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證據三

我的貓望着我，水汪汪的眼裏帶着些許不安。

我看着手上的小牙孔，周圍微微泛紅，但沒有流血。我的貓心裏還是有杆秤的，分寸拿捏得還真好。

貓見我久久沒有動作，讨好地向我砸吧了一下嘴，白色的小胡子在空氣中微微顫抖着，看着好不可憐。

我壓下心中異樣的情緒，松開了捏着貓爪的手，用力按壓了幾下眉心。

我這是怎麽了。

貓成功脫身，立馬就踩着矮櫃子三級跳，蹲在冰櫃頂上低頭睥睨着我，神氣十足，一改之前委屈的小媳婦樣。我不禁笑了出來。

這個小騙子。

……

年底之前，正是采摘生長在滬廣深的金融社畜們的最佳時機...他們集中在這幾個月裏馬不停蹄地四處奔波...肉質極為勁道…捕捉辦法也簡單易學...淩晨4點在各大高檔酒店大堂吧裏随手一撈，就能收獲幾個已近稀裏糊塗的金融社畜....

以上都是我編的，因為我已經累得神志不清了。

*淩晨1：30*

我剛下飛機，沒有托運的行李，我拉着随身登機箱向出口走去。

手機上的出行助手顯示這是我這個月第5次落地本市。

我扯着脖子上的領帶暗下決心，如果領導又以升職考核為由強迫我出行額外的、吃力又不讨好的考察活動時，就算是三更半夜，我也要沖到他家卧室，用煙灰缸砸他的頭。

*淩晨1：50*

——“G市項目那缺個領頭的，你準備一下，後天飛一趟，辛苦了。”

我：......

“好的。”

*淩晨2：10*

我在機場附近找到一家ATM，把昨天剛收到的年終獎給家裏彙了一半多過去。累歸累，罵歸罵，但欣賞到銀行卡餘額的那一刻還是很開心的。

我坐在車上，意外收到了幾位隔壁組好友的簡訊，無一例外的都是提前得到風聲、控訴今年的升職名額居然給了一個關系戶并為我打抱不平的。

——“你在這主管位置上盡心盡力坐了兩年，雖然部門不大，但這名額再怎麽說也該是你的，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實在是小人。”

——“真是弟弟行為。”

…

我輕笑一聲，打着方向盤掉頭。

*淩晨3：40*

本市最有名的gay吧。

我領口大敞，支着Vodka酒杯在散臺上喝得酩酊大醉，懶懶地看着在我眼前不斷穿梭交錯的肉體。

鬼知道今晚我已經拒絕了多少個1的盛情邀請。

得，又來一個。

“請問我能有幸獲知被拒絕的原因嗎？”

哦，好像還是個有禮貌的1，但搞不好是個舔狗。

我揚起下巴盯着他，他不明所以，低頭看向自己的襯衫扣子。

他的眼睛一點也不像貓，我心裏想，也沒有看起來弧度柔軟的，親上去觸感溫熱的唇。但我不願意告訴他。

“不約。” 我又喝了一口烈酒，轉過身去。

*淩晨4：00*

我叫了個代駕。

我癱在副駕，問旁邊的代駕大叔：

“師傅，你前任，是什麽樣的？”

——“吐車上2......不好意思先生，我忘了這是您自己的車...您要水嗎？”

*淩晨4：30*

我終于到家了。

我沒有開燈，摸到沙發邊上，靠着坐在了地上。

我想擡手搓搓自己已經喝到麻木的臉，卻意外摸到一手的濕潤。

貓聞聲走了過來，黑白的色塊在黑暗中交替出現，身形若隐若現。

我這幾個月出差頻繁，便拜托了鄰居夫婦隔一天就來加點水和貓糧。

他們把貓照顧得很好，似乎還比自己上周離開他時胖了一圈。我覺得過年前得再給那對善心夫婦搬一箱年貨過去。

我的貓默不作聲地走到我身邊，窩進我的腿間，周圍的光線很暗，但貓的眼睛卻異常明亮。我用手指輕輕蹭着貓的臉頰，想試着把貓臉扭過去。

因為我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太丢人了。

貓卻不依，嗅了嗅我的手，又想湊上來舔我的臉。貓舌頭上有倒刺，舔在臉上還怪痛的...不過這家夥倒真是懂事得可怕。

我把臉埋進了貓毛裏。

現在這種感覺，就跟當年我被我前男友斬斷在網吧的一切情緣，逮回學校天天壓着看書做題時差不多，悶得慌。

做題當然沒有打游戲有意思，有時我寫得實在不耐煩了，就要拿我的同桌調戲一番：“哎同桌老媽子，有沒有人說你長得老帶勁了？”

他斜睨我一眼：“你也很好看，笑起來露兩顆虎牙。”

嗯？好像被反向調戲了？

前桌的女生不知為什麽騰地轉過頭來，一臉一言難盡地看着我們。

我同桌繼續一本正經：“腦子也很好，如果肯好好念書，上H大也是很輕松的事。”

繞來繞去，還是繞回來了。我真是謝謝他的苦口婆心。

但不得不說，本人的蓋世才華還是幫我在成績榜上掙得了不少面子。那天我把獎學金拿回家，我媽開心到往鍋裏連放了三勺鹽。

我一出家門，就碰見了一臉煞氣，醉得搖搖晃晃的我爸。

看樣子應該是又在外頭欠了賭債，來要錢了。

我跑回家抵住門，但到底抵不住他蠻牛般的沖撞。

我撲上前護住我媽，後脖子處不可避免的又落了一個圓形的新煙傷。

……

我回到學校，每走一步，領口就摩擦着傷口，我不由邊嘶嘶倒抽着冷氣，邊跟沿路碰見的同學打招呼。

我那模範同桌正在值日，一絲不茍地夾着地上的落葉和紙屑，落日的餘晖打在他側臉上，暈出一層好看的輪廓。

他盯了我一會，快步走過來把我拉進洗手間，關上門問我怎麽了。

從未有過的千般萬般委屈突然間爆發而出，鋪天蓋地地向我席卷而來。

我背過身，露出領口下方殷紅的煙傷，和下面一排圓形的舊傷。

我同桌沒有說話，朝着那處輕輕吹了幾口氣，又把我掰過來...他可能是嫌自己手髒，撩起校服裏的白T就慌慌張張地來擦我的臉。

晚自習的時候，我同桌找來一張創口貼，小心翼翼地貼在我的後頸。

我應該是從那時開始就徹底喜歡上他的。

這麽好的一個人，我很想要。

我把臉埋在貓臉中蹭了蹭，驚異地發現那觸感竟如綢緞般絲滑，我忍不住又來回蹭了幾下，我的貓好脾氣地任我擺弄，直到我實在抵擋不住困意，倒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我又是一條好漢。

我刷着牙，查看着手機裏先後進來的兩條關于錢款到賬的感謝簡訊，随後滑動手指删除。我的貓乖乖蹲在一邊，仔細地從鏡子裏瞅着我。

我看着鏡子前的自己，慢慢吐了一口氣。

我現在合理地懷疑我家貓就是我前男友。

已掌握的證據三：

我的貓很懂事 我的貓還很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