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來生‘偶遇’,還是愛你
“參見公子!”我躲在衣櫃後頭,辨出這聲音是尋夜的。
尋夜口中的“公子”必然是慕白了。
連東方無憂的得力手下都要禮讓三分的,想來不是什麽小角色,有他掩護我就放心了。
“原來是左使到訪,還帶了這麽多弟兄,莫非有什麽大事?”
尋夜抱拳:“回公子,屬下是奉教主之命前來尋人的!”
“哦?何人這麽重要,能讓教主夜深還這般興師動衆?”
尋夜沉默片刻,“回公子,此人正是我教茗煙姑姑,公子若是見到,請務必告知屬下姑姑的去向。”
“莫非茗煙姑姑犯下大罪,才惹得教主這般動怒?”
“屬下不知,看來公子沒有見到姑姑,屬下告退!”
“不送。”
确定大隊人已經撤離,我松了口氣,焚心毒的毒性發作,胸中似有千萬只螞蟻啃噬,蔓延至五髒六腑灼燒着我的身體,我疼得在地上直打滾。
幸好慕白及時點住我幾個主要穴位,他将我頭上的發簪摘下放在我手上,“此乃聖靈玉所制,有解毒活血之奇效,你握着它可暫時壓制毒素蔓延。”
“你要去哪裏?”
“我去幫你拿藥。”
我知知道東方無憂對我下的焚心毒很是厲害,不曉得疼起來這般要了人的命,好在慕白那晚喂我服下靈丹妙藥,我才撿回一條命。
東方無憂找我找得很急,大概是見不得有人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要是被他抓回去,不曉得會将我劈成幾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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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聖火教所在的地方,但凡可以下山的出口小道皆有守衛嚴加把守。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我藏身在慕白這裏算得上安全。
這裏是聖火教大部隊下山的必經之路,他們每天從這裏上上下下地搜我,“主犯”我就躺在院子的樹蔭下睡覺,順道偷聽些風聲動向。
“今兒的太陽真大,弟兄們歇歇腳再下山吧!”
“是啊是啊,反正下去也找不着姑姑,下山也是白搭,不如歇歇腳再走。”
“這不好吧,萬一被教主知道……”
“你傻呀!教主這幾日除了出去找姑姑就是關在房裏喝酒,哪有那閑功夫管我們?!”
“也對,哎,頭兒來了!”
“你們幾個還在這裏,還不快吃完下山!”
“是是是,頭兒說的是,弟兄們剛輪班下山,累得慌,這不,喝幾口就走!”
“嗯。話說以前教主待在王府,弟兄們鮮少見着,如今常住莊中才得以見着教主出神入化的武功,可自打姑姑一來……哥哥我為教主效力這麽久,這還是頭一次見他動怒!”
那頭兒啧啧分析着,“這回教主下令弟兄們下山找人,莊中不留人,那神情,就算宮中出事那次也不見得這般喜形于色,可見教主這回是動真格的咯!”
“那可不,要不,咱還是快些下山,免得被遷怒,教主發起火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對對對,快走快走……”
“沒錯!走吧走吧!”
我聽得是一愣一愣的,東方無憂那厮是有多想把我抓回去,也不見得他有多需求我這藥人,不和我……他不是一樣好好的麽!
平時沒瞧出來,原來這厮也是個酒鬼,此嗜好正合我意。
慕白說過,他的藥雖然可以壓制我身體裏一部分的毒,但只是暫時的,也許過不了幾日就會再次發作,那時若沒有東方無憂的藥,我必死無疑。
那時我雖寬慰他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天讓我死,我豈敢茍活于世”。
但是……
也有句話說的好:好死不如賴活着!
我心生一計,決定夜探聖火山莊!
等東方無憂酒瘾來了,圍着酒壇子喝得酩酊大醉之時,我再趁機偷藥。
古人早有雲:酒能醒人,更能誤事。嘿嘿,‘莊中不留人’,東方無憂醉酒,不鑽這空子我死不瞑目吶!
我盼天黑,盼哪盼,今日的夜來得特別的遲。
與慕白說我身子不适回房休息,然後偷偷跑出院子爬上聖火教……的屋頂。
對聖火山莊早已經熟了個透,借着月光很快爬到東方無憂房間的屋頂上。
“誰?”
我大驚,捂着胸口等死。
“是我。”
我睜開眼,嘁,原來是有人敲門,做賊心虛,連敲門聲都沒有注意到。
不對!這女聲好生熟悉。
“表哥,你身體尚未康複,怎能喝這麽多酒,姑母要是知道定會心疼的。”像是寶陽郡主。
“表哥,你為何這麽看着我,難道你連寶陽都認不出來了麽……”開始啜泣。
東方無憂半響沒有說話,沒有出聲安慰,冷冷一聲:“出去。”
“可是姑母說……”
“我娘跟你說什麽了?”
“姑母說,表哥既然記得自己身為王爺,就當也記得為何接手聖火教,也……該記得身負的重任,而不是……而不是為了個女人興師動衆……啊……”
我掰開瓦片觀察下面的動靜,寶陽被東方無憂一把握住,吃痛地淚流不止,“這是姑母所言,有書信一封,表哥看過便知。”
東方無憂接過信紙看了一眼,面龐一番平靜如止水,只是那語氣狠絕:“皇位我東方無憂不會讓,女人……更不會。”松開寶陽負手身後,一手提起酒壇子猛灌幾口,粗暴中透着惑人心魄的霸氣。
“告訴我娘,皇位之事不用她擔心,我定會如她所願。”他鳳眸輕勾:“不過,我的事,也請她不要插手。”
“我知道了。”聲音顫抖。
東方無憂殺人都不帶眨眼的,我為寶陽捏了把汗,心驚膽戰地目送她踏出房門,“等等。”一聲魔音吓得我連帶寶陽都顫了一顫。
“別再去找我娘,本教主不喜歡多事的人,記住了嗎。”
“我只是……”
“不需要。”
“知……知道了。”寶陽哭着跑走。
啧啧,這厮不曉得對人家姑娘用了什麽蠱,平日那般驕傲的郡主在他面前溫順得像只小貓咪。
頭頂浮現東方無憂乖巧地替我捶背揉肩的場景,好生惬意,惬意得很吶!
屋子裏十幾個酒壇子已經見底,東方無憂卻屹立不倒,我貓在原處,雙手已經麻掉快要失去知覺。
這魔頭再不睡覺,我真的就要忍不住動動腿動動手什麽的,瓦片一響還不被他活捉!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辰,東方無憂終于不動了,躺在榻上,從懷裏掏出一物,仔細一看竟然是他搶走我的那塊翡翠。
真是天助我也,不僅可以偷到解藥,還能順帶把我的翡翠也偷走。
片刻後有人開門,是收拾房間的丫鬟,被東方無憂喝退,下令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帶着幾分醉意,慵懶動聽的聲音透着略微沙啞,不難看出他心情煩悶,也的确是醉了。
我耐着性子等他入睡後才慢慢滑下來,被他剛才一聲叱喝,屋外無人把手,我推開門,蹑手蹑腳靠近他。
每走進一步都會停頓良久,就怕他耳力極好發現有人,失手将我劈死就不太好了。
我這般小心翼翼,還是将看似熟睡的他驚醒。
他指尖輕彈,幾根讨厭的紅線死死纏在我身上,一股巨大的外力将我猛然拉至他的身上。
“我我我我……教主我回來了!”我雙目緊閉,假裝剛從外面回來,希望這樣可以減輕“罪過”。
“煙兒。”
我愣住,以為是被吓的出現幻聽。
“煙兒……”他又喚了聲,聲音動聽很是誘人,有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溫柔得不像話,不像他。
他躺在榻上,緊緊摟地住我,我趴在他懷裏,看不清他的神情,結結巴巴答:“是,我在。”
他輕撫我後腦散落的發絲:“知道回來了?痛嗎?”像是在安撫久出不歸終于回家的心上人,手指的力度輕得生怕下一次觸碰我就會消失。
“知……知道,痛……啊不,不痛……”他越是溫柔,我越是害怕得全身冒汗。
天旋地轉之後,姿勢轉變,“教主……你……”他全身的重量全部落在我身上,下一刻,帶着涼意的柔軟雙唇毫無預示地覆了上來。
我旋即石化。
他不是第一次吻我,但在他忘記我、有了聖火教教主身份之後,這是第一次。
殺人不眨眼的東方無憂,他他他居然對我溫柔、還……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雙唇被他含住,我竟生不出一絲拒絕的情緒,更有一股強烈企盼、等待已久、心之所向之感。
……我這是怎麽了?
未曾料到,我也會有被美色所迷的一天。好死不死,第一次被迷惑的地點是在床上!
自制肉包子打狗,豈能怨天尤人。
我閉上眼睛胡思亂想,轉移注意力,盡量做到不為美色所動……
好在他已不能人道,只是親上一親,權當一場不該有的夢罷!
禁锢我的雙臂緩緩落下,睥睨一切、孤傲的精致面龐靠在我肩上,睫如蟬翼美眸輕阖,上挑的眼尾透着桀骜不馴與些許邪氣,沒有一絲可挑剔的容顏好比一副精雕細琢的成畫。
使我自畫中走出來的,是一個頗有些打擊人的事實——他睡着了。
方才他柔聲喚我,百般柔情,只是他睡着之後無意識的夢呓!
我望天灑淚:驚訝感動個腿兒呀!
好不容易從他身下爬出來,他睡得極沉,毫無防備。
我探手進他袖袋、腰袋,但凡身上可藏物之處皆摸了個遍,卻是一無所獲。眼尾餘光瞥見他手中握着我的翡翠,便壯着膽子去掰他的手,不想被他反握,任我如何也抽不出來。
望着他熟睡夢呓的臉,真真欲哭無淚。
經這一番折騰,已經過了用藥的時辰,胸中灼熱感漸漸襲來,我不得不用盡一切辦法脫身。
“教主,教主?”
……
“教主,教主!”我放開嗓門,那鑽心入骨的疼記憶猶新,實在不願再做嘗試,喊醒他或許還能趁他醉酒忽悠兩把逃走。
長睫微動,他忽地睜眼,倏然起身靠近我,雙眸清澈醉意全無,“知道回來了?”同樣的一句話、五個字,沒有方才的柔情,是他一貫的冰冷淡漠。
強勢握住我的手腕查看脈象:“見過東方慕白了?”
我亦是語氣淡淡:“小人的私事,與教主無關。”
他看我一眼:“才幾日功夫,就這般相護,莫不是看上他了?”
我懷着不軌之心而來,本有些心虛,被他盛氣臨人一番胡亂猜測弄得心底那點“虛”氣迅速消褪,“原來他也姓東方,不會是你一家的吧?”效仿他冷哼一聲:“同姓東方,慕白兄為人謙和有禮,教主就……”不曉得為何出此言語,許是他對我下毒,令我每每毒發生不如死,他覺得不妥的,我便要說妥當,越是與他對着幹心頭越是舒坦。
手腕被他握住:“你敢頂撞本教主。”
焚心毒已經開始發作,我強忍着疼怒視他,心底服軟的聲音湧出吼頭變成不屑:“回教主的話,小人就是看上慕白兄了。”見他面色一沉,火上澆油補道:“不、可、以?”
這明晃晃的挑釁,顯然只有被痛昏頭的時候我才做得出來。
我以為他會殺了我,片刻後他放開我,行至一旁自斟自飲,緘默不語。
見過殺人時候冷笑的教主,見過面對柔情一派漠然的教主,見過一身邪氣揮手擊退成百人的教主,如今這般默默無言的,我看着頗有些不适應。
鬼使神差去與他搭話:“教主,我可能要死了。”
握住酒盞的手一頓,眼尾餘光從我身上掃過,“怕了?”
“小的還好,就是有些擔心教主沒了我這現成藥人,一時半會兒又沒找着合适的,會耽誤教主的終身大事。”
“你是要為本教主獻身麽。”
說實話,我甚是好奇如何為他獻身,“只是教主您的藥人現在毒性發作,恐怕就要赴黃泉了。”大家這麽熟了,該提醒一下才是。
被他倏然拉至身旁,強塞一粒藥丸入口,“放心,本教主不會讓你死。”
解鈴還須系鈴人,藥丸下肚,疼痛很快消失,我不免又多了幾分精神,忍不住調侃:“其實是教主怕死吧。”
語畢下巴被他握住,“不要以為本教主不敢殺你,就一次次頂撞,信不信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一夜之間被個男人抱完就親,親完之後再抓着下巴威脅,“理智”已經不能再左右在下了:“為了一己私欲抓我做你的藥人,囚禁我兩年有餘,我該扣頭拜謝東方教主給我這次送死的機會嗎!”
“囚禁?從你出現的那一天開始,你的命就不在自己手中。”他眯眼:“你放任本教主的命不管自離去,我不怪你。可是茗煙,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想用你來要挾我?!你身中劇毒我派人日夜尋找,幾日不眠不休恐你有所閃失。”
從來不屑多說一個字,道出摻雜怨念的話語,我想,他大概還醉着。
“你以為酒肉和尚為何不來相救?如果沒有聖火教的庇護,你早就沒命了。”
被他失望的雙眼凝視着,我答不上話來,他低頭看着我的雙眼:“我養了你兩年,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嗯?”
義父,原來義父不是不救我,而是早就料到江湖上掀起的這場大波,讓我留在聖火教,是為了我的安危……
我跌坐地上,他是為了保護我,東方無憂是為了保護我……?
“姑姑,地上涼,姑姑去榻上歇着吧。”
我望着對我尊敬依舊的斯文丫頭,她神情一派平靜,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我還是那個聖火教受人尊崇的姑姑。
“你知道很多事情,對嗎?”
“姑姑所指的是?”
“你其實知道很多事情,只是不道破,不告訴我,是嗎?”
斯文丫頭關上房門,突然在我面前跪了下來:“教主對我有恩,就算死,奴婢也要說了!”她淚眼婆娑:“其實,其實教主一直待姑姑如至親,這兩年來,教主寧可夜夜受真氣反噬之苦也不願動姑姑分毫,還每晚替姑姑尋找解毒之法,好幾次奴婢守在門外都聽見教主吩咐,讓守衛不許将此事告知姑姑……”
“你是說,東方無憂也沒有焚心毒的解藥,他每晚都在為我找解毒的方法,之所以敲暈我,其實是怕我看到他發病?”
“是的姑姑,教主對姑姑一片癡心,只是……”我擡手打斷她。
只是東方無憂身體有恙,怕是不能娶妻生子,所以才會掩飾自己真實的一面吧……
沒想到,我一直視為大奸大惡之人對我做了這麽多事情。
我獨自一人趴在房中,無比沮喪。
東方無憂雖然對我用毒以防我逃走,同時也一直是我的保護傘。他用其他人的血作藥引,從來沒有在我身上動過刀子,也許……他真的後悔對我用毒,才會一次次為我灌入內力試圖除祛我體內的毒。
知道這個秘密,我百感交集,心亂如麻,突然不知當如何面對他。
斯文丫頭求我不要讓教主知道,我也盡力做出什麽事情也沒發生的樣子。
第二天東方無憂來找我的時候,我一如常态:“教主來啦?”
他冷哼一聲:“你的眼裏還有我這個教主?”
我殷勤地上前給他倒茶,笑得好不溫和:“怎麽會,教主俊美無雙,功夫更是出神入化,我對教主敬佩都來不及,怎麽會看不到教主呢~”
“你有事求我?”
咳咳~顯然是無事獻殷勤,讓他懷疑了,“沒有,此乃小的發自內心的話,真話!”
“當真?”他詭異一笑:“你過來。”
心生愧疚,他說什麽我也得依着呀,站在他身後:“教主有何吩咐,茗煙定當竭盡全力萬死不辭!”
“很好。”他眯了眯狹長的眸子:“跟我進來。”
我看着不遠處的‘目的地’——那張被我睡過沒有被換掉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