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水下屏息是不能……
水下屏息是不能長久的,楊宜君的手在水下抓住了高溶的手,等到那幾個仆婦沒有盯着自己這裏,而是去床後找人時。她輕輕拉了拉握着的手,一瞬間仿佛是福至心靈,閉氣到極限的高溶上浮了一點點,露出了嘴巴以上的部分。
兩人隔着沾水的輕紗面面相觑,一次呼吸的功夫,一個仆婦從床後繞了出來。楊宜君又飛快拉了一下高溶,高溶便重新沉了下去。
閉氣需要忍耐不适,在長久的不适之後,感受到手上有人用力,高溶便上浮,然後就在燈燭光下看到了她。因為無法呼吸的緣故,心跳的飛快,眼前也有些發昏。然而還沒等恢複過來,又得重新沉下去。
一會兒後,仆婦終于退了出去。
楊宜君跨出浴桶,首先就是躲到床後換掉濕漉漉的抹胸與膝褲,穿上晴雯送來的幹爽衣物。一邊穿一邊輕聲道:“趙公子先別出來,防着回馬槍。”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後,楊宜君穿好衣服,從床後繞了出來。快步走到門後,聽外面的動靜,知道那些官兵還沒走。皺了皺眉,便幹脆推門而出,道:“不是都搜過了嗎,怎麽還不走?難道還有什麽不妥當的?”
官兵們其實也是懵了,他們不知道接下來怎麽辦——他們很确定要抓的人就在這家,而這家一個個院子都仔細搜查過了,楊宜君這裏已經是最後一個院子了!結果還是沒有找到人!
他們有心還想搜,但到底對着人家高門貴女沒得底氣,不敢随意開口。
就在這時,孟钊到了,周革跟在他身旁。孟钊見到頭發表面濕着,淩亂又美豔的楊宜君,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向楊宜君致歉,道:“今日之事是在下孟浪了,十七娘莫怪!這...這也是公務在身。”
楊宜君‘哦’了一聲,不冷不熱道:“原來是公事,如此說來,小女若是心有不滿,就是不識擡舉喽?”
“也罷——如今既已經搜完了,還要做什麽?”楊宜君瞥了階下官兵及孟钊一眼:“小女在這裏便說一句,若是沒搜完,心裏還有什麽疑慮,只趕緊再搜一遍!免得過了今日依舊抓不到賊人,只說是我窩藏了!平白陷害人!”
本來孟钊是有叫人再搜一遍的意思的,但見楊宜君如此,反而有些猶豫了。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自己在楊宜君那裏印象更好一些的。
這個時候,仆婦中最乖覺的一個,似乎是看出了孟钊的心思。為了給兩邊臺階下,連忙上前笑說:“搜過了,都搜過了,哪裏還用再搜?”
說着手碰到楊宜君身上:“只小娘子身上沒搜過了,只是賊人不能藏在小娘子身上罷!”
楊宜君首先想到的就是《紅樓夢》裏大觀園抄家一節,一來是真的怒,二來也是借鑒探春的态度警告、彈壓這些人。反手就扇了仆婦一耳光,‘啪’清脆一聲後道:“你是什麽人,哪裏來的髒婆子?也敢來拉扯我的衣裳?”
高溶此時就坐在浴桶中,看不到外頭發生了什麽。但外面的動靜是清清楚楚的,他都能想象外面是怎麽回事了。知道楊宜君眼下正‘威風八面’,就想到那個小娘子一定兩只眼睛裏有火苗在亮閃閃——她生氣、發怒的時候會格外豔麗嬌美。
高溶悶笑出了聲。
外面楊宜君還待做什麽,卻是外祖父周革站了出來,清了清嗓子,和緩而嚴肅道:“嬌嬌,不許失禮!”
一邊說着,周革又對孟钊搖頭:“倒是叫将軍看笑話了...老朽這孫女自小長在蠻夷之地,她爹娘又格外心愛她,不忍心約束太過。沒成想,如今越發任性——将軍莫怪,将軍莫怪。”
孟钊還能說什麽呢,這個時候再搜楊宜君的房間是不能夠了,而且再想想,他也覺得人應該不在這裏。一則,楊宜君的反應不像,二則,剛剛已經搜過了。人又不是個小物件,倉促之間就能藏的無蹤無影。
孟钊帶着官兵告辭離開,周革又對宜君說了幾句話,如此院子裏聚起來的人也就散了。
楊宜君再回房中,才讓高溶出來。平兒見到自家娘子真個藏了個人,有些驚訝,但又不是那麽驚訝。作為最了解楊宜君的人之一,別人看不出剛剛的楊宜君有什麽異常,她卻是覺得有些不自然的...只不過她沒有想到自家娘子真能窩藏賊人。
“平兒別聲張,你想法子弄一套男子衣衫來,表兄的也好,下人的也罷,只是別叫別人發覺...別擔心,趙公子不是歹人,他是父親至交孟世伯家子侄。至于安東将軍追捕,呵,誰知是真是假。”
其實有可能孟钊抓人真有理由,但楊宜君不用腦子也能猜出來,能讓孟钊這樣身份的人不顧得罪人也連夜抓人,還親自監督,‘趙淼’不可能是犯了欺男霸女、殺人越貨的罪過。哪怕真有罪,也是權力頂端的那些人在擺弄些什麽。
而那些事,是與非是不能用善惡定論的!
這種情況下,楊宜君才懶得管呢!之所以幫‘趙淼’,還真就是厭惡孟钊。
平兒嘆氣,不一會兒就拿了一身新衣來:“這原是娘子答應為二公子做的,縫了幾針又不耐煩放下了,奴婢想着離開益州前娘子總得給二公子表表心意,便接着做了。昨日才收針,也是巧了,正合今日用。”
楊宜君的二哥楊盎在外祖父周革這裏讀書,為了表表做妹妹的心,楊宜君本想給他做一身衣裳。然而她顯然是高估了自己,她可以每日用功讀書,卻不代表她可以像時下女子一樣勤做女紅。
高溶換了一身衣物,從內室出來時,楊宜君正坐在書桌前讀書。平時她晚間是不讀書的,而是早早躺下追劇。但今天遇到事兒了,往常的習慣被打斷了,她也沒辦法。
高溶坐在她對面,想了想,道:“明日官道上也許還會有人查...”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個,躲過今晚的風頭之後,明日便是真有人在官道上設卡查人,他也沒什麽擔心的——只要不被逼到死角,他向來是什麽都不怕的。
只是普通的危險的話,那就是他的日常。他會因此保持一點兒緊張感,讓自己的頭腦更清醒靈活,身體更敏捷,至于別的,那是沒有的。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明日我送趙公子離開就是了。”楊宜君放下手中書卷:“趙公子與其擔心,還不如早早休息,養精蓄銳——今晚要委屈趙公子了,只能在外間休息了。”
楊宜君和平兒、晴雯睡在裏間,高溶則是伏在書案上睡了半晚。一開始還有些睡不着,後半夜才慢慢睡着,他戒心重,饒是如此也睡不沉。
翌日清晨,天不亮時宜君便醒了,推醒了平兒後,又趿拉着紗鞋走到外間。她的腳步聲讓本就睡眠淺的高溶一下醒來了,高溶擡起頭看着眼前的女子不說話。又過了一會兒,他才活動起有些麻的手臂。
楊宜君指了指外面:“趙公子身手極好,昨日就能悄無聲息地潛入這宅中,想必此時翻出去也不難——平兒會告訴公子我乘坐的馬車是哪一輛,公子去車馬房那邊尋到了,藏進去就是了。”
這對于高溶來說确實不是什麽難事,平兒說了楊宜君要乘坐的馬車的特征,高溶聽了一遍後就出去了。他從出門,到翻出院子,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如果不是楊宜君看着他的人離開的,甚至不知道院子裏有個人翻牆出去了。
用過早飯之後,仆婢們将行李裝車,主子們則各自上車上轎——本來應該是楊宜君和周婉同乘一車的,但周婉受不得馬車的颠簸,一坐就暈!所以出城時就坐的轎子,如今回城也坐轎。這在今天,倒是給了楊宜君很大的方便。
楊宜君上車之後果然見到高溶已經在車內了,兩人互相點頭,但因為車外趕車的車夫,都沒有說話。
楊宜君指了指車中座位下面——馬車中的座位大多是箱型的,這樣外面可以坐人,裏面可以儲物,對于某些人來說更方便。但楊宜君的行李有專門的行李車,根本不用裝在這裏,所以這裏的坐箱其實是空的。
‘能藏嗎?’宜君做了個口型。
高溶估量了坐箱的大小,思考了一下,然後才點頭。
又等了一會兒,仆婢們檢點東西等工作都做完後,晴雯也上了這輛車,宜君他們一行才動身。
而随着一輛輛車馬組成的隊伍動起來,外面動靜不小,楊宜君這才與高溶低聲交談起來。
高溶像是看着某個有趣又稀有的小東西一樣看着宜君,有些好奇:“真沒想到小娘子這般有膽識,也沒想到小娘子會這般助我...真正說來,在下與小娘子也只是萍水相逢。”
楊宜君沒有美化自己的意思,擺擺手:“公子不必多謝,小女雖也有襄助公子之意,但更多不是為了公子——非要說的話,是那位好厲害的安東将軍得罪小女了。別的什麽都不好說,只要他不如意,我就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