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一般我肚皮懶得去關注,所以并沒有親眼看到什麽,只是聽說張海杏在好幾個比賽當中力壓體育特招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一直到最後一天的長跑比賽,我眼睜睜地看着她遙遙領先了第二名将近半圈,輕輕松松打破了校記錄。而且她分明沒有盡全力,跑完以後臉不紅氣不喘,立馬就往下一個場地去了。
這事兒我還當新聞講給悶油瓶聽了,并開玩笑問他張海杏跟他有沒有親戚關系。悶油瓶像看傻子一樣看了我半天,一本正經地跟我說:“全中國有很多人都姓張。”把我給笑了個半死。
一個月之後的期中考試,張海杏的總分擠進了全年級前20名。這下子全校都不淡定了,校長在全校集會上點名表揚她說:“我們杭高就要培養像張海杏這樣的綜合型人才,各方面全面發展,這樣才能适應以後更加多元化的社會。”
短短半個學期,張海杏俨然成為杭高的風雲人物,不光老師喜歡她,很多女生也把她視為偶像級人物,每天一下課就圍到她身邊問東問西,就連她稍微帶點兒廣東口音的普通話也成了一種特色。
老實說我并不是個愛記仇的人,初見面時的那段小插曲已經很久沒人提起了,我對張海杏本人也沒什麽特殊的惡感,可是這小妞不知道是看我不順眼還是怎麽地,總是處處找我的茬。比如說老師上課提問,只要抽到我回答,無論答不答得出,她的臉上都會露出非常讓人牙酸的冷笑,就像我是個白癡似的。自習課上我規規矩矩地做習題,她老是貌似不經意地拿胳膊肘撞我,害得我的作業本上總有橫七豎八的圓珠筆道道,事後連個道歉也沒有。如果我在課堂上打個盹看個閑書就更了不得了,就算沒人發現她也能千方百計把老師給我招來。
時間一長,幾個跟我關系還算不錯的同學也看出不對了,私底下悄悄問我和張海杏到底有什麽過節。我一肚子悲憤,沒走腦子說了一句:“誰和她有過節啊,跟個男人婆似的,還真當老子看上她了呢。”
俗話說“禍從口出”,事實證明男生要八卦起來比起女生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總之幾天之後,“吳邪說張海杏是男人婆”這個消息就又一次沸沸揚揚地傳開了,一來二去就傳到了張海杏耳中。
這下子她也不再找我麻煩了,每天一看見我那臉就拉得比門板還長,和她說話也不理人,傳作業發卷子都是用摔的,愣是半個學期沒給過我一個好臉。
我這個人吧,一般來說對人還是比較包容的。正所謂林子大了什麽鳥人都有,張海杏再怎麽性情古怪,只要不對我的學習生活造成嚴重影響都沒有什麽大問題。再說我身邊性情古怪的人又不止她一個,初見面的悶油瓶不比她難搞多了?本着息事寧人的态度,我不想和她多計較,日子也還過得下去。
期末考試的成績出來,我的總分排到了年級段七十名左右,按照杭高往年的升學率,考個本科應該是沒問題,但估計我媽不會滿意。張海杏繼續保持着全年級前20名的水準,成績沒有半點下滑,僅從這一點來說我還是挺佩服她的。
暑假照例還是要補課,我粗略算了一下,刨去寫作業和補課,我自己能任意支配的時間真是少的可憐,不由得打從心底裏哀嘆,高二就已經這樣了,到了高三還不定是怎樣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
我心不在焉地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冷不防身邊的張海杏忽然開口問道:“暑假你有什麽打算?”
那一瞬間我完全沒反應過來她是在和我說話,直到她不耐煩地瞪了我一眼才明白過來,心裏頓時有些驚訝:“你問我?”
“廢話。”
我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想了想就如實回答:“在家裏寫作業,空了再去看看朋友,就這樣。”
張海杏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再不搭理我,管自己收拾好書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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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頭黑線,心說這小妞絕對是有病。
放了暑假,就算再怎麽忙總也能抽出空去見悶油瓶。
過年的時候悶油瓶受了重傷,在床上躺了将近半個月,我記挂着他在那個小院子裏孤零零地沒人照顧,總是想方設法在周末偷跑出來看他。有時候時間太緊只能陪着他稍微坐一會兒,話都說不上幾句,可我依然樂此不疲。戀愛中的人或許都有這種經驗,兩個人見面的每一份每一秒都是無比珍貴的,哪怕只是為了看上對方一眼,再奔波再疲憊也都值得。
期中考試以後課程越來越緊,我媽再也不能容忍我每周末都往外跑,把我逮住狠狠教訓了一通。悶油瓶也表示他的傷已無大礙,并規勸我還是得以學業為重。于是從那時起到期末考試結束,我都沒有再去找過他。
我心裏感到特別不是滋味兒,人家談個戀愛都恨不得天天黏一塊兒跟連體嬰似的,我倆卻因為客觀原因的限制無法做到,連見個面還得見縫插針。
那時我和所有深受升學壓力所害的高中生一樣,天真地以為考上大學以後就是幸福生活的開始,甚至偷偷地計劃過怎樣在不遠的将來把悶油瓶從張家騙出來。就算是要我養他也沒關系,總之就是不能和他分開,不管是張家的家族勢力還是我爸我媽,我都有信心能和他們抗争到底。
到張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悶油瓶端了一碗面蹲在牆角默不作聲地吃着,他面前的灌木叢裏有兩只小貓在那兒打架,小爪子把枝葉抓撓得沙沙作響。那是吐司生的一窩小家夥中的兩只,一只和母貓一樣有着漂亮的虎斑紋,另一只是純白的,都長得非常可愛。當時四只小貓在睜開眼睛之後就被母貓一只一只叼了出去,再見面的時候就都是能跑能跳能鬧騰的樣子了。悶油瓶在某些方面是個不折不扣的死心眼,過去他每天給吐司準備食物,後來多了四只小貓他也堅持那樣做。這些小貓比它們的母親不客氣多了,不光每天踩着飯點兒來混飯吃,還總是跳過牆頭跑來玩兒,簡直就是自發自動地把這片灌木叢當成自己家。
我走過去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倆小貓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打得難解難分,滾來滾去就像兩團毛茸茸的毛線球,悶油瓶捧着碗拎着筷子看得目不轉睛,臉上卻還是标志性的面癱表情,不知道的肯定以為他看的不是貓打架,而是什麽學術性紀錄片。
聽到動靜悶油瓶馬上回過頭,嘴角邊還挂着半截沒吸溜進去的面條,那樣子配着他的表情真是太有喜感了。
我拍着他的肩膀狂笑,問他有沒有看出點啥名堂來,這兩位武林高手使的是什麽功夫,論實力到底哪個更勝一籌?
悶油瓶沒搭理我,把嘴邊的面條吸溜進去,站起來把面碗和筷子往我手裏一塞,轉身要往竈臺邊上走。我連忙拽住他說不用忙了,我吃過飯才來的。悶油瓶還是沒什麽反應,取回面碗繼續吃,眼睛還不住地往灌木叢裏瞟。
他看貓,我不明白兩只小貓打架有啥好看,又不能丢下他管自己去玩,就站在邊上看他。
上次受傷比較嚴重,這家夥整整瘦了一大圈,剛剛能爬起來的時候下巴尖得都能戳死人了。張家再怎麽不靠譜,至少在飲食上還不至于虧待他,估計這幾個月也給他喂了不少補品,現在看來總算是養回來了些,可還是清清瘦瘦一個,怎麽看怎麽覺得柔弱。說起來他每天消耗量那麽大,可飯量是真不算大,比起正常青春期的男孩子那是差太多了,我都比他能吃。這事兒以前我出于好奇也問過他,他說他們家小孩從小就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吃得不多,但能夠用有限的能量爆發出最強大的力量。也是他那天心情好,還告訴我說他們家人連新陳代謝的節奏都跟普通人不一樣,有必要的話能一個月都不排便。據說這是為了應對以後可能面對的各種惡劣環境,但在我看來這根本就是不人道加變态。
等悶油瓶慢條斯理地吃完面,兩只小貓的戰鬥也接近尾聲,最後它們互相舔了舔毛,一前一後攀着香樟樹跳了出去,再沒了蹤影。
我看着悶油瓶把碗筷拿到竈臺邊上收拾好以後,把他拉到葡萄架底下坐下來,開始對他大吐苦水。從這下半學期過得有多不易說到天怒人怨的暑假補課,從我媽對我的期末成績不滿意說到明年更加艱難的日子,從萬惡的高考制度說到我們家二老為我大學學什麽專業喋喋不休的争論。