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6)

着他的眼睛。商桓微仰着頭顱,身形寂寥,慢慢地勾出一個笑意。

我再深看他一眼,一揮馬鞭,向着北方疾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我該怎麽說呢……下一章要結局了。

☆、結局HE

作者有話要說:從1.26號開文,到今天4.5日,本文終于完結啦!撒花,哦也!

看到前面有姑娘留言說,結局就停在上一章就蠻好。可能有些姑娘比較喜歡相忘于江湖這個結局吧,如果是這樣,那這一章就不用看啦!這章是HE的結局哦!

穎川與窦城的戰役總共持續了三月,司徒楠兵敗自刎,衛昭聯盟的軍隊也紛紛歸降。三月之後,天下太平。

商桓命人将司徒楠的屍骨妥帖安葬,放在了當年南昭國的舊地。那座墳墓曾我去看過,修建得堅實氣派,商桓沒有苛待他。到如今五年過去,每當我想出去走走,也要到他墳前說說話,上柱香。

司徒楠雖然心機深重,卻從未真心想加害于我。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或許這樣的結局對他才是最好,戰死殉國,既不愧于南昭先祖,身上的枷鎖也無形地解除了。只盼他将來再要投胎,便做個風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再不要投身王室。

王室諸人,我從未見過誰是真心的快樂。就如商桓,他最終雖坐擁天下,此前也一樣歷經苦難。被追殺、被戕害,被送到行宮無人問津,逃入風城冰川險些喪命。即便是成為當今的君王,也照樣處處受制。

譬如前些日子的削弱地方官員一事,由于牽扯的利益太大,竟引起朝廷大部分官員的駁反。衆所周知,朝中的官員皆是由氏族重臣舉薦,無論是王都還是地方,官員間無不沾親帶故。突然要加強中央集權,便猶如牽一發而動全身,即便是君王也不能擅自左右。

這是商桓近來的煩心事,但書信之中卻甚少提及,多是我道聽途說再結合朝中的狀況揣摩來的。

如今我居在南地的自遠縣,距王都四百裏,開了家客棧謀生。此地四通八達,來往行商衆多,消息傳得也快,朝中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大多都能知曉。周邊的百姓得知我是救護文真的寧歡,皆敬稱一聲“寧女俠”,不論是流氓地痞還是地方官員,大多也都會賣上幾分顏面,這些年過得倒也舒坦。

當然,道聽途說的消息除了壞的也有好的。

譬如四年前文真嫁到了疏勒原,四方朝賀,喜宴擺了三天。就在一月前,有行商帶來消息,文真繼兩年前為邵陽添了一子之後又得了一女,夫妻和睦,堪稱大安恩愛之典範。

倒是商桓與蘇岚二人沒什麽動靜,成婚五年,始無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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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幾年,蘇家還只是催促。兩年後,聽聞內史大人開始暗中尋訪名醫,以治蘇後的不育之症。到了第三年,朝中文武開始上書奏請商桓在後宮添置幾位如夫人。畢竟王室之中需子嗣傳承,此為國體,即便是得罪了蘇後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出人意料的,商桓與蘇岚皆雙雙反對,此事最終也不了了之。

只是這件事後,衆人都以為蘇岚悍妒,百姓間漸漸生出建議廢後的傳言。其實一開始還好,大夥兒只是撿個無人的時候私底下說說,到了如今,廢後之風愈演愈烈,竟已從民間傳入了朝堂。

聽一個常年來往王都的茶商講述,就在前不久的幾日,骠騎大将軍宋延已親自上書,說蘇後失德悍妒,奏請廢黜。

當然,此事只是傳說,也不乏人雲亦雲之嫌。我與商桓雖常年書信往來,卻也多是問候近況,從不涉及國政私隐,蘇岚出了事,就更不好詢問了。至始至終,我都只是個局外人。

今日是三月三,上巳節。

花紅處處,又一年春。百姓們皆上山踏青采花去了,就連不少入住的宿客也不例外。客棧中的夥計小芝麻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見着熱鬧心癢不已,我便放了她半天假,叫她與宿客們一道去。

此時客棧中冷清,我也出了店門想去湊湊熱鬧,不想方跨下階梯,客棧中便走進兩個人,邊走邊道:“如今蘇後被廢,後宮空懸,也不知大王有何打算。”

我當即大吃一驚,退回去攔住他們:“蘇後被廢了?此事當真?”

二人皆吓了一跳,腳步頓了頓,待看清楚來人,方笑道:“寧女俠啊!你可吓死我了。”

我此時也方才想起,這兩個人是做綢緞生意的熊貴、熊貫兩兄弟,去年來自遠縣時在我這兒住過幾日。

我一臉嚴肅:“方才你們說蘇後被廢,可是真的?此事重大,可玩笑不得。”

熊貴皺眉:“我們哪敢拿這種事開玩笑?這幾年大安的廢後之風愈刮愈烈,寧女俠你向來消息靈通,也不是不知道哇。”

熊貫也道:“此事當真,如今告示都已經出來了,不信你可以出去看看。”

我掂量了一會兒,正當走出去,小芝麻便舉着大串的花簇跑回來:“掌櫃的掌櫃的!出大事啦!”

我趕忙截住她:“說過多少回了,客棧裏不可以大呼小叫的。你想将我這兒的客人都吓走是不是?”

她趕緊捂住嘴巴,湊過來道:“朝廷出了告示,蘇後被廢了。”

我在她額上敲了一記:“你大字不識一個,什麽時候學會看告示了?”

“真的!所有人都這麽說的。”小芝麻不服氣:“聽說大王雖廢了蘇後,但念及多年的夫妻之情,又封了她為大長公主,許她改嫁,還将曾經居住過的行宮賞給了她。”

我聽完心裏七上八下的,覺得還是眼見為實,當即吩咐道:“你守好客棧,我自個兒去看看。”

她趕忙拉住我:“掌櫃的你別去,現在告示前人多得很,去了也看不着。”

我一想也是,這麽大的事,告示前的人自然不少。

小芝麻舉着手裏的荠菜花道:“這是我方才在山上采的,掌櫃的也戴一朵吧,應應節,聽說女子戴了這個日後才不會頭疼。”

我看了看她手裏的白色花簇,彎□子道:“好吧,那我等會兒再去。”

小芝麻比我矮了一個頭,聽我答應,便踮着腳費力地往我頭上簪花。簪完又遞給我一面小銅鏡,高興道:“快看看好不好看。”

我接過她手裏的銅鏡,笑道:“小芝麻要成大姑娘了,開始随身揣着鏡子了。”

她急得跺腳:“哪裏啊!其他的姑娘也都帶的,又不是我一個人。”

我笑眯眯地睨她一眼,方把鏡子舉起來,店裏便又進來一個人,四處望了一圈,頗有禮地道:“請問哪位是寧女俠?”

我瞧着他的打扮,似乎是哪家大戶的下人,但此人面生,以前從未見過,也不知忽然找我是有何事。

我愣愣地道:“我就是,何事?”

他躬身一揖,又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馬車,恭敬道:“寧女俠,我們家主子想請女俠一聚。”

這就更讓我奇怪了。

我緩緩将鏡子交給小芝麻,又推了推她的腦袋叫她讓開,疑惑道:“你們家主子是?”

此人神秘得很,垂頭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我笑了笑:“那走吧。”

跨下客棧的臺階,太陽便直直地照射下來,亮得我睜不開眼。

以前這種事也不是沒遇見過,多是哪家的老爺想給兒子娶個媳婦兒,又或是哪個官家要納個填房。大家衆所周知我這兒向來不歡迎媒婆,但親自上門又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整出這個法子。

我瞧着來人的這個神秘勁兒,猜測今日這事多半也差不多,便也沒放在心上,想着三兩句打發了了事。

不想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車前,掀開簾子的那一瞬竟将我驚得呆住。

“蘇岚?”

蘇岚垂眸一笑:“寧女俠,別來無恙?”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多年一別,她比五年前長開了不少,周身沉穩華貴,再不是初見時張揚跋扈的小姑娘了。

蘇岚緩緩地将手伸出來,笑意不減:“上來坐。”

我想到告示中廢後的事,心下忐忑,但她這般盛情,也着實叫人不好拒絕,遂也跟着伸出手去,經她一拉,便矮身往車裏坐進去。

蘇岚鎮靜地打量了我一會兒,開口道:“五年過去,寧女俠還是這個樣子,真是一點也沒變。”

我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便笑了笑,開門見山:“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她莞爾一笑,不似當年所見的凄惶,倒是平靜中透着些感慨:“你和大王的事,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她點頭:“那時候我終于知道,大王為什麽遲遲不肯與我同房,且日日以政務繁忙為由推脫。”

我低垂着頭顱,總算明白為何蘇岚不能生育了。原以為只要我離開,商桓便再沒有與蘇岚攤牌的必要,想不到……

她接着道:“原本我還以為大王是在怪我曾為了你去找他退婚,直到我看見了你們來往的信件。”她瞄我一眼,又解釋道:“我并非有意看見,只是那日碰巧到書房去送東西,大王不在,我瞧着地上扔了好些紙團,便一一展開看了看。看完你猜怎麽着?那麽久以來,我終于松了一口氣。”

“松了一口氣?”

蘇岚始終帶着笑,好像在說很遙遠的事情:“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一心只想着別人,何況他如今已是君王。我一直以為他疏遠我,不肯碰我是因為我婚前失德,每每硬着頭皮要與他相處都覺得是滿心折磨。畢竟是我有錯在先,為了緩和關系,更是想盡了辦法去讨好、奉承……”她長舒一口氣:“好在我終于知道,他并非是厭棄我曾為了別人退婚一事,他唯一疏遠我的緣由,是因為你。”

見她如此淡然地說出這一切,我自覺無地自容,說話也毫無底氣:“你如今……”

“我不怪你。”她好似一眼看出我的心思:“如今我是大安的大長公主,可自由婚嫁,高興還來不及。”

高興?

我擡頭道:“可是一個女子的名聲何其重要?你不在意?”

她揚了揚下巴,目光裏極具自信:“一個男子若真心愛我喜歡我,又豈會在意這些?”

我深吸一口氣,她說得也是。

大長公主雖不如皇後,卻也是王室中地位最高的女眷,且能自由婚嫁,日後想娶她的人只怕要排成一條街呢!只是,她與商桓做了五年有名無實的夫妻,又在舉國上下招了這麽多的閑話,這些年也一定不好過。尤其是蘇家的那一杆子,定是對她失望透頂。

在她面前說話,我總是沒什麽底氣:“你因為我受了許多委屈。”

她一動不動:“但也因為你,大王沒有再納女子入宮,我獨居後宮,無人争鬥,這些年過得很自由。”

我周身一震:“為什麽告訴我這些?當年的事……你不怪我了麽?”

她瞪我一眼,手腕上的金環相撞,發出好聽的聲響:“你以為我是多小氣的人啊?當年我要早知道你們的事也就不會跟你說那樣的話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小時候野慣了,但入了宮哪能由着我啊?當然還是出去得好。”

我好笑地看着她,五年過去,她還是如此直爽。

蘇岚拉着我道:“怎麽樣?方才見到我,吓壞了吧?”

我心有餘悸:“正好朝廷出了告示,你又這個時候上門,我還以為你要來……”

“要來殺了你解氣是不是?”她笑吟吟地湊過來:“其實我今日是來接你回去的,你願意随我走麽?”

我手上一抖,立刻吃驚地望着她:“回哪去?”

“當然是回宮啊!”她定定地看着我:“如今我已經不是王後,你應當再沒有什麽顧慮了吧?”

我心跳得極快,腦子裏亂作一團。從離開的那時起,便從未想過還有回去的一天,經她一說,一時間也驚住了。我與商桓相隔了五年,便猶如隔了千山萬水,此時突然再談回去,心裏真是一點底都沒有。

況且蘇岚這些年受了這麽多的委屈,她以這樣的方式走下後位,我什麽也沒有做,卻可以坐享其成地回去,實在是于心不安。

蘇岚搖了搖我緊抓着衣角的雙手:“你還在猶豫什麽?我說過,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真要我與大王做一輩子夫妻我才頭疼呢!難道你沒有看出來,這五年都是我與大王演的一場戲,之所以如此,便是為了今天啊!”

我登時如遭雷擊,心頭的愧疚卻愈發深沉了。

我道:“我……”

話未說完,街頭忽然響起一陣歡快的鑼鼓,由遠及近,尖銳的唢吶也吹奏起來,像是有人迎親。

本想等迎親的隊伍過了再與她說話,她卻突然面上一喜,推搡着我道:“快下去,快下去。”

我即刻茫然地望着她。

“去、去哪?”

她不管不顧,一副得意的樣子。見我不肯動,當即自個兒跳下去了,随即又來拉我。

我一頭霧水:“去哪啊?”

話音剛落,便被她大力一扯,整個人被扯了出去。

待我好不容易站定,只見蘇岚朝街道上揚了揚下巴,目不轉睛地道:“你去看看,誰來了?”

我緩緩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

喧天的鑼鼓,歡喜的唢吶,談笑的人聲,全部都聽不見了。

奪目的驕陽,熟悉的街景,統統都化作一片白光,擁着街道上穿着大紅喜袍的那個人。

商桓坐在高頭大馬上,提着缰繩緩緩地朝我走過來,猶如從黑暗中劈開了一道光亮,跨越了千年的時光而來。

我有那麽一瞬地腦中空白,緊随其後的是心口激蕩澎湃,火熱的感情迅猛滋生起來。

他緩緩地停在我面前,輕勾着唇角:“我說過,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溫暖的嗓音猶如天籁,我呆立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眼淚洶湧奪眶,頃刻間将視線也模糊了。

商桓伸出手:“你願意跟我走麽?”

還來不及回答,由蘇岚起頭,連帶周圍的百姓也一并起哄。

“跟他走!”

“跟他走!”

“跟他走!”

似人群中丢下一個炸雷,開始是“轟隆隆”的,再後來逐漸彙成一道閃電,聲勢浩大,将整個天空都點得又亮又白。

百姓們的聲音整齊劃一,聽得我羞怯難耐,猛地抓住他的手,被他一提,便橫坐到了他身前的馬背上。

“喔!”

衆人好似勝利了一場,喜悅之情猶如街頭的風,瞬時席卷整條街道。

我低垂着頭,不敢擡頭,更不敢回頭看,只手上的指節與另一只溫暖的手掌緊扣着。溫熱的觸感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做夢,而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商桓輕輕伏在我的耳邊,嗓音低沉溫雅,像說給我一個人聽的情話:“我們回家。”

我倒吸一口氣,再不管不顧,伸手擁着這個人,将頭埋進他的懷裏。眼淚争先恐後地噴湧出來,浸濕他的衣襟。

商桓緊擁着我,喝了一聲。跨下的棗紅馬揚蹄長嘶,載着我與商桓,直奔絕美的未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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