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約會本來就是要牽手的吧”……

第二天, 辛歌是被祁溫賢接連發來的消息吵醒的。

那男人大概出生時手裏就抱着只鬧鐘,作息時間堪稱反人類——不管前一天晚上什麽時候睡下去,次日都絕不睡懶覺, 可偶爾大半夜發消息打電話對她說“晚安”也就罷了, 反正她這種“修仙人”多晚都扛得住, 但如果對方膽敢每天一睜眼就發消息打電話非要和她說“早安”, 呵呵……

別說三個月,說不定只要三天, 她就想分手了。

揉揉眼睛, 辛歌迷迷糊糊點開對話框,正準備發兩句牢騷, 卻發現祁溫賢發來的是幾張小貓在舔幼貓奶糕的照片。

他說自己聯系了獸醫, 小貓的恢複情況很好。

昨天那場暴雨晚飯前停了, 兩人改變計劃, 還是将那只小可憐送去了寵物醫院做檢查——短視頻裏的小奶貓們總是喵嗚喵嗚叫個不停,但“結婚”卻始終悶聲不響,連餓了都不知道叫喚,祁溫賢擔心它有貓瘟, 冒冒失失帶回瀾庭傳染給“退婚”, 那就麻煩了。

給小貓做檢查的獸醫是個年輕小夥子,人也挺有意思, 了解過情況後, 開玩笑說第一只貓叫“退婚”,第二只貓叫“結婚”, 這要是再養第三只,豈不是得叫“離婚”?

祁溫賢當時就黑了臉。

獸醫自覺失言,沒再繼續調侃, 建議把小貓留下觀察一個晚上,如果各方面檢查結果都不錯,做完驅蟲再帶回家。

辛歌掐指一算,約會嘛,無外乎吃飯逛街看電影,哦,還有那檔子事,不過既然自己答應了要搬去瀾庭住,祁溫賢那家夥就算再惦記,應該也不會心急火燎非要去賓館解決吧?不做這事,差不多兩三個小時就能結束約會,到時候順路過來領貓,嗯,也不耽誤。

自己真不愧是經手無數次線下活動的資深策劃啊,這時間管理能力,真不是吹的……

對了,約會!

想起什麽,辛歌一骨碌從床上翻身下來,開始翻箱倒櫃找衣服。

其實也沒有“翻箱倒櫃”這麽誇張啦,畢竟,她卧室那只舊衣櫃裏,壓根就放不了幾件衣服。唯一上得了臺面的小黑裙已經報廢,糾結半天,辛歌才挑出一件杏色的寬松毛衣搭配牛仔褲,溫溫柔柔的配色,應該不至于讓人覺得太敷衍。

皺着眉思考良久,她又翻出那雙C家的漁夫鞋和付成則送的包,對着鏡子照了又照,這才感覺算是撐起了人生第一次約會的排面。

因為美術組今天跟着付成則回哲海總部開大會,堅守項目組辦公室的同事并不多,辛歌松了口氣——路上她還在擔心呢,萬一周瓊她們要是認出自己背的這只包是正品,可怎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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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承認是付成則送的吧?

後來想想,應該沒人會覺得自己背得起一只三萬塊的包,周瓊她們頂多會問她在哪裏買的高仿,做工很好嘛。

想到這裏,辛大小姐自嘲地笑了笑:以前偶爾找代購買包買走了手,背着高仿出街也會被那群小姐妹認定是正品,如今背着正品,卻會被人堅信不疑地當成高仿……

啊,世事難料。

老大不在,幾乎所有留守勇士都踩着點走出辦公室,辛歌也不例外,只是在臨出門之前,她又拐進衛生間補了補妝,抹了口紅。

沒理會眼尖同事的高聲調侃,辛歌低頭一路小跑來到約定地點,那輛不算陌生的卡宴果然已經等在那裏——她出門前特意和祁溫賢打過招呼,讓他把車停遠一點,畢竟,與合作方談戀愛可不是什麽值得在同事面前炫耀的事。

更何況,是一場注定要分手的戀愛。

說來奇怪,即便心知肚明這是一次遲到多年的別扭約會,辛歌的期待值卻依舊高漲,剛拉開車門,剛見到那個精心拾掇過自己的男人,她就禁不住笑了起來,直到……

祁溫賢一本正經遞過來一份約會流程表。

她笑容僵住。

更要命的事,某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哪裏不對,語氣中竟然還帶着一點兒邀功的意味:“我白天做了點約會的功課,你先看一下幾個備選項目,有感興趣的就告訴我。”

辛歌默不作聲,坐在副駕座上翻看那厚厚一疊A4紙。

說實話,這份功課他做的很認真、很細致,哪家餐廳有哪些招牌菜,哪家電影院VIP廳有哪些熱門大片,哪家商場有哪些當即新款的包包和衣服,哪家劇院有哪位名人的劇目和展覽……非常詳盡。

詳盡到,讓她分毫提不起興致。

久違的大小姐脾氣冒出了的一點兒苗頭。

她向往的約會,可以是浪漫的也可以是激情的,可以是有計劃的也可以是随遇而安的,但絕不是這樣精确到時間、完成任務列表。

這也太無趣了吧?

祁溫賢單手掌着方向盤,瞥她一眼:“怎麽,都不滿意?”

她的聲音透着無奈:“祁溫賢,我一個運營策劃,天天窩在辦公室裏寫方案看活動流程表——難得出來約會,不,是人生第一次約會,你居然還給我看備選方案和流程表?”

男人蹙眉,似乎沒琢磨明白這話背後的意思。

辛歌雙手抱肩,悶悶不樂:“幸虧我們以前直接走了上床的流程,這要是正兒八經先戀愛……”

在祁溫賢期盼的目光中,她繼續道:“我可能會更早提退婚的。”

一盆冷水自頭頂澆下來。

昨晚的自信、篤定、胸有成竹、勝券在握、她舍不得分手、三個月內必定領證——眼下全都成了笑話。

第一次約會的第一個步驟……

他搞砸了?

向來被人稱道英明睿智的祁家少爺不由一愣,繼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那明明是自己按照她曾經的喜好一條一條拟定出的約會計劃啊,哪裏有疏漏?哪裏踩了雷?

還是說,她故意的?

不,不像是故意的。

餘光瞥見那女人委委屈屈的小表情,祁溫賢莫名有些焦躁,幾秒鐘前想到的數十條補救措施一瞬間全數灰飛煙滅,滿腦子只剩一個念頭:怎麽辦,怎麽辦,她是不是又要紅眼圈了……

其實,這種感覺不算陌生。

高中那會兒,只要聽到辛大小姐吵着說“退婚”,他心裏就亂得厲害,雖然表面上漫不經心、不當回事,可回家之後,他甚至能花一整個晚上來複盤自己哪裏做的不對——那幾年還沒有出現PUA這個詞,不然,祁溫賢覺得,自己應該是第一批受害者。

只是他沒料及,這麽多年過去,陳年舊疾竟愈發嚴重了。

相顧無言。

故作鎮定駛過三個十字路口,祁溫賢終于在等交通燈的間隙,找到了她的倏忽,并妄圖以此扳回一局。

目光落在她懷裏的包包上,他冷聲發問:“付成則送的禮物?”

辛歌解釋:“這個包不是禮物,是獎勵——老大獎勵我搞定了你。”

覺察到似乎哪裏不對味兒,她飛快改口道:“不對,不對,是老大獎勵我搞定了和‘森’的合作。”

祁溫賢輕嗤一聲,故作不悅:“生平第一次約會,女朋友卻背着別的男人送的包……”

話至一半,又暗自責備自己此舉城府太深。

是想讓她多一點“愧疚感”,而後忘記那份可笑的約會流程表。

看吧,我們都是第一次約會,都有做不到位、忽視對方感受的地方,誰也沒資格責備誰,慢慢改正、慢慢進步就好。

誰料,辛歌倒是較起真來:“可你也沒送過我包啊!人前倒是會吹牛,說好的喜馬拉雅鉑金包呢?”

他沉聲打斷:“……在衣帽間。”

辛歌驚愕地瞪大眼睛:“呃,啊?你、你真的買了啊?”

祁溫賢“嗯”了一聲:“所以,下次約會可以背我送的包了嗎?”

想買那包,光有錢是遠遠不夠的,各種身份地位財力的評估想一想都令人頭大,她還是大小姐的時候就特別想要一只,可每次都會被橫刀奪愛……想來祁溫賢做服裝設計師這一行,多少有些品牌方人脈和特殊渠道吧,能弄到一只算他有本事。

這個時間點的城市主幹道不免擁堵,紅綠燈切換,停滞許久的車流又開始緩緩向前。

聽到他說“下次約會”,辛歌心頭如同有一只小蟲子窸窸窣窣爬過,麻麻的,癢癢的,許久才小聲嘀咕道:“……分手就還給你。”

祁溫賢笑笑,不再說話。

倒是辛歌,長睫一垂,兀自想了會兒心思,輕撫着懷裏的包包,将柔軟的堪比小羊皮一般的心事一點點剝開給身邊人看:“喂,你別多想,我不是故意背這個包來刺激你的……只是因為這是我現在有的、最好的包,你看,我今天還穿了那雙你挑的鞋,因為這是我現在有的、最好的鞋。”

她伸了下腿,晃動一下,再一下。

然後,謹小慎微地繼續解釋:“我只是覺得,背這個包出來約會,能和你稍微般配一點。”

祁溫賢眉眼一縮,雙手微微攥緊方向盤。

最驕傲的人,說最卑微的話。

不是情話,又堪比情話。

這個女人,似乎總有辦法一招扼住自己的心,再慢慢碾碎,讓他覺得所有的錯都在自己身上,她這些年所受的所有委屈、所有苦難,皆是因為自己當年放走了她……

要是早一點、再早一點遇到就好了。

斷然不會,讓她露出這般表情。

因心疼而鼻腔發酸,祁溫賢雙唇微張,再說不出什麽責備的言語,如果不是正在開車,他覺得自己一定會瘋了一般将她狠狠揉進懷裏,問她喜歡什麽想要什麽,然後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再問一句,大小姐還有沒有別的吩咐?

凝在鏡片的薄薄霧氣終是散去。

他提着一口氣:“那些約會計劃都取消吧,先去買身衣服。”

辛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舊毛衣和牛仔褲,面露尴尬——果然,他還是嫌棄自己今天這身裝扮太磕碜了。

她神情複雜,猶豫地婉拒:“我答應和你約會,不是沖着讓你給我買包、買衣服……要是你覺得我今天這身衣服太掉價,那、那我們就先回去吧,下次再……”

祁溫賢斜睨她:“我說了給你買嗎?”

辛歌不知這狐貍又在打什麽主意:“啊?”

他語氣淡然:“我是說,讓你先陪我去買身衣服。”

當祁溫賢從快消服裝品牌店簡陋到只有一塊門簾的試衣間走出來時,坐在長條凳上的辛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脫下了板正的西裝和皮鞋,那男人,換了身白色衛衣、窄腳褲和馬丁靴的簡單搭配,看上去倒像個斯斯文文的大學生。

大概是自己都不太能接受這樣“休閑”的裝扮,祁溫賢盯着穿衣鏡,久久沒有說話。

他又下凡了。

想到這裏,辛歌“噗嗤”笑出聲。

導購小姐倒是熱情殷切,手指飛快按着計算器:“……帥哥,這套真的是太适合你了!店裏這周正好有促銷活動,兩件八折,三件七折……我看看,一共是四百零五,真的非常劃算的!過兩天來就沒這活動啦!可以……行,那我幫帥哥把衣服包起來……”

祁溫賢禮貌謝絕:“麻煩幫我把原來那身西裝包起來,這身,就穿着吧。”

見辛歌躲在一旁偷笑,他終是忍不住,将她一并拽到穿衣鏡跟前,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般配嗎?”

她點頭。

祁溫賢的表情緩和了一點:“那還生氣嗎?”

辛歌睜大眼睛:“我生什麽氣啊?”

他下巴擡高,鏡片泛光:“咳,那張……沒什麽意義的,約會流程表……”

真是的,好好說話是要他的命嗎?

被某位大少爺那副別別扭扭模樣戳中笑點,辛歌不得不狠掐自己的虎口來保持情緒穩定:“我也沒有很生氣啦!我就是覺得,祁溫賢你有時候……真的,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

說着,她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成豆腐塊的A4紙:“那什麽,我有認真看過你做的功課,喏,這家日本料理店我早就想去了,還有這家游戲周邊店,我也想去逛一下。”

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她擡眼看向他,滿臉期待,明媚的五官着實惹人沉醉。

祁溫賢撇過臉,低聲說了句“知道了”。

眼角分明是遮不去的笑意,但又極力想維持住男朋友的威嚴和穩重,他擡擡手,擋住了上揚的唇角。

辛歌識破,将他的手扒拉下來:“你想笑就笑嘛,擋着臉做什麽?約會本來就是要開開心心的啊……”

話音未落,她的手便被祁溫賢反手握住。

想收回來,又有點貪戀他的溫度。

最終還是作罷。

祁溫賢低頭,注視着她的眼睛:“躲什麽?約會本來就是要牽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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