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怎麽了?”見身後久久沒有動靜,顧硯又下意識皺了下眉,“擦完了?”
他身體肌肉繃得很緊,說話的時候甚至下意識握了下拳頭。
“沒!”沈栖摁住他的肩膀,把正要起身的人又摁了回去,“還有一點沒有擦完。”顧硯于是真的沒再動,随口說了句,“快點吧。”
聲音冷冷淡淡的,沈栖的眸子黯淡下去。“嗯。”
毛巾已經變冷,沈栖回過去再想搓熱,卻發現臉盆裏的水也已經不那麽熱了。他有意去換一盆新的,卻被顧硯看出了意圖,“別換了,就這麽擦吧。”
“噢。”
後頸的那塊皮膚被他來回的擦拭,就是力度放得再輕,也經不住他這樣折騰,已經開始微微泛紅。
沈栖:“……”他忽然覺得又好笑、又不舍、又心酸,不甘不願的把毛巾收起來。
“後面擦完了,再擦擦前面吧。”
這句話在心裏醞釀了半天,他也知道一定會被拒絕,所以剛剛才會逮住後頸擦了那麽久。是不想這麽快就結束。
而顧硯果然也沒讓他猜錯,興致不高地說,“不用了,前面我可以自己擦。”
事實上後面也可以,不過是他們小題大做,非得搞得他跟斷了條胳膊似的。
“好。”沈栖應道。
但人始終沒動,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寸泛紅的皮膚,眼底洶湧着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暗潮。
顧硯狐疑地偏過臉,卻在下一瞬被人從背後緊緊抱住,緊接着後頸一陣刺痛,是沈栖在咬他!
“沈栖!你——”他身體繃得更緊,本能地去推身上的人,但沈栖占了位置上的優勢,很容易就将他摁回沙發上。
他一只手仍舊用力地環在顧硯腰上,另一只手覆在顧硯眼睛上,然後整個人貼上去,一條腿搽。在顧硯兩腿之間,把人從背後牢牢桎梏住。
“顧硯。”然後把臉貼在他後背上,讨好地蹭着。“顧硯。”親昵的動作有多輕柔,手下的力道就有多重。
顧硯被壓得動彈不得,只能用力扭過頭:“沈栖,你又想幹什麽?!”
然而他的眼睛還被沈栖遮着,從氣勢上就矮了一截。
“我不知道,顧硯,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說說話。”他小心地避過傷口,将細細密密的吻落在顧硯的後背上。
“顧硯,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他更近地貼上去,兩人的呼吸糾纏到一起,顧硯緊抿着唇,大半張臉被遮着,看不清神色。
沈栖便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然後隔着自己的手背,把吻落在他眼睛上。
顧硯的眼睫毛很長,輕輕地刮擦着他的手心,很癢。以至于沈栖莫名其妙地笑了下。
很低的一聲輕笑,卻讓掌心裏的睫毛顫得越發的厲害。
顧硯在緊張。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口像是被火燎了一下,狠狠地疼着。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但是先放開我。”顧硯語氣很平靜,胸膛卻很明顯地起伏了幾下,看得出來是在極力壓着怒氣。
“不放。”沈栖又把臉貼回他背上,不時琢吻着。
他右手掌本來就受着傷,給顧硯擦身用的也是這只手,紗布早就被水浸透,勉強止血的傷口也因為太過用力而再度崩開,血腥味很重地漫開在顧硯鼻尖。
他輕吐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看起來像是放棄了和沈栖理論。沈栖便就着這個姿勢,一句句囑托着:
“待會兒擦的時候還是換點熱水吧,熱的擦着舒服。睡覺的時候也得注意着點,小心壓到傷口。”
“還有明天,明天反正在家休息,晚上就忍一忍,別洗澡,也別擦身了,如果覺得實在受不了,就叫唐衍過來給你弄,或者……”
他眼眶逐漸變得很紅,嘴唇緊抿成一條平形的線,“或者找我也行,我會過來的。我不會、不會多待的,給你擦完就走,像今天一樣。”
“還有吃飯,你應該沒法兒做飯吧,別吃外賣,那個對傷口不好,重油重鹽,用的還是地溝油。”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給做,你放心——”大概是怕顧硯再反對,他強調說,“你放心,你不想見我的話我就不出現在你面前,把東西放在門口就走。”
明明他才是那個處于上風的人,姿态卻放得比顧硯這個被制住的人還要低。
顧硯冷淡的表情有些松動:“沈栖,你不需要這樣。”
“不、不是的,我——”沈栖語氣急促地想要解釋,卻被顧硯打斷,“沈栖,分手是你提的,現在為什麽還要一次次找上來,為什麽要說這些、做這些,你是覺得愧疚、後悔,還是分手後才發現你原來有一點喜歡我?”
他語氣和神色都很平靜。
“不是一點,是很多、是很多很多,顧硯,我愛你很多很多。”沈栖很輕地吻在他傷口上,帶動着那寸皮肉有點輕微的疼。
顧硯雙手緊扣住沙發,手臂上青筋很明顯地凸起。但很快,他雙臂松弛下來,整個人似乎都卸了力,任由自己倒在沙發裏。
這個姿勢讓他很不好受,但他沒動,只是反手捏住沈栖的腕骨,用力地握了下。
後面想說的話被沈栖這句表白打散了個幹淨,不說也罷。
“知道了。”他最後說。
沈栖眸光閃了閃,終于松開手:“我先走了,明天我會再過來的。”
顧硯從沙發上轉身,目光很輕地在他身上掠過一眼。眼睛長時間處于黑暗中,驟然對着燈光,有些無法适應的難受。
他活動了下僵麻的脖頸,低聲說:“随你。”
快走到玄關時,顧硯又把人叫住:“沈栖。”
不用問也能猜到是後悔了,叫他明天不要過來了之類的話,沈栖索性沒回頭,腳步稍頓後便繼續朝前走。
“我們的結——”結果只有四個字,再之後便不吭聲了。沈栖扶着玄關,還是沒忍住回了頭,“什麽?”
“我們的結”“我們的戒”“我們的節”“我們的見”……顧硯的聲音很低,又只有這麽幾個字,沈栖猜不出來他到底想說什麽,被吊足了胃口,想得抓心撓肝。
但顧硯卻打定主意不說了:“沒什麽。”
沈栖:“……”如果不是了解顧硯的為人,沈栖會覺得這人是故意的,故意要折磨他,讓他不好過。
“噢。”他不情願的回了句,放緩了腳步慢吞吞的挪到門口,卻始終沒等來顧硯的後半句。徹底死了心。
鐵門被關上。樓上老大爺這個點才遛狗回來,一人一狗在門口和沈栖碰了個正着,說話聲在鐵門關上前漏進來幾句,又很快被隔絕在外面。之後顧硯聽見了電梯運行的聲音,還有幾聲熟悉的狗吠。
老大爺不愛坐電梯,覺得不安全,每天樓上樓下的爬,精力比他們這些年輕人還旺盛。
臉盆裏的水已經被沈栖端進浴室倒了,顧硯便把盥洗池的水龍頭調到加熱位置,直接将毛巾放底下搓了幾把,然後對着鏡子胡亂擦了擦,就轉身回房間,躺床上休息去了。
他剛才其實是想問沈栖:“我們的結婚證你還記得麽。”只差一點就問出口了。好在及時咬了下舌尖,才讓突然的刺痛将那點沖動壓了下去。
什麽結婚證,他們兩個男人,哪裏能有什麽結婚證。他甚至連婚都沒來得及求。那不過是很多年前的一場自欺欺人。
所謂結婚證,和沈栖這個人一樣,都是謊言。
沒有開燈的房間裏,四下都是暗的,顧硯閉着眼側身躺着。過了很久之後卻依舊沒能睡着,身體是疲憊的,大腦卻很清醒。
他從床頭櫃上摸過手機一看,原以為過了很久,其實從躺下到現在不過一刻鐘。
他坐起來把房間的燈開了,然後對着沒有拉嚴實的窗簾看了很久。
那張結婚證。他心裏仍記挂着那張結婚證。其實不該問沈栖,因為把那兩張結婚證壓在他枕邊之後,沈栖就再沒有提過這件事。
原本就是因為他鬧得狠了,沈栖才想哄一哄他,後來哄好了,大概就把這事忘了,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
那兩張結婚證是他收起來的,被藏在了書房的保險櫃裏。
有時候拿放文件的時候他會把它們拿出來看一看,心裏琢磨着什麽時候一定要把這兩張假的換成真的。
只是……再也不可能等到這一天。
……
既然想到了這些,這覺就不可能再睡踏實,顧硯索性起身,轉去了書房。輸入密碼,打開了保險櫃。
那兩張結婚證果然還好端端的被藏在裏面,只是時間過去那麽久,沒被塑封過的照片已經有些褪色,上面用黑色墨水筆畫的章也變淡了些,某些地方甚至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分手第二天,顧硯給家裏做了個大掃除,把有關于沈栖的一切都從家裏清楚了出去,而這兩張結婚證因為被鎖在保險櫃,才“幸免于難”。
但真的是因為不記得麽?
顧硯緊攥着結婚證,拇指摁着的地方正好是兩人的合照位置,兩人的面容因為顧硯手指太過用力而變了形,變得皺皺巴巴,崎岖醜陋。
撕了吧。沒必要再留着這些東西。
他把兩張珠光紙疊在一起,已經做出了撕扯的動作,卻又驟然收了手,用力閉了閉眼,重新把東西丢回保險櫃,鎖上櫃子。
……
第二天顧硯是在“吧嗒”的開鎖聲中驚醒的。——鐵門被很輕地推開,有人闖進了他家裏。
是誰?
小偷?
入室搶截?
不過兩者深究起來并沒有什麽區別,顧硯屏息聽了下外面的動靜,蹑手蹑腳地從床上爬起來。
房間角落裏靠着根棒球棍,他便拿這個當武器,推開了房門。與此同時,那個闖入者也剛巧站在了他房門外。
兩道視線乍然相撞,皆驚了一跳。
“怎麽是你?”顧硯緊蹙着眉盯着來人。
沈栖眼神閃躲了下,然後看他手裏的棒球棍,奇怪道,“顧硯,你拿棒球棍做什麽?”
還能是為什麽,把你當賊了。
而沈栖也很快想明白了,有些尴尬地笑笑。他手裏提着超市購物袋,紅紅綠綠裝了一袋子。
顧硯比他還尴尬,棒球棍拿在手裏莫名的燙手,他眉頭擰得更緊:“你怎麽進來的?”
“我……”沈栖有些心虛,小聲說,“用鑰匙進來的。”
他有這個房子的鑰匙,分手後顧硯沒問他要回去,他也忘記還。
本來以為顧硯早就換了鎖,他今天過來時也沒指望着真能靠這把鑰匙進來,只是想不抱希望地試一試,哪知道……
以至于當門真的被打開的那刻,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顧硯臉色不太好看,擡手很重地掐了把眉心,然後朝沈栖攤開手:“把鑰匙還我,然後走。”
沈栖向後退了兩步,表情有點抗拒。還捏着鑰匙的右手下意識背到身後。
“你昨天答應了的,我給你做好午飯就走。”
顧硯看着他不說話,很久後轉過身:“随你吧。”緊接着關上門,一直沒出來。
沈栖盯着木門看了很久,然後走去廚房,把他拿過來的袋子打開,先拎了一袋排骨出來。
他今天過來是做了兩手準備的,既打包了在家做好的午飯,又帶了新鮮的食材,想着如果實在進不來,就直接把飯盒留下。
不過現在用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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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長是因為後來補了小顧去看結婚證這段,糾結很久加上會不會覺得啰嗦,後來想想還是加上了,怎麽說呢,就自己認為還是挺能反應小顧心理的。
反正這段後補的所以不計費,大家就随便看看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