別總惦記動拳頭,窩窩頭這麽香嗎?饞鹹菜了是吧?”

“窩窩頭是啥?”鬃爺兩眼放光,狗腿地接過經芋喝空的杯子,商量說,“咱倆晚上吃窩窩頭啊?慶祝你第一天上班!”

“看你像個窩窩頭!”經芋三兩口解決掉甜品盤裏的福根,擡屁股催促,“走了,到點下班了。”

“小芋你嘴上有東西。”鬃爺拉住經芋,欺身湊近。

“少看點韓劇,很油膩的好嗎?”經芋以為鬃爺受韓劇荼毒搞那種親嘴的惡俗套路,渾身充滿着拒絕和嫌棄,“快走,陪我要賬去。”

面對經芋的狗咬呂洞賓,忍氣吞聲的小蜥蜴撕去卑微的面具,指背粗魯地抹掉經芋嘴角的甜品渣,順勢奪過公文包,回嘴說,“我油膩什麽,你才油膩呢。”

誤會妖在先,理虧的經芋緘默不語。

鬃爺大步流星往外走,邊走邊對着空氣撒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反了你了,要完賬必須給我買窩窩頭!”

經芋咬牙切齒地跟在鬃爺身後,鼻孔擴了一圈半,要不是指望妖族老公給自己鎮場子,拿回那一個星期上山下海的辛苦錢,他說什麽也得把裝犢子的臭妖怼到胃脹。

窩窩頭?

屁!

JA大樓到攝影工作室距離不短,經芋插入小電驢鑰匙特意看了眼顯示屏,來的時候沒理會顯示屏上有沒有電量格,現下不由傻眼。

受室外影響,經芋态度急轉直下,手掌“啪”地拍在後座狗皮膏藥的大腿上,“仨飽倆倒,你這小日子挺安逸啊。”

準備打盹的鬃爺被經芋拍得妖身一震,蹙眉拉過施/暴的手放在腦袋上,奶兇奶兇的命令,“趕緊給我摸摸,你吓到我了。”

“你這電視可真沒白看,摸毛吓不着都會了。”經芋敷衍地揉了揉怎麽都曬不油的清爽白毛,問鬃爺,“這小電驢不會騎半道沒電了吧?”

“雷神電母一天沒嗝屁,這玩意就能一直騎。”鬃爺打着哈欠倒在經芋背上,吸了吸鼻子說,“走吧,我還等着要完賬吃窩窩頭呢。”

經芋:“……”

鬃爺都撂下這話了,經芋也沒什麽好顧慮的,手機卡在支架上調好導航路線,長腿收進踏板,追風而去——

經芋騎小電驢非常穩,不別車,不搶燈,坐在後座的鬃爺昏昏默默地睡到了另一個世界。

一束強光打在臉上刺得他雙目難睜,冰冷的手不由分說穿過胸膛掏走了他最重要的東西,他像一攤爛泥,在癱倒的剎那被一腳踢下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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