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止不住地好奇:那個怪物究竟是什麽東西?他一個人住在那裏嗎?為什麽好像很習慣受傷,很習慣跟怪物打鬥?他平時過着什麽樣的生活?

這就是我與悶油瓶的第一次相遇,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同齡人産生莫大的興趣。這半日經歷的事情是如此奇妙,若不是脖子上傷痕還時不時有些刺痛,我簡直都要以為這是我夏日午後一個荒誕不經的夢。然而這畢竟不是夢,在之後長達五年的歲月裏,我們從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變得非常熟悉,熟悉到一回想起來,左邊胸膛的某個地方就止不住地隐隐作痛。

(二)

事情大條了。

那天回家以後整理書包,發現我的課堂筆記居然不翼而飛。那是我英語補習的全部精華,如果丢了就意味着這一個多月的罪白遭了。想來想去,沒有第二種可能,肯定是落在那座老宅裏沒拿回來,我的心情頓時跌入谷底,只有“如喪考批”四個字可以形容。

這事兒和我爹媽說了也是白說,只能再去求三叔。

那老小子正在一邊吃西瓜一邊看電視劇,聽了我的話差點沒把手裏的西瓜皮摔我臉上。

“你說說你,這麽大個人了還是丢三落四。不就是個筆記本嗎,大不了我再買給你,這個就不要了算了。”

我一聽就急了:“那怎麽行?本子是不值什麽,關鍵那裏面記的可都是考試要點,要是找不回來,明年我中考失利就跟我媽說是您害的。”

三叔把眼一瞪,跳起來照腦門給我一鍋貼:“臭小子,還學會威脅你老子了。”

“我老子是您大哥。”

…… ……

三叔給我說得沒了詞兒,一直以來他都是嘴巴兇,其實心裏還是很疼我的。最後他答應再帶我走一趟,不過這幾天有事要忙抽不出空,叫他一個會開車的夥計送我去。又再三叮囑我說張家不是一般的人家,千萬不能惹麻煩,找着東西就早點回家。

對于上次的事情我還心有餘悸,就是讓我敞開了參觀我還怕再遇上什麽怪物,自然是滿口答應。

第二天下了課,我在太陽底下等了能有十分鐘,這才看到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開着三叔的車姍姍來遲。

這人以前我見過幾次,是三叔新收的夥計,姓潘,據說當過兵,滿身都是坑坑窪窪的傷疤。他下了車繞過來幫我開車門,張嘴就是一句:“小三爺,對不住啊,讓你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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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筋了一下,把抗議的話默默咽回肚子裏。

這種類似黑社會小開的叫法我實在難以接受,但這位潘子大哥是個一根筋,對三叔又忠心得要死,跟他說過好幾次別這麽叫他就是不聽。

一路無話,潘子本來就不是多話的人,我和他也沒啥共同語言,又不太熟,能聊得起來才叫奇怪。這次我學聰明了,偷偷帶了本漫畫出來,就坐在車後座上安安靜靜地看。正看到青銅五小強合戰海皇波塞冬,因為實力懸殊被打得滿地找牙,危機關頭射手座黃金聖衣從天而降,奄奄一息的星矢爆發了小宇宙重新披挂上陣,黃金箭搭在弓上就要離弦而出……

忽然車子停了,潘子從駕駛座上扭過頭來看我,特客氣地對我笑:“小三爺,到地方了。”

要開車的是三叔我絕對會賴在車上先看完再說,但對象換成潘子,這麽做就有損我身為“小三爺”的光輝形象。只好戀戀不舍地把書收回書包,打開車門下車。

潘子搖下車窗看我:“三爺說這家規矩大,我就不去了,就在這兒等着。”

我應了一聲,心裏有苦說不出。這下好,連個壯膽的人都沒有,只能祈禱別再遇到什麽怪物吧。

門房老大爺還是捧着一張《浙江日報》看得津津有味,見到我也只是點了點頭。我舔着臉跟他說我是吳三省的侄子,昨天有東西落院子裏了,找着了就走。老頭從眼鏡框上面端詳了我片刻,有說了同樣一句話:“別跑太遠,內院不許進去。”

我忙不疊地答應了,一步跨進了大門。

循着記憶裏的路線一路找過去,在那個月洞門口翻了半天,灌木叢裏幹幹淨淨連張紙都沒有。我心說這是天要亡我,別是給人家當廢紙掃了扔了吧?那就真真回天乏術了。

斑駁的木門仍舊虛掩着,天知道後面還藏着什麽妖魔鬼怪。我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跟着兔子誤闖仙境的愛麗絲,只要推開這扇門就能進入一個匪夷所思的世界,迎接我的可能是親切可人的白仙女,也可能是心狠手辣的紅皇後。

懷着最後一線不算希望的希望,我小心翼翼推開了那扇門。

沒有頭發挂下來,很好。

午後白晃晃的陽光照得人渾身發燙,我看見那個悶油瓶站在小院正中央舉一個石鎖,不是那種直上直下好像舉啞鈴一樣的舉法,而是像馬戲團裏的小醜抛橘子那樣折騰得花樣百出。一會兒來個蘇秦背劍,一會兒來個張飛騙馬,直看得我眼花缭亂。

我不知道那石鎖有多重,但看他擺弄得虎虎生風就知道分量一定不輕。他穿着一件白色亞麻布短褂,對襟盤扣,此情此景下看起來頗有種武俠小說裏的少俠風範。

我在門口站了足有五分多鐘,悶油瓶始終目不斜視,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他游刃有餘地連大氣也不喘,這要等他舉累了自己停下來估計黃花菜都涼了,沒奈何,我只得清了清喉嚨,開口叫他:“小哥。”

悶油瓶停下動作,順手把石鎖一丢,“砰”地一聲揚起一片灰塵。他撩起衣擺擦了擦臉上的汗,黑漆漆的眼睛看過來,沒有說話。衣擺下的腰身勁瘦結實,線條纖細地不盈一握,上面還包着一圈繃帶。這人昨天才受了那麽重的傷,今天就敢進行劇烈運動,都不怕傷口裂開麽?而且院子裏明明就有樹蔭,為什麽他偏偏要選在太陽底下暴曬?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正想得出神,悶油瓶已經幾步走了過來,站在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一言不發。

……你還能再悶一點嗎?

“小哥,實在不好意思啊,打攪你練功了。那啥,昨天我把一個筆記本落在門外了,請問你看見沒有?”

他點了點頭,從屋裏拿出一個硬面抄默默遞給我。

我向他道了謝,接過來一看,頓時松了一口氣。本子确實是我丢掉的那一本,而且明顯是整理過了,因為開膠掉落的幾頁紙被仔細地粘了回去,裝訂處更是縫上了一圈細密的棉線,使這個原本有些土氣的本子多了些許線裝古書的味道。

我心頭一熱,對他的好感又多了幾分:“謝謝你啊,還幫我重新裝訂了,真不好意思。”

他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我手裏的本子,說道:“字寫得不錯。”

“……過獎。”

打四歲起我就被我爸逼着練瘦金書,十幾年下來,鐵杵也能磨成繡花針。

我把本子往書包裏塞,悶油瓶好像有點舍不得,眼睛眨也不眨地一直盯着。我心下疑惑,也低頭看了一眼,本子的封面上貼着幾張聖鬥士的貼紙,難道他在看這個?

“呃,小哥,你也喜歡這個?”我指着那幾張貼紙問他。

悶油瓶似乎被吓了一跳,眼神閃爍了一下,輕聲問道:“這個……是什麽?”

“這是日本漫畫啊,《女神的聖鬥士》,可好看了,你沒看過?。”

他的神色有一絲茫然,偏過頭去臉色微微泛紅,無措的小模樣怎麽看都像是在害羞。

我強忍住笑意,從書包裏翻出自己還沒看完的那本漫畫,獻寶一樣遞到他眼前,示意他翻翻看。

悶油瓶猶豫了片刻接了過去,一臉嚴肅地開始翻閱。

我忍笑忍得腸子快要打結。這人雖然年紀和我差不多,但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沉默的緣故,總覺得他過于少年老成,連跟他說個話都得字斟句酌,生怕一個不察冒犯了他。可是現在他正捧着一本漫畫看得認真,那樣子和我學校裏的同學毫無區別。頓時我心裏一陣輕松,感覺跟他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不少。

大約翻了十幾頁,悶油瓶把書還給我,又問:“還有嗎?”

“有有有,不過今天沒帶着,要不……下次再給你帶來?”

悶油瓶抿了一下嘴唇,悶悶地“嗯”了一聲,黑漆漆的眼睛裏有細碎的光芒一閃而過。

他的心情似乎比昨天好些,至少這幾句話還是有問有答,也沒有再把我當透明人。我尋思着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好朋友,等下次見面是不是就能多問他幾個問題。說實在話,無論是這個宅子還是昨天的怪物,甚至包括他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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