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沖突
溫彤進宮的事兒，就這麽的定了下來。
陳秀梅知道的時候，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卻是并沒有更好的主意，只能淚眼婆娑的拉着溫彤的手：“這可怎麽辦？怎麽辦？”
溫彤只能溫聲安慰她：“娘，別擔心，憑着我的容貌，怎會受委屈？”
選秀又和選後不同，選後是選賢，選秀是選美。
溫彤攬鏡自照，對自己的容貌，還是十分自信的。
陳秀梅漸漸止住了淚：“我知道你是為了你哥哥和咱們家，彤彤，你進宮去了，不管如何，一定要先保證自己平安無事。不可意氣用事，不可脾氣大，不可與人結仇争執。旁人若争，你便是讓她就是。”
溫彤含淚應了。
一轉眼便是到了選秀的日子。在那之前，宮裏的嬷嬷早就前來檢查過，身子容貌都合格的，才發了進宮的牌子。
溫彤自是沒有被篩下來。
進宮那日，天氣晴好。溫家如今這樣情況，溫彤不能也不敢盛裝打扮了。而且她年紀小，壓不住那些太端莊的首飾衣裳。故而，最後選了一件淺水綠色的紗裙，上頭一件淺淺的蕊黃輕紗半臂。
輕輕的一旋，裙角飛揚恍惚是一片鮮嫩的蓮葉，蓮葉裏護着一朵嬌嫩水潤的水蓮花。
頭上也并無多少飾物，且都是不打眼的。除了珍珠琉璃的一只花釵之外，也就只有兩根碧玉蘭花簪了。耳上也只是兩朵細小的琉璃花。
溫彤看見了不少熟人。
不過那些人并無要過來打招呼的意思。
溫彤自然也不願意湊上去。
于是溫彤周圍，就這麽劃出了一條泾渭分明來。楚河漢界，再是明顯不過。
看着周圍人竊竊私語，或是偷看她一眼會心一笑，或是幸災樂禍，或是撇嘴不屑，溫彤知道他們這是在看自己，不過卻是并不打算理會，只當是沒看見也就算了。
昔日溫家高高在上，如今跌落雲端，反倒是讓她看清楚了什麽叫現實，什麽叫勢力，什麽叫人情冷漠。
溫彤不打算生事，不過卻是架不住有人上前來挑釁。
來的是陳慧雲和徐眉。
這兩人溫彤都是認得的，不過并不相熟。陳慧雲是陳尚書家的庶女，不過他家沒有嫡女，故而就養在了陳夫人名下，充作嫡女。
徐眉則是個庶女，嫡姐出嫁後，在徐侍郎家的地位才漲上來。
陳慧雲拉着徐眉笑着走過來，上下打量了溫彤一番：“倒是沒想到，溫彤你會進宮來參選。以往不是瞧不上麽？”
溫彤看了一眼陳慧雲，心裏有些惱，面上卻是不打算表露出來：“陳姑娘說笑了。”
當着這麽多選秀的人的面說這話，這不是存心給她招妒恨麽？她瞧不上的東西，這麽多人巴巴的來了……人家怎麽想？
溫彤并不相信，陳慧雲是無心才說這話。
徐眉站在陳慧雲身後，朝着溫彤歉然的笑了一笑。
溫彤看在眼裏，卻是并沒有理會。徐眉跟着陳慧雲過來，本身就已經說明了許多東西了。這點歉然……倒不如沒有。
陳慧雲見溫彤雖不似昔日那般驕矜了，可是仍是沒有認識到自己身份，不夠謙卑也不夠低微，當即就嗤笑了一聲：“怎麽還端着架子，還當自己是尚書家的千金小姐呢？你難道忘了，你父親已經被剝去官身了麽？而且還是待罪，若是什麽時候查到了證據，什麽時候就得再被問罪！就是他能回家去休養，也是聖上開恩，憐他是兩朝老臣的緣故。”
溫彤只當是沒聽見前面那一段，反而颔首附和後面一句：“的确是聖上開恩，聖上仁德，我溫家感激不盡。”
“所以竟是打算以身相許麽？”陳慧雲掩唇一笑，嬌嬌悄悄的少女笑聲銀鈴一般的清脆，傳出去老遠。只是語氣裏的譏诮卻是讓人止不住心生厭惡。
溫彤才只一皺眉，陳慧雲就又一挑眉：“怎麽，竟是生氣了？只可惜，你早不是從前的身份啦。這樣不懂規矩，目中無人，聖上又怎會看得上你呢？我若是你，我就躲在家中不出門啦，才不敢出來丢人現眼。”
“丢人現眼”四個字，陳慧雲咬得極重。
溫彤不是陳秀梅，忍耐了這半天，心頭早已是怒火高熾。若不是還謹記着“ 今時不同往日”這句話，若不是還忌諱着這地方是宮裏，她就算讨不了什麽好處，少不得也要說幾句的。
她本想提醒陳慧雲一句“想想這是什麽地方”的，不過目光在掃到了旁邊一溜兒的內侍之後，卻是又改了主意。
唇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來，不過旋即又斂去，再擡起頭來，溫彤面上就多了幾分冷淡：“陳姑娘何必如此呢？聖上看得上看不上我，那也是聖上拿主意，你這樣揣測君心，又是個什麽意思？而且，我溫家是沒落了，可是陳姑娘又何苦再将我踩進塵埃裏去呢？你我素日也無仇怨，不是麽？”
這一番話，想來總會給該聽的人聽見的。
那一群內侍站在這裏半晌，既是不見維持秩序，也不見端茶遞水，留在這裏的作用是怎麽樣，已是不言而喻。
陳慧雲若不是欺人太甚，她也不願這樣給陳慧雲來個釘子。可是偏偏……
溫彤想，這樣想來也不算是得罪人吧？畢竟陳慧雲回頭吃了虧，都是不知道為什麽。所以應當不算違背了溫靖聲跟她告誡的那些話吧？
其實，她也不是不可以忍下。只是……對方處處提起溫家，她卻是不願意溫家被人在口中如此貶低。沒聽見也就罷了，既是聽見了，又有機會，為何不以牙還牙？
她溫彤，從來也不是什麽大度之人，不是麽？
陳慧雲被溫彤這樣一問，倒是冷笑了一聲：“是無仇怨，不過是看不得什麽阿貓阿狗都進宮來選秀，沒得拉低了我們的身份！”
這話……別人聽着，想來難免也有些想法吧？
不過，倒是沒有附和的。
徐眉拉了一把陳慧雲，低聲道：“等下時辰就要到了，暫且擱一擱吧。”
陳慧雲卻是不肯，沉着臉盯着溫彤，目光淩厲：“她如此說，是什麽意思？我難道還要忍氣吞聲？”
溫彤聽她這話，就知道她這是還要繼續了。當下心頭哂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