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容王入宮,不擺排場,在宮門下馬和千尋一同進去。
太子殿外日光照耀在琉璃瓦上一片強盛,陽光充盈得讓牧傾虛起眼睛,淺金色的陽光在他周身裹上一層柔和的光圈,在雕花細密精致的玉石磚地面上拖出一道狹長的紅褐色影子。
“王爺,太子殿下在書房候着您呢。”迎上來的總管太監在牧傾身前打了個千兒,忙領着人前去。
太子的書房墨香四溢,牧傾踏進去,千尋在門外駐足自覺候命。
“平日讓你多看些折子就要鬧脾氣,今日怎這麽乖。”牧傾一襲緋袍走過去,揮退了殿內侍奉太子的小內監,站在太子身邊,親自幫他研磨唇角挂着薄薄的笑意看他批閱奏折。
太子面有異色,忽然摔了手裏的朱筆,氣憤地比着手勢,“都是些彈劾你的折子,你自己看吧!”
牧傾淡笑着,并無動作,“哦?彈劾什麽?燒靈位行大逆不道之事,還是私刑朝廷命官之事?”
“你心裏不是很清楚嘛。”太子看着他,精致的小臉有些蒼白,他手勢飛快,“牧傾,你是否有心事?為何燒歷代王爺的靈位?”
牧傾挑眉:“本王喜歡。”
太子一怔,“私刑仁親王是為何?他可是你的手足兄弟,又是重臣,快些放了他吧,不然朝中又該對此議論紛紛,我不想再看到這些彈劾你的折子了。”
牧傾捉住他的手,将他攬在懷裏,聲音有些漠然,“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待我回府便放了他。”
太子點點頭,雙臂環過他的腰身将臉埋在牧傾溫熱的懷裏。牧傾攬着太子,随手翻了翻奏折,眼裏目光清冷。不過是些見風使舵的中庸之才,牧傾看着那些指責自己的犀利字句,竟隐隐覺得好笑起來,他尚在為太子登基後能否獨掌朝政而憂心,不想這些人卻為了讨好太子先把馬腳露出來了,倒也是好事,料理起來就方便多了,若沒了這些無能之臣,太子的朝堂必然要幹淨些了。
“我聽說……”太子手勢比得極緩,“你前些日子,去了滌煙樓?”
牧傾微微蹙眉,冷笑道:“讓我看看是哪本奏折上寫的,連我的平日生活也要私窺,誰給他的膽子。”
太子低着頭,“不是奏折上寫的,我聽別人說的。”
“哦?誰說的?”牧傾笑意更甚,那笑容有股徹骨的寒冷。
“是不是?”太子仰起臉,微微咬着柔軟的唇,目光急切地看着牧傾。
牧傾坦然,居高臨下冷漠地看着太子道:“是,太子殿下要治我的罪嗎?”
太子負氣地一把推開他,氣鼓鼓地坐回椅子上,一言不發。
“微臣告退。”牧傾躬身拜禮,起身時也不再看太子什麽臉色,打算徑自離開。
身後一聲巨響,太子掃落了書案上的所有物件,硯臺砸在青玉地磚上。太子追上來拉住牧傾的袖子輕輕扯了扯,牧傾回過頭,太子眸中泛出一層薄薄的淚光看着他,“該生氣的是我,為何你總要這麽咄咄逼人,偶爾讓我任性一下也不可以嗎?”
“君王沒有任性的權利。”牧傾冷聲說,抽回自己緋色的袖擺,“太子既可以在臣身邊安插眼線,為何不知道當晚臣做了什麽?若是有心人利用,便說臣通敵賣國,太子也信?”
太子微微惶恐,他抿着唇遙遙頭,眼淚險些飛濺而出,“你最近好奇怪,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幹什麽,我并不曾疑心于你啊。”
牧傾摸摸太子的臉,用指尖将他溫熱的淚水揩掉,并不說話。
未時容王回府,千鶴正支着腦袋倚在王府後院的樹下打瞌睡,牧傾丢了一個銅板過去,正打在千鶴的腦門上,千鶴驚醒慌慌張張的樣子讓後面的千尋忍不住笑出聲來。
“主子何時回來的?”千鶴揉着惺忪睡眼起身道。
“剛回來,樓瀾呢?”牧傾問道。
千鶴拿着刀指指樹上。
牧傾和千尋均微微仰頭,看到蔥蔥綠蔭中一抹粉橙穿插其中,正是脫了外袍的樓瀾,不知何時倚在樹杈上睡着了。
千鶴打着呵欠道:“這猴孩子可能鬧騰了,蹦跶了一上午,估計也累了,爬樹上就沒下來。”
“夏日正午易乏,你也回去歇着吧。”牧傾見千鶴呵欠連天,便揮手允了他下去。自己足尖微一使力,以輕功躍上樹枝間,輕手輕手将樓瀾抱了下來,落地時順便掂量了一下,道:“嗯,比太子輕了點,個頭似乎也比太子矮了些。”
聞言千鶴與千尋臉上均是微微變色。
“牧傾。”身後傳來一聲沙啞的叫喚。
牧傾抱着樓瀾轉過身,瞧見一身鞭痕的仁親王正負手而立,牧傾笑道:“還不回去?”
“他是誰?”仁親王牧之走近他,看着靠在容王懷裏正在熟睡的樓瀾,瞳孔緊縮得明顯是受到了驚吓。
“與你無關。”牧傾後退一步,冷聲道:“千尋,送客。”說罷徑自轉身離開。
牧之深深蹙眉,看着牧傾漸行漸遠的背影,咬着牙,他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低垂着眼簾的千尋,最終拂袖離開了容王府。
“呀!”千鶴忽然狠狠拍了額頭一下,“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主子又要和仁親王打起來了!”
千尋送客回來輕輕在千鶴腦門上敲了一下,“這會子又不困了?主子允你去休息還不快去!”
千鶴跳上千尋的背,笑嘻嘻道:“困,又不是累。說起來你覺不覺自從把樓瀾帶回來,主子就變得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千尋問。
千鶴努着嘴道:“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怪怪的,對樓瀾還這麽好,主子對太子都沒這麽好過。”
“那是主子的事,你好奇什麽。”千尋笑道,把他背回住處撒手将他丢在床上。
千鶴四仰八叉躺着,懶懶道:“不過樓瀾跟太子也就光長得像。”他指着自己的太陽穴說,“我覺得樓瀾這裏有點問題,雖是個十六七的小孩兒,但是對什麽都懵懵懂懂的,跟七八歲小孩兒似的,啥都不懂。”
“五十步笑百步。”千尋無奈地搖搖頭,脫了他的武靴,拾起一把扇子給他扇風,邊道:“從小在後廚長大的孩子你想叫他懂什麽?主子态度這麽明顯,特意把你撥過去伺候他你還看不出來?”
“看出來什麽?”千鶴道。
千尋啼笑皆非,“還說樓瀾,你這裏估計也有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