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貓弄的”
從卧室走到一樓開放式廚房, 祁溫賢低頭看了腕上的表。
早間六點四十七分。
昨天吃了女朋友親手做的晚飯,禮尚往來,今早該換他了, 而且, 他也不覺得那個女人醒來還有力氣忙活早餐:雖然已經無數次提醒自己要克制, 但有些東西一旦起了苗頭, 最後都只能憑借本能行事。
他們像是相濡以沫的兩尾魚,浸于藏藍色的床單中, 恨不得一個晚上彌補四年來的空寂。
不知是不是境遇改變心态, 她似乎比幾年前生澀、敏/感,沒有了往昔的虛張聲勢和故作不屑, 她愈發願意将自己真實的一面坦然呈現, 因為他的每一次越界而輕顫。
明明午後已經兩度采撷甜果, 卻依然放任軀殼在疲倦和貪婪間浮沉, 繼續透支,繼續下墜。
越是這般矛盾,越更叫人欲罷不能。
結果就是,下午好不容易從她身子底下搶救出來的眼鏡還是沒能平安度過這一晚……
又被壓壞了。
唯有這點, 還和從前一模一樣。
思及此, 祁溫賢的唇角不由多出三分笑意——他想,自己的印花貼似乎又攢了一枚。
甜頭嘗了, 飯也是要吃的。
盯着冰箱思考五分鐘, 又盯着竈臺思考五分鐘,早間六點五十七分, 換上新眼鏡的祁溫賢撥通了高昱的電話。
從沒下過廚的某人需要請外援。
這個時間點,高家少爺還在睡覺——大多數人都還在睡覺,當然也包括辛歌。讓她醒來第一眼就看見自己固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但祁溫賢總覺得,自己要是留在卧室裏、一定會忍不住做更多的事擾她清夢,一番內心掙紮,還是洗漱完畢下了一樓。
于是變成了擾好友清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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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昱接通電話的時候明顯語氣不爽,身邊的小嬌妻似乎也被吵醒了,哼哼唧唧地撒着嬌,他哄了兩句,說是祁溫賢的電話,這個時間點打過來應該是有很要緊的事……
話音未落,就聽見祁溫賢正兒八經地問了一句:“怎麽煎雞蛋?”
高昱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他又重複一遍:“煎雞蛋,半面熟的那種,怎麽做。”
祁溫賢記得辛歌很喜歡吃那個,以前出去開房,他們偶爾會一起去吃酒店的自助早餐,別的食物都無所謂,但她總會讓廚師現做兩個半面熟的煎雞蛋,要一餐刀切下去、能流心的那種。
在能讓他稱之為“好朋友”的那群人裏,只有家裏搞餐飲的高昱擅長做飯。
莊阿姨不在,只能靠他。
然而,兩秒沉默後,高家少爺罵罵咧咧挂斷了電話。
早間七點零八分。
祁溫賢正在思考這種事還能向誰求助,高昱的電話再度打過來,應是起床到了別處,他的聲音比之前大了點,問祁溫賢,辛歌是不是在他那兒?
祁溫賢也不知對方是如何從“煎雞蛋”聯想到“辛歌”的,只随口應付了兩句,壓低聲音催促道:“……步驟說詳細一點,越細越好,從頭開始教,我記錄一下。”
高昱哂笑:“從頭開始?祁溫賢,你要我從養雞開始教你嗎?”
并沒有聽出好友話語間的嘲諷,祁溫賢換上藍牙耳機,将手機界面切換到記事本:“不用那麽詳細。”
“那你說從哪裏開始?”
“怎麽開煤氣?”
高昱:“……”
昨晚家中只有兩人兩貓,辛歌自然而然睡進了主卧,不知是祁溫賢用的床品更高端、更舒适,還是旁的原因,起床後她還在回味那一宿好夢,真是但願長睡不複醒啊不複醒……
房間裏瞧不見男人的身影,倒也不奇怪,在辛歌的記憶中,祁溫賢那家夥還有晨跑的習慣。她洗漱完畢,蹑手捏腳找了件看上去最保守的長款絲綢睡衣套上身,這才挽着頭發前往一樓。
祁溫賢正坐在餐桌邊喝咖啡,桌上是幾個外賣餐盒,中西式早餐都有,擺滿了小半張桌子,而一大一小兩只貓則在客廳裏追逐一個用餐盒包裝紙捏成的紙球。
不得不說,自從把“結婚”抱回來後,“退婚”在家裏刷新的次數就逐漸變多了,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同類相吸吧。
吸了吸鼻子,辛歌朝向廚房方向張望一眼:“是有什麽東西燒焦了嗎,我怎麽聞到了一股焦糊味?”
祁溫賢并不看她,聲音平靜:“沒有。”
“廚房的煙還沒散?”
“你看錯了。”
“不是,真的有……”
“貓弄的。”祁溫賢将尚且溫熱的皮蛋肉瘦粥和蛋餅推到她面前,“別琢磨了,吃點東西吧。”
将早餐一口一口解決掉,趁祁溫賢上樓換衣服,辛歌還是繞進廚房看了一眼,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繃不住笑。
鍋底幾乎被燒穿了的平底鍋被毫不憐惜地扔進了垃圾桶,裏面還有一些焦黑的、根本看不出食材的“失敗品”。
看到那些破開的蛋殼,她猜測,那男人或許是想煎雞蛋來着?只可惜能力有限,始終沒能沒成功,最後居然還讓“退婚”和“結婚”來背鍋?小貓咪又做錯了什麽呢!
愈發無奈,愈發想笑。
辛歌彎着眉眼,偷偷摸出手機将這樁“笑料”拍下,打算回頭把照片打印出來放進祁溫賢私藏的那本相冊裏,對了,還有那張上次醉酒後他被她揉亂頭發的照片。
如果三個月後真的要分開……
也算是,多點紀念罷。
這半日過的頗為悠然。
祁溫賢原本的計劃,是帶辛歌回一趟祁宅,見見祁岳山和溫茹。辛大小姐回來楠豐這麽久、鬧出的動靜也不小,是時候找個時間去拜訪長輩了;只是辛歌內心非常排斥見溫茹,思前想後,只好借口今天要去找沈若茴,将這件事搪塞過去。
她發消息給沈家千金,問她今天有沒有安排,對方倒是很快回複說自己在家做spa,讓辛歌過去喝下午茶。
沈若茴今天的情緒比昨天穩定很多,聊天中途,甚至還發了個可愛賣萌的表情包。
辛歌松了口氣,正想說點什麽,新的消息彈出來。
沈若茴:你是一個人過來,還是和祁溫賢一起來?
不知為什麽,這句問話令辛歌心塞,她甚至無法确定,沈若茴這樣問是不是暗示她帶上“家屬”?
最終還是決定獨自赴約。
她想問問那三張照片出現在自己社交賬號上的真正緣由——她可以為好朋友的行為找千萬個理由,可依祁溫賢那睚眦必報的性子,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大概率與沈若茴有關……就算不遷怒她,往後祁、沈兩家,怕是也不會再有生意上的往來了。
辛大小姐為人善良,沒有戳破男朋友薄薄的臉皮,悶聲不響收拾掉了廚房裏的垃圾,提議午飯點外賣。
重口味垃圾食品被祁大少爺一一否決,最後,兩人統一意見點了附近飯店裏的四菜一湯。
兩道辣菜,兩道不辣。
臨出門前,辛歌被祁溫賢叫進衣帽間:“你不會打算就這樣出門見老同學吧?”
辛歌理了理頭發,沒覺得自己這身雪紡襯衫搭牛仔褲有什麽問題。
擡眼間,祁溫賢遞過來一條藕粉色的高奢品牌吊帶裙,順勢又替她搭好了高跟鞋和包包,甚至,還從珠寶櫃裏挑了一副鑽石耳環:“……她們現在都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稍微給男朋友一點面子,可以嗎?”
她還是不敢接。
祁溫賢眯起眼睛:“怎麽了?”
某人無措地嘆氣:“這些東西加在一起,我還不起的。”
指了指占據包櫃C位的喜馬拉雅,辛歌又吞吐道:“還有那些包……謝謝你買了它們,但我真的不能收。”
呲啦——
雪紡被硬生生撕扯開的聲音。
根本不理會辛歌說的那些話,祁溫賢一把将人拉過去,将羊脂美玉般的女人從那些廉價的布料裏剝出來,重新塞進他挑中的裙子裏,又幫她挽出一個松松垮垮的發髻,拉扯出幾縷長發,軟軟垂在肩側。
這個行當做久了,祁家少爺很懂得如何讓一個女人綻放她的美。
更別說,這是一個他觀察了、琢磨了許多年的女人。
衣帽間私密性極佳,小小的聚光窗口根本無法讓外界窺視到這處的爛漫的春.光,被祁溫賢猝不及防的操作驚呆,辛歌咬着唇,讷讷站在等身胡桃木穿衣鏡前,看着自己身上的塵埃被那雙手一點點抹掉……
給她戴耳環的時候,他終是忍不住了。
穿透耳洞的銀針微微涼,貼着她耳後細吻的唇舌卻滾燙,他一路從脖.頸吻到肩膀,而後再上行,含住另一邊空無一物的小巧耳垂,繼而用極低的聲音在她耳邊道:“你若不想要,便放在這吧,我不會強迫你收下,但它們依然都屬于你——我想睡你,但我不想當沈銘飛的同類。”
辛歌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慢慢漲紅了臉。
她甩了下頭,想要避開他的糾纏:“這都是我多久前說的話了,你怎麽還記得!”
他回答:“記性好。”
她輕嗤:“小心眼。”
祁溫賢終是停止了戲弄女朋友的行為,将另一只耳環也替她戴好:“我只是希望你能暫行使這棟婚房女主人的權利,幫我使用它們——你看這些包、衣服、珠寶首飾,放在衣帽間裏這麽長時間都無人問津,你不覺得它們很可憐嗎?”
明知道是很低級的哄騙,可辛歌眨眨眼,四下一望,當真覺得那些昂貴又漂亮的東西很可憐、很可憐了。
辛大小姐的同情心瞬間泛濫。
篤信自己應該救它們于水火中……
覺察到她的動搖,祁溫賢又将她往鏡子前推了小半步,蠱惑道:“上班時間随你高興,上班以外的時間,你可以在我這裏當大小姐——你不是說三個月之後就會膩味嗎,那就在離開之前,順便當三個月的大小姐,當一天,少一天。”
狐貍的尾巴搖了搖,男人神色晦暗不明:“那件事也一樣——做一次,少一次。”
辛歌的唇顫了顫,欲言又止。
不是,在那男人嘴裏,怎麽男歡女愛還能玩起“饑餓營銷”啊?
更郁悶的是,女人向來對限量版和限時發售沒有任何抵抗力……
無奈嘆息,她轉身捧起他的臉,狠狠吻過去。
短暫的纏綿過後,她伸出手指,抹掉沾在祁溫賢唇上的口紅,笑着提出第一個任性要求:“大小姐要出門了,能不能給我叫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