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和咪咪在後院”

我們談過戀愛嗎?

祁溫賢認為, 這可真是自己有生之年聽到過的最富有哲理的問題,他怔怔望向身邊滿臉真摯的女孩,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忽然就有點想笑。

而自己本身, 就是那個引人發笑的笑話。

沉思片刻, 他扶着眼鏡, 言簡意赅道:“我們睡過。”

密閉空間會令欲和念叢生。

數秒過後, 為了急于證明自己的說法沒有問題,男人大膽地、殷切地、帶有強烈暗示意味地又說了一句:“……不止一次。”

辛歌低頭吃了一口溫熱的飯團, 将收集印花的卡片捏進手裏:“那時候的我們都憋着一股勁, 非要一次集滿所有印花,換到想要的禮品, 根本沒有人在意收集的過程——我一直覺得那不算是談戀愛, 頂多算是, 借着婚約的幌子來滿足彼此的身體需要。”

這話說的挺委婉。

不委婉的說是, 只比“約炮”多了一丢丢冠冕堂皇。

祁溫賢眉心微蹙:“那,怎樣算才是談戀愛呢?”

她搖頭,莫名沮喪:“我也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那樣。”

兩人各懷心事, 都沒再說話。

等她悶聲不響吃完飯團, 卡宴重新上路,祁溫賢給出兩個選擇:“是直接回興塘裏, 還是跟我去一個地方?”

是要去哪裏開始“回憶殺”了嗎?

他總不會打算帶自己去文星雙語轉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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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經歷一場責難, 辛歌确實不想立刻回去那間冷冰冰的出租屋,貪戀舊情人施舍的那點兒安全感和溫度, 她試探着提出條件:“我跟你走——不去賓館就行。”

祁溫賢嗤了一聲:“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聽到這話,她松懈下來:“抱歉,沒把你當人。”

想了想, 又嘲諷一句:“……衣冠禽獸。”

祁溫賢笑了笑。

身邊這個女人,每每情動,也會紅着眼眶咒罵他“衣冠禽獸”,如果得不到回應,就嗚咽着将臉埋進他的胸膛,有時還會咬他一口或者抓他一下……也許是夜幕降臨,也許是車廂靜谧,也許是自己暧昧地提及“不止一次”,于是過往種種又被拉扯出來,在腦海裏來回滾動播放。

明明是被罵了,卻喜悅到連指尖都在發顫。

他輕踩油門,提速,破開夜幕。

半個小時後,辛歌站在祁溫賢的私人別墅前風中淩亂。

覺察那家夥腦子裏想的不是“回憶殺”而是“滾床單”,她唇角抽動,久違地對那位人模狗樣的大少爺爆了粗口:“祁溫賢,你給我解釋解釋,‘來你家’和‘去賓館’有他媽的什麽區別?”

祁溫賢擡起食指擱在唇前,示意她別說髒話。

辛歌雙肩聳動,着實被對方雲淡風輕的反應給氣到了:在車上,她用印花作比喻說得那樣明白清楚,可結果呢?他還是沒忘那點兒龌龊心思,只想做對自己有利的事,壓根不理會別人的感受。

說到底,還是因為不喜歡、沒有心。

她抿着唇站在原地,遲遲不肯往前走。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鐘,一位保姆模樣的婦人打開門探身張望,恭恭敬敬道:“少爺回來了。”

緊接着,她又将打量的目光投向祁溫賢身邊一臉戒備的女孩,登時眼睛睜大,遲疑着問:“辛……辛小姐?”

辛歌亦是驚愕:“莊阿姨?”

說起來,她以前在祁宅見過幾回這位保姆,對她做的飯菜贊不絕口,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她竟還跟在祁溫賢身邊。

莊阿姨笑眯眯地招呼客人進屋,祁溫賢順勢将外套遞過去:“把客房收拾一下。”

“哎!啊?客房?”咂摸出一點兒不對勁,婦人的眼神在兩人間徘徊着,半晌才應,“哦,好,好,我這就去。”

眼見着莊阿姨被支走,辛歌擡眼嗔怪祁溫賢:“我也沒說要住下吧?”

“衣冠禽獸偶爾也想做個人,不會對你怎樣的。”男人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勸道,“來都來了,住一晚吧,說不定會有意外驚喜呢。”

不得不說,“來都來了”是一句很有威力的魔咒。

再說,私人別墅也不是法外之地,他還敢用強的不成?

于是,辛歌決定既來之,則安之。

這棟位于老城區黃金地段的瀾庭別墅面積不算太誇張,實屬鬧中取靜,小巧精致,白牆黑瓦,建築線條利落,很符合祁溫賢的審美;內部是現代風格裝修,放眼望去,幾乎所有的家具和電器都是黑白灰色調,某些角落又點綴着愛馬仕橙或者蒂芙尼藍的小物件,十分亮眼。

正所謂,端莊雅正的外表下藏着一顆騷包的心……

房如其人啊房如其人。

辛歌之前沒來過這裏,甚至沒聽說過祁家有這樣一處房産,她猜測,應該是這兩年新置辦的。

稍稍轉悠了一圈,下樓時,莊阿姨已經将幾道家常菜端上了桌,除了迎合祁溫賢清淡口味的蔬菜和雞肉,桌上還有一盤辣炒小牛肉——那是特意為她準備的。

來的路上吃了個飯團,辛歌眼下并不餓,為了不辜負莊阿姨的好意,她還是就着辣菜吃了小半碗米飯。

年輕的男女在飯桌上出奇沉默,大多時候,只能聽見碗筷碰觸的聲響。

不甚自在地吃完這頓飯,辛歌逃似的走進收拾妥帖的客房,剛準備落鎖進浴室洗漱,祁溫賢卻撐着門擠身進來。

就,意料之中。

他的手裏拿着一套暗紅色的真絲睡裙:“穿這身吧,新的。”

辛歌心情複雜地婉拒:“不用了,我去問問莊阿姨有沒有舊衣服,應付一晚就好……我還欠你一雙鞋的錢呢,沒道理再拿你一套睡衣。”

男人打斷她,語氣不滿:“你我之間,非得這樣見外?”

聽他這樣抱怨,辛歌只得往前挪了兩步,接下睡裙,指尖摩挲着質感極佳的布料,她緩緩眨了一下眼睛,故作随意地問:“祁溫賢,你家裏為什麽會備着女人的睡衣……”

輕笑聲在寬敞的卧房裏漾開,他只言其他:“我尋思着晚上也沒吃餃子,哪裏來的一股醋味?”

“啧啧啧,你又開始了!”

“是誰先開始的?”

“行了,行了,我不問就是了!你快出去!”

言語上的警告已然不奏效,辛歌改為直接動手,她憤憤推着比自己高出許多的男人往外去……

祁溫賢被迫退後幾步,嘴上卻沒歇着:“這棟別墅去年才裝修好,原本就是打算用來給我們當婚房的——雖然不确定什麽時候能派上用場,但這裏有很多東西都是按你的喜好來準備的。”

他站定腳步,發力按住她的雙臂。

辛歌被迫往前一傾,險些撞進祁溫賢懷裏,正想數落這個混蛋幾句,耳邊卻倏忽騰起一股熱浪。

幾乎是貼着她的耳廓,祁溫賢低啞的聲音裏帶着一點偏執:“我不會帶別的女人回家,你別多心。”

就在辛歌漲紅了臉,以為他還有下一步行動時,那雙如同鐐铐般的手,離開了她的雙臂。

祁溫賢走了出去。

尚未回神的辛歌杵在原地,想把人喊回來,又不敢繼續招惹他。

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她瞅了一眼手裏快要被揪住褶皺的衣服,這種細吊帶、大露背、裙擺墜着薄紗的性.感睡衣,到底是按誰的喜好準備的?

房門落鎖。

與世隔絕。

自覺處于安全狀态的辛歌換上睡衣,吹幹頭發,依在床上刷手機。

不得不承認,高檔床墊和床品能夠帶來最原始的愉悅,她陷在周身柔軟舒适的觸感中,輕嗅着房間裏的藍風鈴熏香,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慵懶的、翻着肚皮的貓咪。

事實上,她真的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樣舒服的床了。

要是在這張床上和祁溫賢……

打住。

拽起被子蒙住臉,辛歌努力平複心情,強迫自己去思考一些別的事——比如,今天她現身同學會又被祁溫賢膩膩歪歪地哄走,只怕這會兒,這件事已經在七班群聊裏傳開了吧?

鬼使神差地,她摸出手機嘗試着登錄曾經用過的賬號,可惜試了好幾遍都提示密碼錯誤。

無奈,她只得又切回現在的賬號。

新消息提示。

祁溫賢五分鐘前發來消息,問她睡了沒有。

将自己翻了個面,辛歌趴在床上敲了一行字,說自己還沒睡。

祁溫賢:下樓,來我這裏。

辛歌:達咩.jpg

祁溫賢:什麽意思?

辛歌:我不想下樓,你有什麽事直接說……

很快,對方發來一張照片:一只體态勻稱的貍花貓正躺在他的大腿上熟睡,看照片背景,似乎是屋外草坪。

辛歌:這是……

辛歌:退婚?

祁溫賢:咪咪。

非常刻意地強調了貓咪的名字,辛歌被他的“耿耿于懷”給逗笑。

只是,她記得很清楚,自己上大二那年,曾經收養的流浪貓“退婚”在祁宅附近走丢了,她當時正在忙專業課考試,接到電話後便心急火燎趕回楠豐,和從帝都折返的祁溫賢一起找了一整個通宵,都沒能找到它……

辛歌以為,有生之年再也見不到那只調皮的小貓了。

沒想到……

她釋然地笑,而後終于明白祁溫賢為什麽要帶她來瀾庭,為什麽要慫恿她留宿,又為什麽會說可能有驚喜了。

祁溫賢:我和咪咪在後院。

祁溫賢:外面有點冷,出來記得穿件外套。

她迫不及待翻身下床,心裏卻忍不住嘀咕:能不穿外套嗎?穿着你給我挑的這身睡衣,跑兩步胸都能颠出來……

嘀咕歸嘀咕,兩條長腿卻飛快交疊。

當她汲着拖鞋自旋轉樓梯而下,一路小跑到別墅後院時,祁溫賢正托着貍花貓兩只前爪、将它稍稍舉過頭頂,微笑着逗弄——他沒戴眼鏡,板正的白襯衫紐扣也解開了兩顆,能看見修長漂亮的脖頸線條,蓬松的頭發随着夜風稍稍晃動,一副很放松、很友善的模樣,任誰都可以走過去摸一下。

辛歌怔怔盯着那個神情不似往昔的男人,放緩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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