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蘇瑤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知道這就是一個陷阱,裏頭是沼澤泥濘還是萬丈深淵,她被蒙蔽了雙眼,全然看不清,如果一味的依着自己的本能行事,這樣放縱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
于是,思路理順了之後,她就請示白律師,能否把東西帶回去畫,聽她說完,白笙安沒有說話,只是眯着眼睛瞧她,神色慵懶,眼底卻有一絲她辨不清的情緒,她下意識的開始逃避,他把杯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信步向她走來,把她逼至畫架上,兩手扶着畫板的邊框,嘴角微微上揚,好整以暇的問她:“蘇瑤,你到底……在怕什麽,嗯?”
“……”我在怕我自己,怕我會忍不住陷進去。
見她目光閃躲,嘴角緊抿,并不願意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白笙安心知,這種事情不可操之過急,張弛有度,才最為穩妥,他千方百計的把她留在身邊,還沒等她向自己靠近一步,就這麽被吓跑了,那就太可惜了。
白笙安答應了她的要求,不過只允許她在律所的辦公室畫,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确保可以在想見她的時候第一時間見到她,不過她既然沒問緣由,他就無須多做解釋。
送走了蘇瑤,白笙安頓時覺得百無聊賴,在書房裏寫了會稿子,又看了會兒心理學的書,總覺得身邊空蕩蕩的,連日光也被拉扯的冗長,時間變得分外難捱。
既然白律師已經發話,那蘇瑤自然是不敢有所異議,背着東西直接奔向律所,去了辦公室,倒是挺熱鬧,柳瑞文在,貝希文在,最讓她瞠目結舌的是她的好友米露露居然也在,自然,不可能是來找她這個臨時起意來辦公室的人,看樣子,無疑是來找柳瑞文的。
兩個人劍拔弩張的對峙,柳瑞文雖然待人謙和有禮,但是不知道怎麽到了米露露這裏,竟然就變成了針鋒相對,毫不顧忌紳士風度的蠻橫之人。
蘇瑤是了解米露露的,她就是一個擱古代不當皇帝也得當太後的強勢女人,尋常女人都願意在男人面前展現自己嬌弱輕柔的女性美,唯有她,最恨的就是別人說她不如男人,看這個架勢,保不齊又是被戳了軟肋。
之前米露露就因為柳瑞文的不紳士,兩人當街針鋒相對的吵過一次,互相吐過槽,從那個時候起,怕是就結下了梁子,如今這樣,倒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蘇瑤正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遠離是非之地,不曾想,米露露撩了撩那披肩的大波浪,含沙射影的沖她說道:“真難為了我們蘇瑤,要和這樣的人共事,不久之前在大街上不懂紳士禮儀和女生吵架這樣的奇葩舉動我就不計較了,但是今天又倒車撞歪了別人的倒車鏡,還不允許人家來讨個公道了!你這三番五次不讓別人痛快,有些過分了吧?”
“明明是你自己技術太差,倒個車都能順着坡兒往下杵,你自己撞我車上合着還怪我了?”
“要不是你堵路中間,我能撞上嗎?你是始作俑者,你還有理了!”
“我已經給保險公司打電話了,随後會處理的,你追到我律所來,怎麽着,買一送一啊?撞了一車,車主人都賴上我了?”
“呸!你也配!”
“那可不是,你這樣的潑婦一般人可駕馭不了!”
“你丫罵誰潑婦呢!”
“……”
兩人繼續開始互掐,蘇瑤作為一個無辜被牽連的旁觀者,愣了一會兒,趕緊以最快速度撤離了現場。
過了一道坎,前面還有一截坡,蘇瑤看着拿着抹布擦拭白律師辦公桌的貝希文,略顯不自在的打了聲招呼:“你好!”
貝希文帶着慣常的莫名的敵意冷冷掃了她一眼,待看到她背着的畫板後,才沒好氣的輕哼出聲:“你帶這個來幹什麽?”
蘇瑤對她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态微微不喜,一來貝希文只是柳瑞文的助理,和自己并沒有直接的業務聯系,二來,她們兩人按理說是平級的,她這樣的高姿态多少顯得刻意。
只不過,她也不是睚眦必報,斤斤計較的人,向來也不喜歡逞口舌之快,便不鹹不淡的應了聲:“帶畫板來自然是畫畫,不過這是白律師授意的,不算玩忽職守。”
貝希文沒再說話,蘇瑤也不想多談,兀自轉過身整理東西,也就沒有注意到貝希文眼底再次升騰起的怨毒,以及深深地剜進抹布裏的細長尖利的指甲。
蘇瑤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動過畫筆,如今這種久違的幸福感讓她沉浸其中,忘乎所以。不知不覺,就畫到了晚上,眼看着暮色降臨,那對對峙的冤家也已經離開了,倒是貝希文還在,陰沉着臉躲在牆角,整個人蜷縮在陰影裏,黑漆漆的辨不清輪廓,唯有那雙眼睛瞪的極大,散發着詭異的光芒,蘇瑤驀地就想起之前那個橫死的小女孩,後背瞬間汗毛直豎,出了一層的冷汗。
她不想久留,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臨出門時,貝希文卻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她并不像尋常人一樣用指腹和掌心去握,而是用尖利的指甲重重的摳着她的皮肉,之後聲音幽怨的問她:“你在給白笙安作畫?”
白笙安三個字說的格外的柔情婉轉,蘇瑤被那種陰森森的感覺弄得心底發毛,根本無暇顧及她話裏的缱绻,匆匆的應了聲:“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貝希文手勁加大,蘇瑤覺得她的指甲都刺進了自己的皮肉,終于怒不可遏的回頭,只是還沒說話,就聽見貝希文咯咯的笑出聲:“你連白笙安是誰都不知道,給誰畫呢!你一天天的白律師,白律師叫的親熱,你不會真的以為這世上姓白的都這麽優秀吧?”
蘇瑤臉色一僵,心口像是挂了鉛一樣重重的往下墜,她不可抑制的輕輕顫抖,故作鎮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蘇瑤,你不聾不啞不癡不傻,怎麽不知道我說什麽,無非是自欺欺人。”貝希文靠近她,那指甲像是釘耙一樣爬上她的胳膊,之後咧開嘴沖她笑,嘴角撐的太開,看着竟然像是要撕裂一般:“我告訴你,白律師就是白笙安,所有人都知道,就你像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
再後來,蘇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混混沌沌的回的家,蘇媽和她說話,她也無暇顧及,徑直把自己鎖在屋裏,腦袋裏反反複複的想起貝希文的那句話。
所有人都知道,就你像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
她腦袋嗡嗡作響,心底還存在一絲僥幸,她試探着給孟凱文打了電話,故作鎮定的說:“其實,白律師就是白笙安,對不對?”
孟凱文猶豫了一下,大約是聽見她聲音篤定,便不再掙紮:“嗯,可是他告訴我們不用讓你知道的,我也是被授意的,并非自願騙你,你可別怪我啊!”
也就是說,白律師……不,白笙安他從頭到尾都是知情的,即便如此,依舊把她像猴子一樣耍的團團轉。
他知道自己對白笙安的摯愛,知道白笙安就是她靈魂的支柱,知道她可以為了她唯一的偶像受任何委屈,她把自己的信仰交付給他,他卻拿她最虔誠的心意當成籌碼,看她像個笑話一樣硬着頭皮穿梭在命案現場,看她強壓着心底的恐懼,每晚噩夢連連,他把她的心意踐踏的一文不值,如果不是貝希文刻意透露,他還準備瞞到什麽時候?
她不知道他是出于什麽目的,是好奇,是無聊,還是單純的是他那高高在上的自大姿态作祟,總之,他看盡了笑話,她吃遍了苦楚,可憐的是,就在剛才,她還欣喜若狂的覺得自己終于可以為白笙安畫畫了,現在,一顆火熱的心卻結結實實的被扔進了冰窖。
這一晚上,蘇瑤沒怎麽睡,夢裏總是反反複複的出現白律師的臉,和她之前幻想過的白笙安的臉,兩張臉漸漸重合,一個是高不可攀,一個是觸不可及,如今卻并為一人,什麽都沒有變,卻可憐她連最後一點心靈慰藉也再也尋不到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昏昏沉沉的起來,愁雲慘霧的去了律所,貝希文早就來了,依舊仔仔細細,呵護有加的擦拭白笙安的每一樣物品。蘇瑤看着,覺得心口憋脹難耐,又想着自己昨天如同被神明照拂一般的欣喜,如今卻是笑話一般可憐,一時間,也沒了畫畫的心情,只是支起了畫板,目光呆滞的盯着瞧。
她正愣怔着,手機突然鈴聲大作,是孟凱文打來的,開口就說張林娜死了。蘇瑤一驚,也顧不得傷春悲秋,撂了畫板急忙往外跑。
等她氣喘籲籲的趕到局裏,警員告訴她,白先生已經去了案發現場,他們馬上就要按白先生的吩咐去調查有重大嫌疑的羅薇薇,蘇瑤面色一頓,低聲說了句:“我也跟你們去吧。”
衆人見慣了她和白先生形影不離,這會兒都有點納悶,但是這緊要關頭也無暇顧及這些細節,便匆匆應允了,準備出發。
而在案發現場的白笙安自然不清楚蘇瑤在鬧脾氣,就目前而言,還沒有比破案更讓他上心的事。
這次的案發現場和上次李湘平被害時相差無幾,屋子裏并沒有掙紮過的痕跡,卻有明顯的被翻找過的跡象,死者的致命傷在心髒,一擊致命,但是只有等血液報告出來,才能确定是熟人作案還是失去意識後被殺害。
負責采證的工作人員繼續勘察現場,白笙安摘了手套退出來,從警戒線裏繞出來,他四下環顧了一下,下意識的問一旁的孟凱文:“蘇瑤呢?”
孟凱文心中啧啧出聲,白先生自己或許沒意識到,但是周遭的人個個心裏跟明鏡似的敞亮,誰不知道他平時雖然對那丫頭不假辭色,心裏卻把那丫頭看的賊緊,典型的只許他指着鼻子罵,不許別人說半句重話,寵的很呢!
“她沒過來。”平素那個丫頭不管是不是自願的,總之一定是跟在白先生身後寸步不離,這次卻一反常态,他明明已經通知她了,可這姑娘卻一直沒來,好嘛,雖然她來也沒什麽用,但起碼能鎮住身邊這尊佛爺啊,他也好自在的喘口氣不是?
白笙安沒作聲,卻是皺緊了眉頭,孟凱文思忖着,是不是昨天那通電話的問題?那可真不能怪他,人家姑娘都已經猜出來了,他總不好裝傻充愣吧?
好在這佛爺也沒發火,只是黑着臉離開了,孟凱文呷呷嘴,招呼衆人負責收尾。
回了局裏,張林娜的屍體準備解剖,白笙安戴着口罩,雙手環胸在一旁看着,姿态輕松但是眉心緊皺,在法醫檢查死者的指縫時,他下意識的眯着眼睛靠近解剖桌,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輕輕把死者的掌心翻轉過來,攣縮的掌心赫然出現一個詭異的标識。
黑色的倒三角形裏畫着一只瞳孔圓睜的眼睛。
“白先生,這會不會是兇手故意留下的?”法醫小心的查看着那掌心處類似紋身的印記。
白笙安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死者的死亡時間是什麽時候?”
“根據屍僵的程度和屍斑的情況來看,死亡了大概有八九個小時,大約就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
“嗯,你繼續解剖,記得讓化驗室盡快把血象報告送過來。”白笙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那法醫看着白先生漫不經心的态度,雖然心存疑慮,但是終究沒有再多問。
出了解剖室,白笙安抽空去了趟審訊室,李湘平的弟弟李湘和在得知自己姐姐遇害後情緒一度失控,才剛平複過來,根據他的陳述,李湘平給他打電話的意圖格外反常,并不是平常的問候,而是近乎遺囑般的托付,李湘和說,他姐姐把她一共有多少現金,分別藏在哪,辦了幾張卡,卡裏有多少錢,密碼是什麽,全部事無巨細的告訴了他,并且囑咐他一定要好好記住,他當時沒多想,以為她姐姐神經質,不曾想,轉眼之間,就已經是天人永隔。
李湘平是羅薇薇的幫傭,幫傭與雇主之間本來就存在着密不可分的關系,并且這種關系持續了很長時間,很難保證兩者之間沒有任何罅隙,李湘和莫名橫死,接着張林娜面對羅薇薇時一臉驚恐,緊接着便是張林娜橫死,而且死亡現場和李湘平的相差無幾,這樣欲蓋彌彰的手法,讓人想不懷疑都難。
又等了一會兒,屍檢報告就出來了,死者是意識昏迷之時被刺破主動脈導致心髒驟停死亡的,死者的血液中檢測出了乙醚類的迷藥成分,這種成分揮發性極強,極少量就可以導致人昏迷不醒,如果兇手僅僅是為了尋找某種對她不利的東西,迷暈即可,不至于殺人,除非是這種東西超脫了她的掌控,很難與死者徹底分離,她才會殺了死者以絕後患。
案子稍微有些頭緒後,白笙安便一心撲在案子上,對于蘇瑤的反常也無暇顧及,他進了會議室沒一會兒,就有負責調查羅薇薇行蹤的刑警匆匆的跑上來,氣喘籲籲的說:“白先生,查到羅薇薇的行蹤了。”
“嗯,說。”白笙安沉聲道。
“我們通過羅薇薇信用卡的刷卡記錄和通話記錄調查到,昨天下午三點到四點之間她在國貿大廈和張林娜見過面,随後我們立即派人查看了當時的監控錄像。”他打開電腦,把拷貝好的視頻資料放給白先生看,“這是下午三點十五分大廈入口處的監控拍到的畫面,羅薇薇從入口進來徑直上了13樓,随後不到五分鐘,張林娜緊接着也進了大廈,乘坐另一部直梯到達13樓。從13樓的監控錄像來看,兩人在茶餐廳坐了不到半個小時,期間羅薇薇有摔杯子的異常行為,之後兩人乘坐直梯離開,監控畫面只顯示到三點四十八分兩人從大廈離開。張林娜住處附近沒有安裝監控,所以無法證實案發當時羅薇薇是否找過張林娜。”
看來羅薇薇和張林娜之間還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事情的連貫性來看,一定是李湘平發現了羅薇薇的秘密,接着受到威脅,把這秘密告訴了張林娜,張林娜驚恐不安的同時又答應了羅薇薇的條件,想要借機敲一筆,但是沒想到不歡而散,兩人分開之後,羅薇薇害怕事情敗露,于是,連夜殺害了唯一的知情者張林娜。
羅薇薇無疑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是就目前而言,能讓她如此鎮定自若的無非是那鐵證如山的不在場證明,白笙安摩挲着下巴冷笑出聲,看來他還真是低估了這個女人,她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只要能拆穿她的不在場證明,那她的謊言便能不攻自破。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白笙安凝神思考,并不覺得餓,只是沖了一杯咖啡,拿了一幅市內地圖仔細的研究,會議室裏一片靜默,最适合他心無旁骛的思考。
從地圖上來看,那天羅薇薇送他們離開的路是那附近唯一的一條主幹道,所以說,按常理考慮,她走這條路也無可厚非,但是仔細一想,其中卻有蹊跷,因為除了主幹道之外,旁邊還有幾條街道可以繞行,雖然路程相對比較遠,但是如果時間緊張,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可以,羅薇薇作為花展的籌辦人,自然知道展出當天的人流量,她連維持秩序的安保人員都提前安排好了,怎麽會想不到當天的交通壓力?可她卻偏偏選擇了最擁堵的一條路。
而且一路上她都心不在焉,不停地在看時間,開始白笙安僅僅以為她是在趕時間,但是這會兒細想,怕是她在乎的不是浪費時間,而是怎麽能浪費的恰到好處吧。
除此之外,便是那耐人尋味的一小時,羅薇薇正好在路上堵着,死者卻正好在這一小時內死亡,這樣的巧合太過刻意,看似是最合适的不在場證明,推敲下來卻是漏洞百出。
現在能解開所有矛盾的關鍵點,便是李湘平的屍體,因為第一案發現場不在孟凱文他們警局所管轄的範圍之內,所以這個案子他們并沒有在第一時間接手,李湘平死亡現場的調查和屍檢都是當地警局做的,因此,白笙安并不清楚其中的細枝末節。
或許那些被他們遺漏的細枝末節,就是這個案子的關鍵所在。
思及此,白笙安起身拎了外套出門,徑直往解剖室走去。
在這裏,第一次解剖之後的屍體會直接封存入庫,作為案件的重要證據加以保護,并不會輕易進行二次解剖,不過如果對第一次的解剖存在疑問,也可以申請複檢,但是這種自己打自己耳光的事情大部分人是不願意做的,因此,白笙安去申請複檢時,不出意外地被拒之門外。
他習慣了做任何事都暢通無阻,驟然遇到這麽多的阻礙,心中格外的不爽快,他揉揉眉心,眼底的不悅不加掩飾,偏偏那負責人一根筋死磕到底,油鹽不進,白笙安清楚自己并不是謙恭有禮,平易近人的主,平常願意對人網開一面,無非是沒有時間和精力浪費在無關緊要的瑣事上,但是如果礙着了他辦案,讓他感覺不痛快了,那麽,他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發得了的善類。
冷庫的門口嗖嗖的冒着冷風,那負責人看着白笙安眼底突然凝結的霜,驟然感覺到自己後背發涼,不知道是冷風吹多了,還是他周身的氣場太過迫人,總之,在白笙安輕聲開口問他叫什麽時,他剛才的氣勢瞬間降到了冰點,幾乎下意識的報上家門。
“洪……國棟?”白笙安把這幾個字放在後槽牙輕輕地嚼了嚼,眼神清冷,語調雖然淺淡,卻帶了一絲陰狠,那個負責人聽着天靈蓋都在發憷,心裏想着,莫不是自己得罪了什麽大人物?
就在他思忖間,白笙安已經錯開幾步撥通了王局長的電話,那人雖然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麽,但還是依稀聽到了王局長的名字,敢對局長直呼其名的人物大約也沒幾個,這樣一來,他愣是在冷庫旁吓出了一身的汗。
等白笙安挂了電話,這負責人便像是換了個芯似的笑臉相迎,态度大為轉變,白笙安拿下巴沖那門鎖擡了擡,不耐煩的說:“還不快開門?”
那負責人麻溜的開了門,替白笙安找到李湘平的屍體,趁着白笙安穿防護服的間隙,忐忑的問道:“那個……剛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話沒說完,白笙安扭頭看他,嘴角挂着一絲笑,但是眼底依舊冰冷一片,他系着扣子,喜怒不辨的諷刺道:“那麽,你現在認識我了?”
“……”白笙安沒有做自我介紹,他又不是局裏的刑警,對這些人脈關系也不了解,自然不認識眼前的是個什麽人物,當下尴尬的笑笑,面色都有些僵硬:“就是……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不是有意沖撞您的。”
“在我打電話之後可能确實是無意的。”白笙安邊說邊戴手套,他的手掌并不粗大,但是手指細長,手套戴上來,便露了一截手腕在外頭。
那人更是慌了,心道,這樣的人物要是在局長面前多說一句話,他的飯碗就不保了,他恨就恨自己平時沒有多多留意跟局裏有來往的人物,如果早有準備,也不至于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見他愣着,眼底俱是驚慌失措,白笙安無意繼續作弄他,雲淡風輕的說了句:“好了,你出去吧。”
他出去後沒多久,負責這個案子的法醫就連跑帶竄的趕了過來,那人這才松了口氣,看來剛才那位人物打電話并不是告自己的狀,原來是讓局長叫法醫過來,這麽一想,才覺得心落回了肚子裏,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愣是吓出了一腦門的汗。
法醫進去後,正猶豫着怎麽和眼前的人打招呼,就見白笙安摸着屍體的皮膚,直奔主題道:“當時的屍檢報告顯示死者死亡時間是下午三點到四點之間?”
“是,根據屍僵的程度和屍斑的情況考慮的。”那法醫畢恭畢敬的回答,雖然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上司,也不是自己的同行,但他的氣場卻強大到讓他不自覺的變得小心翼翼。
“屍溫呢?”白笙安摸着已經處理幹淨的屍體,皺眉想着,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屍溫也是和死亡時間吻合的。”法醫把屍檢報告拿出來遞給白笙安。
從屍檢報告上看,一切數據都是正常的,白笙安在研究犯罪心理的同時也了解過屍檢的知識,他清楚得很,這些數據完全屬實,不存在作假的可能性,但是偏偏這麽篤定的數據卻總是讓他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把屍檢報告随手扔在一邊,仔仔細細的摸着屍體的每一寸肌膚,期冀能從屍體上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待他摸到屍體的指縫時,一直陰翳的眼底突然綻放出光芒,他眯着眼睛,嘴角漸漸上揚,輕挑的眼尾閃爍着一絲勢在必得的狠厲。
他慢條斯理的摘了手套,又脫了防護服,那法醫看的疑惑不解,試探的問:“白先生,還用二次屍檢嗎?”
“通知刑警隊做準備,今天晚上就可以傳喚羅薇薇。”白笙安答非所問道。
“……是。”法醫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他只是聽了王局長的吩咐,說白先生今天一直在局裏捋線索,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叫他過去問話,所以他得一直候着,他整整候了一天,眼看着天都黑了,還以為可以收工了,沒想到得了這樣一個爆炸性消息,一時間也顧不上想別的,拔腿就往外跑,想着趕緊通知所有不值班的刑警統統回來待命。
白笙安在局裏捋了一天的案子,全身心的投入到線索的搜集中,全然沒有注意到蘇瑤的消失,現在發現了羅薇薇所謂不在場證明的漏洞,更是燃起了他久違的勝負欲,哪裏還顧的了其他。
而蘇瑤在這看起來尋常的一天裏,卻經歷了她這二十多年來從未經歷過的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