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更) “請多多關照——女朋……
只那一眼, 辛歌心神蕩漾。
她張了張唇,卻因為過大的雨勢說不出一句話。
渾身已然濕透,避雨也毫無意義, 祁溫賢索性将人拽起來, 一只手繞到她身後攬住, 示意她往興塘裏出租屋的方向跑。
辛歌的身材算是高挑, 可眼下躬身抱着小貓,被高大的男人擁着, 整個人頓時顯得小了好幾圈;她瑟縮在那件衣服底下, 與祁溫賢緊緊相貼,雨水冰冷刺骨, 呼吸和體溫卻炙熱撩人。
說來奇怪, 此刻的她仿佛開啓了第三視角, 腦海中十分清晰地顯現出了一副畫面。
男人女人和記憶裏的少年少女漸漸重合, 還有她懷裏的貓。
那一年在圖書館門口,祁溫賢最後也是這樣用校服替自己擋了雨、将她和貍花貓一路護送到校外的公寓裏。
責備的話他自然沒少說,卻也塞了很多融雪巧克力球給她當零嘴。
如今什麽都變了。
又好像,什麽都沒變。
老舊的鐵門一關一合, 吱呀聲在雨天中回響。
回到出租屋後, 祁溫賢手裏那件西裝已然被淋得透濕,辛歌心知這種昂貴的衣服不能随便水洗, 便找來衣架, 将西裝先挂到陽臺上瀝幹,又翻找出兩塊幹毛巾, 大的遞給祁溫賢,小的遞給……
喔,貓不會自己擦。
剛準備幫氣息奄奄的小貓擦幹皮毛, 祁溫賢卻接過她手裏的毛巾,又擡手撥動了一下她額前濕漉漉的長發,聲音略帶沙啞:“這裏有我,你去洗個熱水澡吧,別着涼了。”
辛歌點點頭,背着他從衣櫃裏翻找出一套衣服,鑽進浴室。
熱水驅散寒意,她能感受到僵硬的四肢百骸漸漸複蘇,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妥帖、吹幹頭發後,才推開磨砂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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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回來時的動靜驚動了雙雙調休在家的珍珍和桦桦,兩個姑娘正貓着腰站在辛歌的卧室外,悄咪咪從門縫裏打量祁溫賢。
她輕咳一聲,兩人吓了一跳,應聲回頭。
珍珍率先承認錯誤:“辛辛,真不好意思,聽到你帶男人回家的聲音,我就和桦桦打了個賭是‘高配’還是‘頂配’,然後就想瞄一眼……”
說着,又神神秘秘揚手招呼辛歌附耳過去:“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這位頂配小哥哥帥是真的帥,但他是不是腦子有點不好使?我剛才看見他抱着一只小貓,對着貓深情款款喊‘結婚’啊!”
桦桦補刀:“噫,感覺有點變态……”
珍珍雙手抱肩搓了搓,表情頗為複雜:“是吧?是吧?辛辛,你沒在和他交往吧?這男的連小奶貓都不放過,一定要考慮清楚啊!”
辛歌:“……”
可憐他祁大少爺,好不容易來一趟,奇怪的人設又增加了。
外面的雨沒停歇,噼裏啪啦敲打着老房子的玻璃窗。
三個姑娘站在客廳裏又閑扯了幾句,桦桦猛然想起什麽,有些為難地提醒辛歌,說房東簽合同的時候好像說過不讓養寵物,勸她最好給房東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謝過兩位室友關懷,辛歌走到陽臺上,将換下來一身黑衣服丢進髒衣籃,按照桦桦給的號碼撥通了房東的電話。
估摸着某位大少爺的“犯傻時間”應該結束了,沒能得到好消息的辛歌悻悻折返卧室,想了想,将房門關好,落鎖。
她湊過去,漫不經心地問:“你剛才在幹嘛?”
祁溫賢尚有一絲遲疑:“……給貓起名字。”
彼時,他已将原本髒兮兮的小白貓渾身擦幹,連同毛巾一起放進了幹淨的紙盒裏,還貼心地鋪上厚厚一層紙巾,說自己找跑腿去附近的寵物店買了些幼貓用品,羊奶粉之類,雨停就能送達,如果小貓能緩過來,再送去寵物醫院檢查一下。
一出手就是老貓奴了。
見男人發絲上還滴着水,辛歌心頭一酸,拿起那條大一點兒的毛巾,站到他身後動作輕柔地幫他繼續擦拭頭發,随口調侃:“你以前不是說,天底下所有的貓都叫‘咪咪’嗎?”
“家裏已經有一只‘咪咪’了,總不能這只還叫‘咪咪’吧?”祁溫賢靠在椅背上,難得享受那女人的“順毛”服務,嘴裏卻說笑,“我覺得,叫‘結婚’就挺不錯的,你覺得呢?”
辛歌手上動作一頓,繼而輕嗤:“我覺得?我覺得你被高昱和江盛景連續刺激,現在滿臉都寫着‘恨嫁’兩個字。”
祁溫賢閉眼假寐,發出不知是“呵呵”還是“哼哼”的笑聲。
聽上去還挺怵人。
辛歌盯着那張英俊清秀的臉看了一會兒,無端口幹舌燥,緩了緩:“祁溫賢,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我剛才給房東打了個電話,問他能不能在出租屋裏養貓……”
他睜眼,轉過身來直視她:“房東怎麽說?”
辛歌硬着頭皮攤牌:“房東讓我帶着貓滾。”
祁溫賢:“……”
半晌,他眼眸一動,無形的餌料穿上魚鈎:“所以,你希望把貓暫時養在我那裏?”
她嘆氣:“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她負責撿貓,他負責養貓。
然而,放下去了魚餌絕不能空竿,祁溫賢話鋒一轉,面露為難:“可我過幾天要帶工作室的幾個設計師去外地看展,恐怕沒時間照顧它,莊阿姨也不是很懂怎麽照顧小貓,要不然……”
“怎樣?”
“你搬去我那裏住吧——方便照顧貓。”
“好啊。”
幾乎是脫口而出。
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祁溫賢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深谙他的龌龊心思,一直對此嗤之以鼻,接到這樣“不懷好意”的邀請,怎會如此爽快地答應?就算是為了救下的那只貓,也絕不可能……
高興,自然是高興的。
但又隐隐不安,一向出色的直覺告訴他,事情絕對不會這麽簡單。
默默推了一下金絲邊眼鏡,祁溫賢等着她的後文。
見他的頭發幹的差不多,辛歌又用手指幫他順了順,故作随意地說:“上次同學會你跑來演那麽一出,現在殷曉梅、許露露她們都以為我們在一起,連沈若茴都來問過我好幾次,估計你爸媽也都知道了吧?我看你也沒有和他們解釋的意思,以後免不了有很多麻煩事,倒不如……”
數秒停頓,她擠出一句話:“倒不如,真在一起好了。”
祁溫賢又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緩緩站起來,低頭審視着面前的女人,繃緊唇線,不動聲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疼。
疼可真是,太好了。
他擡手,想摸一摸她的臉,再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幻視或者幻聽,可辛歌卻避開他的手,目光也飄到了紙盒裏的小貓身上:“我這幾天認真考慮過了,你不是想和我好好談一場戀愛嗎?那就、就試試呗,權當彌補曾經的遺憾……”
不等祁溫賢開口,她又補充:“但我有一個要求:三個月後,你得再陪我演一出和平分手的戲碼,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從此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如何?”
某人很快抓住重點:“只是演,對嗎?”
辛歌一怔:“真的更好。”
一想到聰慧過人的祁家少爺在感情生活上被兩個女人“玩弄”于股掌,辛歌看他的眼神,不由又多了一分同情。
抱歉啊抱歉,我也沒有辦法,都是你媽.逼的。
她眨眨眼,又在腦海裏重複了N遍最後四字。
毫無覺察的男人深吸一口氣。
果然,坑挖在這裏。
身上半濕的黑襯衫沉澱着些許涼意,漸漸滲透皮膚、骨血,祁溫賢的眸光寸寸涼下來,語氣也跟着涼:“如果相處愉快,為什麽非要分手?”
“不分手,難道還結婚嗎?”她嘟囔,“反正談了也早晚都得分,三個月,你我都差不多膩味了。”
“為什麽不能是結婚?”
“為什麽不能是結婚——你心裏沒點數?哪來那麽多為什麽!”辛歌被他問得心虛,索性重拾昔日的驕縱和蠻橫,故作無理取鬧,“如果你覺得我的提議很無聊、很荒謬,不想答應,那就當我沒說過這話,我想,我也沒必要去瀾庭了,明天我就帶着貓重新找房子……”
愛談不談,愛分不分。
她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還刨根問底算是幾個意思?能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的時候,為什麽要用上半身?
如此看來,還得感謝溫茹的敲打,要不是她說出那種近乎于威脅的惡毒話術,自己斷然不會下定決心接受他人的安排——反正結局已注定,倒不如享受一下短暫的過程。
更何況,雨中那一幕幕,他的所作所為,确實令她怦然心動。
因為很多事,因為很多話。
讓她沒辦法再回避這段從未磨滅過的感情……
不得不說,聽到“三個月”這個時間點,祁溫賢本能地想起那場不算愉快的家庭會議,但他又安慰自己,說不定只是一個巧合。
思考片刻,他終是笑起來:“好啊,我答應你。”
緩兵之計。
三個月之後,是分手,是結婚,還不知誰說了算呢。
重要的是,得先有這三個月。
就像他和祁岳山,溫茹談判時那樣——他害怕有人會做“多餘”的事對辛歌不利,他需要一段時間的緩和期。
想到這個既倔強又遲鈍的女人即将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他看她的眼神,不由多了一分同情。
于是乎,兩人皆目含同情,注視着對方。
末了,辛歌長舒一口氣,正想說點什麽緩和氣氛的話,臉卻被他用手輕柔地捧住:“既然不用再避嫌,你打算什麽時候搬去我那裏?”
像是某種暗示。
她吞咽着口水,下意識想後退:“明、明晚吧……”
他點點頭,鋪展開自己迅速拟定好的計劃:“好,那明晚我去接你下班,開始正式戀愛後的第一次約會,結束後直接回瀾庭,可以嗎?”
這架勢,是不是太正經了?
內心瘋狂發彈幕,辛歌嘴上卻木讷地應聲:“喔。”
溫熱的指尖撥開她的劉海,祁溫賢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又笑:“接下來的三個月,就請多多關照了——女朋友。”
與她先前趁他醉酒時偷吻的位置,一模一樣。
他他他,想起來了?
辛歌倏然睜大眼睛,隐約有種預感……
自己似乎已經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