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平安,一切平安

近幾日可算一波三折,我的心肝脾肺早已經适應這上下起伏的動感,舉了酒盞遞給他:“教主又逗小的玩,好好笑噢,呵呵,呵呵~”

他小抿一口,垂首看不清他的表情,“茗煙,你很聰明。”沒頭沒尾補一句:“只可惜焚心毒并無解藥。”

想來是被他看出我故意奉承,也罷,大不了就是一死,這條命本就是撿來的!正想開口,“教主,夫人來了。”門外響起通報聲。

東方無憂看了看我,“你在這裏等我。”說完神色頗有些神秘地離去。

夫人,定是東方無憂的母親,我立在原地,待他走遠立馬跟了上去。

我躲在荷花池一側,從縫隙中看清與東方無憂談話的女人。

一身華服雍容天香,一頭柔亮白發輕輕挽在腦後,面目嬌美,若非東方無憂那句母妃,完全看不出她已經有這麽大個兒子。難怪東方無憂的眼睛是淡藍色、長得這般妖孽,原是遺傳生母。

談話音量增高,教主老娘很生氣:“你要知道宮中有多少人想要你父皇的皇位,你三番四次退讓稱病拒命,你父皇會如何看你!?”

東方無憂沒有說話,教主老娘軟硬皆施,放軟了語調勸說,幾番下來東方無憂明顯乖了一些,我不免對他老娘生了幾分敬佩之意。

二人走進書房,我尾随上前,小心翼翼趴在窗前舔了舔食指輕戳紙窗,這聖火教的紙不曉得是用什麽材質所造,愣是沒讓我戳開,也罷,只好貼耳在牆上偷聽,事實證明效果也不錯。

真乃機緣巧合,無聊一時興起跟上來,竟讓我聽見這驚天大秘密!

從有頭沒尾斷斷續續的談話中總結:教主老娘是晉楚隔壁一個小族長的女兒,但這巾帼不讓須眉,她立下誓言保家衛國,只可惜晉楚的大臣王爺們為了彰顯國富兵強,想把這些小國都納入囊中,教主老娘不幹了,認為一旦被收服,她的臣民必定會被歧視,所以鼓動兒子争權,一旦當上皇帝就不愁有人敢動她了。

成者王敗者寇,既是俘虜,多多少少也會擡不起頭來,我贊!教主老娘好情懷。

我思索着教主老娘既是皇帝的妃子,為何有福不享,跑出來辛辛苦苦創辦聖火教,又是為何不回宮伺候老皇帝……

“當年他為了皇位不惜棄我而去,說什麽無奈遵循祖訓、異族女子不得入正宮,不過是他移情別戀的借口罷了,無憂,聽娘親的話,不然将來那個女人的兒子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對付你……”

“母妃……”激烈處被東方無憂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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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教主老娘打斷:“無憂,母親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母妃!”失控。

“夫人息怒!”不知打哪兒跑來的尋夜适時出現,為主子打圓場:“朝中大員幾次奏請皇上打壓聖火教的勢力,皇上得知這是夫人一手創建,在教主的帶領下日益壯大,非但對此充耳不聞,還暗中給予權利,依尋夜所見,皇上是有意幫助教主壯大勢力,日後好将皇位傳給教主,夫人何苦記恨皇上。”

教主老娘聞言火氣熄了半截,“此話當真?”

我琢磨着:領導者,可以無錢無色——但必須有人。特別是如尋夜這樣一個善于當炮灰、懂得察言觀色知進退的随從,可以省下不少口舌、滅掉不少災火。

外頭不知何時蹦出只蛤蟆,擔心動靜太大驚了裏面的人,我屏息凝神動也不敢動,待它咕嚕咕嚕蹦跶走後,屋裏面已經安靜了下來,我估摸着時辰也差不多了,該聽不該聽的八卦都被我聽了去,也是時候撤退。

當我得瑟轉身時,意外碰上一堵肉牆,剛被蛤蟆吓出一身冷汗,又鬧出這麽一場,我瞪眼看了好半響才反應過來:“你……”

“都聽見了。”東方無憂勾唇邪邪一笑。

“我……是,”聲音弱了幾分:“路過的。”

他輕笑,看着我的眼神明顯不信,“無須掩飾,你的命和我的,是聯系在一起的。”

也就是說,教主在我面前沒有秘密麽?啧~早說呀,偷聽乃是一件苦事。

“無憂,我要和她單獨談談,你先回去歇着吧。”教主老娘出現,威嚴發話。

我汗流浃背,“可是教主,我餓了……”端莊大方的面具下大多有着一顆歷經滄桑心狠手辣的臉,不得不防呀!

我下意識投于東方無憂求助的眼神,他點點頭,看不出表情,不過他說:“我在外頭等你”,這句話倍感親切。

“你叫茗煙吧?”

“正是。”我規規矩矩地站在茶幾旁邊。

“坐吧。”她擡手,“我見過你。”

“噢?”

“慕白是我義子。”

我啞然,這沾親帶故得不止是一點點吶。教主老娘原來是慕白口中那位不喜與外人說話的母上大人,可我上看、下看、偷看,她老人家怎麽也不像身患自閉症。

“你義父可還好?”她接着問。

我微微驚訝她認得義父,“承蒙教主厚愛,小女子已經兩年沒有見過義父他老人家了。”不知義父是否還是愛吃叫花雞,山前那顆老樹有沒有蟲子咬它。

她笑而不語,話鋒一轉:“你怨無憂嗎?”

“教主之前與我頗有些淵源,茗煙如何說來也是他在民間所娶的正妻,”雖說不實:“住在教中雖非我意,但也是教主助我避過四面殺機。”這也是托了他的福:“小女子心中無怨。”才怪。三分賣乖兩分真意,弦外之音誠然是我心聲。

“無憂身體抱恙,從王府到聖火山莊,這一路多虧你陪伴身邊,老身在此向你道一聲謝。”

“夫人客氣了,教主一日未休妻,茗煙一日還是他的人,這是應該的。”

她定定看了看我,“嫣然說的果然沒錯,你的确是個懂事的孩子。”

不曉得楚夫人有沒有跟她說我“收受賄賂”之事,替老板辦事險些丢了性命,可嘆可嘆!

“你師父當年救了無憂,老身不甚感激,所以那晚才沒有拆穿慕白,讓你藏身在院中,也算是報答你義父的恩情。”

明知道我身中劇毒還會回來,倒是借機會還了義父的人情,真會精打細算,這單甚虧甚虧,“好說好說。”

她拿出一個瓷瓶,這外觀我認得,是裝焚心毒止痛藥丸的,這麽大的禮,想必責任也非同尋常重大呀!

“過幾日無憂就要回鹹陽,奉命查辦糧草失竊案結案在即,因為身體原因耽擱了這麽久,總算有了眉目。”她看着我:“屆時皇帝若找你問話,以你的聰明才智,你知道該怎麽說、怎麽做的,對嗎?”

想起兩年前在邊塞芸娘的出現,“李大人的那個案子?”

教主老娘點頭。我不禁“贊嘆”朝廷現下的辦事效率果然高!

看出我的不屑,教主老娘冷笑一聲:“他寵信那個女人,以致國舅貪婪成性,糧草事小,牽扯的官員不計其數、拿到虧空公款的證據才是無憂要做的,也是我喜歡的局面。”

自古貪污大案牽連無數,也難怪會歷經這麽長時間,晉楚朝堂大亂,東方無憂足智多謀,到時候方能顯示他的才幹籠絡人心,難怪教主老娘這麽關心那案子,煞費苦心讓東方無憂去邊塞暗查……

想起在邊塞的日子,心中平添苦澀,那個貪玩成日與我打打鬧鬧的少年一去不複。

想必她口中的那個女人就是皇後,從她譏諷的眼神中,我看到無盡的妒火與羞恥。想起剛才偷聽時候她說的那番話,莫不是當今皇帝對不起她,抛棄她另結新歡?不對,東方無憂受皇帝器重,雖與他本身能力有關,但我相信‘愛屋及烏’這句話,這裏頭必定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和故事。

“我雖是無憂的娘親,可他自小在晉楚宮中長大,深受晉楚文化熏陶,五年前我們母子才得以相見,他本才華橫溢,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儲君,可他生性放蕩不拘,對皇位并無興趣,全因我一再相求,此番才有所舉動……”

教主老娘與我說她和東方無憂的事情、兜兜轉轉地與我賣關子打啞謎,我實在不适應這對話的方式,不免誠摯問道:“夫人是想我在教主面前加以提醒,讓教主慢慢對皇位有興趣?”

她笑得一派和藹,終于将手中的藥瓶遞給了我:“好孩子,這個你拿去,以免日後無憂疏忽,不慎讓你飽受煎熬。”

我笑的逼真:“多謝夫人。”這權宜之計用得妙哉,若非前世所經所歷所見所聞,我真真要被敢動得感激涕零了呢。

她輕輕拍了拍我手背:“有關無憂練功元氣大傷之事,我希望你能守口如瓶,回到王府最好能與他同進同出,一來免些口舌,二來也好多增進你二人的感情。”

與他形影不離,增進感情是假,不讓人看出端倪是真吧?要是被老皇帝知道東方無憂不能人道,恐怕他儲君的位置就只能拱手相讓給他人。

我揣好藥丸:“那是自然,夫人放心。”待江湖上捉我的風頭過去,找到義父之後不走,留下來讓你們母子輪着威脅利用,我白癡呀?

“嗯。”她滿意地點點頭,松口放我出去。

走出房間,院外泉水滴答,發出清脆動聽的旋律,荷葉飄香使人沉醉,聖火山莊的夜,總是帶着一種危險迷人之氣息。

少年高大的身姿靜靜立在那裏,平日張牙舞爪狂傲的發絲變得乖順,安靜如靜谧的夜,只有那散發着貴族氣質的身姿讓人不敢忽視。

不知為何,每每見到這樣的他,就會聯想到解憂,滋生想要不顧一切靠近的沖動,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迷失自己,有違我‘閑事不管’的自律,在同一個男人身上浪費太多太多的心思、花費太多時間,為此甚感無奈,不能自持。

“冷嗎?”

“有點兒。”我上前一步:“沒想到你還在。”莫不是怕我不識好歹,被他老娘用刑,在外頭聽見風吹草動好救我?

他脫下外袍披在我身上,定定瞧了我好一會兒,雙眼似有憐惜之意:“那便回屋歇着。”

我喜歡他安靜時候的樣子,“夜色很美,不多看一會兒嗎?”

“好。”他與我并肩而坐在池子旁,我仰頭看着他,這一眼,便再也移不開視線。

我凝視着他上挑的鳳眸良久,他也低頭端詳着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尴尬地別開臉道:“今晚的月亮真圓”,他道一聲:“嗯”之後,我才發現,我們誰都沒有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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