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噩夢盡頭
在你陷入沉睡之前，耳邊似乎傳來了骰子的聲音。半睡半醒間，你好像還被系統拉着做了一次強制性的靈感檢定——
但在系統報出檢定結果之前，你的意識就已經被捕捉進了夢境當中。
那是座極盡喧嚣的地下酒場。即使你不睜開眼睛，那些來自醉漢的含糊不清的喧鬧聲也會無可避免地傳入你的耳中。
而那些聲音的主人俱都生着酷似印第安人的面孔。他們身上穿着長袍，但由于醉酒的緣故，大多數的人身上的袍子穿得都不甚妥帖，歪歪扭扭的，甚至連遮住身體都十分勉強。
你并非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酒場。事實上，在睜開眼睛的瞬間，你就認出來了，這就是之前與石板發生共鳴的時候，它帶你看過的那個據說是藏在德累斯頓石板背後的昆揚人的酒場。
而那些在座位間搖搖晃晃的家夥自然就是昆揚人。
但與前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這個酒場給你的感官上的沖擊更為直接，你甚至能清晰地聞到空氣中濃度過高的酒精味，混雜着一種頹靡到讓人作嘔的氣息。
在過度繁盛的文明之後，這個自以為已經擁有了一切、看穿了一切的來自外星的種族自甘堕落地将自己封印在了地下，在紙醉金迷間虛度着他們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輕而易舉地獲得的「永生」。
沒有死亡與病惡，沒有災難與紛争，在沒有了一切值得追求的東西之後，擁有無盡生命的昆揚人便徹底「腐爛」在了這個地下的都市。
但并不是每一個昆揚人都在這樣想。
只要族群的樣本足夠多，那麽它們當中一定會有「異端」的出現。
所以即使絕大多數在昆揚人堕入地下之後才出生的孩子總會天然地接受自己的「命運」，依然不免會有那麽一兩個特例渴望着記載在被封印了的古書上的真正的「藍天」。
他們就是昆揚人當中的「變革者」。
“阿那西法先生，我很高興您這樣的長者也肯來幫助我。”在晦暗的角落裏，一個看上去身材瘦長的昆揚人站在桌前，一臉謙恭地對着坐在角落裏的端着酒杯的人。
而那個被叫做阿那西法的昆揚人至少從面貌上來看，并不比說話的人年長許多——
不過這個種族早就克服了衰老，所以只是看長相的話，大概很難判斷他們真實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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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祭品」都收集到了專門的囚室，只要能夠召喚出偉大的主神，就能讓昆揚一族的靈魂也一并蘇醒吧？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重新支配這個星球的一切——”
“聽着弗伊納戈，你說的那三個人類已經離開了密室。”阿那西法用指尖輕輕地彈了一下酒杯的邊緣。
弗伊納戈愣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地喃喃：“離開了？怎、怎麽會……”
“那種弱小生物逃離的姿态即使不用看也可以想象。但就算他們千辛萬苦地逃回到地面上，你也依然能輕而易舉地把他們帶回來不是嗎？”
阿那西法仰起頭，看着站在桌前的弗伊納戈：“就算他們當中有兩個人擁有「人類」這種生物最頂尖的智慧。而另外一個也是似乎扭曲了時空的特別存在。但是在昆揚的科技面前，他們只是些劣等的祭品而已。”
“我知道了。”弗伊納戈沉聲回答：“為了偉大的主神的降臨，這樣的事情就算再做一百次我也沒有什麽怨言。”
“真是相當有活力的年輕人呢。”阿那西法揚唇：“話說回來，之前你帶給我的那個玩具眼看着就要不中用了。既然你還要再偷偷回到地面上的話，不如再給我帶來些新的玩意兒吧。你之前為了方便行動，不是也控制了不少人類嗎？如果有什麽不頂用的，就送到我這裏來吧。”
“那是當然的，畢竟這件事情我之前就答應過阿那西法先生您了。但是……”
一面說着，弗伊納戈四下張望了一下，接着壓低了聲音：“但是元老會對這種與地面上的聯系一向是禁止的，阿那西法先生姑且也是元老會的一員，這樣直接收集「人類」，不會給阿那西法先生您帶來麻煩嗎？”
阿那西法輕嗤了一聲。
“這樣的事情我當然有辦法，畢竟我姑且也是第一批來到這顆星球的人，也經歷過可以與地表世界交流的年代，該怎麽收藏那些「人類」，放眼整個地下城也不會有人比我更在行。”
“如果有興趣的話，弗伊納戈也可以來參觀訓誡那種劣等生物的場景，那是只有在我這裏才能看到的光景呢。”
像是炫耀一樣的，阿那西法緩緩攤開掌心。于是立刻有什麽東西投影在了掌心上方的空氣當中。
那是一小段視頻，畫面中心是一個衣着褴褛的家夥，他的身上遍布着傷疤，手臂和大腿上密密麻麻地連接着各種管線，一張平凡的面孔上早就沒有了血色，烏黑的眼瞳裏也失去了高光。
如果不是翕動的嘴唇的話，你甚至沒辦法看出他還活着。
那毫無疑問的是個人類。
“會有這樣的家夥在無意間主動跑到我們的密室來自投羅網什麽的，只是想想就覺得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啊。他們的哀嚎與掙紮，他們的無能與弱小，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動人的東西。”
“再帶來更多吧，主神什麽的怎樣都好，只要可以帶來更多的獵物，讓我在這寂寂的生活當中不會太過無聊——”
在看到這樣場景的時候，你不由自主地驚呼出了聲來。
昆揚人的變革最終的目的是奴役和虐待全體人類嗎？或者說那不是目的，但至少從眼下的場景來看，那幾乎可以說是無可避免的必然結果。
不，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
當你這樣想着的時候，原本在對話當中的兩個人的視線卻忽的聚焦到了你的身上。
你頓時大驚失色。什、什麽情況？
之前的你與石板一起來到這裏的時候，你們都是以靈體狀态存在的，對于酒場裏的昆揚人來說完全看不見也摸不着，然而這一次好像并不是這樣。
坐在角落裏的阿那西法的眼睛裏閃過興奮的光，他站起身來，沖你伸出了手。
與此同時，你聽到了背後有人驚呼。
“人類？是人類嗎？這裏為什麽會有人類？”
“有人類闖到這裏來了嗎？”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向你的方向聚集過來，你幾乎要被空氣當中愈發濃烈的惡意淹沒到徹底喘不過氣來的程度。
你想要逃跑，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不受控制。有什麽東西抓在了你的身上，一只、兩只，那些冰冷的觸感讓你的身體僵硬得仿佛一塊木頭。
“救命！”
你驚叫着睜開了眼睛。
即使看到了貼着牆紙的天花板，你的心情一時間也沒能平靜下來。
夢境當中可怖的場景和着房間裏的黑暗吞噬着你，讓你幾乎沒有辦法呼吸。
你掙紮着想要坐起來，但才一動彈，傷處傳來的疼痛便又立刻将你拉回了現實當中。
是夢，剛才那一切都是夢境嗎？
不，如果是夢境的話，那場景未免也太過真實了吧，那樣的對話，那樣的畫面，完全不是你正常情況下可以獨立想到的。
所以是昆揚人入侵了你的夢境嗎？還是在這夜半時分，某德累斯頓石板又悄無聲息地與你的身體發生了同調和共鳴呢？
【調查員星淵明奈目睹了難以理解的夢境，請進行0/1的San check。】
“怎麽了？”幾乎是與系統的聲音一并響起的是某個低沉的男聲。你順着聲音望過去，正對上了那雙钴藍色的眼睛。
周遭的時間都靜止了，由于這個San check只針對你本人。
所以即使是同樣綁定了系統的中原中也，此時此刻也像是雕像一樣地被定格在了原地。
背着窗簾的縫隙透進來的皎白月光，男人的輪廓看上去比白天更加柔和，眼睛也像是泛着光澤的藍寶石一樣。讓人的心情也頓時沉靜了許多。
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吧，就算昆揚人有那樣可怕的陰謀，也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吧。
你這樣在心底默念。
然而難以解決的問題幾乎在下一個瞬間就突兀地出現了。San check失敗的一瞬間，你的心裏「咯噔」一下。
雖然這個San check最多只會扣掉一點San值。
但你依稀記得，自己好像似乎大概本身就處在某種極度不穩定的潛在瘋狂狀态，就是說一旦再次掉San，那麽原來逃掉的臨時瘋狂就會原原本本地被找回來。
換種更通俗的說法就是……
你又要瘋了。
而且是拖着這副被打得半殘的身體，而且是在中原中也的面前。
在時間重新開始流動的那一瞬間，你不受控制地「歇斯底裏」起來，看得中原中也一愣。
但中原中也可也是身經百戰的港口Mafia幹部，在一瞬間感覺到不對之後，他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
#朋友，你感受過什麽是重力碾壓嗎#
強大如中原中也甚至連力量檢定都不用過，只是擡手的工夫，他就輕易做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太宰治兩個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抱歉，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你身上的傷口也會撕裂惡化吧。”中原中也雙手抄着口袋，側頭看着你：“我不太懂該怎麽對付這種「臨時瘋狂」。所以只能選擇這種比較粗暴的方式了。”
一面說着，他飛速地沖你伸出了手。
下一個瞬間，你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愧是港口黑手黨體術第一名，物理對抗臨時瘋狂手法一級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