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是真的很想成為你的家人”……
從日料店走出來, 辛歌的手再一次被新晉男友牽住。
沒有了先前拟定好的約會流程表,祁溫賢顯然有些緊張,查詢過游戲周邊店是在商圈另一棟大樓內, 他便牽着辛歌悶頭往對應的方向走, 中途還駐足分析了一波最優路線。
知道的, 明白這是小情侶間一次很不成熟的約會, 不知道的,大概會以為兩人是在刷朋友圈步數。
辛歌默默嘆氣。
自己喜歡祁溫賢是不假, 偶爾嫌棄他、鄙視他、不能理解他、想指着鼻子罵他, 也不假。
至少在戀愛方面,他是真的沒開竅。
無意間瞥到對方面上多出來的薄紅, 她又愣住, 自動切換成往昔那般的嘲諷模式:等等, 剛才不是你說約會要牽手的嗎?結果一走到人多的地方, 你居然開始先不好意思了?
堂堂一只高階精英怪·衣冠禽獸,到底在清純個什麽勁啊?
就你這手,在我身上幹過的龌龊事還少嗎?以前亂碰、亂摸、亂揉、亂捏的時候,也沒見你臉紅過啊!
她苦惱地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陽穴, 總覺得自己好像拾取了某種超稀有掉落幾率的奇怪男人——只會做/愛, 不會戀愛的那種。
覺察到身邊人的不自在,祁溫賢垂目思索片刻, 終是放慢腳步, 手上的動作也稍有變化,一會兒将她半只手攏于掌心, 一會兒只勾她的食指或小指,一會兒強行擠入她的指縫間與之十指相扣。
啊,牽手也能搞出這麽多花樣, 怪不得在床上……
意識到自己今天腦子裏的黃色廢料濃度過高,辛歌及時噤聲,悄悄收回在祁溫賢臉上停留時間過久的目光,她抿緊雙唇,不過,被那些沒什麽實際意義的小動作取悅,又止不住唇角上揚。
原來,滴水不漏、八風不動的老狐貍,也有忐忑慌神的時候。
別說,還挺有意思的。
名為“楠豐中心”的商業體今晚似乎有演出活動,透過高空連廊的落地玻璃窗,辛歌看見商場二樓天幕底下搭好了帶有LED屏的小型舞臺,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等候表演開場的顧客,不少人手裏都拿着熒光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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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示意祁溫賢,想過去湊個熱鬧。
只是兩人還沒走出商場,就迎面撞上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年輕的女孩一邊撥開不斷湧向舞臺區域的人群,一邊滿臉焦急地高聲打電話。
辛歌當即認出那是跟着殷櫻身邊的小助理。
之前在森·工作室見過一面,大概是因為女孩鼻梁上那副哈利波特同款圓框眼鏡實在太有特色,所以她一下子就記住了。
她扯了一下祁溫賢衣袖:“……是殷櫻的商業活動嗎?”
話音剛落,天幕下的巨型宣傳海報便映入眼簾。
方才在樓上沒看見,眼下一打量……
殷櫻這張照片,修得不太行啊——完全認不出來是她。
祁溫賢問:“還過去看嗎?”
她搖頭:“算了吧……”
說罷,拽着他便要走,甫一轉身,身後卻傳來一聲嘹亮呼喚:“Vincent老師!”
辛歌嘆氣,飛快地松開了手。
那小助理三兩步跑過來,滿臉寫着“得救了”,不管不顧張開雙臂攔下祁溫賢的去路:“天助我也!能在這裏遇到Vincent老師真是太好了!我是殷櫻的助理小宋,那個……殷櫻今天的禮服出了點問題,造型師搞不定,能不能麻煩您過來幫個小忙?江湖救急,真的太急了!求您了!”
女孩雙手合十,俯身拜托,倒是叫辛歌想起自己初入職場遇到棘手情況時四處求人的模樣。
她望向祁溫賢,催促道:“去看看吧。”
兩人在小宋的帶領下,七拐八繞走進了特意騰給大明星的休息室,果不其然,妝容精致的殷櫻正在對活動方請來的造型師發脾氣——露背禮服裙的後腰拉鏈出了問題,造型師便想着改用別針或者綁帶,改衣服時卻不小心戳壞了腰部的刺繡,誰知道這條裙子用料嬌氣,被這麽一折騰,直接破了個窟窿。
殷櫻便不淡定了。
像她這種咖位的女明星,一件禮服基本只穿一次,奢侈品牌的高定沒資格借,買吧,又燒不起那個錢,所以,就會經常向“森”這樣的服裝設計工作室私人訂制,比如她今天穿的這條,就是之前在工作室酒會上展示過的“枯”系列中的一件。
看到祁溫賢走進來的時候,殷櫻終是長舒了一口氣,甚至覺得跟在他身後的辛歌都變得面目可愛了起來:“祁……Vincent,快救救我!”
祁溫賢邊檢查裙子邊應聲:“我和辛歌在約會。”
站在一旁的辛歌白了他一眼:拜托,并沒有人問你這個啊。
殷櫻倒是聽出了其中的“唯恐天下不知”,紅唇一張,語氣急迫:“知道啦,知道啦,不會耽誤你們約會的!Vincent,幫我想想辦法吧!這種小場合就是露個臉接受一下采訪,我壓根沒帶備用禮服!”
說着她便轉過身,直接将背沖向他。
禮服裙是大露背款式,祁溫賢一低頭就是白花花一片,擔心某人又要默默紅眼圈,他非常自覺地退後一步将目光移開,遲遲沒有動手。
殷櫻更急了,腳上的“恨天高”地上直跺:“你倒是快點呀!那麽多粉絲都在外面等着我呢!放心,我對你沒那方面的想法,我的助理和造型師都在旁邊看着呢,你這是工作需要,是救人于水火……辛歌不會吃醋的啦!對吧,對吧?”
被點名的辛歌幹笑兩聲。
望向眉眼間仍有為難的祁溫賢,她開了金口:“你快去幫殷櫻弄一下吧,我……我先回避。”
十五分鐘後,活躍在小型舞臺上的主持人終于喊出了“有請殷櫻”這句令人激動的串場詞。
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殷大明星挂着甜美的笑容款款上臺,依然穿着先前那身草綠色的刺繡禮服裙,只是此刻腰間多了一條白色紗幔,松松垮垮堆在身後,貼近衣料破損處的位置被挽成了一朵花,完全看不出是所謂的“補救措施”,更像是原本就有的精心設計。
人牆的最外側,踮腳張望的辛歌不由啧啧稱奇:Vincent老師确實有兩把刷子呢。
被前排過于興奮的顧客擠退一步,辛歌撞進了一個結實的懷抱——祁溫賢不知何時找到了她、來到了她的身後。
也不奇怪,那家夥搜尋她、抓捕她的技能點,約莫已經修到了滿級。
趁無人注意,他擡手摟住她的腰。
低頭阖目,男人的聲音意味不明:“我沒碰到她。”
她被那句求生欲很強的“解釋”給逗樂了,擡手戳他:“祁溫賢,你這人真是……我有那麽小心眼嗎?”
他反問:“沒有嗎?”
敞亮的天幕下,音樂聲、歡呼聲、拍照聲不絕于耳,可杠在興頭上的兩人卻将那些聲音濾了個幹淨,針尖對麥芒,來去好幾個回合;最後,以辛歌選手實在說不過便動手狠捶了一下對手肩膀,才勉強結束對話。
被打了的祁溫賢也不生氣,倒是想起很多年前在文星雙語念書時,辛大小姐每次被說到羞憤難當,就會突然在他身上拍一掌或者狠狠踢他凳子,擺出一副“反正我也說不過你幹脆直接打死”的蠻橫模樣,但如果他真的皺了一下眉頭,她又會心事重重在教室裏兜一圈,然後再扭扭捏捏地蹭到他的座位邊,小聲問他是不是被打疼了,是不是被踢到了腿?
那些生動的小表情,讓他記了很久很久。
後來她消失不見,尋尋覓覓不可得,祁溫賢甚至幾度起過瘋狂念頭——如果自己出了事,她會不會出現,看他一眼,問他一句疼不疼?
只是念頭終究是念頭。
他不敢有事。
他若有事,等她回來,誰還能替她遮風擋雨。
因為殷櫻的事耽誤了時間,辛歌也沒了繼續閑逛的心情。
去寵物醫院接小貓之前,兩人先回了趟興塘裏的出租屋。
囑咐免費勞動力候在樓下,辛歌上樓将昨晚收拾好的雙肩包取了下來,裏面是工作要用的筆記本電腦和幾套換洗衣服。珍珍恰巧在家,忙問她這是要去哪裏,辛歌搪塞說去閨蜜家住幾天,房子不會退掉的,等給小貓找到了收養人家就回來。
珍珍一邊搖頭一邊感慨,說世上像辛歌這樣善良的女孩真的不多見,真希望她收養的小貓長大後變成一個又帥又體貼的好男人回來娶她……
猛然想起早已無法體會當爸爸的快樂的貍花貓“退婚”,辛歌吓得臉色蒼白,連連擺手:“別別別,趕緊把這話收回去,是個公的早晚都得絕育!我都這麽倒黴了,就給我留點兒世俗的快樂吧!”
在珍珍的大笑聲中,她拎着包倉皇而逃,然後在黑漆漆的小巷中,被祁溫賢擡手撈進懷裏。
見到祁溫賢帶着辛歌回到瀾庭,莊阿姨一點都不意外。
小年輕的事嘛,習慣就好。
她将濕漉漉的手在圍巾上擦幹,有意無意地詢問男主人,要不要把辛小姐的東西放進卧室?
祁溫賢望向辛歌。
辛歌望向……
望向懷裏的小貓咪。
她想了想:“我還是住客房吧。”
祁溫賢倒也沒說什麽,倒是莊阿姨打着哈哈,連說了幾遍“一樣的”,也不知是在安慰誰。
抱着一堆貓咪用品,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廊庑下的老地方。
這個時間點,“退婚”已經回來了,正待在貓窩裏翹腿舔毛,見多了一個小夥伴,它好奇地湊上前,嗅一嗅再舔一舔,吓得小家夥支起飛機耳,張着小嘴直哈氣。
祁溫賢長腿一伸,坐在臺階上,數落家中原住民:“這是‘結婚’,是你弟弟,以後要好好相處。”
見她一本正經教育小貓咪的樣子,辛歌憋不住笑:“你能不能別給它起這樣蠢的名字啊?”
祁溫賢指了指貍花貓:“這只的名字聽起來很聰明?”
辛歌據理力争:“那是因為我只要一叫它‘退婚’,它立刻就喵喵叫回應我啊,可你叫這只小白貓‘結婚’,它都不吭聲的……”
某人不信這個邪。
他将小奶貓抱起來,面向自己,沉沉呼喚:“結婚?”
毫無反應。
他不甘心,又叫了一遍。
依然沒有聽到想象中的“妙妙妙”。
微微眯起眼睛,祁溫賢推了一下金絲邊眼鏡,神情陰鸷地盯着那只一臉茫然的小貓咪,扭頭望向身邊笑到露出梨渦的辛歌:“你說,這只貓,它有沒有可能……是個啞巴?”
貓是不是啞巴我不知道,我看你倒是挺擰巴的。
眼睛彎成月牙,辛歌感覺自己真是要敗給他了:“好啦,好啦,既然養在你這裏,那就聽你的叫‘結婚’咯,不過,萬一以後要養第三只貓,該不會真叫‘離婚’吧?還是一個輩分的呢……”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胸口輕微起伏,慵懶風的舊毛衣讓人更顯溫柔。
祁溫賢怔了怔神。
半晌,才将小貓抱進懷裏,一下下輕撫着,聲音清澈又通透:“我以前聽過一個說法:一年叫紙婚,五年叫木婚,十年叫錫婚,二十五年叫銀婚,五十年叫金婚……只要你願意撿,那我便養着,貓的名字,有很多很多備選項,但絕對沒有‘離婚’這一說。”
月色下,他的目光纏上她的。
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辛歌一動不動看着他,久到差點以為自己也醉到喪失語言能力時,她才飛快低頭,小聲嘀咕一句:“祁溫賢,你總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別執着……”
都說了好多次,自己現在這個情況,是不可能和他結婚的,就算她打心底裏願意,也敵不過外界阻力。
他全都明白的,卻還是這樣偏執。
圖什麽?
難道說,自己當年那一紙退婚書真的刺激到他了?還是,他看到身邊好友都成雙入對,也想抓緊時間解決人生大事?都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比起那些不甚了解的名門千金,還是自己這樣知根知底的女人更适合結婚?而且,他們在那件事上還挺和諧……
只有她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苦苦思索半晌,卻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答案,等她再度擡眸,才發現祁溫賢一直注視着自己。
“是啊,特別執着——畢竟,‘和辛大小姐結婚’是我從十七歲時就開始執着的事。”他點點頭,又輕哼了一聲,聲音裏似乎是帶了點兒小情緒,責備她至今不理解自己的用心,“辛歌,我是真的很想,成為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